第八章 愛恨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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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了人卻受了傷寒,霂兒悉心照料,不想劫難未完,還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江湖殺手在後麵等著拿寶四爺尊貴的人頭……  一沒來得及喘息,又有人殺到,那侍衛一麵叫他們快走,一麵迎敵而去。
    此時,窗外,一名蒙麵人拉開弓箭,對準寶四爺,被霂兒看見,來不及說話,她隻管條件反射般拉開寶四爺,寶四爺機警轉身,耳邊呼呼毒箭聲響,順勢抱住霂兒趴倒下去,霂兒哎喲痛叫著,寶四爺以為霂兒中箭了,立刻扶她起身問詢:“怎麽樣?!”
    霂兒疼痛地看著他:“我……”
    “你中箭了?”他轉動霂兒四處看著,此刻打鬥的人越逼越近了,兩個人被迫退到了露台低矮的欄杆處。下麵就是墨綠色的湖水,寶四爺憤怒地看著眼前殺氣重重的刺客。霂兒將整個人都埋到他的臂彎處,他正在納悶時,霂兒看到一簇火光斜斜地往寶四爺身後竄過來,她情急之下伸出雙臂狠狠地推了一把寶四爺。
    隨著一聲撲通巨響,寶四爺倒身跌入了湖水裏。
    外麵,一路火光伴著縣城的官兵衝過來,十幾個刺客有的被刺傷,有的死了,還有的被官兵的箭頭射入了湖裏。霂兒大聲呼叫道:“救命啊!有人會遊泳嗎?”
    李肆獨自趴在屏風後頭,聽霂兒喊快救王爺,立馬就十萬火急地冒出腦袋往霂兒這邊跑。
    跟著撲通幾聲,幾個隨從顧不上追刺客就紛紛跳入湖水之中。
    霂兒轉身不理會李肆的質問,往下麵跑,跑到前院的時候,隻聽到有人大呼寶四爺!跟著幾個隨從齊齊抬起了渾身濕透了的、喝了不少湖水的半昏迷的寶四爺。
    霂兒擔憂地走過來,他們都束手無策,縣令走過來:“這……王爺怎麽樣了?啊!”
    “寶四爺!”
    “爺,您醒醒啊!”李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霂兒推開隨從道,“讓我來!”
    說著開始實施心髒搶救方法,在他肺部用力擠壓水,很快,他吐出一些水來,一陣咳嗽,幫助他嗆了更多水出來。霂兒扯著他胳膊又接連喊了幾聲,寶四爺都沒反應,她想了想,輕輕掰開他的嘴唇,吸了口氣,在眾人十分不解的眼神下給他做人工呼吸。
    霂兒著急地拍打著他的臉,叫著他的名字。一分鍾以後,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城郊外的破廟裏,逃亡的三個刺客帶著傷匿藏於此,時至深夜,搜尋他們的清兵正在不遠處的村子裏挨家問話。
    三人輪流喝了一大口白酒,往傷口上噴去,嗷嗷直叫過後,大汗淋漓地借著月光捆綁傷口。不久,其中一位男子站起來放了一枚信號彈。
    “大哥,你傷口怎樣?”
    “還好,沒死!”他咬牙把胸口的衣服撕開,旁邊的弟兄過來幫他擦血跡。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來接我們離開。”
    “不行!不能走!”
    “大哥!”
    “這麽好的時機,我們怎能就此放過!此番付出數十名弟兄的熱血,我等不可退卻!待他們來了,我們便立即尋時機,趁乾隆沒回宮,給他個回馬槍!”
    “但他身邊的大內侍衛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說起高手,讓他想起一個人來。他閉上眼睛運氣,頓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我也有一名高手,隻要有錢,什麽天王老爺他也敢動!”
    “是嗎!”
    另一個兄弟瞬時充滿了期望:“大哥,可是說的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祝不聞?”
