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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政府的一座紅樓內,郝歌天滿臉幸福地在一份文件上簽了字。
隨即,他抬起頭來對秘書小張感歎道:“唉,能把慶州市的自然風景列入人類文化遺產名單,也算不虛此生了。”
“是呀,大家都挺受鼓舞的。”小張應和道。
郝歌天十分仔細地將文件夾整理好,遞給小張,囑咐道:“告訴他們,一定要抓緊。另外,還要檢查落實的情況。”
小張點頭稱是,然後拿著文件離去。
郝歌天長出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前,神情放鬆地推開窗戶向外望去。窗外,展現出一座典雅秀麗的新興城市,她依山傍水,樹木蒼翠,既有富利豪華的現代化大廈,又有古樸莊重的古代建築,整個城市的規模相當完美。
郝歌天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輕鬆的笑容。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郝歌天走過去拿起聽筒:“喂?……喲,是馬老呀!我是小郝……哦?……”
馬老顯然沒有給郝歌天帶來什麽好消息,他的臉色一時間變得十分難看,眉頭也越皺越緊,語氣開始沉重起來:“哦……不管怎麽說,馬老,我都感謝您……沒關係,我相信組織……對,馬老,您要相信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那好,再見。”
放下電話,郝歌天下意識地抽出一隻煙,卻遲遲沒有點燃。
片刻,他拿起另一部電話:“關書記,我是歌天……”
電話裏傳來了關書記的笑聲:“噢,歌天呀,聯合國那個考察團怎麽要啦?”
“你放心,那件事已經辦妥了……”郝歌天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道:“是這樣,我聽說中紀委下來了一個調查組,這事是真的嗎?”
“有這事,不過因為你忙,就沒跟你打招呼……”
“哦?這麽大的事,也沒有通過常委?”
“這事咱常委怕是鞭長莫及吧!弄不好還會有幹涉辦案之嫌啊!”
“您誤會了,我不是說要幹涉他們辦案,我是說……關書記,您看,聯合國考察團正在慶州,還有,那幾個外商投資項目也到了關鍵階段,穩定壓倒一切呀!而且我還聽說,有人想在慶豐高速公路上做文章,您心裏可得有個譜。說實話,當不當省長對我並不重要,我隻想踏踏實實為咱們省的經濟建設做點實事……”
“我說歌天啊,穩定固然要抓,經濟也一定要搞,可案子也不得不查呀!跟你說你肯定知道,就是葉筱薇那檔子事兒,前兩天有人又把人家的孩子給綁架了,風有消息說要敲詐二十萬,鬧得滿城風雨,葉筱薇被逼無奈就四處找,連中紀委也知道了,聽說她還找過你?”
郝歌天聞聽此言頓時驚慌失色,有些語無倫次地道:“您……您是怎麽知道的?……哦,對,小葉來找過我,我們以前就挺熟的,她可能也是有病亂投醫吧,心裏發急……是,那是,孩子的安全是大事……好,再見。”
放下電話,郝歌天頹然坐在沙發上,一縷從窗簾縫隙射進的陽光使他眯起雙眼。他那原本紅潤富態的臉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鬢角已花白,額頭皺紋很深。
此時,秘書小張悄悄地走進來,略有驚訝地問道:“郝省長,您……您不舒服啊?”
郝歌天閉著眼睛擺了擺手,緩慢說:“唉,老啦!累了,病了……看來我需要住院了……”
“郝省長,現在住院可不是時候啊。班子調整正在關鍵時期,您……?”
“不行了,我已經沒有這個心氣兒了。”
“郝省長……”
“人一老,有些事情就身不由己啦”
說著,郝歌天強緩緩站了起來,披起外衣向外走去……省政府不遠處有一條府北街,那裏古木蒼鬱,花香怡人。在這片園林式的街道上,散落著星星點點的雙層公寓樓,這便是省裏要員的官邸了,郝歌天的家也在其中。
若在平時,郝歌天是絕不會在上班時間回家的,隻不過現在他已深感大限將至,不知不覺中便獨步走出了省政府大院,穿過後門直接走向自家門口。
“咦,好熟悉的身影,她是誰?”
