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卸磨殺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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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回憶起趙敬武的酒會,周大年便感到氣憤不平。他的酒量雖說不是海量,但也不是一兩杯酒就能撂倒的,他相信丁方變的那杯酒裏肯定不隻是酒,還加了別的作料,否則自己也不會當場噴射,搞得顏麵盡失。
    現在的周大年也顧不得麵子了,因為他感到形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了,如果之前督軍策劃讓他與丁方假賭撈錢的話,由於丁方夫人被綁架這件事,現在全都發生了變化。至於督軍他們新的想法是什麽,周大年很想知道。
    他讓四姨太去找督軍袁誠印,套套他的真實意思,並讓她說明,丁方的夫人確實不是他綁架的,他願意跟丁先生合作。四姨太去房裏換了身藏藍色的旗袍,把臉塗上厚粉,精心地描眉畫唇,提上那款蛇皮坤包,扭動著豐滿的屁股從樓上下來。她剛到樓下,正好碰到周靚上樓,對她笑道:“大小姐回來了,你父親這幾天老念叨你呢。”周靚是周大年的結發之妻生的,自從夫人自殺之後,他對這個孩子格外疼愛,因此養成了她的壞脾氣。周靚見後娘打扮得像妖精,便撇嘴說:“今天去哪個大款家?”
    四姨太說:“你父親讓我去找督軍袁誠印問件事。”
    周靚知道四姨太常遊走在督軍與領事們之間,並且常是幾天不回,外界都在傳說,周大年靠老婆的身體去拍馬屁,是天津衛戴著綠帽子的上層人。周靚撇嘴說:“你們也不嫌丟人,出賣身體已經夠下賤了,你們竟然連靈魂都出賣,真沒勁。”
    四姨太臉紅了:“大小姐,瞧你這話說的。”
    周靚瞪眼道:“我這麽說是好聽的,你沒聽聽外麵怎麽說的,說我爸就是個拉皮條的,說你就是個婊子,我聽了都臉紅,你說你們的臉皮怎麽就這麽厚呢,就這麽不知道廉恥呢。”
    四姨太盯著周靚的背影,不由感到氣憤:自我來到這家裏,忍辱負重,含辛茹苦,為這個家做出了多大的犧牲,我平時多次討好你這個丫頭片子,給你買了那麽多好東西,可就暖不過你的心來。你不叫娘也倒罷了,老娘我不稀罕,可你就沒有正經跟我說句話,每次都是裹風夾刺的,現在竟然說我是婊子。
    在去往督軍府的路上,四姨太還在想,等回到家一定要想辦法治治這個大小姐,否則她還不得把我給踩進泥裏,再在我頭上跺腳。來到督軍府後,袁誠印看到她皺了皺眉頭,冷漠地問:“有事嗎?”她笑得像朵花似的,扭捏著來到袁誠印跟前,翹起腳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嬌滴滴地說:“人家想你,來看看你不行嗎?”
    袁誠印把她的手拉下來,耷著眼皮說:“有事快說,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四姨太知道,現在督軍已經對她沒興趣了,記得從前,他就像隻狗似的,連她的腳都給舔了。可是這有什麽辦法,一般男人都有喜新厭舊的毛病,就像周大年,他都敢在外麵養婊子,何況袁誠印是天津最有實力的長官呢。四姨太歎口氣:“是周大年來讓我找你說,丁夫人不是他綁架的。”
    督軍袁誠印點著雪茄深深吸了口:“這已經不重要了。”
    四姨太說:“周大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督軍袁誠印冷笑道:“四姨太,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我必須提前跟你說,他周大年這幾年隻顧著打自己的小算盤,並沒有為領事們賺半個錢,各領事對他的意見很大。還有,領事正在考慮要把他給趕出租界,收回他們提供的房子。你還是早為自己打算的好,不要等到周大年身敗名裂之後,那時再想出路就晚了。平時呢,自己先弄些錢存起來,到時候買處宅地安度晚年。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他周大年是不得善終的,跟著他沒有什麽好處。”
    四姨太雖然不愛周大年,也恨他,但他不希望周大年身敗名裂,那樣她同樣麵臨著困境。她知道這些所謂的領事與督軍袁誠印在稀罕她的時候可以給她舔腳,說什麽他們都聽,但他們始終也是把她當玩物,是不會在乎她以後的死活的。突然,四姨太通過袁印城的臉色,想到周靚那張冷漠的臉,不由得感到牙根有些癢了。
    “督軍大人,我知道自己老了,你看不中了。”
    “你看你,這哪跟哪啊。”
    “看在我們以前的情分上,我給你介紹個新人吧,她長得非常漂亮,非常年輕,還很有文化,相信你肯定喜歡她。”
    袁誠印的眼睛亮了亮,問:“是誰家的姑娘?”