    “不錯。這個祝不聞,聽聞也隸屬於朱家重孫,因祖上為明朝皇廷人,自幼全家被害,多年來在外流離卻有幸遇到江湖聞名的四大高手收納其為弟子。這數年來,他可謂是殺人無數,老弱婦孺,隻要見過他的,都必定死於刀下,絕無情麵可講。”
    “這是為何?”
    “有人說他幼年逃亡時傷了臉,極其恐懼,人人嘲笑之,過街人群皆散。”
    “哦,大哥,那我們怎麽聯絡他?”
    “陳老爺仙逝前曾告知我,聯絡四大殺手的方式為在鬧市處貼出尋人啟事。上月無意中聽知情人說聯絡祝不聞的方式與其類似,隻是告示上要沾上血色手印,以示誠意。”
    眾人聽聞,皆點頭稱好,意誌堅定要除掉皇帝。
    阿複回了客棧尋找霂兒,依舊沒聽到消息,他著急地來回奔走,不知道如何是好。
    縣大人的宅院內。
    大夫為寶四爺診脈後,開了方子,李肆便同侍衛去抓藥,霂兒擔憂地跟著他們進進出出的,還跑到廚房去幫忙熬藥。
    深夜。霂兒端著藥在李肆的陪同下進了房間,為保安全,到寶四爺床前時,李肆還拿出特質的寬寬的試毒銀牌往碗裏放,過後又小小地喝了一口,靜靜等了一會兒,藥溫降下去了,才輕聲給寶四爺說:“爺,喝藥了。”
    隨從小心地扶起寶四爺坐著,又在他背後墊上很厚的墊子。
    霂兒端起藥道:“寶四爺,吃藥了。”
    寶四爺微微張開了眼睛,看著她,她友好地將一勺藥喂過去,誰知道他卻轉開腦袋,沙啞著嗓子道:“走開,不喝!”
    霂兒愣住了,隨即好言道:“要喝的,你剛才肯定著涼了。大夫說,如果不早點治好,身體恐怕受不住寒氣,會更嚴重。”
    他此時心情不好,腦子裏完全是剛才抬起眼睛的那張陌生女子的麵孔和她冷冷的話語,一切場景來得如此突然,他不是被寒氣入侵了,而是被心寒占據了身心,為此而病倒。
    他閉上眼睛,揮手道:“都出去!”沒有人動彈,他突然吼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李肆即刻躬身應著,然後又拉著不解的霂兒離開房間。
    在外頭,霂兒還是不甘心地念叨:“他……幹什麽啊?是不是還在生氣?可是,這藥是必須喝的。這樣吧,你去喂他行嗎?他討厭我,我不進去了就是。”
    李肆歎了口氣,低聲道:“主子這是為了其他人傷氣呢。”
    “為了其他人?為了誰啊?是那些刺客吧?”
    李肆搖頭,拉了霂兒走到一邊道:“不瞞姑娘說,咱主子,這次來江南,也是為了尋人的。”
    “啊?跟我一樣啊?”
    “是啊。”
    “那他找的人找到了嗎?”
    “此前奴才還以為真找到了,看來不是。哎!這是個陷阱啊。”
    “哦,我猜到了。是……找一個姑娘吧?”
    他歎氣道:“真是愛江山更愛美人,咱們主子,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霂兒跟著歎息道:“原來他還是那麽多情的一個人啊。”
    “所以,主子怕是受了打擊了……”
    “失戀了?”
    “冉姑娘說什麽?”
    “哦……我是說,失望了。”霂兒對著月亮歎起氣來。
    “時辰不早了,姑娘歇息吧,這裏我們會照顧好主子的。”
    “嗯,好。那你們也注意身體。”霂兒打了個嗬欠,回臥房去了。
    樓下縣令吩咐著官兵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守著這裏。
    約莫淩晨兩點,有人在敲霂兒的門,霂兒從迷糊中跑出去,李肆非常著急地道:“姑娘快去看看四爺吧,他不太對勁,一夜直說胡話。”
    霂兒到了寶四爺旁邊,隻見寶四爺的手緊緊抓著床沿,閉著眼睛直喊:“不要走!菱香,不要走……菱香!”
