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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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晚上起,趙天星諳熟了男女之間最深的隱秘,每當想起淘氣的羞怯慌亂和自己的傻樣兒,臉上總會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甜美而得意的笑容,沉醉在無盡的愉悅之中。
當趙天星和淘氣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像一個頑皮的孩子,溫柔而笨拙地親吻淘氣,淘氣有時候會乍起拳頭朝他戳戳打打,有時候會依偎著他呢喃蜜語,她的目光時而激情似火,時而迷離如夢……這種種舉動使趙天星欲罷不能。他不再感到拘謹,不再感到羞怯,不再感到心神慌亂了。他覺得這是正當的,他有權享受這良宵月夜的美好時光,他覺得幸福已經將他俘獲,讓自己渾身充滿力量。
有幾回,趙天星幹農活太累,淘氣會把熱乎乎的紅苕玉米粥端到炕前,像對待孩子一樣喂他吃。淘氣梳妝打扮時,趙天星也會接過梳子,一絲不苟地代她梳理,梳得她微閉著眼睛,舒服極了。也有幾回,為了不讓淘氣睡懶覺,天星會偷偷撩開被角去撓她的腳丫子。一個個漫長的夜晚,趙天星講了許多小時候的故事,怎樣捉蛐蛐,怎樣鬥蛐蛐贏錢,怎樣跟男生合夥捉弄女生,還講他的父母、姐妹,講與他們趙家有關的所有有趣或無趣的故事。淘氣津津有味地仔細聆聽,如今,她希望了解與他有關的一切,從呱呱墜地的嬰兒開始,一直到現在。
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人人都是美女,天生麗質的淘氣自然更不例外,自從跟天星有了男女之間的事情,她的眼神,她走路的姿態,甚至梳理頭發的動作,無不流露出萬種風情。她總是含情脈脈地盯著趙天星,任何東西都不能占據她的視野。青春愛情的幸福讓人無暇他顧……
經過一個星期瘋狂的纏綿之後,一連好幾個晚上趙天星都被淘氣拒絕了,對於懷孕的恐懼,以及可能出現的流言蜚語,讓淘氣冷靜下來,她推說來了例假,勒令天星待在自己房間裏安生幾天。獨守空房的日子實在不是味道,趙天星一夜一夜地在炕上輾轉反側,有一天晚上他實在無法忍受心頭燃燒的欲火,便試圖用手來解決問題,在精液噴湧的一刹那,他把臉緊緊埋在枕頭上,生怕隔壁的淘氣聽到異樣的響動。
這是一星期後的一個清晨,公雞的第一聲啼鳴早早就把趙天星喚醒。按照睡前的設想,他用最快的速度披上衣服,輕手輕腳地拉開門閂,走到院子,窗戶緊緊關閉,他把耳朵貼近窗戶,聽到裏麵均勻的呼吸聲。他抬手輕輕敲了幾下門,沒有反應,又敲了幾下,過了一會兒,門終於“吱呀”地一聲開了。淘氣裹著衣裳,赤裸著雙腿站在門裏。趙天星閃身進去後,她隨手輕輕推上門閂,轉身吊到他的脖子上。天星摟著她光滑細膩的腰身,急切地尋找著她的嘴唇,想重新品嚐她舌頭的滋味。淘氣卻吝嗇起來,頭搖得像撥浪鼓,使他無法接上。趙天星迫不及待,抱著她在黑暗裏朝炕沿移動。他的胸脯觸到她的乳房。那溫熱堅挺的雙乳使他迷醉,渾身膨脹起一股無法排解的燥熱。他猛地將她放在炕上,讓淘氣禁不住“啊”了一聲,隨即迅速把她的身子裹在自己身下。她不再掙紮,伸展開修長的雙腿,揚起脖子把舌頭送到他的嘴邊。
這一時刻,天星更像一個貪婪的餓鬼,一邊咂著溫軟的舌頭,一邊悻悻地發牢騷:“你把我隔離這麽多日子,把人都想死啦!”
淘氣用手擊打他的脊背:“看你像個賊娃子,一個偷吃禁果的賊娃子!”