    四姨太說:“就是周大年的大女兒周靚,你見過的。”
    袁誠印頓時回想起那個少女,剪著學生頭,穿著短裙,顯得朝氣蓬勃,性格還蠻烈的。以前,雖然看她長得漂亮可愛,但由於年齡差距太大,也沒往那方麵想,如今四姨太提起來,他突然感到對她很有興趣,便咋舌道:“你認為,他周大年會同意嗎?”
    四姨太冷笑說:“在別的時候,他是不會同意的,我相信現在他會的。因為他感受到了威脅,內心充滿不安,希望能夠重新得到你的重視與領事們的尊重。”
    袁誠印想著周靚那漂亮的臉蛋,不由來勁了,他擁著四姨太去了臥室……事後,四姨太收拾收拾回家了,見到周大年後怪聲怪氣地說:“大年啊,袁誠印說現在領事們都在怪你沒為他們出力,要把房子收回去,把你趕出租界。”
    聽了這話,周大年害怕了,如果離開租界,那麽他的處境將變得非常危險。之前,趙敬武不動他,是因為督軍與領事們的保護,如果離了他們的保護,相信趙敬武會第一時間前來殺他,或者把他捆到老家,讓鄉親們把他千刀萬剮了。他悲憤地說:“我給他們賺了多少錢,他們最終還是要卸磨殺驢了。”
    四姨太說:“大年你想過沒有,他們跟你非親非故,之前所以對你好是利用你來為他們圈錢,正由於你們用了老千機,任何跟你賭的人都沒有回子,誰還敢來找你挑戰,所以你的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可是丁方不同,他年輕氣盛,相信他成為新的賭王後,全國各地的賭王都不肯信服他,會找他挑戰,這樣袁誠印與領事們又可以賺錢了。現在,你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了,也就是說,趙敬武現在把你殺掉,沒有人肯出麵說什麽了。他們甚至都盼著你快點死了,別礙了他們的錢路。”
    周大年眼睛裏濕潤潤的,撲通跪倒在四姨太麵前:“看在咱們夫妻的分上你再去跟莫德說說吧,隻有他能救我,求你了。”
    四姨太搖頭說:“他們把我玩夠了,不會再聽我的了。”
    周大年說:“那,那我們就等著家破人亡嗎?”
    四姨太說:“有個辦法,倒可以讓你立於不敗之地。”
    周大年說:“什麽辦法?你快說說。”
    四姨太搖頭:“反正你不會同意,就不說了。”
    周大年說:“求你了,說出來吧。”
    四姨太太歎口氣,用手把耷在額頭的一綹頭發輕輕地捋到耳後,說:“袁誠印看中咱家小姐周靚,想娶她為五姨太,如果你同意的話,他就變成你女婿,你就成他的嶽父大人,我們就變成一家了,他自然會罩著你。”話沒說完,周大年從地上爬起來,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是不是你提起這事的?”
    “我也是為了你,同意不同意是你的事。”她的臉上泛出冷笑。
    “我算聽明白了,你是在有意把靚靚往火坑裏推,你這個臭娘們太狠毒了,她個小孩家平時說幾句不懂事的話,你就這麽算計她,你他媽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周大年,你老婆我被他們玩夠了,已經不能為你做事了,現在他們想玩你的女兒,隻有你把你女兒抱到他們床上,他們才會保護你,否則,你周大年就死定了。”
    周大年聽了這話,心裏的火躥上來了。這段時間,他已經憋了滿腔的怒火沒地方發呢,他惡狠狠地說:“臭婊子,我看你是活膩歪了。”他的聲音都顫抖了。四姨太冷笑說:“雖然老娘我現在肉皮不如以前白生了,可你要敢動我,袁誠印與領事們還是不會輕饒你的,你以為我平時白跟他們睡覺了?你以為我隻為你才跟他們睡覺的?我勸你還是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的處境,如果你不把靚靚嫁給袁誠印,你周大年就算到頭了。”
    周大年不由怒從心起,雙手猛地掐住四姨太的脖子,吼道:“我掐死你這個臭婊子,我掐死你這個臭婊子。”他的臉變得越發猙獰。四姨太的眼珠子開始往外爆,呼吸越來越困難,她的手去抓撓周大年的手,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便從頭上拔下頭釵猛地插到周大年手背上,頭釵頓時穿透他的手掌。周大年看到手背上鑲著金釵,不由鬆開手了。四姨太呼呼喘著氣,踉蹌著想走,周大年掏出手槍對著四姨太摟了幾槍,四姨太想著轉回身子,卻撲通跪倒在地。
    三禿子推門進來,被地上的四姨太絆了一腳,身子滾幾下來到周大年腳前,抬頭見他手裏握著槍,嚇得抱著頭說:“老板老板,饒小的一命。” 周大年沙啞著嗓子說:“這件事跟你沒關係,把四姨太偷偷埋了,如果別人問起來,就說四姨太離家出走沒有回來。”
    他說完走出客廳,來到書房,看到手背上插著的金釵,猛地用手拔去,手背上冒出股紫血來。突然,他不由愣住,因為他感到自己的食指與中指有些麻木,試著活動幾下,感到這兩根指頭不聽使喚,他的眼睛慢慢地瞪大,最後瞪得都快把眼角撕裂了。
    對於賭者來說,這兩根指頭是多麽重要啊!