    透過燭光,霂兒看他滿頭大汗、唇色蒼白,便立刻拿絲巾為他擦汗。這一擦不要緊,卻讓霂兒的手碰到了他滾燙的額頭。霂兒大吃一驚,用手量自己體溫又量他額頭溫度。
    “快去找醫生來!他發高燒了!”
    “姑娘你說什麽?”
    “哎呀!找大夫啊!寶四爺他額頭好燙!高燒啦!”
    “是、是,奴才這就去。”李肆轉身疾跑,那侍衛見了也趕緊進來守候著,擔憂之情溢於言表,霂兒見這些奴才如此忠心,真是一個服字在心頭。
    坐在他旁邊,隻聽他聲音沙啞,幾乎快叫不出來了。霂兒能夠體會,他現在肯定咽喉幹澀腫痛。於是吩咐隨從去熱藥,接著又讓人打水進來。
    寶四爺難受地用嘴巴呼吸著空氣,很快他從噩夢裏醒了過來。
    霂兒喂他喝了點溫開水,他很難受地閉著眼睛道:“朕……頭好痛!好難受!”
    霂兒幾乎用了全身力氣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胸前,伸手為他反複按摩頭頂上的一些穴位,然後揉捏太陽穴。
    “寶四爺別著急,忍耐一會兒啊,慢慢就好了,慢慢就不會痛了,相信我,你現在好好休息,一會兒把藥吃了。”接著又趁他有些意識摸著他喉嚨處問道,“告訴我,這裏也痛嗎?”
    寶四爺點點頭,眉頭緊蹙,讓人加倍心疼。
    他迷迷糊糊地感覺著一雙手和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不斷在耳畔溫柔響起。
    藥再次端來,李肆親口嚐了藥才遞給霂兒。霂兒好聲好氣地低聲勸他喝藥。
    “喝了你就會好多了。寶四爺,你現在很嚴重知道嗎。”
    張嘴喝了一口,寶四爺就吐了出來,藥太苦,他很難下咽,於是霂兒又耐心道:“你知道的,要是想早點好起來,就得喝藥啊。來,寶四爺,張嘴……”
    淩晨三點多,寶四爺終於沉沉睡著了。霂兒打盹到清晨5點,聽到雞鳴聲,立馬就抬起了腦袋,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想起什麽,立即摸著寶四爺的額頭,然後起身出去找侍衛了。
    半個小時以後,霂兒捧著冰塊飛快地奔跑上樓,李肆準備了毛巾和盆子之後,她將冰塊包好小心地搭在寶四爺額頭上。
    “寶四爺剛才醒過嗎?”
    李肆搖頭:“沒有。”
    “你好好看著,隨時注意,要是冰塊化了水立刻用毛巾擦掉。”
    “姑娘要去哪裏啊?”
    “我看他一會兒醒了會餓的,生病了更要補充營養。我去廚房給他熬粥。”
    霂兒說著已經抬腿往樓下廚房跑去。
    李肆念叨道:“幸好有霂兒姑娘在啊。”他走進去,坐在寶四爺身邊仔細地守候著。
    “爺啊,那已經不在的,就別念著了,眼前這才是真實的可人兒,皇上啊,您看這小小女子,細心、勇敢、聰明,還為了您不顧自己的安危……”
    辰時,寶四爺醒了。
    “爺,您該用早膳了。”
    他擺手。李肆看向一旁被煙塵熏得花臉的霂兒。霂兒衝他眨眨眼睛,親自端上清香的八寶粥過來。
    “寶四爺。”霂兒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邊,“你現在生病了,必須要補充營養身體才會好得快。我知道生病了都不想吃油膩的。所以給你熬了粥,很清淡的,而且我沒有加冰糖。寶四爺……”
    寶四爺轉過臉來,想張口說話,但發現竟然說不出來。他難受地皺眉頭。
    霂兒讓李肆和其他人扶他起來坐好,一本正經地道:“我不管!今天我可是花了一個小時……呃,是一個時辰熬的這碗八寶粥哦。你不吃我不同意的啊!”