這句話給了天星更大的力量,他感到下麵如炭火一般燒灼,他不想再等待,騰出手來,在那一片隱秘的毛叢中輕輕撫摸了一陣,淘氣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他趴在她身上扭動起來,繼而又變成了上下起臥,那近乎瘋狂的衝撞,使淘氣在潛意識中感覺到他對自己懷有的一種主人翁的權力,而她所期待的一種力量,他亦慷慨大方地給予了她。
她身子扭動著,抽搐著,氣都不夠用了。她親他的臉,咬他的耳朵,將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肉裏。雙眸對視激起更強的欲望,天星意識不到自己的目光此刻多麽熱烈而富於男子氣概,正在融化她的身體……
隨著淘氣的呻吟一浪高過一浪,天星也止不住大聲喘息起來,一邊喘一邊喃喃自語:“我愛你!淘氣,我愛你!”淘氣張著嘴說不出話,隻是將十個指甲更深嵌入他的肌肉,直到天星如野獸一般狂吼起來,她感到一股熱流進入自己的身體,隨即渾身酥軟,一雙圓潤的胳膊緩緩地軟軟地垂下……
她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像一隻乖順的貓,冒著傻氣說:“咱倆幹那事的時候,你猜我想到啥了?”
趙天星迷惑地搖搖頭。
“我想起農民給咱紮院牆打胡基的樣子。”天星忍住笑,等他嚼出話味兒後,忽然像瘋了似的又一次把她壓在了身下……
外麵起風了,飄灑的雨絲打濕了窗紙,他們赤身裸體感覺不到絲毫寒意。
黎明前的偷歡,像一曲美妙的暢想曲,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雞鳴狗叫的嘈雜聲而畫上了休止符。
微明中,趙天星沒有貪戀溫暖的被窩和淘氣柔媚的身軀,爬起來走進廚房,把水缸擔滿,把爐灶裏的灰渣除淨,好讓淘氣起床後燒飯。
他做著這一切時,心裏踏實極了,當天星站在院當中悠然點燃一支香煙的時候,他清楚地意識到,以往的日子,尹鬆、浩楠,甚至還有大孬,都虎視眈眈地瞅著淘氣,而現在,我成了惟一贏得了她的人。得意至極時,禁不住高聲唱道:“說打就打,說幹就幹,練一練手中槍、刺刀手榴彈,瞄得準呀,投呀投得遠……”
小院因此變得溫馨和生機勃勃,趙天星回到小屋,淘氣還沒起床,望著她酣然入睡的樣子,趙天星的眼睛都不會拐彎了。他的欲望再次升騰,這種欲望是如此地摧枯拉朽,把他曾經的頹喪、無為、焦慮、煩躁、懦弱、懶散等等全都燒成了灰燼。他的眼前,隻剩下了這個女人……
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裏,一男一女的行為再隱秘,還是逃不出好管閑事的婆娘們的眼光。沒出幾天,這事就像風一樣刮進了金水溝。
這天早晨,太陽剛剛升起,趙天星和淘氣就被急促的叩門聲吵醒。慌亂中,天星穿錯了內褲,被淘氣一把擼下來。趙天星掖胸搡懷地跑去開門,當看到是顧罡韜和齊浩楠時,頓時呆若木雞,滿臉發燒,語無倫次地說:“你、你倆回來了,咋沒捎個信,我好去接你們啊!”
齊浩楠看他像在說夢話,生硬地說:“又不背山挑河,有啥好接的。”
顧罡韜拍拍趙天星的肩膀,笑道:“好些日子沒吃到陶部長做的飯了,回來想換個口味。”
進到屋裏,齊浩楠發現趙天星魂不守舍,伸手摸了一把被筒,竟沒一絲熱氣,心裏更納悶。
顧罡韜試探地問:“你一個人在,陶部長呢?”