    周大年惡狠狠地說:“臭婊子,你的心太惡毒了。”
    他想去醫院看看,但又猶豫了,如果去了醫院,被外人知道他的手受傷,那麽他的賭王就當到頭了,他再也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他自己上了些藥,並僥幸地想,這點小傷也許過幾天就會痊愈。坐下來,周大年點上支雪茄吸著,那支雪茄在手裏抖得厲害。他回想四姨太說的袁誠印想娶靚靚的事,心裏隱隱作疼,可他有什麽辦法呢?現在他隻能把靚靚嫁給那個老王八蛋,否則,袁誠印與領事們肯定想辦法對付他。不過他明白,就是自己願意,靚靚也不會同意,靚靚現在正談著男朋友,是個富商的公子,曾經來過家裏,人長得非常英俊,又懂禮貌,跟靚靚可以說是天配地合。
    就在周大年悲憤交集之時,接到督軍袁誠印的電話:“大年,最近德國領事送我一輛自行車,我留著也沒用,如果靚靚喜歡就送給她吧。對啦,明天我正好有空,你領她來家裏吃頓飯,我好像很久都沒有看到她了,還真有點想她呢。”
    周大年說:“她,明天有課。”
    袁誠印冷冷地說:“明天的課那麽重要嗎?”
    周大年還想解釋幾句,袁誠印把電話掛了,他感到自己無法選擇,隻能帶著女兒周靚前去。到了晚上,周靚回到家裏,周大年跟她商量說:“靚靚啊,督軍說給你買了輛自行車,讓你明天去騎,你明天不要去上學了,我給你們校長打電話。”
    周靚翻白眼道:“呸,誰稀罕他的自行車,我騎著都怕被摔死。什麽東西,身為中國官員,不替老百姓爭取點主權不說,還幫著洋鬼子鎮壓中國人,我看到他都想吐。”
    周大年說:“靚靚,怎麽說話呢?”
    周靚冷笑說:“父親,也不是我說您,外麵對您的傳言可難聽了,都說您利用四姨太去勾引高官,說您是洋鬼子的狗腿子,還說您在老家時,曾放火燒死了上千口人,您能不能做點有骨氣的事,為什麽非要讓別人戳脊梁骨呢。”
    聽到周靚提到他放火的事情,周大年抬手便甩了她一個耳光,吼道:“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周靚梗著脖子說:“你就把我殺了,帶著屍體去吧。”
    周大年就像打敗了的公雞那樣,低頭耷拉著臉出去了,當他回到臥室,看到臥室裏四姨太的用具,這才後悔自己下手太狠,再怎麽說,四姨太嫁過來後,對家裏還是出了很大的力的。周大年感到臥室裏到處都是四姨太的影子,他根本沒法在這裏睡覺,便抱著被子來到了書房,在沙發上蜷著迷乎著,但是他閉上眼睛,腦海裏泛出四姨太那慘白的臉龐,還有袁誠印那猙獰的麵容,就給驚醒了。
    早晨,周大年早飯都沒有吃,便坐車去拜見袁誠印。
    袁誠印見周大年並沒帶著靚靚來,臉拉得老長:“周大年,實話告訴你,我想娶靚靚為妻這是瞧得起你,是想著幫你,如果你變成我的嶽父,租界的領事們就會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敢把房子收回去,他趙敬武就是借幾個膽也不敢對付你,否則,你被趙敬武殺掉,你的仇人會把靚靚綁去玩夠了賣到青樓,你自己想想這後果吧。”
    “唉,我並不是不想帶她來,隻是她脾氣太倔,不肯來。”
    “你連這點事都搞不定,還能做成什麽。”
    “您不要生氣,我會想辦法的。”
    “我先提前跟你把話說了,現在租界的領事們都在考慮怎麽把你給整死,然後侵占你的家產呢。還有,我現在的軍費赤字正需要你的財產,如果你不把靚靚嫁給我,不用別人整你,我也得把你給整死。”
    周大年傷心地說:“放心吧,我會讓你娶到靚靚的。”
    袁誠印馬上換成笑臉,拍拍他的肩說:“大年啊,隻要我娶了靚靚,你就是我老丈人了,從今以後我還不得處處維護你。”
    周大年說:“最近聽說租界裏的洋人把靚靚的同學給強奸了,他們正在四處投訴,並商量著要去租界遊行,隻要在他們遊行時,你把他們全部抓起來,然後對靚靚說,隻要她肯嫁給你,就把她的同學全部放了,相信以她的性格,會不惜犧牲自己的……督軍袁誠印拍拍周大年的肩說:“我就知道大年你有辦法。”
