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神出鬼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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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袁誠印把副官叫到辦公室,跟他商量怎麽從加藤手中把趙敬武的家屬弄出來,好完成交易,獲得財產。副官為難地說:“這個有點難度,廳長親自帶人去租界搜,沒發現任何蹤跡。”袁誠印瞪眼道:“你想過沒有,像加藤這麽狡猾的人,他會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嗎?極有可能把人藏在租界外麵了。”
“問題是,我們不知道他們把人藏在哪裏。”
“混賬,如果知道用得著你去找嗎?直接去抓回來不就行了,你就不會想辦法抓個日本武士問問情況?不過,據說日本武士的嘴特別硬,他們為了守住秘密極有可能會自殺。所以,你們要提前做好準備,首先把他給打昏,把衣裳脫光,並檢查他們的口腔裏有沒有假牙,據說他們會在假牙裏裝毒藥,被捕後會咬碎假牙自盡而死。”
“他們的嘴這麽緊,抓過來有用嗎?”
袁誠印冷笑道:“我還就不信他日本人的牙關這麽緊,隻要把他抓過來,我就有辦法讓他開口,娘的,我還就不信這邪了。”
副官剛離開不久,警衛員拿著當天的報紙進來,放在袁誠印的桌上。袁誠印摸起電話想給小刀會打個電話,讓他們通知趙敬武,一定會把他的家屬營救出來,讓他耐心等兩天。電話通了,他的餘光看到報紙上有趙敬武的報道,忙把電話掛了,摸起報紙來,報紙上赫然寫著:“小刀會原會長趙敬武聲明:由於本人年事已高,產業又多,根本無力經營,現在已經轉讓給……”袁誠印的臉色開始泛紅,然後暗成豬肝色,他把報紙扔到地上,吼道:“趙敬武我日你祖宗。”
警衛員回過頭來,驚異地看著袁誠印:“長官,怎麽了?”
袁誠印叫道:“你馬上把副官給我找回來。”
警衛員小跑著去了,袁誠印焦躁不安地踱著步子,用鼻子不停地噴氣:媽的,這個趙敬武太狡猾了,原來他就沒有打算跟我有什麽交易,是策劃我與日本租界火拚贏得時間擦自己的屁股。他摸起電話通知幾個團長,讓他們火速控製車站、碼頭,以及任何進出天津的關口,一定要把趙敬武抓回來。
當副官回來後,袁誠印歎口氣說:“抓日本武士的事先放放吧,現在已經沒必要了,他趙敬武的家屬根本就不在日本人手中。”
副官吃驚道:“那在哪裏?”
袁誠印踢踢地上的報紙:“你自己看。”
副官拾起地上印了幾個腳印的報紙,舒展開,咋舌道:“他媽的,這個趙敬武太狡猾了,把咱們都給玩了。”
袁誠印拍拍腦袋:“我已經派人到各碼頭、車站搜查去了,你帶著人沿街搜搜,爭取把他給我抓回來,隻要把他抓回來,我們就還有希望。他把所有的企業都轉給別人,手裏還握著個金山呢。”
袁誠印調動了所有的力量折騰了一整天,結果連趙敬武的影子都沒有見著,他拍著桌子叫道:“媽的,我就納悶了,當初我們捉拿丁方一家三口,跟著屁股追都沒有見著人,現在他趙敬武又玩消失,連個影子也不見了。”
副官說:“您說會不會有這種情況,趙敬武與租界有什麽聯係,現在他就躲在租界裏?”
袁誠印恍然大悟,叫道:“對啊對啊,我他媽的怎麽沒想到這茬呢!以前我們隻是在租界外折騰,從沒去租界搜過,所以每次搜人都失敗了。他趙敬武贏了這麽多錢,讓哪個領事提供保護,哪個領事還不高興得屁顛屁顛的。”歎了口氣,“可問題是就算他趙敬武在租界,我們並不知道他在哪個租界,也不能挨著搜吧。”
“其實,您就說有幾個國際殺手潛入到租界,對各租界構成了極大的威脅,咱們想去緝拿,又怕違犯國際租界條約。”
袁誠印給各租界通了電話,租界聽說有殺手潛入,他們都要求去他們的租界裏搜捕。袁誠印親自帶著兩個連的精兵來到德租界,副官帶人去搜,自己躲在使館裏跟領事聊天。
德領事說:“袁督軍,自莫德被送回國治療後,英租界又來了位名叫格西的領事,據說他正在調查莫德精神分裂的原因,這件事情讓我們深感不安。”
袁誠印驚道:“你應該早告訴我,如果他查出什麽,咱們大家都得受到牽連。您想過沒有,畢竟是因為咱們涉賭而導致的後果。”
領事聳聳肩說:“我們幾個領事商量過了,涉賭的事情我們是不會承認的,他格西也拿我們沒辦法,可是督軍你就危險了,一旦他知道是你跟莫德涉賭,肯定會向民國政府反映,你就危險了。”
袁誠印問:“這件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利,您看咱們怎麽辦?”