當走到家門口時,郝歌天的臉上突現驚異之色,不禁把目光匯聚到一個人身上。那是一位風塵仆仆的老婦人,正孤伶伶地守在自家門前,不時地向院裏張望著。郝歌天疑惑地上前去,正要答話,老人已經轉過身來,一張宛如夢幻的麵龐出現在郝歌天麵前……“玲玲,……真的是你?”
隻那麽一眼,郝歌天便驚呆了——眼前站立的分明是自己曾經苦戀多年卻最終勞燕分飛的初戀情人耿玲玲,隻不過歲月風塵的磨洗已把風姿綽約她變成了一個龍鍾老太。那些年輕時的舊事一時間湧上心頭,竟也如淡淡春花般甜蜜。可是此情此景,當郝歌天重新麵對那段往事時,不禁愴然而泣下。
“玲玲,我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能見到你……”郝歌天心潮起伏,突然覺得自己在走上末路之前能見到耿玲玲全是上天的垂憐,縱是死也無憾了。他顫抖著手上前想扶老人進屋一敘舊情,不想卻被冷冷地推開了。
“歌天,我知道這一輩子欠你的太多,還也還不上。可我不得不來求你,求你放過我的女兒吧,因為……”老人突然老淚縱橫地哭道,接著便難以為繼了。
“你女兒?”郝歌天不解地問。
“就是葉筱薇啊,她就是我的女兒!你……你為什麽這樣狠心呀!”
郝歌天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如何也想不到葉筱薇竟會是自己初戀情人的女兒,而眼前的耿玲玲竟然是把自己推向死亡深淵的那個葉筱薇的親生母親。
“而且……歌天,她也是你的女兒呀,你知道嗎?這件事我瞞了一輩子,現在不得不告訴你了,她……”葉母泣不成聲地說道。
“什麽?葉筱薇她,她是……”郝歌天感到這一切都恍如夢境一般。
“你還記得嗎?在三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就是我到慶州來看你的最後那一次……後來,後來就有了筱薇,這件事連她爸爸也不知道……”
“啊!這——!”
聽了葉母的話,郝歌天的心頭頓遭重擊,眼前一片金星閃動……他一下子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第一眼見到葉筱薇時便有那種可怕的心動,為什麽這些年總是感覺葉筱薇是那樣的親切,恍如在夢中見過一般,甚至還有過那種……這完全是因為她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而他又對葉筱薇做了些什麽呢?就在一天前,他默許了劉文斌對她的滅口計劃,還有那個原是自己親生外孫女的無辜孩子!他感到自己正親手扼住葉筱薇母女的喉嚨,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將她拖進地獄之門啊!
“薇薇,我的女兒!”
郝歌天發出一聲淒涼的悲鳴,把自己蒼老無力的手舉過頭頂,他看到那雙手上沾滿了自己親生骨肉的血!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瘋了一般地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劉文斌的電話,隨即聲嘶力竭地吼道:“劉文斌,你……你快給我放了那孩子,還有葉筱薇,不許動她們母女一根寒毛!……這是命令!否則……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說著,他已是泣不能言……
劉文斌接到郝歌天電話的時候,剛剛得知騷皮自作主張敲詐葉筱薇二十萬的事,正在焦頭爛額之際。他本來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沒想到卻出了這種事,一下子打亂了他的安排,而且還驚動了公安局和中紀委。
郝歌天的命令讓他聽了個糊裏糊塗,不過他卻預感到肯定發生了重大的事情。然而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殺葉筱薇滅口的計劃早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又豈能因為郝歌天的一句話而更改。
掛斷電話,劉文斌鐵青著臉出了門,發動了自己的汽車後飛一般地開到大街上。
路過省信托投資公司大門時,劉文斌故意放慢了車速,不安地向大院裏瞥了一眼。劉文斌頓時驚呆了,隻見大院內幾位幹部模樣的人排成長隊,正被調查組人員‘請’上汽車!
