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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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天星接電話的時候正和美代子在一起,他舉著手機隻是靜靜地聽,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放下電話,他表麵上沉靜如水,心裏卻異常緊張。他是靠什麽發家的,自己心知肚明,但他無路可選,隻有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趙天星知道,如今很多商界巨賈當初都是靠鑽政策空子、空手套白狼起家的,這些人有不光彩的一麵,可一旦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一夜間就成了受人尊敬的商界名流,受到社會的矚目。
    手上的煙一支接一支燃著。他知道木已成舟,自己這一招夠狠,讓顧罡韜有苦難言,那就讓他自以為是去吧!陶紅櫻跟著姓顧的不是很囂張嗎?現在你們該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了吧!但是得意之餘,他的內心依然有些緊張,雖然從法律角度講他的行為無可挑剔,但是世間的事情總還有個萬一,如果出了紕漏,後果將不堪設想,這使他更加煩躁不安。
    美代子從趙天星的動作中窺視到了他閃爍莫測的內心,覺得丈夫今日的舉動很反常,因此她很迷惑,她想幫他理清頭緒。
    “你怎麽了?”美代子憂慮地問,“事情不是都辦妥了嗎?”
    看著美代子溫存無限的笑容,趙天星突然有些衝動,他真想告訴她一切。但是,想起和馮老板喝酒時說過的一句話,“如若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就不必讓第三者知道”,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她自然而然就會知道,謎底總會揭曉的。
    “我怎麽越來越糊塗。”美代子自言自語地搖搖頭,“你好像有心事。”
    趙天星撇撇嘴,做出僵硬的笑容:“我這回要和顧罡韜見個高低。”
    “見高低?”美代子重複了一遍,“你倆是平分秋色,怎麽能說見高低呢?”
    “平分秋色?”趙天星露出不屑的神氣,“我這回要讓姓顧的知道誰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為什麽?”美代子的神情傻得可愛。
    趙天星沒心情從頭道來,再說在自己老婆麵前訴說對於前妻的嫉妒,實在是腦子進水的舉動。
    “我們之間的事情很複雜,我要維護我們公司的利益,也就是我們的利益,這你明白?”趙天星說。
    美代子還是一臉不解:“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趙天星冷冷地說。
    “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美代子搖搖頭,仿佛自言自語。
    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趙天星一把抓過聽筒壓在耳朵上。
    “喂,喂!”話筒裏的聲音很大,連美代子都聽得清楚,正是顧罡韜的聲音。
    趙天星沉默不語。
    “趙天星,你別跟我裝聾賣啞!你給我聽著,我可以當做你喝醉了酒,辦錯了事。現在,你盡快去把事情重新辦妥,我顧罡韜不計前嫌,咱們還是兄弟,若你另有所圖那就別怪我不計兄弟情分。咱們法庭上見!”說罷,對方重重地掛上了電話。趙天星緊握話筒的手痙攣著,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直愣愣地看著美代子。
    美代子看了趙天星一眼,問道:“看來你們已經搞得水火不容了,敢問你下麵有什麽打算?”
    趙天星猛地吸了一口煙,仰起頭來將煙霧噴向天花板:“你既然已經聞出了火藥味,我就明說吧,我倆的結局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沒什麽調和的了。”
    美代子的聲音有些傷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情是你一手策劃的。我在美國讀書時,就聽說你們中國人喜歡窩裏鬥,我不相信,今天我終於親曆了。”
    “你慢慢會理解的。”趙天星狡黠地一笑。
    “難道不可以在合作中維護公司的利益嗎?”
    “這就是我們的中國特色,跟你們日本不一樣。”
    美代子一聲歎息:“我認為你這樣做不好,非常不好。”
    “親愛的夫人,我認為你應該無條件支持我的決策,我再說一遍,我這樣做是為了公司的利益。商場如戰場,這句話你肯定知道,我和他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美代子揚揚下巴:“我不知道,我不想聽!”
