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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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纏繞著霂兒的身世之謎被解開,霂兒竟然在這裏尋得親人。
    一
    “我不太明白。不過,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握呢?”
    “尤曼,不要擔心,我會先送這隻貓咪走的。”
    尤曼看著那隻被鎖鏈困住的白色波斯貓,它肥胖的腿上綁了一塊手表,這手表也是當初唐代鼎從冉博士手裏搶的其中一塊。
    公元1739年初春。
    農曆二月二十三日是出發的好日子,霂兒雖然依舊沒什麽長進,但箭在弦上,禹德良也就隻能再三叮囑,然後讓府上的家丁護送霂兒進京。這一路上,霂兒跟表妹都各懷心情地坐著。她的表妹似乎興致勃勃,一路十分活躍,跋山涉水之餘還與同車秀女唱起了古代歌謠。
    霂兒越是看她們越是覺得於心不忍,這可跟電視裏的那些演員秀女完全相反的模樣。單純就不說了,個個年紀都不大,皇上怎麽忍心……要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呢!這是什麽規矩啊!她們完全都是未成年少女啊。
    霂兒就這麽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直到馬車進了京城。
    2007年,老博士的地下研究所的風穴裏,那隻戴著手表的貓兒嗚咽半聲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一位博士摘下眼鏡,揉揉眼睛,低聲道:“這隻波斯貓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那我怎麽辦?”尤曼緊張地看著幾位,“你們能確保它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嗎?我又該怎麽回來?”
    “尤曼小姐,貓咪不是人,它怎麽會調表?你是人,你當然可以……”唐代鼎搶先說了話,於是另外兩個博士也跟著點頭。
    “這是最後一隻了。尤小姐,你要不要趁這個時間去逛一逛真正的圓明園呢?”
    唐代鼎幾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她是想要去逛一逛那真正的圓明園的。她更想見到年輕的乾隆皇帝究竟是怎樣的風流倜儻……“現在你看著我調控的時間。我們還有最後3分鍾的機會。這機會一過,不知道還需要等多久了。現在正是多維空間晃動的時刻,量子態隱形傳輸正需要這樣的機遇。你決定吧!”
    換了古裝衣服的尤曼撫摸著那隻手表,十指纖纖,隻是這麽一套,唐代鼎抓住她的胳膊。
    “你記住,如果你想回來,要在這樣的天氣裏將坐標調整到2007。我想根據未來的天氣預測,一個月左右還有這樣的機會。尤曼,祝你好運!”
    兩位博士互相看了看,然後安靜地,藏著擔憂的神情,透過眼鏡注視著尤曼。尤曼閉上眼睛,慢慢地深呼吸了幾次。
    她告訴自己,一切不能回頭,從現在開始,一直往前走!帶著欣喜、激動的心情,尤曼抬起了食指……京城到了,隨從請各位佳麗下車入客棧休息,天陰沉沉的,烏雲大朵大朵地飄拂著,霂兒最後一個走下車來。
    突然,狂風大作,跟著雷鳴閃電交加,伴隨著可怕的旋風來臨,冉霂兒來不及找尋可抓牢的地方,人已經被刮得四暈八素,跌倒在一旁……隻聽到街上一片混亂,人們都驚呼著、叫著,想保護自己的物品,卻都給刮走了,漫天迷離的色彩遮擋了太陽的光芒,風呼呼大作,一口氣把大地的麵紗都掀開來,冉霂兒頭腦昏昏沉沉,全身都被什麽東西裹住了一樣拋向半空,她驚恐地閉上眼睛抱著頭,很快完全失去了知覺,任憑天公處置……尤曼一個大活人這麽消失在幾個男人眼前,幾個男人也是幾分鍾了才相信這是真的。這時候貓咪的叫聲回蕩在耳邊,一個矮個子男子抱著它走了出來。
    “老大,好險!差點穿幫了!”他一邊把包住貓咪嘴巴的布拆了,一邊道。
    兩個博士都不約而同取下了眼鏡。
    “先生,剛才我們使用的那是唯一的一隻可能穿梭時空的表。不過,我們並沒有研究透徹,而且那表也根本無法調節,那位小姐,可能滯留在某個時空無法回頭也無法前進,也可能真的穿越去了某個朝代卻無法回來。……”
    唐代鼎冷冷一笑:“我賭的就是這一把!你們想,首先就是讓你們知道其中的結構、成分跟我們得到的資料結合起來是真實地可以讓人穿梭的!那麽你們餘下來的時間該研究什麽呢?那就是怎麽製造一隻可以來回穿梭時空的真正的時空表了!”
