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深陷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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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噩夢,全是噩夢。
    雨瞳不知道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驚濤駭浪般的絕望,將白天和黑夜混擾,將日月星辰吞沒。她隻知道,自己在這間被封閉的小屋裏已經不知幾天幾夜,每一刻都在聲嘶力竭地叫喊、辱罵、哭泣,將能看到的一切都砸碎……終於,身體已經沒有一絲力氣,甚至連哭的力量都沒有,眼眶已經深深凹陷,嘴唇已經幹裂後流血,流血後再幹裂,不知道幾次,早已忘記了痛楚。
    身體像死屍般癱倒在地上,思想卻還保留著最後的那一絲清醒。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現實就是,自己救了那個可怕的男人,而他卻在最後一刻,殺光了所有的人。朋友、孩子、長老、無辜的人,所有曾經將他當作神靈的人,全因他而死……而這一切,全是自己的錯,因為自己的無知和憐憫,害死了部落中的所有人,因為自己的無知和憐憫,讓這天下最可怕的惡魔,得以重生……阿赤風滾落的頭顱,小蠻冰冷的胸膛,還曆曆在目,成為紮在心口的那把永遠無法抹去的刺刀,每想一刻,它便在心頭紮深一分……該死的不是他們,而是自己,自己是這一場罪行的罪人,自己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人。
    掙紮著身體,眼光瞟見了那地上的碎瓷片,咬牙拾起,朝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切了下去……
    ”王此次回歸,真是上天的眷顧!”鬼軍師在寶座前恭敬地跪下,眼角偷偷瞟著柳夜朔的身影。
    隻見他麵目冷淡,似乎並沒有特別的回應。
    自己寄於他籬下,本想趁他失蹤之際,掌握這王業大權,卻不料他失蹤了三年,其威嚴卻不減,這些屬下竟然不離不棄,找了他三年。
    如今他回來了,這氣勢卻越發得冷靜陰沉,讓人不寒而栗。
    如今鬼軍師才明白,什麽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起來吧。”
    鬼軍師幹咳了一聲,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項計劃如何了,你說要準備十年。現已經過了七年了。”柳夜朔鳳眼流轉,閃過一絲陰冷之色。
    他已將全部回憶拾了回來,現在應該是重操大業之時了。
    鬼軍師輕輕一笑,上前在柳夜朔耳邊輕語了番。柳夜朔深思著點了下頭,轉眸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雖沒有言語,卻讓鬼軍師腿忍不住顫抖了下。
    他幹笑了下,彎唇道:”屆時,莫說一個朱祐樘,就算是紫禁城的一隻螞蟻,也逃不過王的手掌心!”柳夜朔聽畢,眉頭忽緊,似有似無地哼了下,將目光從鬼軍師臉上收了回來,拾起茶盅喝了口。
    見此情形,鬼軍師激靈一笑,轉了話題:”屬下鬥膽問一句,那女子是誰?”眼神一閃,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房內踱了一圈,又回頭瞟了一眼鬼軍師:”本王的女人,需要向你匯報?””噢……不用,當然不用。”鬼軍師慌亂的臉色一變,幹笑道,”屬下隻是好奇而已,這山莊從未有過外人進入,王將一陌生女人帶進來,若是親近了王,心懷不軌,就凶險了。要不要屬下幫王去調查一下此女子的來曆。””不用了。”柳夜朔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
    正在此時,一記侍衛的聲音悍然響起。
    ”王,那女人自盡了……”
    柳夜朔臉色瞬白,怔了片刻,忽地上前一步提起那侍衛的衣襟,雖未說話,眼神卻可以殺死人……那侍衛差點沒被柳夜朔拎到窒息,幹涸著喉嚨,擠出一絲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她……她用破碎的茶盅割開了手腕……不過,人救過來了……”。
    他話剛落,身子便被一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隻見柳夜朔二話沒說,便直衝著雨瞳的房間而去。
    鬼軍師話說到一半,卻見他如驚弓之鳥般瞬間消失,眉頭一皺,朝身後的森羅疑惑地問道:”此女到底是誰?”森羅抱拳恭敬地回道:”稟報軍師,此女是此次王流落在外遇到的女子,具體情況我還不知,但知道王似乎很重視這女子,萬像的手臂就是因她而斷的。”鬼軍師聽畢,慘白珠子瞟向了一側捧著用白布包著半截斷手的萬像,見他一臉委屈和憤慨,冷冷一笑,對森羅道:”我們去看看。”一行人走進禁閉雨瞳的屋子,見地上一片狼藉。
    柳夜朔的身影端坐在床前,注視著眼前一張清秀而憔悴的臉龐,她因為流血過多,而暈眩過去,手腕上,還包紮著帶著一絲血印的紗布。
    他凝神注目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鬼軍師一行人進屋來,眉心聚集著特別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麽。
    鬼軍師屏住呼吸,不敢打破這份寂靜,隻是向身後四大高手使了個眼色,眾人會意了下,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走出門口,鬼軍師神情嚴肅,忽然對著身後的森羅扔了一句。
    ”去查下這女人。”
    ”喏。”
    2
    接下去的日子,雨瞳奇跡般地再也不哭喊吵鬧了,乖乖地養傷,幾日下來,身體漸漸恢複起來。
    意識忽然清醒。
    自己絕不能這樣死!