    趙天星失神地望著美代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的老婆,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早知如此,就該把事情做得更隱蔽些,或者幹脆送她回日本,等到生米做成熟飯,再隨便編個理由把她糊弄過去。
    趙天星正在尷尬的時候,女秘書敲門,隨即帶進來一個人。他抬頭看去,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古浪西裝革履地站在他麵前,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趙天星穩住情緒,大大咧咧地問道:“有事嗎?你們顧總怎麽沒來?”
    古浪並不回答,扭頭問美代子:“您不覺得您丈夫的行為有失君子風範嗎?”
    美代子淺淺地笑道:“您請坐。”
    “以前我聽人講過你們的愛情故事,還挺感人。”古浪還以微笑,“一個日本姑娘不遠萬裏嫁給了一個中國男人,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趙天星覺得自己的血壓迅速升高,太陽穴附近的血管被血液衝擊得嘣嘣跳動,他臉色發白,指著古浪說:“有啥事就說啥事,我沒工夫聽你瞎說。”
    古浪狠狠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按我們老板的旨意,我已到法院辦妥了訴訟手續,現在給你口頭傳達一下,下星期正式開庭,具體時間請等待傳票。不過嘛,我是他聘請的法律顧問,有義務跟他的被告交換些意見。”
    趙天星看似坦然地坐在椅子上:“你們既然已經把我告上了法庭,咱們就在那兒交換意見吧!”
    古浪微微一笑:“趙老板,你一定是搞錯了。不要以為是我來求你,更不要理解成我們老板要我來找你妥協,實話告訴你,我是怕你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趙天星打量著古浪,他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如此老練,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他心裏喃喃道:“真是啥師傅帶啥徒弟。”
    趙天星點燃一支煙,盡量顯出鎮定:“我能想象得來,你們老板這兩天大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連上吊繩都準備好了吧?”
    古浪壓著火氣說:“我們老板是對你有恩的老同學,對不對?你坑誰都不能坑他啊!趙老板,請你把手捂在胸口上再想想!”
    趙天星點燃一支煙,輕輕地笑了:“小古,你這是什麽意思?年紀輕輕的說話不要這樣尖刻好不好。不管怎麽說,現在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即使打官司,法院也會拿事實斷案。不管你說我是小人也好,說我忘恩負義也罷,我們都要麵對事實。”
    古浪終於沉不住氣了:“趙老板,你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咱們法庭見!”
    “別這樣,小古,不要意氣用事嘛。打官司是件又耗時又耗錢的事,能不打最好還是不打。據我了解,你們老板為搞這個投資項目,除了自有資金以外,還在銀行貸了一筆八百萬的款。現在的項目貸款利息是一點三,按三年貸期算,利息也是挺怕人的,很可能官司沒打完他就破產了。你代我轉告顧老板,讓他三思,他和我較不起這個勁,我公司的後台是跨國公司,可他呢?要不是看你的麵子,我才懶得說這些。”
    古浪不吭聲了,他正在權衡利弊。
    趙天星繼續數落著:“小古呀,你我接觸時間不長,我敬佩你的人品。但是我至今搞不明白,滿打滿算,你給顧罡韜當了不到兩年馬仔,是什麽東西使你對他那樣執著,針紮不進水潑不進地為他賣命?”
    古浪看著窗外某個遙遠的地方,似乎若有所思:“我們之間的事情跟你無關,我隻想告訴你,為了挽回顧總的麵子,挽回我公司的經濟損失,我們決不輕易服輸!你等著瞧!”
    古浪憤然告辭。趙天星和美代子兩個人都沉默了,隻是靜靜地對視著。美代子索性坐在趙天星的對麵,趙天星向前挪挪身子,把手放在美代子的手上,美代子像被蠍子蜇了似的把手抽回去。
    趙天星苦笑一下,索性沉默了。兩人相互凝視,他發現美代子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
    “天星君,”美代子鄭重地說,“我勸你這場官司還是不要打了。”
    “為什麽?對方已出手了,我咋可能不接招?”
