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圈錢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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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馬上要去參加督軍的宴會,丁方顯得有些沉默。他靜靜地坐在太師椅上,墨鏡上映出的是微縮的家具。他緊緊地抿著紅潤的嘴唇,修長的雙手交叉著,兩個拇指活潑地相互逗弄,思考著這次宴會可能發生的事情。夫人水萍換上石榴紅的旗袍,正坐在梳妝台前化妝。由於她的皮膚本來白皙,不需要搽粉的,加點口紅就把整張臉點靚了。
    在出發時,丁方突然對水萍說:“夫人,在當今這種社會,所謂的上流其實就是高級流氓,以夫人的美貌,肯定會引起別人的臆想,說不定會引來禍事,還是在家裏待著吧。”
    水萍笑道:“上流就是高級流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丁方也笑了:“中國有句老話叫醜妻薄地破棉襖,保證生活能過好。自娶你之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醜妻是寶了。在你不夠強大的時候娶俊點的媳婦會遭人惦記,說不定讓人家搶了。現在我還不夠強大,所以不敢讓夫人冒險。”
    水萍說:“你自己去我真不放心。”
    丁方說:“不會有事的,他們這次請我赴宴,無非是想拉攏我罷了,肯定是好酒、好菜、好話伺候我,不會為難我的。”
    他扶了扶禮帽,獨自走出院門,發現門外停著一輛黑色鱉蓋子車。車門打開,有個軍官出來對丁方行了個軍禮:“丁先生好,督軍讓在下前來接您,請您上車。”
    丁方笑道:“今天的待遇可夠高的。”
    這時候,督軍袁誠印正與英國領事莫德坐在客廳裏談話。袁誠印身材高大,身著灰色軍褲,上身穿潔白的襯衣,就算在高大的老外身邊,仍然像羊群裏的驢那麽顯眼。莫德是個大胖子,肚子上像扣著個鍋,脖子幾乎與下巴平了,鼻子異常的高而鉤,頭上的黃毛打著卷兒,像用洋黃染過的蒙古羊毛。
    督軍嗡聲嗡氣地說:“隻要咱們把姓丁的這小子給拉過來,我們就可以策劃一係列的賭局,到時候咱們就有錢賺了。”
    英國領事莫德說:“早就該這麽做。”
    袁誠印說:“之前我們讓周大年贏得太狠了,外界都把他當成賭壇的神了,這樣誰還敢跟他挑戰?現在不同了,丁方突然冒出來,被外界傳得神乎乎的,大家都期盼他把周大年打敗,在這種時候我們策劃賭局,是最好的時機。”
    正在這時,副官進來:“報告督軍,丁先生來了。”
    袁誠印站起來:“歡迎歡迎。”
    丁方隨著副官走進客廳,對甜著臉的袁誠印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冷冷地瞅了眼坐在沙發上的莫德。袁誠印伸出寬大的手來,握住丁方那修長的小手笑道:“啊哈哈,丁先生,貴客貴客,快快請坐。”隨後指著莫德說,“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英國領事莫德先生,他是咱們天津各租界的代表人物。”
    莫德並沒有起身,坐著伸出手來:“歡迎歡迎。”
    丁方搖頭說:“我不習慣坐著與別人握手。領事大人,請問你們西方見麵時,都是在床上行貼麵禮嗎?如果你認為可以,我不會介意您坐著跟我握手。不過,我若去使館拜訪您時,您最好在家,而不是隻有夫人在家。”
    莫德有些尷尬,站起來說:“我的手比身體快了一點點。”
    督軍袁誠印笑道:“莫先生太胖了,身體慢點是可以原諒的嘛。”
    當警衛員上了茶,督軍袁誠印用手捋捋兩撇胡子問:“丁先生是哪兒人啊?”丁方把手裏的杯子放下,歎口氣說,“這茶不錯,是今年的雨前龍井。噢,督軍大人問在下哪兒人是嗎?這個不好說了,在下從小跟隨父親奔波,他在北平時,我們就在那兒生活,後來他到了南京,我們全家又搬到了南方了。現在我來到天津,就算我是天津人吧。還有,家父的身世比較複雜,他不願意談起他祖籍是哪兒。您看,我今天一高興說得就多了。”
    袁誠印心想,媽的,小小年紀,城府倒挺深的,廢話這麽多,等於嘛都沒說。不過,通過丁方這番話,袁誠印無法不往政府要員身上想。從北京到南京,這比較符合民國政府要員的遷徙路線。看來,外麵的傳說並非捕風抓影,說不定他丁方就是哪個議員的公子。他接著問:“這個,令尊從事什麽工作?”
    丁方眯著眼睛,目光掠過莫德的禿頭頂,說:“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回家,也很少讓我們出去。我曾問父親,您每天都忙什麽?他說,孩子,父親不是為自己而忙,而是為了信念。我問,啥是信念?他說你長大了就會懂的。可是督軍大人,我至今都不懂,他所謂的信念是什麽。我母親曾解釋過,你父親所做的事情,不隻為了我們這個家,而是為了中國。”
    袁誠印知道丁方在打太極,再問下去也沒意義,便笑道:“丁先生,今天叫你來呢是想跟你談合作的事情。這麽說吧,我們應該精誠合作,想出個比較妥善的辦法,大家賺點錢。”
    丁方搖頭說:“在下不隻想賺錢。”
    袁誠印點頭:“我明白,年輕人嘛,還是應該有理想、有信念的嘛,是需要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的嘛。你之所以找周大年挑戰,就是想得到賭王的稱號,這個沒問題。明年呢,租界再次舉辦賭王大賽,你就是新的賭王了。”
    “督軍大人這麽看重在下,難道不想看看在下的牌技嗎?”