    “再說了,你想罵我,等好了來罵我訓我唄!寶四爺,你不吃,我就灌你吃嘍!”
    寶四爺病懨懨地看著她,兩眼無神。
    “哈哈,看你,沒力氣了吧?怎麽?怕我下毒嗎?”
    僵持著,李肆又好話軟施地道:“爺,您不知道,現在您退熱了,還多虧了霂兒姑娘大清早去街上找冰塊回來呢。您就吃點兒吧。”
    他看了霂兒一眼,仍然不張嘴巴。
    “你是不是還在討厭我啊?對不起,對不起啦。這樣吧,等你病好了,你讓我做什麽我都同意。好嗎?”
    他還是這麽怔怔地望著霂兒。
    “我知道,你正好又心情不好。……而且也是我把你推下湖的。所以是我的錯,我又犯錯了。當時我也是……嚇慌了……”
    “爺啊,那也是霂兒姑娘為了救您啊。那些刺客的箭頭上都塗著劇毒呢。當時如果不是姑娘趕到,恐怕咱們都出事了。”
    他腦子裏還想著過去的種種。
    霂兒將粥遞給李肆道:“你來伺候吧,我走了。”霂兒說完起身,死要麵子的寶四爺想要張口,她卻鬱悶地垂著腦袋離開了。
    霂兒悶悶地躺在客房裏,很快也疲倦地熟睡過去。
    到中午太陽高照的時候,李肆又來敲門:“霂兒姑娘,咱們主子醒了,還想吃您熬的粥。姑娘,您看……”
    霂兒嗬嗬笑起來:“好啊,我也很餓,再熬!”說罷就往廚房去了。
    二
    不一會兒,寶四爺隱約聞到了李肆端來的又臭又苦的中藥。他別開腦袋,依然搖頭不喝。
    “爺,這藥很及時啊。您這樣喝上幾貼好得快呢。”
    “好臭!朕不喝!”
    “爺,您喝吧……”
    正勸著,霂兒端粥進來了,她來到寶四爺麵前。
    “你要先喝藥,我才讓你吃粥。”
    他不滿地盯著霂兒。霂兒反過來瞪他一眼道:“你是讀聖賢書的,應該懂得什麽叫‘良藥苦口’吧?我呢就是‘忠言逆耳’。怎麽樣?你要不要喝啊?”
    他假裝不理會她。
    她放下滾燙的粥,然後從李肆手裏拿過藥:“不如這樣吧,我先喝一口,看看是不是你想象得那麽難喝。”說完霂兒就咬著牙嚐了一口,這味道差點讓她吐出來,她忍耐著,然後微笑著看著好奇的寶四爺道:“這藥啊,剛開始喝下去,真是有點苦。不過也真奇怪,這會兒感覺甜了呢。”
    他驚訝地注視著她,她點頭,將他的手抬起來:“乖啦,一口氣喝光了。不然你就不是堂堂男子漢哦!”
    聽她這麽說,他還真的一鼓作氣地喝下去了,李肆早已經備好了痰盂,他將最後一點回味的苦和臭味往外吐,但什麽都沒吐出來,這個時候的霂兒也端起茶杯往外衝……幾分鍾以後,霂兒回到房間來,他突然想笑,但忍住了,他指著粥。
    霂兒於是坐過來喂他喝粥……黃昏醒來的時候,寶四爺似乎全身輕了很多,頭也不痛了,喉嚨也能發出聲音了。他招手叫李肆進來。
    “朕覺得全身膩得慌,你去打些熱水來。”
    “嗻!”
    李肆剛要走,他又叫住他問那野丫頭呢?李肆神神秘秘地道:“奴才剛才偷偷瞧過了,她一邊熬粥一邊給您準備清淡的小菜呢。霂兒姑娘可細心了,說您這回至少要拖三五七天的,所以都叫人把明天要準備的東西拿來了。”
    寶四爺輕輕展開笑顏,李肆偷偷看在眼裏,才放鬆了心情。
    不一會兒,侍衛進入廂房,彈馬蹄袖參見皇上。
    看他神色嚴峻,寶四爺抬起睿智的眼睛:“廣融,查出些什麽了?”