    如果自己死了,誰來為死去的小蠻和阿赤風報仇,誰來為死去的牧民們報仇!
    處在這惡魔的巢穴之中,自己要活著,這樣才能有機會,將這魔頭除掉!為他們報仇,為天下除害!
    對,自己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門一開,進來三位侍女,麵容姣好,卻透著一股陰冷的殺氣。
    ”姑娘,王要見你。”
    ……
    出了房門,隨著幾位侍女的身影而去,見她們雖然身形纖細,卻腳下生風,步伐之間,無不透露出極深的內力。雨瞳心一緊,心想連侍女都是武功高強之人,自己想在這裏有一番行動,恐是難上加難。
    她倒吸了口氣,隨著侍女的步子,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院子前。
    三個侍女停下腳步,輕喚了聲:”王,夕落姑娘帶到了。”院子裏空落落地傳來一聲”嗯”。
    聞言,三人竟然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拋下雨瞳一個孤單的身影。
    雨瞳也沒多想,提起裙角向院子中走去。
    院子中水汽如煙,濕濕地彌漫在空氣裏,又像霧般模糊著雨瞳的視線。雨瞳屏住呼吸,挪著步子小心地探著向前,直到眼前漸漸明亮,卻見到一個碩大的溫泉池子跳入眼簾。
    她一驚,連忙收住腳步,定神一看,隻見霧氣繚繞的池子裏,隱隱坐著一人,墨發如緞,輪廓勁瘦優美,如月般完美的臉龐,在水汽的映襯下,更顯得絕世風華……他身無一物,半截胸膛裸露在水麵之上,水珠在結實的肌肉上凝結,又不住地往下滑落。眼睛上如碎玉掛墜,半張半合,帶著撩人心脾的性感……雨瞳回過神來,一想到這仙人般的男人本是個殺人惡魔,倒吸了口氣,心一抽緊,將拳頭捏起了一個團,眼光卻暗暗瞟向一側太師椅上橫跨著的一把銀劍上,心中打算著。
    水聲伶仃,空氣中淡淡傳來空靈的聲音。
    ”替本王將衣服拿過來。”
    聲音仍然是那麽好聽,若不是這番遭遇,雨瞳會是以為那是七王爺的聲音。
    她瞟向一側衣架上的袍子,咬了牙,一聲不吭上前拿下它,一轉身,卻不料那柳夜朔已從池子裏走了出來,身上不著一物,竟赤裸裸地站在雨瞳麵前。
    腦門一熱,竟覺這水汽越發得脹熱,她控製住有些慌亂的心神,走到他背前,將袍子往那修長的身體上一披……身體向前猛地一躍,抽出一邊的長劍,如閃電般向他的心髒猛刺而去……這一刺,雨瞳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的,而且絕對準確無誤,這樣近的距離,即便不死,也定可傷了他……隻是,她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那銀劍明明在自己手中刺出,卻在一瞬間,如拋物線般脫落,在空中無力地翻騰了幾下,啪一下掉落到了池子裏;而自己的手,卻不知何時被那柳夜朔緊緊地抓在手心,身體卻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推,竟然也隨著那劍失控地向池中落去……嘩啦!