    周大年告辭出來,剛坐上車,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他感到太對不住大夫人,當初他剛來到天津,沒錢也沒有親朋好友,還被趙敬武追著,後來在郊區租了間民房,由於租不起房子,女房東每天都來趕他。那天晚上,房東的閨女偷著來到房裏給他些錢,說,你把房租交給我媽吧。後來這個姑娘常接濟他,讓他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他們結婚生下了靚靚,周大年的好運也來了,成了賭王,混到了天津上層社會裏。一天,周大年回到家裏,跟夫人商量娶個小妾,還說是督軍介紹的,如果不要肯定得罪人家。
    夫人說:“好啊,隻要你過得好,隻要對靚靚好,你娶幾個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會成為你娶妾的絆腳石。”
    當天夜裏夫人就自殺了,這讓周大年感到非常愧疚。當年,他一把火燒死鎮裏54人,至今沒有產生絲毫的愧意,並且埋怨那天的風不夠大,燒死的人不夠多。正因為愧對夫人,他對靚靚從小就非常疼愛,想彌補對夫人的虧欠,但是如今他為了自己的安危,把女兒嫁給袁誠印這個惡魔,他的心裏自然不好受。
    書房裏擺著一個桌麵大小的牌位,是紫檀材質的,足有半人之高,上麵用金色寫著54個人名。趙敬武站在牌位前,雙手執香,微微閉著眼睛,腦海裏頓時浮現出那場大火,在風的助勢下就像山洪般洗過小鎮……他把香插進供器,歎口氣說:“這麽多年,敬武麵對仇人始終無法雪恨,實在愧對父老鄉親,不過你們放心,現在我終於等到機會了,不久便可以把他的人頭帶回去。”
    在趙敬武看來,現在袁誠印與租界都想把周大年踢出局,想利用丁方為他們賺錢,現在把周大年殺掉,他們是不會過問的,說不定他們還巴不得周大年早點死呢。他把獨錘叫到書房,跟他商量道:“八斤,我們應該做點什麽了。”
    “是的,會長請吩咐。”
    “你安排兄弟把周大年的人頭給拿來。”
    “好的會長,我馬上就安排人去做這件事情。”
    “雖然租界與袁誠印想踢掉周大年,但我們也不能太明目張膽了,他周大年在天津衛畢竟還是個人物。你們周密安排,要想出可行的辦法來,不要操之過急。對了,我們隻針對周大年,對於他的家人與財產,決不能動。”
    “會長您放心,我會辦好的。”
    就在獨錘與兄弟們策劃謀殺周大年的方案時,趙敬武接到袁誠印的電話:“老趙啊,有件喜事給你說說,我馬上要跟周大年的女兒靚靚結婚了,哈哈,是感到吃驚吧,其實這有什麽吃驚的,說白了,他周大年是巴結我,非求著我娶他的女兒,都是老朋友了,我也是盛情難卻嘛。不過,從今以後,他周大年變成我老丈人了,你可不能給我添亂,最少現在不行。”
    趙敬武沒想到周大年這麽不要臉,為了自己的安危做出了這種不恥的事情,他說:“老袁,我與大年的事都是陳穀子爛芝麻了,現在我都快想不起來了,放心吧。”
    “老趙啊,我們混到現在的地步,算是有些頭腦的人嘛。我能夠明白,你從來不賭的人為什麽插手丁方的事情,你認為周大年這幾年沒為我們賺錢,租界對他頗有怨言,想利用丁方作為棋子,然後對周大年采取行動。你的想法是對的,如果放在前幾天,你殺掉周大年,確實是最好的時機,不過現在你得看在我的麵上,不能有任何行動,要是誤了我與靚靚的好事,咱們的交情可就完了。”
    “放心吧,敬武以前沒有動周大年是看您的麵子,現在依舊看您的麵子。祝賀您娶了這麽年輕漂亮的太太,什麽時候大婚,一定要通知我,我想備份賀禮去討杯喜酒。”
    放下電話,趙敬武坐在藤椅上,托著泥壺樣的煙鬥待了老長時間。他的眉頭皺著,嘴兩側的八字紋越發深了。過了會兒,他輕輕吐口氣,自言自語道,現在必須停止對周大年的行動了。
    當獨錘聽說讓他馬上停止謀殺周大年,不解地問:“會長,為什麽啊。我都打探好了,他訂了套紅木家具,說明天就去看貨。我們已經策劃好了,到時候把他在家具店裏幹掉,然後把他裝進箱子裏,用石灰埋起來,省得您帶到老家臭了。會長,您不能再前怕狼後怕虎的了,趕緊把這塊心病去了吧。”
    “八斤啊,無論什麽時候,有些事情,我們策劃得相當完美,但並不見得就能成功,因為還有很多外因。就像我們要謀殺周大年這件事,我之所以取消這次活動,主要因為周大年把女兒嫁給了袁誠印,現在他們正在操辦婚事,如果這時周大年死了,袁誠印的婚事必然就要泡湯,或者推遲,他肯定對咱們懷恨在心,那麽我們會怎樣,可想而知了。”
    獨錘吃驚道:“什麽什麽,周大年把女兒嫁給袁誠印?他袁誠印都比周大年大,這種事他也能做得出?”