    “回皇上,奴才幾日來四下追蹤,未能查到逆賊。不過,奴才有一事稟報!”
    “說!”
    “今日晌午,奴才在集市聽聞一件事。”廣融說著把中午聽到的和親自去查看的事實告知皇帝。
    原來他在偶然間聽茶館小二對一俠士說有人在集市的牆上貼了尋祝不聞。還有五隻帶血的手印。接著那俠士的手握起了拳頭,點的餐也不吃便往集市衝。廣融給了小錢,小二才低聲告訴他道:“大爺,不瞞您說,這已是江湖上的公開秘密。隻要誰有大買賣找祝不聞,便用此方法召集,江湖人便左右奔走相告,傳進祝不聞耳裏,他自然出現。”
    “祝不聞是個什麽人?”
    “哎喲,大爺您是初入江湖嗎?祝不聞,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魔鬼啊。聽說他的樣子極其醜陋,所以沒人見過,不過要是誰不小心見了,非死不可。這個殺手功夫極高,而且還有可怕的殺人於無形的武器,這武器估摸隻有他能製造……”
    “後來奴才趕到鬧市,果然看到了那則尋人啟事,看情況,這也是今日張貼的。”
    廣融回憶到這裏,臉色也有擔憂:“皇上,您要去查貪汙案,奴才願赴湯蹈火追隨。不過,為皇上您的安危、為天下百姓、為國家,奴才鬥膽懇請皇上回宮!”
    廣融這振振有詞的懇求言語,讓皇帝回到現實,自己不是什麽怡親王,也不是富家公子,容不得為兒女情長消耗時間精力。他站起來,背著手踱步思考著。
    “朕去年下旨疏浚的運河、建造的河道,花去國庫不少,想不到有密告說貪汙,令朕十分痛心,朕雖然下派了欽差徹查,卻沒個下文。如今朕是極其想親眼看看運河……”
    “皇上,來日方長,您要看河道,可以等朝廷先緝拿了這幫無法無天的賊人。”
    皇帝煩惱地透過窗戶看過去,此刻李肆在外頭敲門稟報:“主子,冉姑娘的飯菜煮好了。”
    寶四爺坐下,對廣融道:“好吧,明日起程回京!”
    “嗻!皇上聖明!”廣融起身,開門而去。
    霂兒跟著仆人進了屋子,一道一道菜上到大餐桌上,然後微笑著抬手請寶四爺開飯。但是他似乎隻是看著。霂兒還沒適應,隻見李肆雙手遞上金筷子、金碗,還用銀色試毒牌往每道菜裏放。放完了不止,李肆還親自將菜先嚐一口……霂兒嘟起嘴來:“又來這套!怎麽,本姑娘親自做的飯菜,還能有毒?!”
    皇帝抬起眼睛,霂兒小臉的溫柔微笑早已沒了蹤影,似乎受到了傷害,她憤憤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李肆張口要叫住她,皇帝揮手讓他別理會。
    “主子,這位冉姑娘,可真是……”
    “行了,你日夜念叨她的好,朕都聽了不下十遍了。莫非收了她什麽好處?”
    這無心的話讓李肆立即下跪:“皇上英明,奴才可沒有討任何人好處,奴才該死,奴才話多!”說畢就自顧自掌嘴。
    “罷了,你出去吧。”
    月色漸濃,寶四爺在滾燙的浴桶裏泡完澡過後,便覺全身筋骨舒暢,這才伸展了四肢,神采奕奕。
    更衣間,他又習慣地問野丫頭呢,李肆回道下午至黃昏,都未見著。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李肆跑出去開門,一個侍衛端著切好的柳橙進來了。
    放下後,侍衛道:“主子,剛才冉姑娘吩咐奴才端來的。說吃了這柳橙會更精神,幫助驅除病菌。奴才告退!”他說畢,皇帝著急地問:“那她人呢?”