    莫德叫道:“好,好,我想看看。”
    袁誠印招招手,勤務員拿來一副麻將和一盒撲克牌,放到了茶幾上。丁方把麻將牌嘩啦嘩啦倒在茶幾上,然後把袖子拉拉,雙手在麻將上方晃動幾下,他的手仿佛是個強勁的磁鐵,而所有的麻將就像鐵粒,隨著他的手的晃動而遊動。
    莫德瞪大眼睛:“奧麥嘎,這太神了。”
    丁方並沒有去看手裏的牌,微微眯著眼睛,紅潤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他的雙手猛地往上一提,仿佛是把牌給吸起來的,然後兩手向外展開,把麻將捋成一道長城,然後笑道:“你們隨便拿張牌,我都知道是什麽花色。”袁誠印通過丁方的洗牌,便知道他的牌技確實不同凡響,也怪不得外麵傳說他是魔術大師,可能會《奇門遁甲》,能夠意念挪移隔空探物。他伸手從牌牆裏摳出塊磚,用寬大的手掌把它摁在桌上,抬頭盯著丁方。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張牌是紅中。”丁方說。
    袁誠印把牌翻開,果然是紅中,不由感到吃驚。莫德伸出胖得像發麵似的手連著摳出幾張來,丁方全說對了,莫德伸出大拇指:“你是真正的賭王,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
    丁方笑道:“你想學嗎?”
    莫德用力點頭:“我學,你教我?”
    丁方說:“抽時間去府上拜會,順便教您。”
    莫德說:“太好啦,熱烈歡迎。”
    袁誠印打斷他們熱烈的拜師交流,說:“丁先生的牌技果然高明,簡直是出神入化,讓人目不暇接,看來,果然像傳說的那樣,先生慧眼已開,能夠意念挪物。但是過於強大,就會孤獨求敗,沒有人跟你挑戰,你還是賺不到錢。就像周大年,連贏了幾大賭王之後,結果幾年沒有人跟他過招了,怕是手藝都生疏了。”
    丁方說:“這不是我來了嗎。”
    袁誠印說:“你把周大年打敗之後,怕是再沒有人跟你挑戰了。如果我們合作,事情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不斷地贏錢。”
    丁方微微點頭:“聽著有點誘惑力,繼續。”
    袁誠印說:“由你跟周大年進行挑戰,由於你現在正被賭壇看好,大家都感到你會贏,肯定有不少人下你的注,然後你故意輸給周大年。周大年雖然贏了,但他得到的錢與你是同等的。至於你輸的錢,那不是你真正的輸的。當大家感到周大年比你強,都押他的時候,讓周大年輸給你。我相信,就在這種輸贏之間,我們將會財源滾滾。最後呢,讓周大年輸給你,讓你變成真正的賭王。”
    丁方想了想說:“督軍大人說得讓我有點動心了。”
    就在督軍想著進一步闡明這種抽大老千的好處時,電話響了,勤務員接了電話,回頭說:“長官,門衛打來電話,說有個姑娘前來找丁先生,說是有急事。”袁誠印皺了皺眉頭:“既然是來找丁先生的,那就是我們的客人,讓她進來,”
    沒多大會兒,勤務兵把丫鬟小鳳帶上來,小鳳見到丁方便哭咧咧地說:“先生,夫人被綁架了。”
    “什麽?”丁方騰地站起來。
    “夫人正在書房畫畫,我在外麵打掃衛生,大門突然被撞開,進來了十多個蒙麵人,上來把我給打昏了,再醒來時,夫人就不見了。”說著嚶嚶地哭起來。
    丁方沉默了會兒,氣憤道:“袁督軍,天津的治安太差了。”
    袁誠印說:“丁先生不必著急,我馬上讓警廳全力尋找夫人。”
    丁方抱拳道:“謝謝督軍,在下先告辭了。”
    袁印誠讓副官把丁方送回到家裏,丁方進門見地上躺著兩條狼狗,它們臥在變黑的血跡裏,瞪著眼睛。他圍著兩條死不瞑目的狗轉了幾圈,臉上的表情依舊那麽平靜。走進書房,丁方見桌上還擺有沒有畫完的梅花圖,他雙手撐著桌沿細細地觀察著那枝梅花,然後摸起毛筆來,蘸些濃墨點幾個苔,又細致地染色。他畫得一絲不苟,就像被綁架的人是別人的妻子,與他沒有絲毫的關係。
    當丁方把畫完成,歪著頭照量了會兒,馬上給《現世報》的韓明打了個電話,讓他給發表個聲明,如果誰能夠查找到他的夫人,把她平安送回來,用1000塊大洋作為報酬……當周大年得知督軍與英國領事接見了丁方,他不由感到心慌意亂,焦躁不安。他擔心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看來他們要卸磨殺驢,兔死狗烹,把自己給踢出局去。周大年明白,這麽多年來,自己仰仗著督軍與領事們的保護,趙敬武才沒敢對自己下手,如果失去這種保護,趙敬武肯定不惜任何代價要他的腦袋。
    周大年不敢怠慢此事,馬上帶著四姨太去拜訪督軍袁誠印,想探探他們真實的意圖,拿出應對的辦法來。他戰戰兢兢地跟四姨太來到督軍府,沒想到袁誠印見麵就瞪著眼叫道:“周大年,丁方的夫人是不是你讓人綁架的?”
    “什麽?”周大年吃驚道,“丁方的夫人被綁架了?”