    隨著一聲水花四濺的聲音,雨瞳的身體整個掉進了池子。她舞動著四肢,嘩一下從池子中站了起來,從頭到腳,如落湯雞般滴滴答答往下掉水。
    她來不及反應,拾起水中的長劍,掙紮著爬出池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往柳夜朔身上直刺而去……這回,連人帶劍,又被他用力地一拋,整個地往後掉去……再一次地落水,雨瞳已經筋疲力盡,然她卻咬住牙,跳出了池子,狂吼一聲,又向著柳夜朔衝去……這一回,他卻沒有躲,身體不偏不倚地站在那兒,竟讓那長劍直直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隨著一股鮮紅的液體從透亮健碩的胸口流出,雨瞳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她驚呆了。
    第三次的攻擊,自己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沒有勝算的把握,隻是憑著一股蠻勁,心中隻想著與他同歸於盡……然而,他這次卻沒有躲,硬生生地讓她將長劍刺入他的身體。
    依他的武功,殺了她如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而這一次,他竟然沒有躲!
    雨瞳腦海一片空白,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殺這惡魔的計劃,竟然會這般容易就達成了……太過驚奇,卻反而不相信這是真的,放開劍,身體倒退了三步,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柳夜朔的臉龐,直勾勾地似乎在問這是為什麽。
    柳夜朔忍住疼痛,伸手用兩個手指在長劍上輕輕一夾,隻聽”咣”一聲,長劍應聲而斷,隻留下一個劍頭還生硬地插在傷口上。
    絕美的臉上,漸漸揚起一絲慘白的笑容,道:”這下,你可滿意?”
    這絲笑容,突然令雨瞳如剜了塊肉般難受,讓她整個人都蔫了,嘴唇卻不住地顫動,說不出一句話。
    跑來了四個侍衛,一見到柳夜朔受傷,嚇得腿一抖,刷一下跪倒在地,斷斷續續地叫道:”王……王……屬下來遲……”又轉身高叫,”來呀,將此女拿下……”柳夜朔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情,忽然輕輕動了下手指,示意他們出去。
    見一側侍衛沒有反應,冷若冰霜地補充了一句:”還不走?”
    ”可是……王,要不要叫大夫來為您看傷……”侍衛急了。
    柳夜朔聞言,猛地轉過頭盯住那侍衛,雷劈似的眼神像是要吞下他。侍衛嚇得腿一軟,連忙聽命出去了。
    院子裏又恢複了平靜,雨瞳怔怔望著眼前的男人,看到他的傷口不斷地往外冒著血,臉色愈來愈蒼白,卻麵無表情,不發一言。
    他為什麽要打發走侍衛,連大夫也不叫……他瘋了嗎?
    他難道想就這樣死了嗎?
    雨瞳腦中無數個問號,越發得手足無措起來。
    終於,她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什麽。”柳夜朔聽言,緩緩轉過頭,眼神在她有些錯亂的臉上停留了一下,蒼白的嘴唇輕輕一動,勾勒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雨瞳見狀,順手抄起地上的那把斷劍,衝上前去,將刀刃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隻要稍稍一用力,便會割開他的喉嚨……”你不怕我要了你的命?”她眼含憤怒,對著他的冷漠低聲咆哮著。
    水光蕩漾,反射在他仙魅的臉龐,結起了一層金色的光圈,目光沉沉似水,卻像是一眼要望進雨瞳的心裏。沒有反抗,沒有責怪,語氣平淡得讓她心驚肉跳……”惡人,好人,殺,還是不殺,由你。”說完,嘴角泛起一個淡漠的微笑,卻是掏心剜骨。
    那一刻退卻了,手中的長劍微微顫抖了幾下。
    殺掉惡魔,自己不會手軟,但此刻,在眼前的仿佛不是那個殺人如麻的柳夜朔,卻是那個有著天真笑容的小妖,那個救過自己很多次的小妖……”小妖,晚安。”
    ”現在的你,很美,很善,很可愛,現在的你,是真正的好人。”……
    回憶一幕幕浮現,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輕輕一記,便可要了他生存的權利,隻是,為何自己下不了手……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
    ……
    手中的長劍咣一聲掉在地上,猛地朝天聲嘶力竭地狂叫一聲,又無力地癱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柳夜朔緩緩地從椅上起身,捂住傷口走到她麵前,許久許久盯住她的臉龐,突然收回目光,漠然轉身,向門口走去。
    ”小妖還活著嗎?”