領事說:“辦法不是沒有,讓他不要開口就行了。”
聽德國領事這麽說,袁誠印心裏咯噔一下。不讓他開口隻有兩種辦法,用刀拉他的脖子,或用錢把他的嘴堵上,現在的問題是拉脖子,他沒有勇氣,用錢堵嘴又沒錢。上次的賭局輸掉之後,他現在欠了一屁股債,別說給高議員寫的欠條,自己的軍費還挪用了幾十萬大洋,這個窟窿還張著口等他呢,否則,他也不會聽趙敬武說給他錢,就鋌而走險殺日本人,也不會上緊地找他。就在袁誠印與德領事商量怎麽對付這個新來的格西時,副官跑進來了,喊道:“長官長官,出大事了。”
袁誠印驚喜道:“人找到啦?”
副官說:“不是趙敬武的事,是夫人與少爺在南廟出事了。”
袁誠印騰地站起來:“什麽什麽?”
副官說:“夫人的衛士血頭血臉地回來說,夫人帶著公子去南廟進香,在那裏碰到周大年了,他們正在說話,誰想到躥出十多個不明身份的人,舉槍就向侍衛射擊,然後把夫人與公子給搶走了。”
袁誠印叫道:“他們是什麽人?周大年去幹嘛?”
副官說:“周大年說那些人是小刀會的。”
領事聳聳肩說:“袁督軍,真是禍不單行啊。”
袁誠印顧不得再去搜趙敬武了,馬上召集人馬回府,召開營級以上的軍官會議,商量營救靚靚與公子。大家七嘴八舌,都要求把小刀會清剿了,永絕後患。劉子軒站起來說:“依下官看,我們不能被表麵現象蒙蔽了,請大家想想,如果真是小刀會的人幹的,周大年為什麽沒事?大家都知道趙敬武與周大年的恩怨,他們為什麽不動周大年?再者,夫人從來都不帶公子出去,為什麽這次就帶出去了?而且現場又出現了周大年?這件事,我們應該重點去找周大年,而不是去對付小刀會。”
袁誠印點頭說:“劉營長分析得極是,我們不能因為事情緊急就亂了方寸。這樣吧,大家分頭去查找夫人與孩子的下落,副官,你親自去趟小刀會,對他們說,周大年咬定是他們的人把我老婆與兒子抓去了,讓他們把人給送回來,否則就剿滅他們小刀會。”
副官雙腿並住:“是,下官馬上就去。”
袁誠印說:“記住,不能跟他們鬧僵了,我讓你這麽說,隻是給他們些壓力,讓他們為了自己的清白,幫著咱們去找人。小刀會的人分布廣、眼線多,他們找人比咱們有優勢。”
副官點頭:“督軍說的是,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當副官帶著人馬來到小刀會,讓獨錘把靚靚與公子交出來,獨錘惱了:“哎,你什麽意思?靚靚與少爺在督軍府,我們又跟她沒有交情,他們來小刀會幹嘛?”
“老弟,夫人與公子被綁架了,有人指證是你們的人幹的。”
“哎哎哎,你們不能把什麽事都扣到小刀會頭上,他們說是我們幹的就是我們幹的?真是笑話,要是我們指證你副官強奸民女,你就強奸啦?這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這點事都分析不出來,怪不得你至今才是個副官。”
“老弟,你們幫著把人找到不就行了嗎?”
“我們傻啊,我們把人找到你又怨我們抓的。”
“你腦子進水啦,如果督軍認定是你們小刀會幹的,我還用來跟你商量嗎?直接就帶兵把你們抓起來了,直接就對你們小刀會動武了。過來找你,不是想著你們小刀會人多、眼線多,給幫著找找嗎?跟你講話真是費勁。”
等副官帶人走了,獨錘回味著副官剛才的話,感到還是應該幫著找人,以防再被栽贓,於是馬上通知各分會全力查找靚靚母子的下落,發現行蹤不要盲目行動,要及時匯報。之所以這麽交代,主要是怕真把周靚母子給救出來,到時候袁誠印咬定是小刀會先劫後放,那就說不清了,無論什麽時候,做好事也得講策略,否則就壞事。
獨錘正準備出門,守門的進來說:“會長,有位老先生來找您。”隨後有位白發白須的老人進房,老人問:“遇到難題了?”
獨錘驚喜道:“會長,您怎麽來了?”
坐下來,獨錘忙著泡茶,趙敬武說:“八斤啊,遇到事情不要急,要多動腦子。我聽說靚靚被劫這件事,就知道不是你做的。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是日本人幹的,問題是,日本人為什麽要抓靚靚與孩子?他們難道是想明刀明槍跟袁誠印幹,報複那天夜裏的火拚嗎?其實,他們是有更深的目的,是想嫁禍小刀會,等督軍對付咱們時,加藤就會跟你談判,比如說,你肯跟我們合作,我們就幫袁誠印找到老婆孩子,證明你們的清白。這才是他們真實的目的。”
獨錘不解地問:“聽副官的口氣,好像袁誠印並沒有製裁咱們的意思,更像是拿此事要挾咱們去幫他們找人。”
趙敬武點頭:“是的,對於袁誠印來說,還沒有傻到直接就對咱們小刀會動武,他之所以派副官前來要挾,隻是想讓咱們幫著找人,畢竟咱們的會員人脈廣。袁誠印之所以不懷疑是我們做的,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加藤忽略了個細節,他讓周大年指證是小刀會的人劫持了靚靚母子,這件事讓袁誠印他們產生了懷疑。”
獨錘點頭說:“會長分析得極是。”
趙敬武說:“你主動跟袁誠印接觸,幫助他們尋找人質,並對袁誠印說,現在周大年跟著日本人做事,這件事情可能跟周大年有關。還有,告訴他,日本人不可能把靚靚他們關在租界,極有可能是在外麵的某個地方。”
隨後,獨錘帶著高明來到督軍府,把趙敬武教的話說了。袁誠印點頭說:“我能混到現在的位置,足以說明我還是有點頭腦的,如果我認為是你們幹的,早就對你們不客氣了,之所以讓副官過去,是希望給你們點壓力,有壓力才有尋找的動力嘛。看來,已經收到效果了,你們不是親自來了嗎?”