    “是啊,老大說得是!我想冉博士的那隻表也不過如此,那也不可能就真的可以幫助他孫女穿梭成功呀!”
    唐代鼎得意地撇嘴:“死老頭子,你以為你死了,把那懷表給你孫女了,就萬事大吉了?好戲,才剛開場呢!”
    蘇醒過來之後,尤曼吃力地從綠油油的草叢裏爬起身來,仰望著藍天,頭還微微發昏,不過相比起目前的位置,她卻更加好奇這是什麽時代。懷表的指針停在了原處,她愣了一下,然後揭開表蓋,想撥動一下,不過又擔心胡亂調整會導致自己又穿越了。於是就把它收藏起來。
    遠處,馬車前進的聲響緩緩傳來,這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尤曼連忙往道路上跑……遠處的官道上,馬車後跟了三輛騾車,騾車內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趕著進京參選的秀女們……此時此刻,在另外一個時空裏,潔白的如碧玉般透亮的弧形辦公空內,穿著銀灰色工作服的念然正看著這些信息。在她眼前,可以接收的信息有幾百條,不過,能真正看到圖像的不多。
    右邊的一個金邊畫麵裏,顯示的以下一句話還原封不動地在那兒閃爍著:“k309l信號源保持聯結,機體一切正常!”她伸手撫摸著信息,輕聲念道:“霂兒,你一定不要出事。”
    是的,套在霂兒左手間的那條黑色隕石手鏈正是連接數千年時空的唯一信息源頭。霂兒有時候會感覺它在發熱,比如剛才龍卷風的時候,她覺得左手手腕突然好熱。
    現在,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今天天氣很晴朗,萬裏無雲,陽光透過古色古香的窗格子灑進屋裏,冉霂兒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張開眼睛。眼前站著一個她似曾見過的男子,她迷瞪了十幾秒鍾,對方麵帶微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哧溜一聲坐了起來。
    “哎呀!”她驚詫地看著這個男子,脫口叫道,“難道昨天刮了場龍卷風把我又卷到什麽陌生的朝代啦?!”
    半開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小丫鬟走進來,見到男子就咋呼:“哎喲,少爺,您怎麽又趁我不注意跑進來了!您不能進姑娘房間喲!少爺……該吃早點了,老夫人還在廳堂等你請安呢!”說著就使勁兒拽男子,男子就是扭捏著不答應她。
    “走啦!”
    兩個人拉扯時,冉霂兒已經迅速調整過心情,身上又沒帶穿梭懷表,還能自己有這功能?不過她也忍不住多看男子幾眼,這模樣好像是挺眼熟的呀!到底在哪兒見過呀?
    二
    男子笑眯眯的,在小丫鬟被他一把甩開,差些跌倒在地上的時候,霂兒趕緊跑過去扶住身子瘦弱的丫鬟。
    “你是什麽人啊?幹嗎這麽無聊!”她朝男子生氣地吼。
    男子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來:“娘子……嘻嘻,我的新娘子……”
    小丫鬟漲紅了臉,連忙朝霂兒笑笑:“姑娘,不好意思。我們家小少爺吧,就是這樣的。不過沒事兒,他不傷人的,他就是有點兒……那個木訥,對了,你感覺怎麽樣了?”
    霂兒回過神:“啊?對了,小妹妹,你是誰?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噢,姑娘,我是這裏的丫鬟,專門伺候少爺的。少爺最近幾個月特別煩躁,在京城老是惹麻煩,自從上次他娶新少奶奶之後,就滿處跑,老是說要找新少奶奶……這不,老爺擔心他闖禍,就叫我們幾個把他弄到這郊區院子來。”
    “……”冉霂兒迷茫地看著她。
    “哦,您昨天是被那陣風刮的吧?不曉得怎麽會那麽巧,少爺一個人又偷偷跑到外麵去了,我們正滿街找,就見到他背著你回來了。老夫人見你昏迷不醒,少爺又不肯放手,就讓我們把你抬進這裏了。你一覺,可就睡到了今兒天明了……怎麽樣?感覺沒事兒吧?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丫鬟一股腦兒地說完,這下她知道了。
    然後,就在那個少爺走過來的瞬間,有些記憶一下子撞擊過來,冉霂兒指著男子,張開嘴差點脫口而出……這個,真可謂是……峰回路轉!