劉文斌心裏禁不住一陣亂跳,連忙加大油門向前衝去。
良久,他氣急敗壞地抓起電話,撥號後吼道:“小關,你是怎麽搞的?這樣的人也能用嗎?……現在情況緊急,你馬上到老地方見我……不要管他,老爺子已經瘋啦!”
說罷,他氣呼呼地關上手機。
由於分心,他的汽車差點與對麵一輛出租車相撞,街上響起刺耳的刹車聲。
出租車司機探出頭來,沒好氣地罵道:“喂?會開車嗎?不想活啦!”
劉文斌暗自詛咒一句,慌忙打方向盤,從側麵繞過出租車,徑直向慶州郊外的濱河上遊開去……騷皮給葉筱薇打完電話後,便趕往機場買了直飛廣州的機票,決意拿到葉筱薇的那筆贖金後連夜遠走高飛,躲開慶州這個事非之地。那種殺人的勾當他再也不想幹了。
直到夜色已深,他才帶著幾分醉意回到自己的住處。他的那兩個兄弟顯然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一見他進門便焦急地問道:“大哥,搞惦了嗎?”
“把插子帶上,準備擔水去!”騷皮得意地說。
“太棒了!”兩個小流氓興奮起來,叫喊著開始穿衣服。
“拿水以後,你們倆奔火車站,登鐵輪直接去廣州。”
“大哥,你呢?”
“我明天一早放了那小龍女,咱們到廣州見麵……”
“放了?上麵能答應嗎?”
“羅嗦什麽,誰是大哥?”
騷皮等人正爭吵著,突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騷皮頓時警覺起來,他急忙伸手拉滅電燈,湊到門前低聲問道:“誰?”
“我——!”門外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你是誰?”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大哥?這麽晚了,有事兒嗎?”騷皮的臉上透出一絲恐慌。
“少廢話,先開門,讓我進去再說。”
騷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門打開。滿臉怒氣的大哥迅速擠了進來,他那一身刺眼的警服讓人不寒而栗。這個所謂的大哥正是市交管局事故科的副科長關勝昌。
“怎麽,你們要出去?”關勝昌冷冷說。
“啊,肚子餓了,出去吃點宵夜。”騷皮臉上賠笑道。
“小王八蛋,還他媽編呢!你們幾個已經把慶州給鬧騰翻了!”
“大哥,這……”
話音未落,就聽“砰”的一聲,騷皮雙手捂住肚子,一頭栽倒在門前……關勝昌狠狠地踢開騷皮,舉起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另外兩個小流氓。
“大哥,別,別……”
“砰!砰!”連響兩槍,兩個小流氓應聲倒地,抽動不止。
關勝昌跨過他們的屍體,衝進裏屋,顯然是找叢叢。
“叢叢,叢叢……!”
但屋裏屋外哪裏有叢叢的影子,關勝昌發狠地罵了一聲,俯下身去熟練地將散落在地上的彈殼撿起來,放進口袋中。
這時,騷皮的身子動了一下。他慢慢睜開眼睛,見關勝昌正在裏屋,強忍巨痛掙紮著抓起來,悄悄地溜出了房門。
關勝昌聽到外屋有動靜,衝出臥室觀看,卻見騷皮已經沒了蹤影。他頓時大驚失色,慌忙拉開房門向外看去,樓道裏空無一人。
關勝昌氣得直跺腳,門也沒顧上關,沿著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追了出去,一直來到一條幽暗的胡同。很快,他發現了正捂著腹部艱難逃跑的騷皮。關勝昌不禁加快了腳步,邊追邊舉起了手槍。
但是,騷皮的身影悠然消失了,顯然已經拐到了另外一條路上。關勝昌暗罵一句,飛一般地衝向前去,拐彎之後果見騷皮在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喘著粗氣。他心中一陣狂喜,頓時麵露猙獰地再次舉起手槍……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輛110警車疾馳而過。關勝昌一愣,回頭望去,但見數輛警車閃著警燈疾馳而來,顯然已經有人報了警。
關勝昌心中一緊,等他回頭再找騷皮,哪裏還有他的身影?他極度懊悔地跺了跺腳,收起手槍,迅速隱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