獨錘說:“我已經跟所有的弟兄們都說了,讓他們幫著尋找。”
袁誠印恨道:“該死的周大年真是沒人性,靚靚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都對付,我真後悔沒有在醫院把他給掐死。這樣吧獨錘老弟,你幫我把老婆孩子找回來,以後我就罩著你們,沒人敢動你們。”
獨錘點頭:“到時候把周大年交給我們就行了。”
袁誠印說:“你們最好把他給煮了,咱們下酒。”
隨後,袁誠印跟獨錘商量,分別派人對日租界進行監視,爭取早日找到夫人與公子。獨錘回到小刀會,找出幾十個得力的下屬,給他們開會說:“24小時盯著日本租界的人,爭取盡快把周靚母子找到,這不僅是幫助袁誠印,而是為了破壞日本人借刀殺人的陰謀,這是對我們自己的保護。”
本來加藤認為,袁誠印丟了老婆孩子肯定會失去理智,立馬前去製裁小刀會,現在不隻沒有產生那樣的效果,他們反倒聯合起來找人,這讓他感到非常失望。他知道,再拖下去,藏人的地點肯定會被發現,這樣就前功盡棄了。他決定,直接跟袁誠印麵談,讓他前去製裁小刀會。他帶著小田七郎來到督軍府,直接就對袁誠印說:“你們不用找了,人是我們綁架的。”他們本來以為袁誠印肯定會蹦高,沒想到他表現得異常的平靜,隻是說:“談談條件吧。”
“哈哈?”加藤笑道,“我知道督軍是聰明人。”
“少廢話,直接說條件。”
“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加藤笑嘻嘻地說,“你幫我把小刀會的幾個頭頭抓到租界,我跟他們交流點事情。還有,你再抓幾十名小刀會的人把他們關進大牢,就說他們製造恐怖事件,擇日公開處斬。當我與小刀會的頭頭交流完之後,你美麗的夫人與英俊的公子自然會回到你的懷抱裏。”
“是不是因為趙敬武並沒有付你們代賭費?”
“這隻是其一,其二就沒必要跟你說了,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給周靚母子安排了最好的房子,讓他們吃的是日本美食,等你把他們接回去,他們肯定比以前胖了。”
袁誠印說:“那我得知道他們現在是否安全。”
加藤從袖子裏掏出一隻鞋扔到桌上:“這是公子的鞋,我感到這鞋有些擠腳,就給他換了雙鞋,希望貴公子穿上我們的鞋後,有好的前程,而不是夭折。”
袁誠印沒有別的選擇,隻得帶人來到小刀會,對獨錘說:“老弟啊,現在我終於知道我老婆孩子在哪了,跟小刀會沒有任何關係。不過,你們得幫我個忙,因為加藤說了,隻有你們小刀會的幾個頭目去租界做客,他們才把老婆孩子還給我。說實話,我知道這麽做不太像話,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沒辦法大義滅親。”
“你既然知道是日本人幹的,直接派兵闖進租界,把夫人與公子接回去不就得了,為何還要牽涉上我們小刀會?”
“老弟啊,我不能拿著我的家人的小命開玩笑啊,要是我把他們逼急了,他們撕了票我不虧大了?”
獨錘氣憤道:“你這麽做是不對的,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抓了你夫人與孩子讓你對付日本人,難道你也去對付他們嗎?如果這樣的話,以後肯定還有人這麽做。”
袁誠印站起來,向獨錘鞠躬說:“對不起了,我以後會小心點的,我會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盡量不讓這種事情發生。現在,還請老弟跟我們走一趟吧。”
獨錘並沒有想到事情發會展到現在的程度,這時候,他多麽期望老會長在這裏,他相信老會長在的話肯定會有好的辦法。這麽多年以來,曾發生過多少驚心動魄的事,老會長都能逢凶化吉、扭轉敗局。現在,獨錘能夠做到的就是不讓會員們受到傷害,他隻得通知分會的會長前來,跟著袁誠印走了。袁誠印把獨錘他們送到日租界,加藤把人接過去就關進密室,然後對袁誠印說:“不能不說我們的合作非常順利,不過現在還不能把夫人與公子交給你,因為在我們的合作協議裏還有一條,你必須抓幾十個小刀會的人給關押起來。”
袁誠印急了,吼道:“加藤,你到底想幹什麽?”