    趙敬武抽了口煙,慢慢地吐出去:“如果他不這麽做,他就不是周大年了。”
    獨錘想了想,抬頭說:“會長,就算督軍袁誠印娶了周大年的女兒,但並不表明他就不需要錢了,據小道消息說,他挪用了軍費,有個很大的窟窿需要補,他還會想辦法促成周大年與丁方的賭戰,從中撈取利益,我們從這件事情,再想辦法。”
    在督軍袁誠印大婚的那天,趙敬武帶著備好的禮品出發了。當他們來到督軍府大門外,見門口正在發生爭執,他讓司機把車停下,下車去看了看,發現幾個守門的大兵正用槍托捅地上躺著的青年,那個青年被打得鼻口裏躥血,在地上滾來滾去。
    “哎哎哎,發生什麽事了?”趙敬武喊道。
    一個大兵回頭見是趙敬武,抽抽鼻子說:“這小子說是周靚的男朋友,來跟督軍要人,督軍讓我們把他趕出去,誰想到這小子耍賴,就是不走,打也不走,看來他是想吃槍子了。”
    “別打啦,我來勸勸他。”他把那個青年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年輕人,你不知道這是督軍府嗎?”
    “呸,今天他要是不把靚靚給交出來,我就死在這裏。”
    “年輕人,死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
    趙敬武把小夥子拉到旁邊,經過交流,這才知道他叫劉子軒,是周靚的男朋友。前幾天租界的洋人把一個女學生強暴了,同學們找到警廳,他們說管不了租界,校方領導又不敢去找租界交涉。劉子軒與周靚發動了20多個同學前去租界門口遊行示威,要求把凶犯交出來,誰想到突然來了一隊兵,把他們全部給抓起來了。劉子軒被放出來後,才知道周靚為了救他們,要嫁給督軍。
    趙敬武明白,這肯定是周大年與袁誠印設計好的,目的就是要讓周靚同意這門親事,他也不便與劉子軒多說,隻是勸道:“年輕人,如果你想救出周靚,那必須先保住命嘛。你今天把命給丟了,周靚舍己救人,不就顯得毫無意義了嘛。如果你死了,她可能因此自殺,這樣你不是把她給害了嗎?你要好好地活著,我相信,你與周靚還有見麵的那天。今天我不跟你多說了,你回去想想,如果有時間呢,可以到我的府上,咱們好好交流交流。”
    “你是誰,你到底在幫誰?”
    “我是趙敬武,我是站在正義這邊的。”
    劉子軒聽說麵前這個人就是黑幫頭子趙敬武,撲通就跪倒在地:“求您幫我把周靚救出來,您需要多少錢都行,我讓我父親給您,隻要把她給救出來,我願意在您跟前做牛做馬。”
    趙敬武把他拉起來:“小夥子,這個忙我會幫的,但不是今天。你要明白,我們麵對的是握有兵權的督軍,市長都不敢惹他。如果你真想救出靚靚,就聽我的,先回去把傷養好了,抽時間咱們再好好商量,你看怎麽樣?”
    劉子軒問:“我能不能加入小刀會?”
    趙敬武點頭:“我們正需要像你這樣有文化的年輕人呢。好啦,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小刀會的會員了。”
    “聽說你們小刀會的人都帶著小漢刀,能不能給我一把?”