    “回主子,冉姑娘說,有些犯困。想是回房歇息了。”
    寶四爺端端坐下,看著橙子切得整整齊齊一瓣一瓣的,李肆又拿出試毒針,他抬手製止,從旁拿過叉子,往嘴裏放了一瓣,酸酸甜甜的,他擠擠眉頭卻還是接連吃了幾塊,很快一盤橙子,都被他吃光了。
    “宮裏美味佳肴入千過萬,朕也沒回味無窮,如今至此,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李肆低聲偷笑,他看在眼裏:“怎麽?你這是在取笑朕?”
    “奴才不敢!”
    “去叫她來,朕有話問她。”
    “嗻!”
    想到幾個時辰不見,他竟然內心如此欣喜地盼望見到她。哎,他閉上眼睛,嘴裏還有那甜絲絲的,略帶酸酸的味道。
    霂兒沒睡,隻是很無聊地在庭院裏走來走去。
    李肆到了,著急地說:“姑娘,主子不舒服。”
    霂兒一愣:“不會吧?”
    “可不是,您還是再去給主子捏捏吧。”
    霂兒想著王爺也挺可憐的,就點頭了。
    一路上李肆就低聲解釋著:“冉姑娘別為剛才的事生氣了,主子是貴人,咱奴才,也是依照規矩行事,主子萬金之軀,可不能吃錯一點兒東西。所以奴才每次都必須試毒。”
    “知道了。”
    進了房裏,霂兒就往他旁邊一坐,他想說她大膽,但卻發現心裏十分喜歡她這股率性。
    霂兒笑了起來:“寶四爺,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誰說的?”
    “你吃了我切的橙子啊。”
    “是你自己端來的。”
    “可是你吃了啊!”
    “扔了多可惜。”
    “嗬嗬!”霂兒笑起來,輕鬆了不少,“對不起哦,我害得你感冒了。所以,我要負起照顧你的責任,直到你康複為止。”
    “是嗎?可是我現在還渾身酸痛。”
    霂兒想了想,立刻道:“那我再給你按摩一會兒吧。”
    李肆見狀便躬身往外退了,還順帶把房門關好。
    寶四爺雙眼柔和地注視著霂兒。
    “你躺下……”她喝令,他乖乖地聽她命令躺下去。
    霂兒認真地坐到他身旁,搓了搓手指,然後從他的腦袋開始小心地刺激穴位。
    “這些手法你從哪裏學來的?”
    “重不重?”
    他閉著眼睛:“輕了。”
    “哦。”霂兒加重了點力度,又問,“這樣可以嗎?”
    他嗯了一聲,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哦,我哥哥以前給爺爺按摩,我學會了,後來我也給爺爺按摩,哥哥說,刺激了相應的穴位就能讓人慢慢輕鬆起來。怎麽樣?覺得好點了嗎?”
    他閉著眼睛享受著,霂兒見了也挺滿足。
    三
    漸漸地,時間已不早了,寶四爺睡了一會兒,有些口渴,他抬起腦袋睜開眼睛找霂兒,霂兒正撫摸著懷表坐在窗邊低聲念著靜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想家鄉。”(這裏第一個字,改成了窗,霂兒刻意把詞改了。)他翻身起來:“連個靜夜思也能念錯,看來你這是學不到位!”
    霂兒掉過頭來擦了眼淚看著他。
    “怎麽了?”他怔住。
    霂兒念著,好想爺爺和哥哥,說罷眼淚突然間湧了出來,掉在懷表上,她抽泣道:“爺爺,什麽時候我才能回去……”
    “霂兒……”他走過來,為她擦去眼淚,道,“霂兒如此想家,改日朕……呃,本王安排人送你吧。”
    霂兒搖頭:“不,不能的。除非抓到那個罪犯,他害死了我爺爺,我一定要將他繩之於法。”
    他點頭安慰道:“本王幫你,捉到那人一定嚴懲不貸!”