加藤笑道:“你要有點耐心,當初你派人把我20個武士都給殺掉,我當天晚上還喝了點小酒,還看了半宿的歌舞,還跟個美麗的歌女做了點事情,因為我感到我並沒有失敗。”
袁誠印說:“好吧,我現在就回去抓人,如果你再敢玩什麽花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我現在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
當把袁誠印送走後,加藤把周大年叫來,拍著他的肩說:“大年君,跟我去見見幾個老朋友,幫我勸勸他們,讓他們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中國話。”周大年跟隨加藤來到走廊,加藤停在牆前。牆上鑲著一麵巨大的油畫,畫上畫的是個日本女人的裸體,他把雙手擺到女人的乳頭上,巨大的畫框閃開,出現了個暗道。
這個設計又流氓又巧妙,把周大年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順著台階來到地下室,周大年發現下麵設了幾個房間,其中有個房間隔著鋼條,裏麵關著獨錘、高明,還有小刀會4個分會的會長。讓他感到遺憾的是,裏麵沒有趙敬武,要是有的話,隔著牢房跟他聊聊天,那將是多麽偉大的時刻啊。
加藤倒背著手說:“獨錘君,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跟你們談談合作的,隻要你們同意,你們的人身安全將會得到保障,還會有豐厚的獎賞,如果你們不識時務,小刀會將會消失。別怪我不告訴你們,現在袁誠印已經開始抓你們的會員了。”說完見大家都沒有開口的,他就急了,“獨錘,你身為小刀會的會長,怎麽可以不關心手下的死活呢?你的義氣哪去了?你的良心哪去了?”
獨錘冷笑道:“我們小刀會的人寧死也不做別人的狗。”
加藤把槍掏出來遞給周大年:“大年君,看著哪個不順眼給我打了。”周大年接過槍來,上來就瞄準獨錘,加藤伸手把槍擋開,吼道:“巴格,獨錘的最後,別人的開始。”
周大年用力點頭:“我,我知道了。”
加藤對獨錘說:“我再問你一聲,同意不同意跟我們合作?”
獨錘罵道:“有種的你先把我給殺了。”
加藤對周大年點頭,周大年瞄準分會會長扣了扳機,一聲響亮,那人的胸脯跳了跳,忙用手捂住,鮮血從指縫裏噴出來,他叫道:“會長,報仇……報……”話沒說完就死了,周大年得意地吹了吹槍筒,又開槍打了個人。獨錘叫道:“不要打了,我同意,我同意,你們先把我們給放了。”加藤點點頭說:“獨錘君啊,你早這麽痛快,也不至於葬送兩個兄弟的性命。好吧,你下通知,明天把小刀會的各級頭目叫到租界,我們將盛情款待,到時候你對他們說,從今以後你把會長的職位讓給我了,如果誰不聽指揮,槍斃。當然,之前你還要對他們說跟著我加藤幹的種種好處。”隨後,加藤把他們挪到地上的房間裏,逼著獨錘寫通知書,並把高明放出去,讓他前去通知小刀會的各頭目……當趙敬武聽到小刀會被抓的消息後,他坐不住了。他本以為隻要主動幫助袁誠印尋找人質,把目標鎖定在日租界,袁誠印將會給租界加壓,沒想到最終還是小刀會遭殃。他相信,獨錘為了保護會員的性命,肯定被迫與租界合作,那麽小刀會的性質就變了。因為,日本之所以急著與小刀會合作,肯定會有更深的陰謀,想用小刀會的力量來完成。當夜色來臨時,趙敬武走出家門,回頭看看院裏的假山,在夜裏就像個巨大的窩窩頭扣著,天空陰沉沉的,風裏已經夾雜了冬的寒意。
趙敬武坐著黃包車來到小刀會的古董店裏,進門後,見幾個客人正在那裏看手鐲子,他走上前去問:“有景泰藍的鼻煙壺嗎?”
老板說:“有,您想要什麽顏色的?”
趙敬武說:“掐絲法郎的有嗎?”
老板點點頭:“有,請先生到後麵看貨。”
兩人來到後堂,老板說:“會長,不好了,小刀會馬上就要遭大秧了,獨錘下通知讓大家去日本租界開會。”趙敬武點點頭:“事情的經過我已知道了,唉,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看來,我們必須要采取行動了,你馬上下通知,號召兩百個會員,帶上最好的裝備,我們淩晨3點準時到達日租界大門口,衝進去把八斤他們給救出來,然後向外界宣布解散小刀會。”
“會長,難道您真舍得解散小刀會嗎?”
“除了這麽做還有什麽辦法?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我們現在找到袁誠印的夫人與孩子,就有辦法了。”
“日本人想用此來要挾袁誠印,我們哪容易找到。”
“會長您先在這裏休息,我馬上去。”
老板來到店裏,對店員說:“打烊了。”員工剛要去關門,有個煙童跑進來說:“我找老板。”老板走到他麵前:“我不吸煙。”
煙童說:“有人說,這包煙會帶來好運的。”
老板心裏一動:“好好好,多少錢?”
煙童說:“那位先生已經把錢付了。”
老板把煙打開,從裏麵抽出張紙來,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老會長不要輕舉妄動以防事態惡化,明天獨錘等人可安全回來。”老板拿著這個紙條跑到內房,見趙敬武正用布在擦手槍,煙鬥滾在地上。他把煙鬥拾起來放到茶幾上,把手裏的紙條遞給他。
趙敬武看了看:“什麽人送的?”
老板說:“有個煙童送來的,說是位先生。”
趙敬武說:“到底是什麽人?”