    “是有這樣的事,不過今天我沒帶啊。”
    劉子軒說:“那我去您的會所取吧。”
    趙敬武點頭:“好的,明天你去會所,咱們好好聊聊。”
    把劉子軒送走後,趙敬武倒背著手來到門口,兩個守門的大兵點頭說:“還是會長您有威望,我們打他都不走,差點給我們惹了大麻煩,您幾句話就把他給弄走了。”
    趙敬武笑著點點頭,走進院裏,見院裏已經停了很多小汽車,人來人往的異常熱鬧。當車停下後,他讓兩個兄弟抱著禮品,然後向客廳走去。客廳裏,袁誠印正忙著招呼客人,他身著一套嶄新的軍裝,身邊站著披著潔白婚紗的周靚。嬌小的周靚站在偉岸的袁誠印麵前,就像個小孩似的。
    袁誠印回頭見趙敬武來了,笑道:“啊哈哈,趙會長來了,快快有請。”看看禮品,又說,“老趙,你太客氣了。”
    趙敬武拱手道:“恭賀督軍大人新喜。”
    袁誠印眉開眼笑:“同喜同喜。”
    趙敬武故意問:“這位佳麗看著有些麵熟。”
    袁誠印笑著說:“啊,她啊,是大年老弟的女兒。”
    趙敬武故作吃驚:“噢,原來是大年兄的令愛,怪不得看上去有些麵熟。好,真是天作之合。”
    袁誠印突然想到自己剛才說了大年老弟,不由撓著頭笑道:“他媽的,平時跟大年稱兄道弟的習慣了,現在突然變成我長輩了,我他媽的老是改不了口。”
    趙敬武微微點頭:“慢慢就會習慣的。”
    袁誠印臉上的笑容突然抹下,眼泡就像垂著的兩個袋子。他伸手把嬌小的靚靚攬過來,用生硬的語氣對趙敬武說:“老趙啊,從今以後,他周大年變成我嶽父了,所以呢,你看在我的麵上,把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吧,不要打打殺殺了,以後咱們共同策劃點項目,多賺點錢,這才是正事。”
    “放心吧,督軍您的麵子,敬武還是要給的。”正說著,獨錘從外麵跑進來,湊到趙敬武麵前:“會長,出事了。”趙敬武皺眉道:“什麽事,慌裏慌張的。”獨錘說,“夫人突然昏倒了,現在送到醫院了。”趙敬武忙向袁誠印拱手道:“不好意思,家裏出了點事,這樣吧,過後我再來討您的喜酒喝。”
    送走趙敬武,袁誠印見周靚的臉繃得一彈都怕破了,整個人就像木頭做的,與這熱烈的氣氛非常不和諧,於是伸出寬大的手,摟住靚靚的肩膀,把她給擁到丁方麵前:“丁先生不是會玩魔術嗎?露兩手讓我夫人開開眼,不過,可不能把東西變進她的身上,哈哈哈哈。”丁方看了看靚靚,笑道:“我發現大家都拿了重禮,就是我空著手來的,這太失禮了。其實呢,我是帶著禮物來的,我相信這份禮的價值,能勝過所有人的禮品。”
    莫德問:“丁先生,什麽好東西?”
    有人問:“把東西拿出來看看啊。”
    丁方說:“我的禮物就在莫德先生的帽子裏。”
    莫德摘下帽子,看看裏麵,舉起來:“我的帽子是空的。”丁方把他的帽子奪過來:“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他用左手頂著帽子,伸出右手向天上一抓,做了個往帽子裏甩的動作,然後猛地把帽子扔掉,手裏便有了個卷軸。
    大家不由拍手叫好。
    丁方把卷軸遞給莫德:“您把這畫打開,我去幫您撿帽子。”莫德把畫打開,大家見上麵畫著頭老牛正低著頭吃草,知道這是諷刺袁誠印娶了小妾,匆匆散去。袁誠印惱羞成怒,伸手把畫奪過來,用手撕了個稀巴爛,叫道:“太不像話了。”
    莫德聳聳肩:“誰說不像畫,就是畫,還畫得挺好。”
    大家都繃著臉,憋著笑,不時偷偷看看督軍那拉得老長的臉。這時,丁方握著帽子來到莫德跟前,把帽子蓋到他的光腦殼上,問:“我的禮物你們看到沒有?我可告訴你們,這畫是家父六十大壽時,地方官員送的禮物,平時他老人家愛不釋手,後來他老人家娶了個小妾,比周靚還小,我就把他的畫給偷出來了,他也不好意思問。”
    有人問:“丁先生,您父親到底是誰啊?”
    丁方笑道:“這個以後你們會知道的,現在我還是說說這畫的來曆吧。這張畫是唐寅的真跡,唐寅這個人你們知道嗎?他生於1470年,死於1523年,字伯虎,一字子畏,號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魯國唐生、逃神仙吏等,據說他是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的,故名唐寅。他的畫不說價值連城,也是稀世之寶。”
    莫德點頭:“我知道,是戲秋香的那個人?”