    我的老天爺!冉霂兒在心裏高呼,我怎麽回到左府來啦!這個,不就是跟自己拜堂的那個左府少爺左宇常嗎!
    此刻,堯依依正悲傷地坐在一輛馬車裏,由一位參領及副手駕車往京城趕。她傷心的不是別的,正是半月前司馬世恒對她說的那些決絕的話語。
    “依依姑娘,你對世恒的心意,世恒恐怕無福接納。實話跟你說吧,世恒心中,已經有了意中人,依依姑娘這段時間的好意,世恒隻能銘記於心……”
    “世恒哥,你心中的意中人,不是早已經離開人世了嗎?”依依顫抖著,眼淚幾乎要沾染上了睫毛。
    “不錯……那是過去……不過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依依姑娘不要錯投終身。何況,你娘親的信也說了,按朝廷規矩,你必須要入宮選秀,希望你……”
    “你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聽!”依依捂住耳朵,負氣地掉頭離開。
    依依握著拳頭,她心裏知道,司馬世恒不是舊情難忘,而是依然牽掛著那個離開了數月的冉霂兒。因為當司馬世恒收到冉霂兒的信件,總會再三閱覽,笑容滿麵,幾乎院子裏燒飯的老人都知道他鍾情冉姑娘。
    “這皇上選秀的日子又到了。聽說啊,冉姑娘也是其中之一,這段日子,咱們少爺為綢莊的事兒十分煩惱,加上這件,啊,要是冉姑娘回來就好了。”
    “是啊,他們是多合適的一對,要是冉姑娘進了宮,那少爺不是又失去了心愛之人……”
    “天意弄人。真希望冉姑娘不要被皇上看中呀!”
    霂兒最後一次書信是數天前了,那時候她很煩惱每天要學琴棋書畫,信中總是訴苦,還說要逃跑的話。無奈司馬世恒手上的事還沒處理妥當。此刻,剛剛把綢莊裏的糾紛解開,就聽阿複急件說霂兒姑娘幾天前就失蹤了。這會兒別說是他們,程府上下都提心吊膽地到處尋人。為了不牽連府裏的人,年邁的禹德良已經遞了折子求見聖上了。
    此刻乾隆正同皇後、惠貴妃、嫻妃、純妃、嘉嬪及各位皇子貝勒、阿哥格格、王公大臣等一同觀看浩浩蕩蕩的跑冰鞋遊戲。
    跑冰鞋遊戲十分盛大,約有一千多人參加,八旗子弟插著象征身份的彩旗,各自拿出本領,穿著沉沉的,以鐵為主打造的古代冰鞋在冰上做出各種動作。其實猶如花樣滑冰般,如金雞獨立、鳳凰展翅、果老騎驢、探海。有的單人出動,有的雙人出動,看得王公大臣、皇子嬪妃,個個拍手叫好!
    皇上拍手稱好!又念道:“往來冰上走如風,猶如紫燕穿波,蜻蜓點水,嗯,殊可觀也!”
    正說話間,一名八旗子弟不知腳下為何突然打結,走不動了,後麵的人正開心地做出一個騰龍跳躍,由於古代的冰鞋還沒有做到收放自如,刹不住車,不能停止,一下子撞在前人身上,於是前麵的被甩出老遠,他自己也連接著翻了幾個滾,後麵的都有如多米諾骨牌效應,劈劈啪啪的聲音接連響起,一隊人幾乎眼冒金星,個個跌得七仰八翻,姿態奇異,大家呆愣了一下,接著全場發出哄堂大笑……禹德良獨自已在殿外等了大半天,天光漸暗,小樂子見了也十分同情。他便親自跑去找李肆。
    “哎喲,你這女兒是怎麽回事呀?怎麽三天兩頭地不見人。不是再三交代了你們,一定要把人看好、教好!我這還特別安排了人去把關,你們……你說你們怎麽就,連個人都守不住啊!”