    “別他媽的跟我裝。自丁方來到天津提出跟你挑戰,你每天慌裏慌張,生怕他取而代之,處心積慮地想把他置於死地。上次你們在光明影院暗殺失敗後,你又想出這種損招。”
    “督軍大人,憑著我的經驗,我有把握勝他。”
    “別他媽吹啦,你怎麽贏的那些賭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要不是英皇賭場裏的老千機,就你老胳膊老腿的早就輸得吊蛋精光了。輸贏的事現在不說,你先把丁方的老婆送回去,不要破壞了我們的計劃,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周大年聽得雲裏霧裏的,不知道袁誠印在說什麽,他去看四姨太,四姨太走到督軍袁誠印麵前,捋捋他的胸口說:“別發火嘛,大年沒聽懂您的意思,我也沒聽懂,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上來就讓大年還人家老婆。”
    袁誠印坐在沙發上,滿臉怒氣:“周大年,我們幫助你當上賭王,並且保證你每次都贏,這給外界造成了個錯覺,認為你是不可戰勝的,這兩年再也沒有人找你挑戰了,也就是表明我們很久都沒有進賬了。現在,好不容易跳出個人來跟你挑戰,你怕影響到你的賭王地位,對他進行謀殺,謀殺不成把他的老婆給抓起來,你說你這不是存心跟我們作對嗎!”
    “督軍大人,您可冤枉小的了,小的真沒有這麽做。”
    “周大年你要明白,他趙敬武每天都想要你的人頭,是在我們的保護下,你才能過安穩的日子,如果失去保護,怕是你逃都逃不出天津衛。我希望你不要打丁方的主意,我們正想利用他對你的挑戰策劃賺錢。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你不利,隻是想讓你跟丁方唱個雙簧,誘使各界下注,我們好收攏資金。”
    “督軍大人,您的計劃真好,小的甘願輸給丁方。”
    “現在大家都看好丁方,肯定都下他的注,那麽我們讓他故意輸給你,然後再跟你挑戰,大家在看好你的情況下,你就故意輸給丁方,等我們賺得錢差不多了,你當你的老賭王,讓丁方當他的新賭王,兩不妨礙,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小的聽從督軍大人的安排。”周大年終於鬆了口氣。
    “那好,馬上把丁方的夫人送來,我好交給丁方,讓他欠個人情。”
    “我,我真沒有動他的夫人,這件事肯定是趙敬武幹的。”
    “哎,周大年,你說出這句話來有人信嗎?他趙敬武跟你是死對頭,現在丁方跟你挑戰,他趙敬武求之不得,怎麽還會責難於他?就算他獨錘在記者會上要求保護丁方,本意也是想幫助他打敗你。如果你真把他的老婆給綁架了,馬上給我送來,如果你真沒做,那麽動用你手下的人趕緊給我去找人。”
    “好,在下馬上就回去找。”
    周大年說完轉身就走,見四姨太尾隨在後麵,便回頭對她說:“你在這裏陪督軍說說話吧。”四姨太翻翻白眼,小聲對他說:“王八。”說完跑上去摟住袁誠印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臉,親的時候還特意盯著周大年。當初,周大年為了巴結上袁誠印,讓四姨太去誘惑他,那時候她年輕漂亮,把袁誠印給迷得成了他周大年的保安。後來,把她玩得差不多了,督軍為了討好租界,又利用她前去誘惑領事們,把四姨太給推到國際交際花的分上,周大年還因此而感到竊喜,這讓四姨太非常瞧不起他。
    周大年回到家裏,見警廳廳長在客廳裏等他,便問他有什麽事。
    廳長說:“周兄啊,你把丁方的夫人交出來吧。”
    周大年急了:“你什麽意思?”
    原來廳長聽說丁方要用1000塊大洋酬金尋找夫人,他就奔著這些錢去了,帶領屬下幾乎把天津衛的大街小巷給翻遍了,最後他想到最有動機綁架丁方老婆的應該是周大年,因為丁方自來到天津就向他挑戰,威脅到了他賭王的身份。廳長嘿嘿笑幾聲:“周兄,在天津衛誰不知道丁方是來找你挑戰的,而你感到自己年紀大了,手把不如從前,想把丁方整死,失手之後你又綁架他的夫人。你可別跟我說不是你幹的事情,別人不了解你,我可不糊塗。”
    周大年瞪眼道:“我說過這件事情跟我沒關係。”
    廳長的臉拉長了:“周兄,你不能為了你的聲譽破壞我的名聲啊。他丁方在天津好歹也算個名人,如今他老婆被人綁架,我身為警廳的廳長,如果不能夠破案,豈不被人恥笑?你可別逼著我派人搜你的府,那樣可就撕破臉了。”
    周大年哭笑不得:“我真沒有綁架。你想過沒有,我沒綁架,大家都認為是我做的,我還能做這樣的事情?他在記者會上公開跟小刀會的人作對,這肯定是小刀會打擊報複。”
    廳長想想也是,他周大年是老狐狸,大家都認為他綁架丁方的夫人,他肯定不這麽做,說不定還真是小刀會做的。他跑到小刀會,對趙敬武說:“老趙啊,這幾年我可沒少照顧你們小刀會,對於你們打打鬧鬧的,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件事呢,你得幫我。督軍給我下了死命令,讓我立馬把被綁架的丁夫人找回來,你就把她交給我,就算幫老弟個忙。”
    趙敬武冷笑:“你認為是我們小刀會的人幹的?”