    身後傳來雨瞳涕泗滂沱的喊聲。
    停下腳步,留住背影,卻傳來一聲鬼魅般的歎息:”從來就沒有小妖……”
    ……
    修長的身形漸漸隱沒,雨瞳無力地用手支起絕望,放聲大哭起來。
    3
    ”姑娘,姑娘,姑娘。”
    不知是多少次的呼喚,將沉睡的雨瞳驚醒。
    她迷糊著睜開雙眼,隻見是滿眼的紅,鋪天蓋地的紅。
    張揚的紅色,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腦子陡然清醒,刷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定神一看,眼前站著一排侍女,也全部身著紅色裙衫。整個房間裏,布置了各種紅色的禮花、綢緞,還有一個悍然入眼的大紅喜字。
    她驚恐地從床上躍下,衝到銅鏡前,隻見自己身著大紅袍子,頭戴鳳冠,臉龐也被裝飾一新。這……這分明是如假包換的古代新娘……太過驚異,手腳發冷,忽地轉身,對著一排侍女高叫:”這是作甚?”
    ”夕落姑娘,您昏睡了好久,不知道喜事臨門。今天是您和王的大喜之日。奴才們向您道喜……”什麽,大喜?
    柳夜朔要和自己成親?
    晴天劈靂當頭而來,幾乎暈眩過去。
    嘴唇瑟瑟發抖,腦子像過山車一般地運作,卻更加地混亂。
    與這惡魔成親,不如殺了自己。
    想到這兒,忽然抓起頭上的一隻簪子,抵住喉嚨,威脅著:”快放我出去,否則我就死在這兒!”侍女們急了,亂作一團,圍住發狂的雨瞳,卻無一人敢上前。
    門一開,進來身著紅袍的高大身影。
    侍女們一見柳夜朔來了,又嚇又驚,刷一下在他麵前跪了下來,連聲道:”王……夕落姑娘她……””都出去吧。”
    冷冷拋下一句,一行人手忙腳亂地出了門,房間內又恢複了平靜。
    ”你不要過來。”雨瞳倒退了幾步,拿著簪子的手又緊了幾分。
    柳夜朔冷笑了下,在一邊的八仙桌前坐下,緩緩抿了口茶,不語。
    ”放我出去。”雨瞳幹澀著嗓子,挺起身子,用盡力氣狠狠吐道。
    他卻勾唇一笑,撫過被嘴唇濕潤的茶盅邊緣,淡淡道:”本王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讓你殺我。你不殺,就隻有做本王的女人,才能活。明白嗎。””你瘋了!”雨瞳鼻子一哼,睨笑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寧願死,也不會做你的女人。””因為我是壞人?”柳夜朔聞言,彎唇一笑。
    ”是的。”
    ”什麽是壞人?”
    ”你現在這樣。”
    ”是嗎?”
    ”不是嗎?”
    ……
    話音落下,柳夜朔忽然一個箭步上前,隻輕輕一抹,那根簪子便啪一下落到了地上,又伸手一抓,緊緊抓住雨瞳兩隻無措的手臂,將她壓到了牆邊,又探下頭來,用鼻尖死死抵住她的額頭,陣陣溫熱之氣撲麵而來。雨瞳想逃,卻不料身上像是點穴般動彈不得……”說我是好人的是你,說我是惡人的也是你。本王問你,在你麵前的,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雨瞳咬住牙,用噴火的目光對準他,狠狠地吐道:”你根本不是人,你是惡魔!””那為何不殺本王?”
    ”那是因為你救過我,所以,接下去,我會不顧一切抓緊一切機會,將你碎屍萬段!”眼前的女人聲音低沉,卻帶著濃濃的殺氣,目光如炬,不帶一絲退卻,這一幕直撼柳夜朔的心底,痛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抓緊她的手,力量重了幾分,卻更像是自己的心,被擰成了一團的感覺。
    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女人說的話,讓自己的心這般疼痛,比她刺入身體的劍還要鋒利。
    低吼一聲,提起她的身子,向床上重重地一扔,還未等她起身,已飛躍上前,一下將她壓在身下。
    湊近她的臉龐,陰陰地吐出一句:”好吧,現在告訴你,什麽是真正的惡魔!”話音落下,伸手撕開了她胸前的紗衣,隨著一陣衣料被撕裂的聲音,片片碎布在他的手掌裏飄落。雨瞳一陣驚叫,身體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努力地揮手掙紮,想要擺脫禁錮,卻無奈他暗施內力,不但逃不走,反而被他更緊密地製住。裸露的肌膚相互的摩擦,反而更激發了野獸般的欲望……嘴唇像雨點一般落在她身體的每一部分,就像強盜一般毫不憐惜地不斷掠奪。每一寸肌膚,都是他想要占有的領地。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已經在他心裏住了那麽久,在這一刻像火山一樣爆發……”本王已經不欠你了,所以現在要你還給本王。”猛地探到她的耳邊,惡狠狠地吐出一句,又生硬地用嘴咬住了她嬌嫩的兩瓣櫻唇,電擊似的將它含入口中。
    啊--
    隨著一聲慘叫,嘴唇被她皓齒狠狠咬住,用力掙脫開來,卻已撕成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一股腥味撲麵而來……身體瞬間分開,隻見眼前那張血脈賁張的清秀臉龐上,還殘留著他的鮮血……雨瞳迅速逃離了束縛,縮起身體,躲進床角,眼眶噙滿淚水,身體不住地顫抖,像一隻剛剛被暴風驟雨淋透的綿羊……臉漸漸變得鐵青,猛地伸手用力掐住雨瞳的脖頸,將她從床角拎了起來,這力道,再多一分力,就可擰斷雨瞳的頸骨。而此刻的她,因為窒息而臉色煞白,臉部扭曲著痛苦的形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自己,這次,她惹怒他了!