    “李公公,皇上回宮了嗎?”
    “這會兒主子在興頭上,哪兒有工夫召見你啊!我看,隻好求天保佑他們找到你女兒了!嗨!”李肆跺跺腳也揚長而去了。
    時辰不早了,乾隆在一片歡愉聲中要回宮。然而,此時皇後發話了。
    “皇上,我那邊已備好了清酒點心,今夜月明,皇上可否陪我賞月閑談……”
    此刻嫻妃卻在旁邊發話道:“我看皇上今日也累了,是該歇歇了。”
    乾隆微微笑笑,正要擺手,此刻年約七歲的小公主跑了過來牽著乾隆的手道:“皇阿瑪皇阿瑪,敬兒要皇阿瑪陪著玩兒……皇阿瑪走吧!”
    乾隆嗬嗬點頭:“好好,朕好久沒陪敬兒了。來呀,擺駕長春宮!”
    李肆吆喝起來。
    貴妃、嫻妃等都恭送皇上皇後。
    貴妃冷冷地笑了一眼,嫻妃挑釁地盯著她幸災樂禍的模樣。
    “如今二阿哥剛走不久,皇後還未從悲傷中走出來,皇上理應多陪陪皇後,姐姐可不要妒忌啊!”嫻妃娘娘快人快語地諷刺了一番,貴妃驚訝地看著她:“嫻妃如此體貼皇後,真有風範。不過,個中想法,到底如何,隻有自己知道。”
    “姐姐這是什麽話?大家都是皇上的家人,過幾天,秀女又要入宮,皇上又添新人伺候,你我,也該成熟了!”
    “嫻妃,不成熟的似乎是你吧,一向口蜜腹劍、口是心非的就是你了。別人看不清你,難道我還能不知道?”貴妃低聲在她耳邊嘀咕道,“皇後一向深居簡出,不與我們爭寵計較,你該慶幸。”
    “姐姐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的沒別的,隻是想認真告訴你一句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說完,貴妃也揮手叫奴才起轎回宮。
    嫻妃把憤恨的心緒埋藏在內心,麵不改色地看她離去。
    三
    這邊的人到處找冉霂兒,那邊策馬奔馳。而唯獨尤曼,已經穩當當坐入了馬車內。
    隻因為,她這身聰明絕頂的本事。那馬車裏一位秀女受了風寒,正難以擺脫,為首的佐領大人擔心感染她人,尤曼卻在這個時候攔下了騾車。隻見她問了幾句之後,就從一個白色的圓瓶子裏拿了兩粒綠色的藥丸,還以項上頭顱擔保會救好秀女。
    到了黃昏,此女已經能開口說話、喝粥,額頭的溫度神奇地下降了。她天生麗質的麵孔也慢慢地開始恢複。
    此女名喚喏曼,年方十七,亭亭玉立,天生麗質,肌膚百裏挑一,雙手纖細柔潤如白玉,身段窈窕,烏發柔順,長長地垂在肩背之間。看得尤曼也有些羨慕,自己好歹也是天生麗質,可是比起這個女子來,卻也多了幾分修飾,幾分做作一般,好歹現代人都喜歡化妝,喜歡修飾吧。這自然的美麗,卻很不容易看到。雖然病懨懨的曼兒皮膚有些發黃,眼神疲倦,嘴唇發白,但要是稍微修飾一下,她可就是活脫脫的仙女下凡了……喏曼再三謝了尤曼,之後便說起自己的身世。原來,此女乃馬佳氏·喏曼,乃滿洲第一將圖海之內侄女,滿洲正黃旗人,從遙遠的長白山來到京城。沿途無法適應變換的氣候,因此生了急病。眼看自己可能命不保已,卻碰巧尤曼出現。
    卻不知道,在2010年念然的時空機器裏,新的曆史已經快速進行改變。因為馬佳氏·喏曼是應該命絕於此地的。
    念然吃驚地向時空署的長官匯報道:“曆史有一些小變動,但沒有信號來源,根據分析,不是冉霂兒的坐標係,因此我認為又有人穿越了時空。”
    長官冷靜地看著數據報告:“在沒有被改變重要曆史資料之前,先靜觀其變。想辦法弄清楚來龍去脈。”
    “長官,我需要去嗎?”