老板搖頭:“不知道,不過好像是咱們的人。”
趙敬武深深地歎了口氣:“既然這樣,我們就等明天再說吧,畢竟血洗租界容易,其後果不容易處理。現在政府軟弱,一旦跟租界發生爭鬥,政府都是殺自己人討好洋鬼子。如果這位兄弟真的能有辦法幫助我們度過此劫,那真是我們的貴人。”
老板點頭:“我相信上天會幫助咱們小刀會的。”
趙敬武苦笑道:“咱們不能指望上天,咱們的事情還得咱們解決。這樣吧,你去跟大家說,明天到租界後,無論八斤說什麽大家都要點頭同意,無論加藤講什麽話都要用力鼓掌。大家從租界回來之後咱們開個會再想辦法。當然,如果那位匿名兄弟能夠把事情解決了,那是最好,但是我們有必要做兩手準備。”
這是個沒有窗子的房間,門是鐵板焊成的,隻留有巴掌大的窺孔。周靚與兒子坐在房角的床上,她微微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是平靜,嘴唇輕輕地動著,在默念經文。
床對麵的兩個椅子上分別坐著兩個武士,一個留小胡子,一個是大胖子。他們抱著戰刀,盯著周靚那張粉嘟嘟的臉蛋兒瞅個沒完。靚靚懷裏的孩子已經睡了,臉上還泛著淡淡的笑容。小胡子舔了舔嘴唇說:“木村君,你先去休息,過兩個小時來換我。”
胖子點頭:“關係重大,要好好看著。”
小胡子說;“放心吧,不會出問題的。”
等胖子出了門,小胡子把鐵門從裏麵插上,點支煙吸著,眼睛不停地在靚靚的身上掃著,突然把煙蒂吐掉,用皮鞋粘了,悄悄地來到靚靚麵前,伸手去摸她的胸,靚靚猛地睜開眼睛,喝道:“拿開你的髒手。”小胡子掏出匕首來抵到孩子的身上:“你再叫我捅死他。”靚靚看看睡夢中的孩子,把眼睛閉上,嘴唇顫動著,淚水順著腮流下來,小胡子的手順著靚靚的領口探下去,這時傳來敲門聲,小胡子忙把手抽出來,跑到門前望去,見門外站著小田七郎,便把門打開了。
“小田君,你放心休息,這裏交給我了。”
“你剛才做什麽了?”小田冷冷地盯他。
“我過去幫著哄哄孩子。”小胡子笑著說。
小田七郎掏出槍來對著小胡子的手摟響,一聲響亮,伴隨著孩子的尖叫聲,小胡子握著自己的手哇哇大叫著蹲下,靚靚把孩子的頭緊緊地摟在懷裏,輕輕地拍著。小田七郎從牢房裏走出來,在院子裏來回踱著步子,他抬頭看看天空,天陰得很厚,有風,搖著樹上的枯葉沙沙作響。這時,他不由想到茶館裏賣唱的那位姑娘,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那美妙的聲音。他從兜裏掏出手帕來嗅了嗅,仿佛聞到股淡淡的香氣,便深深地歎了口氣。小田來到大門口,見兩個守衛坐在門前犯迷糊,便掏出槍來用槍管照他們的頭敲,惡狠狠地說:“你們還敢睡,吃了冷槍你們就不用醒了。”
兩個人立馬站起來,大彎腰道:“嗨,在下不敢了。”
小田七郎回到院裏,兩個門衛開始談論靚靚,一個說:“那娘們真他娘的漂亮,要不是小田看得緊,我就玩玩她。”另一個說:“那是督軍的夫人,肯定有味道。”兩人正談得興致,一個武士突然感到胸口震了震,忙用手去摸,摸到的卻是冷冷的刀柄,剛要喊叫,無限的黑暗侵進大腦,撲通趴在地上。那位正想著靚靚的美貌的武士發現同伴趴下了,說:“有膽量的趴到那娘們身上。”話剛說完,感到脖子冰涼,耳邊傳來低沉的日本話:“馬上喊小田君出來。”
武士隻得喊:“小田君,請……請出來。”當院裏傳來腳步聲,武士感到脖子劇疼,大腦暈了,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小田把門打開:“什麽的情況?”話剛說完,一道白線奔自己來了,猛地側身躲過,聽到鐵器撞到牆上的叮叮聲。他剛伸手掏槍,被黑衣人用腳踢飛了。小田拔出戰刀來,發現門口的兩人不是他的武士,而是兩個蒙麵人。
一個蒙麵人站在那裏抱著膀子,另一個撲上來。
小田把刀舉起來以劈山之勢砍下,蒙麵人用手裏的匕首頂住刀刃刷地滑到手柄,手腕猛地翻轉就把小田的手切了,疼得小田把戰刀扔了。小田明白,這個蒙麵人的功夫遠遠超過他,自己根本就不能贏,便拔腿就逃,卻感到背後嗵嗵被擊了幾下,撲倒在地。
蒙麵人來到他的麵前低聲說:“小田,你輸了。”
小田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是誰?”
蒙麵人笑道:“丁方!”
小田的眼睛越瞪越大,斷斷續續地說:“丁方?”