    廳長說:“他丁方年輕毛嫩,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記者會上罵了你們小刀會,你們小刀會綁架他老婆也是合情合理的嘛。如果他丁方罵我,我也會這麽做的。所以呢,我完全能夠理解你的做法。這樣吧,你把她交出來,我去找丁方要賞錢,到時候我分你三成,怎麽樣,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趙敬武說:“老弟,你想過沒有,我兒子剛帶人把他的家給砸了,這時候大家本來就懷疑我,我趙敬武再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綁架他夫人吧。再說,你也知道,我跟周大年的恩怨不共戴天,他丁方來是對付周大年的,我拍手叫好還來不及,怎麽會綁架他夫人?”
    廳長扶了扶帽簷:“說得也是啊,那到底是誰幹的?”
    趙敬武說:“是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一時間,整個天津衛都在猜測,到底是趙敬武還是周大年綁架了丁方的夫人?報界對這件事進行了分析,這讓趙敬武與周大年都感到了壓力。趙敬武感到是應該跟丁方攤牌的時候了,但他明白,不能直接把水萍交給丁方,這樣外界肯定說他先當賊然後又喊抓賊,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問獨錘說:“地方選好了嗎?”
    “會長,已經選好了。周大年想納個小妾,四姨太堅決不同意,便在租界外購買了個院子養了個婊子,這件事情讓四姨太知道後,派人把婊子害死了。現在,看門的夥計正好是咱們小刀會會員的表弟,我們已經做好工作,到時候由他出麵作證是周大年派人把水萍抓去關在那裏的,這件事情一曝光,周大年有口難辯。”
    “還有嗎?”趙敬武細長的眼睛眯起來。
    “我們還找了個記者,以最快的時間把這件事曝光。”
    “隻是找個記者,這件事很容易被人認為是在操作,你最好通過警廳。跟他們說明,是咱們小刀會找到水萍的下落的,為了不加劇與周大年的矛盾,讓他們去辦理。至於獎賞嗎,可以給他二百塊大洋。相信這件事情過後,我們再提出給予丁方保護,他是不會不答應的,以後的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獨錘讓手下把水萍放到預選的位置後,他帶著兩個兄弟來到警廳,跟廳長商量去救人。警長聽說讓他們解救丁方的夫人隻給二百塊大洋,便有些不滿意:“獨錘老弟,你太不夠意思了吧?”
    “廳長大人您想過沒有,如果我們直接把人弄出來交給丁方,您不是分文沒有嗎?再說了,這件事你們隻是例行公事,這二百塊大洋不就落到您的腰包了。要是別人問起賞錢,您說是我們小刀會的人找到的,警廳就是幹跑腿,這樣也好讓別人信服。對啦,事情過後我請您吃花酒,您看上哪個樓上的姑娘,在下給您包夜,怎麽樣?”
    “好,獨錘兄弟夠意思,我親自帶人去辦理。”
    “廳長大人您最好帶著記者,讓他們宣傳一下您辦案的神速,這樣您在天津衛的威信將會得到提高,肯定會得到上級表揚。”
    “兄弟,真兄弟。”廳長用力拍拍獨錘的肩。
    廳長帶著警員在獨錘的人帶領下奔往周大年那處私院。這是個典型的北方四合院,青磚青瓦,院裏有幾棵大樹,繁茂的樹頭幾乎罩住整個小院。看門的那個男子見到獨錘與廳長後,迎上去點頭哈腰。獨錘說:“把門打開吧。”看門的打開門,獨錘為了避嫌,獨自離去。看門的領著警察與記者來到廂房,他們發現水萍被捆在椅子上,嘴裏還塞著布團,記者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又把小院也給拍了,並對看門的進行了采訪:“請問這個院子是誰的?”
    “這是賭王周大年私養小妾的院子,小妾原是怡美園的頭牌,來住了半個月突然就消失了。前幾天,周大年帶著個女的回來,逼著跟她同房,女的破口大罵,周大年就把她給捆在這裏,並說什麽時候同意就把她給放了。”
    “周大年怎麽交代你的?”
    “他對小的說這件事不要對外講。”
    “那你為什麽把這件事告訴我們?”
    “他周大年簡直不是人,有一次,我老婆從鄉下來看我,正好被周大年撞到,他竟然伸手摸了摸我老婆的臉蛋,說這小娘們長得挺有味道的,還跟我商量,給我兩塊大洋,要跟我老婆睡覺。”
    “那你同意了?”記者問。
    “我不同意他會把我打死的。”
    等記者把話問完,廳長下令把小院封了,帶著水萍與看門的回了警廳。路上,他還想著順便再跟丁方要筆錢,沒想到獨錘與丁方就在警廳裏。廳長嘖咋道:“獨錘兄弟啊,我們半道上遇到周大年的打手了,還跟他們幹上了,結果我有兩個下屬受傷,現在送往醫院了。”丁方來到廳長麵前,伸出雙手讓他看看,然後在空中抓了幾下,手裏猛地彈出條錦旗,上麵寫著:“保家為民好警廳。”
    廳長接過錦旗笑道:“丁先生好手法,看來你能夠空中取物,問題是,哪個銀莊的銀票丟了,我會懷疑是你做的,哈哈。”
    丁方點頭說:“以前我曾表演給父親看,他說你這算什麽本事,我隻要哼一聲,就可以把個督軍的官職拿掉。”
    廳長縮縮脖子:“請問令尊是?”