    “這個情況的出現,表示有別的人在心懷不軌想要破壞曆史一些進程。”
    念然點點頭:“但是目前我們沒有頭緒。”
    “曆史會一點一點地出現痕跡。靜觀其變!找出那個幕後人。”
    霂兒在左宇常的“陪同”下吃了早點,接著跟丫鬟一起去正殿見到了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
    老太太這次是很認真地端詳、打量著霂兒。
    “這位姑娘姓甚名誰,來自何方?”
    “呃。”霂兒打了個結,正想快言快語地說,卻停頓了。這時候左宇常就十分高興地挽著老人家的胳膊說:“新娘子,娘子……”
    “嗯,常兒,奶奶知道你中意於她……你安靜一些,讓奶奶好好跟這位姑娘聊幾句吧。”
    常兒點點頭,期待地看著霂兒。
    “呃,我叫小然。”霂兒想了下道,“是個孤兒。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何人,不過,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我爺爺是個很好很好的老人家,前些日子……他……他上山打獵,卻……被幾個山賊害了……”霂兒傷神地垂下腦袋,“爺爺走了,小然……也不知道何去何從。於是,便獨自離開村莊,女扮男裝行走江湖……”
    這麽編,應該不會有破綻吧。
    老太太看她雙眼模糊,眼淚汪汪,真有些心生憐憫,不過轉眼一想,這姑娘原來是個粗野的農家,這怎麽配自己的孫兒呢。可是,孫兒又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可很少見他這麽喜歡一個姑娘的。她歎了口氣,緩緩地道:“既然你這小姑娘是如此這般,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冉霂兒呆了呆,搖搖頭。
    “奶奶,我要照顧新娘子,我要跟她住在一起。”
    “啊?”霂兒張開嘴巴,臉頰立即發紅了,“多謝老人家救命之恩,小女子打擾你們這麽久了,也該走了。告辭!”說著就想離開呢,老人家卻叫住了她。
    “小然,你別害怕。我這孫兒是很直爽的性子,他人品不壞。既然你如今無親無故,又無所去處,不如就留下來,我這裏一日三餐,錦衣玉食樣樣齊,也比你在外風餐露宿好得多了。怎麽樣?”
    “留下來……留下來嘛。”左宇常央求著。
    “可是,小然跟你們無親無故,怎麽好意思打擾府上呢?”
    “這個沒關係。你若願意,我也可以收留你做個姑娘,以後隻要你能陪陪我這孫兒,就行了。你看如何呢?”
    冉霂兒咋舌,但沒表現出來:“老人家您的意思是?”
    “你別害怕。我並不是要你做我的孫媳婦,這點也要看日後的緣分。如今你也是初來乍到,我們這麽大戶人家,怎麽可能會做出不羈之事呢?好了,小丫鬟,你這就帶小然姑娘去休息吧。我們這園子說大不大,卻也不小,讓姑娘挑間住的,好好打掃,給姑娘量身衣服,伺候好姑娘。”
    這好像就是不容多說了。霂兒想,緩兵之計她老人家也用得很巧妙啊。於是便跟著小丫鬟先走了。
    尤曼治好了喏曼,喏曼便央求佐領大人好心讓她隨車進京。可在這深夜,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件。
    猶如往常一樣,尋找了客棧讓秀女們下榻之後,佐領及屬下也終於可以放鬆放鬆。留下一個守夜的,其他兩個就趁機溜出去賭博了。誰知深夜十分回來,卻見到守門的隨從被人打暈,房門大開,幾個秀女全都暈倒在地,還有的不見了人影。等他們叫醒了四個女子。方知道真相……“佐領大人……”秀女們哭哭啼啼,一副如死亡臨近,個個都長跪不起。
    “喏曼小姐被人搶走了,那位尤姑娘為了救她還被人打傷了……”說話間,他們才看到在牆角昏倒的尤曼。
    佐領這下急壞了!少了個人要怎麽給上頭交代呢?何況這天就快亮了,馬上就要入神武門了……皇上、太後可就要人了呀!
    佐領正要離開,尤曼揉著有些暈厥的額頭坐了起來。
    “怎麽回事……你們沒事吧?”