蒙麵人說:“夫人過來證明一下,省得他死不瞑目。”
一個蒙麵人過來,把頭套擼下:“小田,我是丁方的夫人水萍。”
小田深深呼口氣:“白……白……”話沒說完,嘴裏噴出口鮮血,瞪著眼睛就死去了。許久以來,小田想問丁方,是怎麽把5張牌變成白板的,如果他問的話,丁方肯定會告訴他,隻是他沒有時間聽了。水萍笑了笑,打趣說:“先生你聽到沒有,這大黑天裏,他臨死都說我皮膚白,嘻嘻。”
丁方說:“別取笑啦,進院。”
丁方與水萍跟另一位蒙麵人進了院子,正好看守靚靚的胖子與小胡子出來,丁方與水萍同時揚手,兩支匕首劃著天光,消失在胖子與小胡子身上,他們晃動幾下,倒在地上。丁方與水萍把頭套蒙到臉上,跟另一位蒙麵人躥進牢房。
靚靚吃驚道:“你是什麽人?”
蒙麵人把頭套撕下,靚靚發現是劉子軒,不由哭著撲了上去,劉子軒輕輕地拍著她:“靚靚,沒事了。”丁方說,“子軒,趕緊抱著孩子走,回家再擁抱也不遲啊。”劉子旋點點頭,去床上抱起孩子,拉著周靚,跟隨丁方與水萍匆匆地離開院子,他們來到胡同的小車前,子軒把孩子放進車,把周靚扶進車裏,走到旁邊對丁方與水萍說了幾句,然後開車走了。
回到家裏,子軒給周靚做了飯,端到桌上。她隻顧著哭,並不動筷,子軒忍不住也哭了,哭著去收拾了臥室,把周靚與孩子安排進去,自己就在客廳裏坐著。整個夜晚,子軒都坐在那裏,手裏握著與靚靚學生時期的合影靜靜地看著。自靚靚為救同學被迫嫁給袁誠印後,他雖然與她近在咫尺,卻始終不能親近,隻能拚命地去表現,想提升自己的官職,好離靚靚更近些,現在他們同住一個屋,但是他們中間卻隔著無法跨越的障礙,這怎麽不讓他心痛呢。
早晨,劉子軒來到督軍府,對袁誠印說:“下官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有人把夫人與孩子從日本人手裏救出來了。”
袁誠印驚喜道:“在哪裏,在哪裏?”
劉子軒說:“對方有個條件,讓您把抓進日租界的小刀會的人給救回來,否則您有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他們了。”
袁誠印氣憤道:“這算什麽找到,我哪知道是真是假。”
劉子軒說:“這消息是真的,我確定!”
袁誠印叫道:“你確定個屁,要是他們還在日本人手裏,我去搶人不是送他們的命嗎?這個險我不能冒。”
正在袁誠印發火時,電話響了,是靚靚打來的:“我們已經安全了,是小刀會的人冒著生命危險把我們救出來的,聽說你還抓了他們的人,你說你還有良心嗎?抓人的你不敢動,卻把幫著他們找人的給抓起來。如果你不把他們的人放了,把租界裏的人救出來,別說他們不放我們,就是放我們走,我們也不回去見你。”
袁誠印叫道:“靚靚你在哪裏?我這就去接你。”
靚靚說:“你把事辦好,我自然會回去。”
放下電話,袁誠印叫道:“劉營長,你馬上把抓來的人放掉,通知副官去租界救人,如果他們敢反抗,格殺勿論。對了,把他們帶到府上,等靚靚回來再放他們回去。”
日本在天津建立租界是具有戰略性目的,由於天津曆來是個重要的港口,如果把這個港口控製了,將來對於吞並中國,利用中國的資源實現世界統一大業是極為有利的,所以,加藤急於想把小刀會變成他們的工具,完全控製天津衛。
願望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殘酷的,早晨的時候,他的夢就醒了。那時,加藤正在大廳裏練刀,突然聽到院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便皺起眉頭對其他武士說:“出去看看什麽人。”武士剛把門打開,副官帶人衝進來,加藤吃驚道:“你們這是?”
“我們奉督軍大人的命令,把昨天抓來的人帶回去。”
“我不相信這是督軍的決定。”
副官倒背著手圍著加藤轉圈,最後站在他的對麵,兩腳張揚地叉開,梗著脖子說:“如果夫人與公子找到了,你認為督軍大人會不會下這個命令?”加藤的眼皮急劇地跳了幾下,隨後冷靜下來,搖頭說:“我感到你們的督軍應該叫賭軍,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賭是有風險的,輸了可能就會失去老婆孩子。”
副官不耐煩了:“少廢話,沒把握我們也不會來找你。”
加藤意識到事情不好了,是啊,如果他們沒有把握會變得這麽硬氣嗎?但他還是不肯相信人質被救,他派去的可是日本最優秀的幾個武士,曾經立過赫赫戰功,善於格鬥,具有百步穿楊的槍法,還有時刻為天皇犧牲自我的精神,想從他們手裏救走人質太難了。可是看副官這麽硬氣,他感到有必要去看看人質的安全,於是跟身旁邊的武士低聲說了說,那武士收起刀匆匆地走了。
副官知道他們想去幹什麽:“不用去看了。”
加藤氣憤道:“袁誠印素質大大的沒有,信用的大大沒有。”
副官笑了:“加藤,聽了你這話我都忍俊不禁,真是天大的笑話,你拿女孩子當人質,你們的素質好到哪裏去了?”