“她,還在睡覺吧,我也不知道。”天星嘴裏像含了顆棗,含含糊糊地說。
一牆之隔的淘氣早聽出了他倆的聲音,她把頭蒙在被筒裏,懷裏像揣了隻兔子突突直跳。
齊浩楠看出了破綻,心裏說不出是啥滋味,他知道淘氣從來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陶部長,還不起床做飯啊?”顧罡韜抬高嗓門。
淘氣應了一聲,趕忙爬起來穿衣服,隨即端起小鏡子細細端詳,惟恐自己臉上露出什麽破綻。
說話間,賀隊長不知啥時走進小院,一陣客套之後,齊浩楠就說起回來領口糧的事,賀隊長說自己要去大隊開會,要領就趕緊去領。倆人隻好跟著賀隊長到庫房去。
顧罡韜臨走又吼了一聲:“陶部長,今天早飯免了,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回到金水溝,齊浩楠整整一天都悶悶不幾句話,就歪倒在炕上睡了。顧罡韜知道他的心緒,悄悄走出窯洞。
晚飯的時候,顧罡韜搞來一塊豬頭肉和一瓶白酒,還鑽進廚房,做了一盤色澤鮮亮的涼拌野菜。擺放停當,才叫醒了熟睡的齊浩楠。
齊浩楠慢慢坐起,伸著懶腰問:“驚天動地的,有好吃的?”
“你那貓鼻子真尖。快,過過肉癮!”
齊浩楠“噌”地下了炕,鞋子都沒穿就直接跳到桌前,用手捏了片肉丟進嘴裏:“從哪弄來的?真香!”
“你吃就是了,反正不是搶來的。上午你喊陶部長要吃的,人家沒露麵,現在哥兒們給你補上。”
“兩碼事。提她沒勁,來!喝酒!”兩人碰一下碗沿,各自喝了一大口。
顧罡韜抹一下嘴巴,意味深長地說:“這輩子做了男人,就得拿得起,放得下。”
齊浩楠不愛聽這話,拍著胸脯嚷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那號人!”
顧罡韜不由得,別把窯給震塌了!”
“我喊,是因為我他媽的覺得窩囊,不喊難受!這你也不理解?”
顧罡韜放下酒碗,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說:“有些事,不是你認為該怎樣就會怎樣。淘氣有她自己的打算,想再多也沒用。你不也有你的選擇嗎?眼下的重頭戲是你和弦子咋唱,不清楚這一點,你就會丟了夫人又折兵。不過嘛!仔細想想也挺好,淘氣真跟天星好上了,沒有讓外隊的人拐走,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放屁!趙天星是個王八蛋,陰謀家,野心家!”齊浩楠把酒碗重重地蹾在桌上,讓本來就歪七扭八的桌子一連晃了幾晃。
人是複雜的動物,齊浩楠也不例外。盡管他拒絕了淘氣的感情,但是,猛然風聞趙天星和淘氣的事,他的心還是波動了,仿佛淘氣是他的什麽人,與他休戚相關似的。他本來以為自己和淘氣已經一刀兩斷,但是今天才發覺內心深處依然難以釋懷。
齊浩楠淡淡一笑:“罡子,這個世界上你是我惟一的鐵哥兒們。對淘氣,我有責任為她著想。如果真是趙天星,她遲早會毀在他手裏。”
顧罡韜審視著齊浩楠,一聲歎息:“不說這些沒勁的話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有什麽辦法?來,喝酒!”
一斤酒喝光,倆人連鞋也沒脫便歪倒在炕上呼呼睡去,淡淡的月光在黑暗中映出一片朦朧,倆人在睡夢中不時變換姿勢,嘴裏含混地說著夢話。
次日清晨,齊浩楠渾身不舒服,頭疼,反胃,這是昨晚飲酒過量的結果。他的臉灰蒙蒙的,像剛從土裏刨出的泥娃娃。喉嚨幹得冒火,喝了一大瓢水下去也沒用。要是在平時,顧罡韜也許會責備他,可是現在他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齊浩楠。他盤腿坐在炕中間,儼然一個打坐的和尚,齊浩楠折騰了一陣,嘴裏嘮叨了幾句什麽,蒙頭又睡了。顧罡韜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才意識到那酒的厲害,今天早上、昨晚喝酒時說的話他竟然一句也記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叭叭”的響鞭聲。
顧罡韜一聽就知道是胡日鬼來了,他一骨碌站起,拍了拍還在熟睡的齊浩楠。
齊浩楠揉著惺忪的眼睛,嘴裏嘀咕著:“這討厭的胡日鬼,雞還沒叫呢就跑來了。”他眯起眼,太陽的幾束細光從門縫射進來,齊浩楠突然想到了什麽,連鞋子都沒顧上穿,徑直向雞架跑去。胡日鬼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好奇地緊隨其後想看個究竟。
“唉呀!不好了,雞不見了!”