    幾位姑娘都還在餘悸之中沒有緩過神來。個個都垂著腦袋顧自坐在旁邊。
    “喏曼呢?”尤曼快速下了床,卻沒見到她人。很快,她知道事情嚴重了。
    佐領跟尤曼互相對視一眼,留下一個在這兒守門,叫了下屬,兩個人進了隔壁房間裏商討起來。
    “頭兒,要是大人知道了,我們都項上人頭不保啊!”
    “這麽緊急,叫我們上哪兒找人去?”
    “哎!到底是什麽人這麽膽大,皇上的女人也敢搶!”
    “你追究這個責任有什麽用?”
    “是、是。”
    “那位尤姑娘……”
    “人還挺機靈的。”
    “我看她,長得跟喏曼小姐也有幾分相似啊!”
    “別說,還真有點兒像……”隨從反應了過來,“時辰到了,頭兒,咱們趕緊地點名冊準備進宮吧……”
    尤曼想不到連老天爺都幫她,不隻是順利入了隊伍,而且很快也將進宮見到皇帝的廬山真麵目!她壓製著激動的心情,認真地學著古代少女們的這些步伐、姿態、禮數……  四到底喏曼去了哪兒呢?
    這時刻,喏曼睜開眼睛,來人剛把堵在她嘴巴上的布條扯下,她就放聲大喊救命,來人連忙地捂住她的嘴巴:“表妹,是我啊!”
    喏曼借著晨曦的光認真地看著來人,這才看清了對方。
    她雙眼一熱,淚水嘩嘩滾落下來,“表哥!”
    “幸好我沿途追得及時,不然你進了神武門,這輩子,我們便老死都見不到對方了……表妹,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表哥,榮華富貴,我從來不想要,隻想過普通人的日子。你知道的。”
    “嗯,這便好!去年叔父上奏朝廷想要成全你我,無耐這皇帝卻硬是不肯,才讓你我出此下策,要這樣才能在一起。表妹,委屈你了。”
    “我沒事,隻是不要連累家人才好。”
    “我會想辦法把事情處理妥當的。你在這裏待著,我去看看那夥人的情況。”
    “嗯。”
    神武門外,老百姓成堆地站在道路兩邊看著幾輛從各個方向匯集而來的馬車、騾車,隨著戶部大人的一聲喝令,秀女們紛紛下了車,城門打開,戶部司官兩眼圓睜著揮揮馬蹄袖,太監在前領路,秀女們作揖後,就此告別了單身生涯,從此將在這紫禁城裏,度過餘生……擠在人堆裏的男子又往客棧走回去,打聽了幾句,小二說是人找到了也都帶走了。一切相安無事,他便往租的房屋回去了。
    霂兒在這邊呆呆地坐在亭子裏賞花、喝茶,對麵的左少爺就在那兒擺弄手裏的蛐蛐,不時地說幾句不著邊際的話。
    她想起了寶四爺,想起了第一次在轎子裏跟他相遇,也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重病的神態。他桀驁不馴的樣子,他威武的嗬斥聲,高大的寬厚的肩膀,柔軟的霸道的唇……這麽一想,她立即打住了!你完了,你完了,你居然……你真是徹底玩完了,你愛上那個男人了……她自言自語地說完,握起拳頭,看著它,恨恨地道:“冉霂兒,你是不是瘋了?老天爺,你別鬧了啊!”
    她說著趴下腦袋,糾結地大叫起來,弄得左少爺一下子丟了蛐蛐,跑過來在她身後,左也不是,右也不對,舌頭打結,說什麽也說不出來,活端端像熱鍋上的螞蟻。
    最後她盯著左宇常,總結了一句話:我真的很煩!
    禹德良此刻正不知如何是好,李肆一句“皇上駕到”把他從昏昏沉沉裏拽了一把,他連忙張開眼睛,正要跪,李肆已經過來一把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皇上,請皇上饒命啊!”
    皇上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次,歎了口氣:“罷了,霂兒要存心躲著朕,朕也無可奈何。”他此刻倒出乎了李肆的意料,不急不慢,不慍不火。李肆一愣,也連忙應道:“是、是,皇上說得是。天下美女如雲,何處無芳草。既然……”
    皇上白了他一眼:“行了,你跪安吧。朕不追究你們任何責任,你回去,改明兒找到你家閨女了,記得告訴她,朕這金鑾殿,也不是想來就來的。李肆,此後無論何時何地,冉霂兒此人此名將不再入冊!也不準再進入皇宮半步!”