    丁方點頭說:“沒錯,就是他。”
    袁誠印聽說是唐寅的作品,又氣又心疼,他看看地上的碎片,知道也粘不起來了,便沒趣地離開了。莫德看看袁誠印的背影,對丁方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這人真沒勁,你再給我變一幅好嗎?”
    丁方說:“抽空我去府上拜訪,一定帶幅古畫。”
    其實這畫哪是唐寅畫的,是丁方的夫人水萍畫好後做了舊,專門用來奚落袁誠印的。丁方知道袁誠印肯定會把它撕了,於是就編出這樣的故事讓袁誠印既難受又心疼……自把女兒嫁給督軍之後,周大年的心情本來就差勁,結果煩心事又來了。由於丁方每天專門找周大年當顧問的賭場去玩,不隻自己贏錢,還揭露了各種賭具的老千秘密,這讓賭場蒙受了巨大損失,他們紛紛向周大年告急,要求他出麵製止。周大年給督軍袁誠印打電話:“現在丁方到處攪局,你就不管管嗎?”
    “管他幹嗎?他折騰得越厲害對咱們越有利。”
    “問題是我給那幾家賭場當顧問,他們都來找我。”
    “讓他再折騰幾天,然後促成你們之間的較量。”
    聽說讓他跟丁方賭,周大年愁得就像吃了黃連似的。雖然租界的英皇大賭場裏有世界上最先進的老千設備,能夠助他贏得賭局,但那種幫助也是甚微的,現在他的手這麽不靈便,就算有老千機也沒有把握。他感到自己應該找家醫院看看,盡快恢複以前的狀態。為了防備大家知道他的手受傷了,他對自己精心化裝,戴著墨鏡,還專門買了頂草帽扣在頭上,獨自開車來到郊區拜訪了醫生。醫生把他的手抬起來,拉拉他的食指與中指,問周大年什麽感覺。
    “我感到有些麻木,酥酥地疼。”
    “是不是被什麽傷過?”
    “不小心被一根釵子插透了。”
    “可能傷到神經線了。”
    “醫生,這個還能恢複嗎?”
    醫生搖頭說:“像您這種情況,可能是損壞了某根神經線,現在還沒有技術能夠接上,再說您的傷有些時間了,如果完全恢複可能性不大。不過,如果您不從事很精細的活比如修表,或者手工藝類的工作,也不會影響工作與生活。”
    周大年不由感到絕望,他這雙手要做的活,比修表還要精細;他這雙手承載的是尊嚴,是他生命的保障,如果要讓外人知道他的手受傷,他將變得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莫德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租界,那麽以後就得四處逃避趙敬武的追殺。就算靚靚嫁給了袁誠印,但這種作用也不會持久,像袁誠印這種人,對女人也就稀罕一陣,過去這陣熱度,就不拿你當根菜了。
    回到家裏,周大年自己偷偷摸摸地煮藥泡手,半個月過去了,手被泡得焦黃,雖然那種酥疼的感覺不強烈了,但當他把十多枚骰子放搖筒裏,想把它們疊起來時,手上還是沒有感覺,搖了幾遍都有幾個骰子零散著。他想把10枚骰子都搖成六點,根本就做不到。周大年有些絕望,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水平,頂多算個二流的賭手,想贏丁方沒有任何把握,就是老千機也幫不了自己。
    就在周大年心灰意冷之時,接到袁誠印的電話,讓他過去商量事情。原來,丁方在報紙上發表聲明,說是千裏迢迢來到天津,本想找周賭王切磋技藝的,沒想到他周大年根本就不敢露麵,看來天津賭壇沒有站著小便的人了,表明近期將離開天津,去香港或澳門發展去……這則消息讓天津衛的人議論紛紛,都在罵周大年是個軟貨,是個輸不起的人,就算他當上賭王,也是拿老婆的身體換的。
    租界的人看到丁方的啟事後坐不住了,兩年了都沒有向周大年叫陣的人,好不容易來了個膽大的,他周大年還不敢吭聲了。英租界領事莫德找到督軍袁誠印,對他發火說:“袁誠印,你看報紙了嗎?”
    “是的,我看了。”
    “我們之前策劃把周大年給踢開,利用丁方來賺錢,可是你娶了周大年的女兒,又改變了計劃,要利用周大年來贏丁方,還說不怕他丁方張揚,他丁方越張揚,別人越看好他,會吸引更多的資金,我們贏過來才贏得值,可是現在他要離開天津了,你還有人選嗎?”