聽到叫喊,顧罡韜迅速跑出來,安慰道:“別著急,到西邊林子再看看,說不定到那兒捉蟲子去了。”
齊浩楠抬頭望望太陽:“捉屁呢!早上連鳴都沒打,不然咋能一覺睡到半晌午。看!這兒還有一大撮子雞毛呢!”齊浩楠大聲嚷嚷著,六神無主地看著發愣的顧罡韜。
“唉!我看八成是狐狸精。”胡日鬼顯出一臉的恐慌。
看到這番情景,兩人心裏都明白了,隻是心存僥幸跑到果園,你一聲我一聲地叫著嚷著,折騰了好大一陣子,才哭喪著臉回到窯前。
胡日鬼是來傳話的,明天各生產隊要派人來收果子了,讓他倆提前把地塊劃分好,哪些果子先收,那些果子後收,到時候不要亂套。
此後一連好幾天,大隊不停地給這兒增派勞力,連一些身板硬朗的老太太也來了。這是金水溝一年中最繁忙的季節,往日連人影都很難看見的金水溝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那些傳說中的恐怖氣氛也早被嬉笑打鬧聲驅趕得無影無蹤。
沒幾天工夫,果子摘完了,金水溝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要不了多少日子,顧罡韜和齊浩楠就要告別金水溝了,可又有一塊心病沒去掉,漸漸忘卻的狐狸精的陰影隨著人們的離去又在心中複活了。
這天中午,風和日麗,金水溝裏的樹木黃綠駁雜,一片旖旎風光。吃罷午飯,顧罡韜坐在暖融融的太陽下,一手捏著一個小東西,一手用小刀在上麵挪動著,聚精會神的樣子會讓人聯想到雕刻家。看他專注的神氣,齊浩楠走到跟前好奇地問:“夥計,是刻章子吧?”
顧罡韜白了他一眼:“明晃晃的太陽下竟說胡話,你看看這是啥?”
齊浩楠接過山桃核仔細辨認:“哇,你小子真能幹,這,這不是一隻小猴子嗎?”
顧罡韜得意地說:“正是,看來你還有點兒藝術細胞。”
“雕蟲小技,鼓搗這玩意幹啥?該不是給誰的信物吧!”
顧罡韜臉紅了,一把奪過山桃核:“去去去,哪兒涼快到哪兒歇著去!”
就在顧罡韜奪過山核桃扭頭的瞬間,一個白點在他眼前忽地晃了一下就消失了。盯著白點閃過的陡坡,顧罡韜屏住呼吸,用腳撞了一下齊浩楠:“哎!有情況!”
齊浩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片駁雜的樹林:“你看到什麽了,不會是眼花了吧?”
“不會,絕對不會!我看得一清二楚。”顧罡韜肯定地回答。
“那我咋啥都沒看見?是幻覺吧?”
“咋可能,走,一定是那隻狐狸。”顧罡韜興奮地說,“就在那半坡上,沒問題。你快去拿家夥,我看著動靜。快!”
齊浩楠貓腰閃進窯裏,操著土槍和短把钁頭跑來了。顧罡韜抓過槍,兩人一跳一竄旋風般地朝目標跑去。
顧罡韜氣喘籲籲地找到白點跳躍的地方,彎腰細細查看。他的腦子異常冷靜,堅信那跳躍的白點,不是別的,更不是虛幻,是狐狸的身影。
“浩楠,你知道狐狸的狡猾之處在哪兒?”
齊浩楠茫然地看著他:“我,我真說不清楚。”
“這家夥通人性,為攪亂人的視線,它會從很遠的地方跳進洞穴,它還會一邊走一邊用粗大的尾巴掃掉身後的爪印。”
“嗬!你還真像個獵手,從哪兒學來的?”