    啪一下,將她從床上扔向了地麵。瞬間回轉的空氣回到咽喉,讓雨瞳一陣猛咳。”禽獸!”帶著哭腔的聲音已經沒有一絲生氣,像刻刀般在他心頭又狠狠地劃了一刀。”你殺了我吧……””殺你,有這麽簡單?”緩緩起身,對著門外的侍衛高叫一聲。
    ”帶到陰府去。”
    4
    月影重重,此時進入陰府,最可怖。
    陰府,顧名思義,陰曹地府。
    然而,這裏卻比地府更恐怖、更肮髒。從進門那刻起,慘叫聲、哭泣聲、鞭子抽打的聲音,不絕於耳。而昏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見,卻聽得比任何時候都心驚肉跳。
    雨瞳被兩個侍衛拎著身子,重重地丟在了充滿腐臭味的地上,渾身骨頭如散了架般,癱軟一團。還未定神,燈光亮起,一雙繡花鞋出現在她眼前,循著上去,看到一張布滿皺紋的女人的臉,枯黃的頭發,可憎的眼神,嘴唇幹巴巴地抿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仿佛下一口便要吞了她。
    老女人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重重地在雨瞳的臉上扇了一掌。雨瞳虛弱的身子滾出老遠,許久才回過氣來,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把衣服扒了。”女人聲音冷淡無比,似乎眼前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
    雨瞳不住地掙紮,卻敵不過兩個凶猛的侍衛,沒過多久,便赤條條地站在那女人麵前。
    ”你……”眼神羞辱難當,眼淚已經凝在眶,卻不奈手腳被製住,怎麽也動不了。
    一件臭得發黑的麻衣從她頭上劈天蓋地地落了下來,身體就這樣空蕩蕩地被套上了這件所謂的衣服。不知哪來的風,嗖嗖地鑽進無處不在的破洞,感覺更加陰寒刺骨……”風姨,如何安排這女人。”
    ”到落香處去。”
    隨著這一聲喝令,雨瞳裸露的雙腳不知何時套上了冰冷沉重的腳鐐,身體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往下揣,連提腳的力氣都沒有了。然而剛剛遲疑著步伐,不知從哪兒落下劈頭蓋臉的鞭子,頓時皮開肉綻,鑽心的痛直衝腦門。她腿一軟,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眯開了眼睛,卻是一陣接著一陣的痛楚,咬著牙定神一看,卻見一陰森的黑洞。而這洞的周圍是大小不一的糞坑,不時還有糞便從天而降。一時間糞便四溢,臭氣熏天,無數條蛆蟲就在她腳邊蠕動。有一些還往她身上爬,嗖嗖地往她背後的傷口裏麵鑽。
    一陣惡心湧上心頭,她忍不住哇哇大吐起來,直吐到肝腸寸斷,沒了魂兒……”新來的?”
    直吐到黃水也幹淨,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轉頭望去,隻見一個死人般的白頭發老人,無力地靠在一側的牆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她,似乎是在和她說話。
    ”這是哪兒?”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看來也是被擄來的。”老者歎了口氣。
    ”這裏……是哪兒。”她又重新問了句。
    ”陰府。”
    ”陰府是什麽?”