    丁方笑道:“他說不要輕易告訴別人我是誰,怕嚇著人家。”
    廳長聽了這話,想想大家都傳說丁方是總統家的公子,看來還真有這種可能,否則誰敢去惹天津衛的小刀會與周大年,誰敢跳著高去罵小刀會啊,他馬上賠著笑說:“丁先生,跟你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夫人我給你找到了,你現在可以領回去了。”
    丁方與獨錘領著水萍與看門的離開警廳,廳長感到這單活賺得太少了,把大蓋帽摘下來摔到桌上,坐在那兒撓頭皮,撓得哧哧響。他突然叫道,對啊,我何不再跟周大年要點錢?於是拿起電話,接通周大年:“周兄啊,有件事小弟得跟你透個氣,我們警廳從你租界外的私宅裏搜出了丁方的夫人,你說這件事怎麽辦吧?對啦,你別說我血口噴人,記者可是去拍過照片的,是你的看門狗親口承認你做的事情,這件事見報後,你的名聲就毀了。”
    周大年說:“你搞錯了吧。”
    廳長說:“那等見報後你就知道搞沒搞錯。”
    周大年說:“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麻煩老弟跟報社說說,先不要見報。你放心,事情過後我給你酒錢。”
    廳長的臉上泛出得意的表情:“100塊大洋。”
    周大年說:“好的好的,沒有任何問題!”
    廳長放下電話,馬上給報社打個電話說:“你們不要發布有關周大年綁架丁方老婆的事情,這件事情的原因,警廳還在調查中,當然,如果你們真的想發布出來,那就看你們能出多少錢,否則,我就查辦你們……”
    在客廳裏,趙敬武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草地發呆。草地上有幾株高大的楊樹,樹上有幾隻麻雀在唧唧喳喳地歡叫,微風吹來,樹葉剪碎了陽光,落下了片片碎銀。草地上的月季花爭相怒放,散發出溫吞吞的香氣,有些蝴蝶與蜜蜂在舞動。趙敬武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他的嘴角抽動幾下,把煙鬥插進嘴裏才知道煙已經滅了。這時,身後傳來獨錘的聲音:“會長,丁先生夫婦前來拜訪。”
    趙敬武並未回頭:“讓他們去吃飯,然後在書房等著。”
    獨錘點頭說:“是,會長。”
    趙敬武始終沒回頭,他聽到腳步漸漸進了走廊,臉上頓時泛出欣慰的笑容。他倒背著手走出客廳,對在門前守衛的兄弟笑著點了點頭,讓兩個守衛感到受寵若驚,咧著嘴用力點了點頭。這麽多年了,他們很少看到趙敬武這麽高興過,這麽情不自禁。以前,無論他遇到什麽難事或者喜事,從表情上都看不出來。
    來到二樓的書房,趙敬武把門關上,想想又把門拉開,留了條縫兒。他坐在寬大的書案後,抽出根雪茄把煙絲掂出來,摁進煙鍋,點著慢慢地吸著,顯得異常享受。一袋煙的工夫過去,獨錘領著丁方與水萍來到書房,趙敬武說:“你們坐吧,對了八斤,你出去跟司機說,我們一會兒要出去。”
    獨錘退出房門,輕輕地把房門關上,然後坐在大廳裏的沙發上候著。沒多大會兒,趙敬武與丁方、水萍出來,他笑哈哈地說:“八斤啊,我已經跟丁先生達成協議,從今以後,由我們小刀會負責他的安全,幫助他實現自己的理想。”
    獨錘點頭說:“放心吧丁先生,我們會盡心盡力為您服務的。”
    趙敬武說:“八斤,你安排人把水萍夫人送到府上,我與丁先生去趟督軍府談點事情。對了,從今天起,派人守著丁先生的家,等我回來再通告大家,讓大家知道,現在由我們小刀會負責丁先生的安全,誰要是想打他的主意,我們就對他不客氣。”
    對於督軍袁誠印來說,本想著憑著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迫挾丁方跟周大年唱雙簧,從今以後源源不斷地發財,誰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出現了問題。當時,他真的懷疑是周大年所為,但當警廳向他匯報說是小刀會找到的丁夫人,他沉默了很久。
    袁誠印明白,在丁方的事情上,由於關係著周大年,趙敬武不可能不插手,這件事情就是趙敬武操作的。不過,作為領導,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承受的,趙敬武是天津衛最大的黑社會頭子,他可以平衡著很多勢力,這對他是有利的。作為一個領導,最可悲的事情就是下麵的人太齊心,太齊心了很容易把你駕空。正因為趙敬武與周大年的仇恨,他們都離不開督軍,這種關係是袁誠印想要的。
    趙敬武與丁方來到府上,袁誠印顯得很熱情:“啊哈哈,老趙啊,很久都沒看到你了,還挺想你的,快快請坐。對了丁先生,聽說你夫人已經安全了,這真是太好了。”
    丁方說:“督軍大人,在下想過了,我很難跟周大年進行合作,我們之間您隻能留一個,如果您看好在下,就支持在下跟周大年較量,而不是跟他唱什麽雙簧戲。”
    袁誠印感到有些遺憾,如果按照以前的那種計劃,可以設計他們多次挑戰,從而源源不斷地撈取利益,可這有什麽辦法,他趙敬武是不會讓丁方跟周大年合作的。
    趙敬武似乎看透了袁誠印的想法,笑著說:“老袁啊,丁先生的賭技絕不在周大年之下,再者,由於丁先生年輕氣盛,他贏了周大年之後,四方的賭壇能手肯定不服氣,紛紛前來找他挑戰,這樣,相信您與租界的領事就會獲得較大的利益。”
    “敬武啊,你說得有道理,這樣吧,由你們小刀會保護好丁方的安全,至於賭事嘛,我會安排的。他周大年這段時間每天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把自己的小日子整得越來越好,但我的日子變得越來越難了,看來,是得讓周大年吐點血了。”
    “放心吧老袁,為了丁先生的安全,敝人想設個宴會,到時候請各界名流前來坐坐,好讓大家知道他丁方是受我們小刀會保護的,誰要敢打他的主意,我就對他們不客氣。這對於丁先生的安全是有利的,對於您的計劃也是有利的。”
    袁誠印想了想,點頭說:“既然這樣,丁先生就要先低調些,要讓大家認為你沒有任何把握贏周大年,這樣大家肯定看好周大年,拚命向他押注,到時候我們再贏回來,這才贏得充分嘛。如果你的氣勢太強,大家都押你的寶,我們不白忙活了?”