“我們為天皇的效命,生命都在所不惜。”
“對了,聽說你們會剖腹自盡,一會兒表演給我看。”
“我們最大的失敗會跟敵人同歸於盡。”
“好啊,你不想變成馬蜂窩,就盡管放馬過來。”
不多大會兒,之前探信的武士回來了,對加藤耳語幾句,加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大汗淋淋,渾身哆嗦得厲害,沙啞著嗓子說:“放,放人!”武士點點頭,去密室裏放人。正躲在大廳牆角聽動靜的周大年問:“前麵什麽情況?”
武士叫道:“計劃的失敗,必須的放人。”
周大年聽到這裏,臉色寒了寒:“我們的人質呢?”
武士說:“人質的被找到,計劃的失敗。”
周大年感到事情不好了,如果加藤與獨錘談好合作,獨錘想要他周大年的人頭,加藤肯定會給。如果加藤與袁誠印談成合作,袁誠印也不會饒了自己,他感到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裏,於是溜出房子,從後門逃走了……當副官見到獨錘後,笑道:“沒事了,跟我回去吧。”
獨錘說:“我要把我們兄弟的屍體帶走。”
副官對加藤叫道:“被你們殺的人呢?把屍體交出來。”
武士說:“被周大年拉去喂狼狗了。”
副官說:“狼狗在哪裏?”
武士領著他們來到後院,副官看到在樹上拴著兩條狼狗,他掏出槍來對著狼狗射擊,對手下說:“把狗抬上,帶著回府。”臨走時,副官笑嘻嘻地對加藤說:“你很可能感到好奇,心裏在想,我們怎麽找到夫人孩子的,那我告訴你吧,是周大年給我們通風報信的。”副官知道,這麽說就等於宣判了周大年的死刑了,省得他以後再害人。副官帶人走後,加藤咆哮道:“周大年,死啦死啦的。”
幾個武士開始去尋找周大年,可找遍了整個院子也沒見到。加藤歎口氣說:“我愧對天皇的信任,唯有自刎才可謝罪啊。”說著把戰刀抽出來,用雪白的手套抹抹,把刀尖抵到肚子上。幾個武士看到這裏嚇得脖子都縮了。加藤閉了會兒眼,慢慢地把刀挪開:“我的還有機會,現在的不能死。”說完站起來,紅眼睛瞪得老大,把頭昂起來哇哇大叫幾聲……袁誠印已經備好豐盛的酒席,等著為獨錘他們接風洗塵,並向他們訴說歉意,當然,他真實的目的是想耗點時間,等周靚與兒子安全回來再放人。當副官帶著獨錘4人來到大廳,袁誠印跑上去拍拍獨錘的肩說:“讓你們受委屈了。”獨錘眼裏流著淚水,並沒有吱聲。袁誠印有些尷尬,扭頭見士兵還抬著兩條狗,問:“你們從哪裏弄來的兩條狗?”
“周大年殺了他們兩個兄弟,喂狼狗了。”
“沒有人性,我絕不輕撓他們。對了,周大年呢?”
“我跟加藤說是他給咱們報的信,相信他這次死定了。”
袁誠印用手摳摳幹巴巴的眼睛對獨錘說:“兄弟啊,放心就是,我是不會輕饒加藤的,一定讓他們血債血償。對了,你們餓了吧,來來來,我們現在用餐。”
獨錘說:“我們回去。”
袁誠印說:“別介別介啊,已經做好了,必須在這裏吃了再走。”說著硬把獨錘按到座上,親自給他倒滿酒。獨錘提起酒杯來潑到地上:“兄弟們你們放心吧,我會為你們報仇的。”袁誠印的臉色寒了寒,重新給獨錘倒上酒:“你們放心,從今以後誰敢對付你們小刀會,我對他不客氣,你們小刀會的事就是我的事。”
沒多大會兒,劉子軒營長帶著靚靚與孩子走進大廳。袁誠印上去抱著兒子在臉上親得吱吱響,還想去親靚靚,靚靚用眼掃了子軒,把袁誠印的臉擋開:“袁誠印,做人要學會感恩。要不是小刀會的兩個兄弟與劉營長不顧自己的生死前去搭救,我們早被日本鬼子整死了。我聽看守我們的日本人說,等他們達到目的就把我們給處死,你說你怎麽感謝他們吧。”
袁誠印對劉子軒說:“劉營長,這次感謝你了。”
靚靚生氣說:“難道你老婆孩子就值一句感謝嗎?”