    袁誠印也明白,如果就這麽放丁方走了,就吃大虧了。以丁方現在的影響力,肯定有很多人注資,贏了他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最少可以把自己挪用的軍費給補上。於是,他給周大年打電話,讓他過來商量事情。周大年來到督軍府,靚靚看到他,故意問:“哎,這位先生是誰?看著好像有點麵熟。”
    周大年尷尬地說:“靚靚,你怎麽說話呢?”
    靚靚冷笑道:“我現在是督軍的小老婆,你說話給我客氣點,這靚靚是你叫的嗎?不怕我讓督軍把你抓起來。”說完,朝周大年臉上呸了口,轉身離去,嘴裏還嘟噥道,“什麽玩意兒,狼狽為奸。”周大年站在那裏又尷尬又心疼,眼睛變得潮潮的。袁誠印拍拍他的肩說:“大年啊,靚靚就是這種性格嘛,不過,我就喜歡她這個性。”
    “叫我來有事嗎?”周大年心情並不好。
    “大年,你看到丁方發的聲明了嗎?他說在天津找不到對手,近期要離開天津到香港或者澳門去,我知道他是向你發起挑戰,我們為了留住他,也得跟他約局了。”
    周大年的心頓時堵到嗓子眼上,說:“我,我感到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能不能再拖些時間,過段時間效果會更好。”
    袁誠印叫道:“什麽,過段時間,過段時間他走了,你跟鬼去賭啊。你不知道那些洋鬼子每天像催命似的,說話越來越難聽。你再這麽拖下去,他們就把你給趕出租界,你自己考慮後果吧。”
    “要不這樣,先找個人跟他賭一局,把他先留住。”
    “喲,你還拿架子呢,不行,你必須親自出馬。”
    周大年有苦說不出來,哭喪著臉說:“那老千機管用嗎?”
    袁誠印說:“還是以前那套東西,管不管用我哪知道。不過,我的計劃是,這次的賭局要少下注,故意輸他,讓大家更看好他,然後你再向丁方挑戰,把他給贏回來,這樣才贏得充分嘛。”
    聽了這話,周大年才放心些,贏沒有把握,輸還是有這個把握的。然而,周大年還沒來得及向丁方約賭,結果山西有位叫高明的賭王來到天津,主動向丁方進行挑戰。
    看到這則啟事,周大年不由暗暗驚喜,他感到這個山西的高明就是他的救星,這樣至少可以緩緩時間,不用馬上麵對丁方,將來,就算自己的手恢複不到原來的程度,總會比現在強。
    當袁誠印聽說山西的賭王跟丁方挑戰,感到有些意外,他馬上叫著周大年,來到英租界找莫德商量。莫德見著周大年就急了:“周大年你還是男人嗎?他丁方多次跟你叫陣,你卻當了縮頭烏龜,你都不如那個山西佬,你說我們還怎麽給你提供房子?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把你給趕出去,你愛去哪兒發財就去哪兒發去吧。”
    袁誠印忙說:“哎哎哎,現在我們不是起內戰的時候。其實,山西賭王前來跟丁方叫陣,對我們並沒有壞處。我已經讓人調查好了,這個山西賭王蠻厲害的嘛,據說在他們那個地區沒人能夠勝他,這次前來與丁方賭戰,必然會掀起天津衛賭壇新的高潮,到時候無論誰贏得賭局,我們再提出跟他進行較量,這樣才贏得夠勁。”
    英國領事不耐煩了:“那你說我們下誰的注?”
    袁誠印說:“他們的賭局我們就不要參與了,就當看客。”
    周大年問:“那麽丁方到底是什麽來曆?”
    袁誠印搖頭說:“他媽的,我曾打發人去上邊問,南京的朋友說讓我盡量不要查這樣的事情,還說將來如果出什麽事,會落嫌疑。至於丁方的背景,還真不好說,搞不好就是某個要員的兒子。”
    周大年說:“我感到丁方跟那山西人賭,他的勝算要大些。”
    莫德不高興地說:“不論誰贏都沒有我們的分兒。”
    周大年說:“如果押丁方贏肯定能贏錢。”
    莫德點頭說:“那好,我就押丁方,到時候輸了錢你給我補上。”
    周大年忙搖頭道:“賭場上的意外太多,我可不敢保證。”
    回到家裏,周大年為了盡快恢複自己的手,每天多數的時間都把手泡在藥水裏。現在他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收個徒弟,否則,現在就可以代他出戰了。為了以防自己的手恢複不到滿意的程度,他讓三禿子出去聘請好的賭手。三禿子不解地問:“老板您是賭王,有必要再去找高手幫忙嗎?”
    周大年瞪眼道:“老子是賭王但也是人,到時候有個頭疼感冒的,我不能出戰怎麽辦?你馬上去找,如果遇到能與丁方匹敵的人,我們不惜代價,一定要把他給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