    “督軍大人說得極是,我會想辦法顯出周賭王的優勢來。”
    “好,我相信我們的合作是非常愉快的。”說著轉過頭,拍拍趙敬武的肩,“阿哈哈,老趙啊,這個你放心,至於贏利嘛,肯定會給你分紅的,這是必需的。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先別動周大年,等我們把他利用完了,隨便你怎麽處置他。如果我是你,我會把他做成跪著的木乃伊,讓他跪在死者的牌位前,這樣才解氣嘛。”
    趙敬武點頭:“老袁,那我就聽您的。”
    袁誠印說:“走,老朋友新朋友見麵,應該喝點酒。”
    周大年接到小刀會的請帖,發現上麵的字竟然是督軍寫的,便對著這些字沉默了許久。他並不知道袁誠印的真實想法,不過他隱隱地感到,因為丁方的夫人被綁架之後,好像局勢有了變化。他明白,丁方的夫人的事情肯定是趙敬武暗箱操作的,但是他知道是趙敬武做的有什麽用處,報紙上已經報道了,是在他周大年私宅裏搜出的,裏麵還有守門人的證詞,現在全天津衛的人都認為是他綁架的。整個晚上周大年都沒有睡覺,他獨自在書房裏玩弄那副玉石麻將,最後把牌都給玩得有些燙手了。天漸漸地亮了,周大年回頭盯了會兒窗子,慢慢地站起來,打了兩個趔趄,慢慢來到窗前,雙手扶著窗,望著天津的景色,還能依稀看到碼頭桅燈的昏黃。
    早飯後,他叫著四姨太前去參加趙敬武的宴會,四姨太感到有些吃驚,以前,隻要有趙敬武的場合,他都不會去,現在他竟然要去趙敬武家裏做客,這太不正常了:“大年,你是不是開玩笑?”
    “我沒有閑心去開玩笑。”周大年繃著臉說。
    “你就不怕他們朝你打黑槍?”
    “我相信他沒這個膽量。”
    周大年之所以要參加趙敬武的宴會,是想告訴大家自己還沒有老到爬不起來,也不會害怕他趙敬武,還是有自信麵對事情的。
    這時候,小刀會會所的大廳裏已經賓客滿堂,督軍袁誠印,英、法、美、日的領事們以及他們的夫人正圍在那裏看丁方變魔術。丁方手裏有兩枚骰子,兩手一抹就在手裏消失了,憑空一抓就會出現,把幾個夫人看得老是說噢麥嘎。美使夫人說:“親愛的丁先生,能不能教我學一手?”丁方點點頭,拿起枚骰子捏著說:“我要把這枚骰子吃進嘴裏,然後從腿彎處取出來,你感到可能嗎?”
    美國領事聳聳肩說:“no、no。”
    丁方便把手裏的骰子放進嘴裏咽下去,攤開雙手讓大家看,隨後伸手從腿彎處取出來。大家都瞪大眼睛,然後開始鼓掌。美使夫人兩手攤開說:“我學不會,我吃進去吐不出來。”丁方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在第一次比畫的時候就已經把這枚骰子放到腿彎處了,大家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手裏是空的,就這麽簡單。”
    大家不由開心地笑了。
    美使夫人還親自做了一遍,說:“我回去給別人變。”
    就在這時,負責接待的獨錘高聲喊道:“會長,周大年來了。”大家聽到這裏,臉上的笑容都抹下,耷下眼皮不再做聲,表現出對他的不屑。趙敬武站起來說:“失陪,我去迎接他。”他雖然給周大年下了請帖,目的是為了刺激他,並沒有想到他真會來。趙敬武常年在這種複雜環境裏,已經鍛煉出足夠的敏感,他認為周大年前來參加宴會不會僅僅是參加這麽簡單,肯定有什麽別的想法。
    仇人見麵,心裏甭提有多恨,但表麵上還是笑哈哈的,趙敬武握住周大年的手說:“啊哈哈,貴客貴客,歡迎歡迎。”隨後對四姨太笑著點頭,“夫人越來越優雅漂亮了,您的到來使鄙人蓬蓽生輝啊。”
    四姨太嫵媚地笑笑:“會長過獎了。”
    周大年隨著趙敬武來到客廳,見天津衛的重要人物都到了,便對大家抱拳點頭,但大家看見督軍與英國領使莫德表情淡漠,他們也就都表現得淡漠。袁誠印用有氣無力的語氣說:“大年來了,隨便坐吧。”幾位領事就仿佛沒有看到他,依舊在那裏高談闊論,倒是丁方伸出手來:“周兄來了,請坐請坐。”
    四姨太擠在袁誠印旁邊坐下,讓這周大年感到有些不快。四姨太就是這樣的人,她總是在重要的場合裏能夠找到重點,並會借用重點來引起大家的注意表明自己的能力,並且毫不顧忌周大年的麵子,常讓他下不了台。有一次美國領使剛從美國回來,周大年給他辦洗塵宴,在行吻麵禮的時候,她竟然吻到領使的嘴上,服務小姐驚得把杯子都給掉在了地上。
    丁方說:“大家碰到一塊兒並不容易,借著這個機會,我想在這裏跟周兄切磋一下,也算是請教。在這裏嘛,我們就不下賭注了,純屬交流技藝。”
    大家紛紛說:“好啊好啊,趕緊的。”
    周大年也想試試丁方的身手,他感到在這種場所輸贏都沒有關係,贏了是必然的,輸了就把丁方給讚揚一番,別人也許會認為他故意讓著丁方呢。他笑著說:“請教就談不上了,就算我們給大家助興吧。這樣吧,丁賢弟,你看我們玩什麽?”