    “哥哥現在找不到我,一定好擔心啊。”霂兒將腦袋埋下去,“他以前說過,我是他回家的支柱,也是他生活的動力。我們相依為命好多年了。你知道嗎,哥哥是我最親最愛的人!”
    聽到這些,寶四爺感慨道:“人生難免分分離離的,或許看得樂觀些,你們總會團圓的。”
    霂兒點頭道:“對,一定會的!對了,寶四爺,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他不知道為什麽抬起手臂拉住了她,將她緊緊擁住。霂兒的心立刻激動起來,有些緊張,卻享受擁抱的這種感覺。她也抱著他,吸了口氣。
    “霂兒,本王要好好謝謝你!”
    他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說什麽好,末了還是霂兒推開了他,默默地出了房門。
    深夜。
    霂兒熟睡間夢見爺爺來敲房門,她迷迷糊糊地打開窗,張毅竟然目露凶光、手持手槍站在窗口,霂兒吃驚地張大嘴,連忙對進來的爺爺說,不要進來,快跑,爺爺快跑。張毅猙獰地笑著翻窗戶,爺爺仿佛看不見背後有壞人,還笑眯眯地過來說,生日快樂,霂兒……霂兒滿頭大汗坐起來,深更半夜,房內十分靜謐,發現是夢,這才鬆了一口氣,口有些渴了,她把快燃盡的蠟燭換成新的,又引燃了燈籠,打開門去偏廳取水。
    霂兒正取水,忽然聽到有細微的腳步聲傳過來,她側耳傾聽,仿佛來自隔壁,於是便走到門口,低頭閉上眼睛仔細聽。那腳步聲很輕快地踏著房頂的瓦片前行。霂兒連忙出了廳門,往庭院裏的一株樹下跑去,隻見一個黑影正朝南苑的屋子撲去。
    一個巡夜的奴才看見黑衣人,張嘴大叫:“有刺客!快,南苑有刺客!”
    剛小憩片刻的廣融張開眼睛,緊緊握住劍柄,站在房屋外,紋絲不動。旁邊的兩名大內侍衛也緊張侍立。
    聽到南苑傳來刀劍聲,他的屬下道:“總領,屬下要不要去增援南苑?”
    “縣令大人那邊也有重兵……”正說著已有一個受傷的奴才半瘸著跑來:“大人,大人救命……夫人被……”
    “你們在這裏守著,讓我去看看!”
    廣融說畢快步離開,四個人便集中在房門外守候。此時的房頂,又一個黑衣人輕輕地揭開幾片大的琉璃瓦……寶四爺熟睡著,李肆看他安然無恙,便繼續趴在他旁邊睡。
    月光流瀉入內,劈啪兩聲,李肆詫異地抬起腦袋,恍惚一個黑影沿著繩子滑落,他張嘴要說話,人已經到他跟前,刀架在脖子上。
    沒一會兒,寶四爺聽到異樣聲音,他張開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在眼前注視自己,他一怔,抬頭欲起,來人便抬起手將鋒利的刀子對準他的喉嚨。旁邊李肆被反綁著,嘴巴被塞住,他隻顧嗚嗚擔憂。
    四個侍衛聽到屋裏傳來什麽聲音,忙貼著房門聽。
    霂兒從那邊跑過來:“怎麽樣?刺客在哪裏?”
    “姑娘,刺客在南苑,廣總領已經去查看了。”正說著,門開了,李肆道:“主子令你等去南苑幫忙!”
    “這?”
    “你們四個趕緊去!”背後傳來皇帝命令的聲音,四個人立即躬身退下。霂兒始終覺得奇怪,李肆怎麽眼睛不停往旁邊歪。四個侍衛眨眼不見了,她定睛才看到他身後一個黑衣蒙麵人。
    “啊!你才是刺客!”說畢就指著他,轉身要去通報。她抬手舉起槍,就要射,皇帝張開嘴怒喝:“住手!”
    霂兒掉頭轉身,她才收起手裏的槍,霂兒驚呆了。手槍啊!不是火槍啊!而且還有個消音器啊!