袁誠印想了想說:“我決定對劉營長進行提拔。”
獨錘與兄弟們抬著兩條狼狗默默地走出院子,院外停著幾輛小刀會的車,他們把狗放進車裏,開車走了。回到小刀會,獨錘對高明說:“師弟你負責給兩位兄弟辦後事,另外給他們的家人多送些錢,跟他們說,從今以後我們小刀會的人都是他們的親人,有什麽事盡管來找咱們。”說完,無精打采地走進書房,抬頭見趙敬武坐在沙發上,不由淚如雨下:“會長,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兄弟,會長你趕緊回來吧,我沒能力挑起大梁啊。”
“這件事情並不能怨你,就算是我,也把事情想簡單了。”
“會長,我真的感到自己無法勝任,您還是另找個人選吧。”
“現在沒有人能夠代替你,再說我也不能選擇這時候回來,現在各租界都在找我,我回來了,小刀會又會成為大家的靶子了。我之所以沒有馬上離開,是因為還有件事必須要做。”
“會長,我明白,我們現在還沒有殺掉周大年。不過您放心,副官臨走時對加藤說,是周大年透露了靚靚的藏身處,想必加藤肯定會殺掉他的。”
“周大年是個非常敏感的人,我感到他現在應該逃出租界了。”
“那我馬上派人去找到,一定把他碎屍萬段,否則我這口氣就出不來。您不知道,他向咱們兄弟開槍的時候那種得意的樣子,我現在想想心裏都在流血,我必須把他殺掉,要不我吃不香、睡不寧。”
趙敬武點點頭:“八斤啊,我從老家一路追他到天津,他周大年總能夠找到避難所,總能夠臨危脫險,這就說明他並不簡單。放心吧,惡有惡報,我相信周大年肯定不得好死。從今以後,讓兄弟們留心點,不用刻意去找,刻意更不容易找到,要忽視他的存在,讓他敢於露麵,才是抓住他的最好辦法。不過,我留在天津,並不是因為周大年,這件事比周大年的命更重要。”
周大年頭上戴著草帽,無精打采地走在街上。回想自己這次出山,本以為靠著加藤做點事情,沒想到日本人會逼著他去綁架自己的女兒與外孫,結果事情還失敗了。周大年感到有些累了,想回到小房裏待著,弄幾本佛教的書打發時間。
當他拐進巷子,有個小孩把黑碗舉到他麵前:“先生,可憐可憐我,給口吃的吧。先生您發發善心,神明會賜福給您的。”周大年皺皺眉頭,正想把他一腳踢開,突然發現捧碗的那雙手是那麽修長,不由心裏一動。這個是七八歲的男孩有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眼睛裏充滿了強烈的欲望。
“孩子,你家裏還有誰?”
“我娘死了,我爹病在床上。”
“這樣吧,領我回家看看,我給他出錢抓藥。”
孩子歡天喜地地領著周大年,東拐西拐來到一個破院裏。房子已經塌了多半,還有半間耷在那兒。周大年隨著孩子鑽進破房裏,見床上躺著個人,麵黃枯瘦,喉嚨裏就像裝了把二胡。周大年從兜裏掏出兩塊大洋,扔到桌上:“找個醫生看看吧。”
病人說:“快給好人磕頭。”
小孩馬上跪倒在地,給周大年磕響頭。
周大年把他拉起來:“去找郎中吧,過幾天我再過來。”
周大年回到自己家裏,坐在客廳裏抽了支煙,看著自己那隻受傷的手在發呆。這時,他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那孩子的雙手是那麽的修長,這可不是一般的手,是做賭手、當扒手最好的材料。他心裏突然冒出個想法,我自己不能賭了,為什麽不培養後人代我去賭呢?把他變成丁方那樣的賭手,將來利用他翻身。這麽想過,周大年臉上泛出猙獰的笑容,他用力點點頭說:“就這麽辦了。”早晨,周大年來到孩子家,低頭鑽進半間房裏,對床上的人說:“孩子呢?”
“恩人來了,快坐下。孩子出去討飯了。”
“您的病好點了嗎?”
“郎中來了,抓了藥,我喝了藥好多了。太感謝您了,您是我們的大恩人呢,我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那您好好養病吧,我先回去了。”
周大年從小房裏出來,站在院裏四處看看,見院牆處有些爛柴,再看看半塌的房上露出的檁條與葦箔,不由泛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把牆根的爛柴抱了些堆在小房的窗前,房裏的病人問:“是誰啊?”周大年伸手摸塊磚,跑進了房裏,冷笑說:“你活著對孩子是種拖累,你死後,我把他當做我的兒子,教他日進千金的辦法。”
“恩人,別,我還不想死。”
“不,你必須死。”
他用手裏的磚頭對著那蓬亂的頭拍幾下,病人瞪著眼睛就死去了。周大年把磚頭扔掉,然後放把火走了。他倒背著手走在巷裏,不時回頭看看自己的成果,那火越來越旺,冒著狼煙。他來到街上,找到正在巷口要飯的小孩,對他說:“你家裏出事了,快回去看看。”
孩子說:“恩人,你來了?”
周大年說:“我看到你家裏著火了。”說完領著孩子回到院裏,見房子已經被燒得完全塌了,熱烘烘地熏人。小孩子抹著眼淚喊:“爹,爹。”周大年撫著他的頭說:“孩子,你爹被燒死了,你有去處嗎?”小孩子哭著搖搖頭。周大年說:“跟著我吧。”
小孩跪倒在地上就磕頭說:“我做牛做馬也報答您的恩情。”
周大年把孩子領進家裏,給他洗了身子,換了衣裳,並給他起名周克武,讓他從今以後喊自己爸爸。這孩子也乖,有好吃的有好穿的就把親爸給放下了,每天圍著周大年討他的好。
周大年買口大鍋,在裏麵注進油,抓把骰子扔進去,讓孩子用手指夾出來,並對他說,如果夾不完就不準吃飯。一次,周大年順著窗子看去,見小孩子雙手伸進鍋裏撈,他提著棍子出去,把小孩摁到院裏在屁股上打了十多下,從此,小孩子再也不敢取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