    “聽說周兄善於搖骰,咱們就各搖兩枚,看誰的點子大。”
    “那好,悉聽弟便。”
    趙敬武打發人拿來4枚骰子、兩個搖筒,放到茶幾上,所有的客人都圍攏過來,有人看不到還踩到凳子上。周大年心想,那我就搖出最小的點子讓大家知道我在讓他。於是,他伸手抄起骰筒,在骰子上晃了晃,把兩枚骰子吸進去,晃兩下扣到桌上,然後神態自若地坐在那裏,微笑著看著丁方。
    丁方用手把兩枚骰子捏起來,一個一個放進去,然後閉著眼睛搖,搖得就像調酒師似的,把骰筒都給搖出重影來了,然後猛地扣到桌上。周大年開筒時,裏麵的兩個骰子都是一點,而丁方開筒後,裏麵隻有一枚骰子,是一點。
    丁方笑道:“周兄贏了。”
    美使夫人問:“那個,你又藏在腿彎裏了?”
    丁方笑著說:“那個,在周夫人那裏。”
    四姨太搖頭說:“我沒拿你的骰子,你明明都放進筒裏的。”
    丁方依舊笑著:“你找找吧,肯定在你身上。”
    四姨太摸摸兜與包沒有找到,抬頭見丁方伸手指指她的胸,便把手伸進胸口裏,不由目瞪口呆。她解開一個領扣,伸手從裏麵把骰子摸出來放到桌上,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的胸,她非但沒有臉紅,心裏還有美美的感覺,因為她的胸很驕傲,她也為此感到驕傲。
    丁方對美使夫人說:“夫人,我可不是提前放進去的。”
    夫人聳聳肩笑了,大家都在笑,周大年感到很尷尬,袁印城心裏也不太滿意,他曾跟丁方說要低調,要故意顯出自己的稚嫩讓這些大亨們看看,到以後都押他周大年的寶,然後打包把他們贏過來,但他還是太年輕了,太爭強好勝了。
    周大年心想,丁方果然名不虛傳,不過他明白,一個年輕人再老練,這種老練也是不厚重的,肯定有裝的成分,因為他沒有經過那麽多的曆練。培訓出來的技能與生死拚搏總結出來的經驗是有差別的。在人的身上,有些東西並不是才氣與聰明就能代替的。周大年想到這裏感到釋然了,他似乎認為自己可以打敗丁方。
    在酒會開始後,丁方對大家說:“我初來天津,年輕氣盛,並沒有想到天津這麽複雜,還有這麽多的租界,還有黑社會,還有趨炎附勢的狐假虎威的小人。怪不得在我臨來時,我父親說,天津衛是不好混的,要不要我打聲招呼讓別人照顧你一下。我對他說,如果需要照顧,我為什麽要到天津呢?我待在家裏多好。果然,天津如此之亂,這不,幾天前,我的愛妻就被綁架了,有人說是賭王幹的,有人說是小刀會策劃的,但無論如何,畢竟是小刀會幫著我把夫人找到的,我考慮再三,還是請小刀會給我當保鏢吧,畢竟,小刀會給我當了保鏢,我們在天津就相對安全些。”
    大家沒想到丁方會說出這通話來,不過大家通過這些話,感到外麵的傳說並不是捕風捉影,說不定丁方還真是政府要員的兒子。但是,丁方這番話算是把人得罪透了,趙敬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袁誠印的臉拉得驢長,租界的人也聳聳肩,認為他沒有禮貌。周大年聽了這番話,對丁方的判斷又出現短路了:這個丁方到底是什麽來頭?天不怕地不怕,如果他沒有後台敢這麽說嗎?他的這些話是極容易招致殺身之禍的。
    趙敬武尷尬地對大家說:“說實話,我們提供的服務很簡單,幫助丁先生處理些日常事情,保證他的人身和財產安全,畢竟丁先生是我們天津賭壇的新鮮血液,他的到來一定會引起別人的忌妒與猜疑,甚至會有人訛詐他。本會長為了表達誠意,決定派犬子趙信親自帶人前去保護丁方夫婦的安全。”
    趙信馬上站起來對大家抱拳說:“請各位多指教。”說完還偷著瞄了眼丁方的夫人水萍。在這個場所裏,水萍的穿戴是樸素的,上身是馬夾,藍布裙,臉上沒有任何的粉飾,但是她的美是最耀眼的。水萍見趙信瞄她,就慌亂地低下頭,然後站起來走到旁邊去了。
    酒會開始後,大家開始跳舞,悠揚的舞曲頓時蕩滿大廳。趙信迎著水萍走過去,很紳士地背過一隻手,伸出右手來:“水小姐可否賞光,與您跳一支曲。”話沒說完,聽到父親趙敬武在喊:“趙信過來。”趙信對水萍點點頭說,“不好意思,小姐稍等,我去去就來。”他跑到父親麵前,不高興地說:“有什麽事?”