“在你哥插隊的地方聽到的,絕對是經驗之談。”
兩人繼續貓著腰尋找著可疑點。
事情就怕認真,不大一會兒,顧罡韜在一個土坎上找到了一對梅花形的爪印,俯身看去,不遠處有一個鍋口大的洞,四周被酸棗樹遮掩著。顧罡韜眼睛一亮,壓低嗓門說:“沒錯,是梅花的,絕對在這裏。咱們開始吧!”
齊浩楠把拳頭在空中一晃:“那就開始!”
顧罡韜抓過钁頭,撥開一叢酸棗枝。洞裏麵黑得像鍋底,隻能一點一點往裏刨。刨了一會兒,顧罡韜索性脫掉上衣,躺在洞裏向外扒拉黃土。大約半小時之後,當他被齊浩楠替換下來時,已經成了泥人,憨憨一笑,露出一嘴白牙。
齊浩楠鑽進洞裏,裏麵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顧罡韜放心不下,對著洞口喊道:“浩楠,多留點神!”
“你歇著吧,沒事!”顧罡韜眼睛發光,焦灼地兜著圈子,他忽而耳朵貼著洞口聽聽動靜,忽而躥上跳下察看地形。
“罡子,有情況,我聞到騷臭味了。”齊浩楠退出來,也成了土人。
顧罡韜甩去煙蒂,俯身拿起钁頭:“讓我進去,不信刨不出它!”
“注意動靜,當心它傷人。”
聽見這話,顧罡韜頓了一下,是呀,它咋可能老老實實地束手就擒呢?它一定被這突如其來的追殺搞得驚恐萬分了。
正說話間,突然有沙沙的聲音從另一個地方傳來,顧罡韜搭眼看去,在離洞口五六米遠的一處將近半人高的塄坎上,黃土正在嘩嘩地往下滑落,順著滑落的黃土往上看,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雞蛋大小的洞口上。顧罡韜悄悄看了一眼齊浩楠,用手勢告訴他守住眼前的大洞口,自己則端著土槍向小洞口走去,黃土還在繼續滑落,騰起一股細細的塵霧。
顧罡韜感到自己的心髒在狂跳,端槍的手在微微顫抖。終於,洞口裏露出一個黑黑的爪尖,緊接著是嘴巴,像鑽頭似的旋轉,乍著幾根銀絲般的胡須。顧罡韜緊扣扳機,咽下一口唾沫,隨即“砰”地一聲悶響,洞口猛地塌陷,狐狸哀叫著墜下去。顧罡韜扔下土槍,縱身跳到了洞口,大聲喊著:“打中了!打中了!”
顧罡韜不顧一切地把胳膊伸進洞口,緊緊抓住一簇皮毛,向後猛一退,就把嘰哇亂叫的狐狸拖出了洞口。
狐狸的嘴巴已經被土槍打掉了一半,甩動著血淋淋的腦袋,叫聲越來越弱,那哼哼唧唧的聲音,有點兒像嬰兒的啼哭,沒幾分鍾就癱倒在了地上。
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結束了,顧罡韜和齊浩楠癱軟地坐在狐狸身邊,渾身上下沾滿了血跡,頭上冒著騰騰的熱氣。兩人把目光投向已斷氣的狐狸。狐狸直挺挺地躺在那裏,從頭到尾足有一米長,是一隻上了歲數的老狐狸,背毛幾乎全成了白色,酷似一個披著白色披風的精靈。
已經暮色朦朧了,金水溝逐漸被黑暗籠罩。他們已沒有力氣點燃篝火,也沒有心思回去,呆坐在原地,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著寒戰。
不知過了多久,齊浩楠用胳膊撐著地站起,圍著已結束了生命的狐狸,邁著遲疑的腳步。他盡量把圈兒繞得大一些,似乎生怕踩痛它的尾巴。這一刻,他竟然發現眼前這隻冷冰冰的軀體帶給他們的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一種莫名的失落、惶恐。是的,一條多麽美麗的生命啊!它有自己的方式生存,要吃要喝,要繁衍後代。它偷吃了我們的雞,難道為此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那樣一具矯健、靈敏、智慧的身體,就這樣在我們手中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