    皇上說完,轉身離開了,他心裏是萬分失望的、氣惱的,甚至很想泄憤的。
    李肆扶住還有些發顫的老人家,低聲道:“皇上此言,可是金口。不過……這對冉姑娘,卻未必是件好事啊。”他歎了口氣,“這將來的日子,你們就安心回鄉務農吧,您老走好嘍。”
    言下之意,禹德良當然明白。不隻是說從此他們家跟皇宮貴族無法沾邊兒了,就是她的女兒,冉霂兒,被皇上退了,按民間習俗,名聲受損,也不好找夫家了。
    小丫鬟提著水果跑過來,嘴裏還冒著大股的熱氣,沒走近已經喜氣洋洋地開口了:“小然姑娘,外麵可熱鬧了。今兒秀女進宮,好多人圍著看呢,聽說這一屆秀女們個個都天姿國色。可真好,進宮有機會享福了。”
    “進宮有什麽好啊?進去了就出不來。”
    “當然好啊,可以穿最美的,吃最好的。天下最珍奇的都在裏頭才能見到。光是看看圓明園,都此生無悔了呀!”
    “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了不起……”
    “小然姑娘,你也沒去過,那是不知道,聽老太太說,她曾經有幸進宮……”
    冉霂兒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要找到懷表!
    於是想到這裏,她也就坐不住了。
    可是,天已黑盡,要找絲綢莊魯掌櫃的,也要明天找機會進城才好。
    今夜依然月明,繁星點綴,霂兒推開窗戶,突然她愣住了。就在前方的院子裏,無數的螢火蟲快活地飛舞著,仿佛那兒出現了童話般的樂園,霂兒被這場景吸引著,慢慢地便不由自主地推開了門……在院子裏,猶如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左宇常正耐心地將一個透明袋子裏的螢火蟲放出來,他一邊哼著,一邊拍手,看了看霂兒,笑得更開心了。他的記憶猶如複蘇了。
    童年的他,大約七歲,夏末時節,一個長得非常可愛的小妹妹來到家裏做客,晚上不知為何哭鬧十分,他抱著她,來到後院裏,捉了許多亮晶晶的可以飛舞的螢火蟲……霂兒好像聽到一首現代歌在唱:“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小妹妹咯咯笑起來,要他抱著抓螢火蟲,還咿咿呀呀跟他講話。那時候她才兩歲。
    “銘兒飛飛,銘兒快飛……”
    左宇常不知道何時牽起了霂兒的手在院子裏快活地奔跑起來,霂兒呆呆地看著這些被他一直養起來的螢火蟲,這一刻很不真實,她好像曾經有過這樣的情形,她好像曾經這樣飛快地在螢火蟲之間轉動……  銘兒……“銘兒妹妹,來,哥哥帶你飛飛……”
    左宇常飛快地奔跑著,奔跑著,穿過院子,穿過花園小徑,穿過荷塘,穿過後門,穿過那正在修葺的亭子,突然一根四方的枕木震動了一下,銘兒在前方抱著一束小花朵念什麽,哢嚓響起來,左宇常聽到木頭從沒搭建好的頂子上往下墜……此刻銘兒清脆的童音可愛地發出嘟嘟、花花的聲音,左宇常飛快地奔跑過去,推開了銘兒,銘兒號啕大哭著跌入荷塘,頓時沒了聲音……而巨大的木頭就毫不留情地砸了下來……霂兒從睡夢裏驚醒,這個夢,如此真實!她摸摸額頭的冷汗,抬頭看去,蠟燭安靜地燃著,窗戶關得很嚴實,這裏沒有別人。
    霂兒沒來由一陣恐慌,她的眼淚嘩啦落了下來。
    “爺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麽回事?我到底是誰?”
    剛下了馬,司馬世恒就衝進了京城的宅院,正好遇到回來歇腳的阿複,一問,才知道人還沒找到。
    “那沒找到,也沒進宮,禹大人呢?”
    “剛在路上遇到他了,他說,皇上已經開了金口,不追究責任,還把霂兒姑娘的名冊從秀女裏除了名,以後不準踏入宮門一步,看樣子很生氣……”
    “霂兒姑娘,到底是出了意外還是怎麽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