    “你去準備準備,酒會後跟隨丁先生回去。”
    “父親,等酒會結束也晚不了啊。”
    “馬上去!”趙敬武瞪眼道。
    趙信無奈地看了眼水萍,低頭耷拉著臉地出去了。
    在酒會上,丁方把兩杯酒放到一起,對大家說:“我能把其中一杯變成水,而把所有的度數全都加在另一杯,大家想不想看?”
    大家都說,想看,想看。
    丁方對周大年說:“如果周兄能夠把我變出的那杯喝了,那我就給大家表演,如果不同意就算了。”
    周大年問:“剩下的那杯呢?”
    丁方笑道:“當然是我喝了。”
    周大年並不相信他丁方會將一杯酒的度數全部挪到另一個杯裏,他說:“那好,不過我得先檢查這兩杯酒。”丁方點點頭:“請吧。”周大年分別嚐了兩杯酒,感到確實都是酒,便說,“丁先生可以開始了。”丁方向夫人水萍伸手,水萍從袖裏抽出塊手帕來遞給丁方,丁方拉著兩個角讓大家看,這是塊潔白的綢布,上麵繡著一枝梅花,顯得非常鮮豔,散發著股濃烈的脂粉味兒。
    丁方把手帕蓋在兩個酒杯上,用手點了點一個杯子,然後又點了點另一個杯子,說:“過去。”然後猛地把手帕拉起來,拋向天空,大家都去看空中飛舞的手帕,美國領事夫人把手帕接住,讚美道:“beautiful。”水萍笑著說:“夫人看著好就送給您了。”
    美使夫人:“太好了,謝謝你。”
    這時候,大家去看桌上的兩杯酒,丁方讓大家分辨。周大年重新嚐了嚐兩杯酒,結果發現一杯的度數明顯高了,而另一杯卻變成了糖水。周大年為了少喝點酒,對大家說:“大家嚐嚐。”丁方從兜裏掏出包牙簽來,分發給大家,大家去蘸了兩個杯子裏的水嚐了,都感歎說,真是太奇妙了。
    美國領事奧查理說:“大年,你可以喝了。”
    丁方把那杯酒端起來遞上去:“周兄,就算小弟敬你的。”
    周大年隻得喝這杯酒,由於度數太高,他每喝一口都皺皺眉頭,那張本來就黑紅的臉變成了紫色的,顯得非常難看。當他把酒喝完,感到自己有些暈乎、有些惡心,突然一股強烈的嘔吐感湧上來,他用手去捂,隨著哇地一聲,肚子裏的穢物順著指縫噴射而出,濺了莫德與夫人一身,嚇得領事夫人哇哇大叫。
    周大年說:“失禮,失禮,在下先告辭了。”
    等周大年走了,趙敬武讓夫人蘭雅芝帶著莫德與夫人去洗澡換衣。丁方抱拳說:“不好意思,本來想讓大家高興的,沒想到周兄的嘴變成了機槍,亂掃亂射。”
    大家聽到這裏都笑了。
    袁誠印搖了搖頭,這丁方太年輕了,太愛出風頭了。
    當酒會結束後,趙敬武與夫人蘭雅芝把大家送走,然後回到客廳,對趙信說:“趙信,你現在就帶兄弟們隨同丁先生過去,你們住在下房裏,要恪盡職守為丁先生保駕護航。記住,在麵臨危險時,就算你們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全丁先生家人的安全。”
    丁方抱拳道:“謝謝盛情招待,在下告辭了。”
    路上,趙信在車裏對水萍沒話找話,問她老家是哪兒的、什麽時候生日、喜歡吃什麽。水萍羞澀地低下頭,不時扭頭看看丁方,而他歪著頭正在看窗外流動的風景,並沒有任何的表情。水萍用手碰碰丁方,問:“先生,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我在想一個問題。”
    “先生,能說說什麽問題嗎?”
    趙信說:“說出來吧,我也聽聽。”
    丁方淡淡地笑笑:“接下來我將做什麽?”
    趙信說:“我陪著你們去玩啊,想去哪兒咱們去哪兒。”
    丁方突然轉過頭來,非常嚴肅地說:“趙公子,既然你來保護我的安全,就得尊重我的規矩,記住,任何人不能隨意進正房,包括你,如果有事要先敲門,否則不得擅自闖入。記住,我花錢聘你們來是為了安寧的生活,不是讓你們軟禁我的。你們既然拿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如果我有什麽吩咐,你們都要盡力做好,否則我隨時解雇你們。”
    趙信見丁方的表情很是嚴肅、很不友好,心裏非常不服氣,為什麽他丁方跟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卻有這麽高的待遇,還有這麽漂亮的媳婦,而自己卻去給他當狗?他說:“丁方,丁先生,我父親在天津雖說不是至高無上,但也是說話能刮風、跺腳能地震的主兒。要不是我們小刀會,怕是水萍小姐現在還在別人的手裏呢。以後我們尊重你,但你也得尊重我們。”
    “停車,”丁方冷冷地說,“趙信,去給我買兩包煙。”
    “什麽什麽,讓我去給你們買煙?你還真把我當成跑趟的了。”
    “馬上去,否則我向趙敬武要求換人。”
    丁方想到父親老是嫌自己辦事不利,如果現在被趕回去,肯定又招來責罵,他十分不情願地下車,跑到旁邊的店裏買煙。丁方對司機說:“開車。”
    “不等趙公子了?”司機問。
    “你在這裏等,我與夫人走回去。”
    司機是什麽人,曆來都被稱為二當家,他常隨著趙敬武出去辦事,自然知道老板對丁方的重視,哪還顧得上趙信,馬上發動車走了。當他從後視鏡裏見趙信在後麵招手,剛減了減速,突聽丁方冷冷地說:“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