    她愣在原地,皇帝也被反綁著,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很沉著。
    “本王答應你的,一定做到。你不許殺她。即便要死,她也必須跟本王一起死!”
    李肆被重新塞住嘴巴,嗚嗚半天,著急半死。
    她抬手打暈了他,匕首對準寶四爺的脖子:“走,立即離開!”
    霂兒不明所以地看著鎮定的寶四爺,跟著帶他們去馬廄。由於人都去了南苑,這裏便非常清靜。
    霂兒被蒙麵人捆住推上馬背,坐在她身後,她能感覺到這是個女人。難道,她也是穿越來大清的嗎?
    那邊的寶四爺願意為了自己騎馬在前,主動離開,她真是很感動。
    兩匹馬穿過後門飛奔離開縣令府,這邊的幾個蒙麵人死的死,傷的傷,最後一個活口被廣融捉住,剛要問話,他已經嚼破了舌頭底下的毒藥……  “總領,他們都死了!”
    四個護衛過來,總領大吃一驚:“誰叫你們離開主子房屋的!”
    “是主子下令!”
    “糟糕!”他說畢跳起來往東園衝。
    除了李肆,他們再沒看到皇上的身影。一股危機感席卷了廣融,他轉身往外跑。
    “不可以,主子絕對不能出事!”
    到達郊外樹林深處,帳篷裏走出來一個少年。
    “姐姐!”
    蒙麵人下馬,將霂兒拖過來綁在一棵樹上,寶四爺下馬,她的劍尖便直指他喉頭,他乖乖地任由她綁住自己,跟霂兒一起拴在樹上。
    “本王知道,你不是他們口中的祝不聞。”
    少女清秀的眼睛一瞪,少年好奇地道:“姐姐,他好聰明!”
    “本王答應跟你出來,就是想看看你究竟何許人也。”
    “就如你剛才所說,如若我是那殺人不見血的祝不聞,你們還有生機嗎?”
    “所以,你是誰?”霂兒用英語問她。少女偏過頭來皺眉問:“你說什麽?”
    她聽不懂嗎?霂兒又用英語試探道:“你剛才手裏的東西我都看到了。”
    “最好給我閉嘴,省得本姑娘找布!”她白了她一眼,低聲又道,“不知道你嘀嘀咕咕說什麽鳥語。”
    “你是哪裏來的?是這個時代的人嗎?”霂兒繼續發問。
    她不理會她。
    “你手裏那個不是西洋人的火槍,而是很先進的21世紀的武器,誰給你的?”
    “我叫你閉嘴!”她冷冷地將火堆裏一根燃燒的樹枝揮舞過來,差那麽一丁點兒就打到霂兒臉頰,霂兒隻得安靜。寶四爺緩緩地握住她的手,“霂兒別怕,有本王在。她既然擄人不殺人,定是想要利用!”
    “哼,你們別心存僥幸。今日本姑娘隻是早祝不聞一步找你們弄些銀子,祝不聞殺人,本姑娘擄人賺銀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已經默許了。隻要銀兩到手,你們也該去見閻王了。”
    “是嗎?祝不聞究竟所為何人?”
    “哈哈,實話告訴你們,那是我師傅,不過我也沒見著他的麵。你們想見?也行,命懸一線時可以求他。”
    寶四爺沒有像過往一樣激動,反而是沉著下來。每次霂兒想說話,他就捏捏她的手,閉上眼睛,霂兒感覺他在手心寫字。
    “勿懼,有我!”他反複寫了三次,霂兒的手指便柔柔地與他十字緊扣。那少女見了,嬌聲笑笑:“還挺纏綿的嘛。”
    霂兒臉頰一紅,低頭不語。
    寶四爺喃喃靠著樹幹:“霂兒,你歇息吧。”
    霂兒苦笑:“這麽被綁著,怎麽睡得著。”
    少女將少年遞過來的雞腿吃完後,便將手槍遞給少年:“去,信給縣令。”
    “是,姐姐等我。”少年說畢乖乖地騎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