    老者吃力地用手一支,將幹枯的身體正了下,苦笑道:”陰府就是來了以後永遠也不可能活著出去的地方。”看著雨瞳疑惑的表情,他又歎息道:”夜朔王狠毒異常,四處擄來活人,來這裏為他賣命。這陰府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就是這裏,叫落香處,專門處理這山莊中所有汙穢之物,比如糞便,比如死人……另一部分則是進入一個神秘山穀,那裏不知是什麽惡毒的地方,個個做了活靶子,出來的屍首無不斷頭斷腳,四分五裂,死狀可怖。進入陰府,便別想活著出去,不是被打死,就是累死……”聽完他的話,雨瞳心髒停跳了幾下,幾乎斷了氣。
    這柳夜朔,原來比自己想象的狠得多、惡得多。他根本已經是一個曠世魔頭,竟然做出這等可怕之事……心中悔恨異常,隻怪自己當初為何不一刀宰了那魔頭。
    想到這兒,最後那口氣也吐盡,身體一軟,無力地靠向了潮濕的牆壁上。
    ……
    痛楚,惡臭,疾病,夢魘,所有的一切,如影隨行。每天,不到天亮,隨著那些奴隸拖著沉重的腳鐐出門,在鞭子和辱罵中,如死屍般地勞作,帶著蛆蟲的食物在一次又一次的嘔吐之後,生澀地往下咽……在這個陰曹地府中,雨瞳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離死亡那麽近。胸口的那口氣,浮若遊絲。若不是心中的那憤恨支撐著她,她寧願就這樣死去,好早日結束這份痛苦。
    天未亮。
    那風姨支著臉冷若冰霜站在門口,打量了下裏麵的人,哼了一句。
    ”都給我起來,幹活去!”
    腳鐐被重重地一扯,身體再不依,也被拖著出了洞口,一個趔趄倒在烈日之下。陽光刺得她睜不眼睛,還未回神,身後又是重重的一鞭,隨之而來一陣嗬斥。
    ”裝什麽死,去洗桶子去!”
    身體虛晃一下,卻不料一隻手伸來,死死捏住她的小臉,傳來風姨惡狠狠的聲音。
    ”還當你是王的女人?你給我聽好了,在這裏,想死也沒那麽容易。”說完,身體被她重重地一推,像樹葉般飄落在地上。風姨還不解氣,衝上前來,正想掄手再給她一耳光,卻不料迎麵而來一個嘲諷的笑容,讓她不由得一怔,手留在空中,竟沒有落下去。
    ”我不會死的。”雨瞳冷笑著,將這份嘲諷慢慢放大,幹澀的眼神此時透露著別樣的殺氣,竟望得風姨心中發冷。
    ……
    身後一陣惶恐的行禮聲。
    ”參見軍師!”
    一群侍衛依次落下身子,恭敬地向院子中間的一個人抱拳行禮。雨瞳的眼光也隨著而去,一見那人的臉,卻驚得目瞪口呆……這個人,自己見過!
    正是那日在太學院的紅門大院裏看到的”鬼”!
    那個與劉婆婆交談的像貞子一樣的鬼!
    回憶頓時充斥著腦海,那晚的情形一幕幕回來。
    劉婆婆通過暗道,進入紅門大院與一個鬼交談,然後沒過多久,她便被殺死,而且是被槍打死……那時的疑問盤旋在心頭,隻是因為後來被賣妓院,又被七王爺擄去選秀,之後,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自己倒是忘記了這些疑問。
    而此刻,這個鬼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而周圍的人都喊他”軍師”……不知是驚奇還是喜悅,讓她臉上有些興奮,竟一時沒有發現那鬼軍師已行至她麵前,用枯井般的眼神打量著她,似乎對她很好奇:”夕落姑娘,在這裏受罪了。”
    雨瞳被他話語一驚,從冥想中回過來,朝他狠狠吐了記口水。
    那鬼軍師躲閃不及,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邊的風姨大叫道:”你這瘋女人!”她是天生的虐待狂,衝上前去,一把揪住雨瞳披散的長發,左右開弓,掄起了巴掌,咬牙切齒,每一記都用盡全身的力氣。雨瞳的臉很快腫成了青色,嘴角不住地流血,連一邊的鬼軍師都看得心驚肉跳,別過臉去。
    突然,風姨發瘋似的叫聲戛然而止,一片寂靜以後,隻見那瘋狂的臉,轉化成一個痛苦而詫異的表情,身體漸漸地往後一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竟就這般沒有活氣了……在場的人倒抽了口冷氣,凝神一看,個個大驚失色。
    那院子門口矗立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柳夜朔。
    隻見他臉色嚴肅,緩緩走到雨瞳麵前,輕輕撫過已經暈眩過去的小臉,眉頭一皺,猛地伸手將她攔腰抱起,一聲不發,轉身向院子外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場的人才回過神來,嚇得手腳不住地顫抖,滿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