    “不是那回事。即使顧罡韜做了有損於我們公司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必要把他推向絕境。諒解可以產生奇跡。諒解猶如火把,能照亮由焦躁、怨恨和複仇心理鋪就的道路。”美代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如果你還沒轉過這個彎,我可以再提醒你,這場官司你就是打贏,也會落得個不忠不義的結局。”
    趙天星接口道:“明白了。說心裏話,我真不想和他較這個勁。可是沒辦法啊,為了公司的利益,股東的權益,我和他不能不撕破臉皮。”
    美代子的眼中閃出淚花:“天星君,我還是勸你三思而後行。如果你執意堅持,我隻好沉默,這畢竟是你們之間的事情。”
    趙天星雙手搭在美代子的肩上,愛憐地看著她:“親愛的,這就對了,你快要當媽媽了,生意場上的事情還是由夫君來操勞吧。”
    美代子神色黯然,久久沒有說話,趙天星看到事情出現轉機,把美代子輕輕摟進懷裏,悄聲道:“算我鬼迷心竅,你就使勁地扇我幾下吧!”
    美代子眼裏噙著淚花,良久才喃喃道:“我終於明白了,什麽叫作繭自縛,是該考慮何去何從的時候了,但願我們都能盡早從這噩夢中走出來……”
    幾天後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趙天星和顧罡韜土地使用權糾紛案在法院民事審判廳正式開庭審理。
    法庭裏的氣氛微妙而又凝重,趙天星和顧罡韜以及他們的律師各居一方。不同的是趙天星坦然無懼的神態中透著些許勉強,比較之下,顧罡韜就顯得自信多了。
    法庭正前方,三名審判員正襟危坐,神態嚴肅,自然流露出一種威嚴。
    觀眾席上坐了不少人,全是顧罡韜和趙天星生意場上的朋友,還有一些旁聽者,但卻沒瞅見淘氣。這麽重要的場合她怎麽可能錯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嘲笑他、奚落他的大好機會呀!
    “請大家肅靜,關於金水溝旅遊開發土地使用權糾紛一案,本法庭宣布,現在開庭!”
    法官聲音洪亮地宣布之後,原告顧罡韜與被告趙天星就這宗糾紛案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和辯駁。
    “法官先生,作為原告律師之一,就本案的訴訟請求及事實理由陳述如下。”古浪站起身向主審法官請求。
    “請原告發表陳述。”主審法官微微頷首。
    “原告顧罡韜和被告趙天星係同學。2000年3月,原告與被告共同出資組建了陝西渭水開發建設有限責任公司,並於2000年4月正式辦理了工商管理手續。原告以自籌資金八百萬,和房地產項目開發貸款二千二百萬為投資,直接劃入渭水公司賬戶,占出資比例的百分之三十四點五;被告以折合人民幣三千八百萬的日元出資,占出資比例的百分之六十五點五。公司成立初期,原、被告相互信任,配合良好,工程按計劃啟動。但2000年10月底至2001年元月初,原告對公司資金使用情況及會計賬目等問題產生疑問,要求被告向其公開賬目,以便了解資金運用情況,遭被告拒絕。後原告向被告提出撤股,並要求按投資期限、數額,參照銀行貸款利率,賠償原告經濟損失。被告先是同意原告撤股,但不同意支付原告利息。後來被告竟瞞天過海,以法人身份將原告投權全部轉讓第三方,為此雙方產生糾紛。”
    “請被告答辯。”法官麵向被告席說。
    “我與原告係同學、朋友。我們組建陝西渭水開發建設有限責任公司,我是法定代表人,公司日常工作由我負責。我的名字在座的可能都不陌生。我是一家中日合資電器公司的董事長。我們公司的技術堪稱世界一流,資金也相當雄厚,這也是原告找我合作的理由。我礙於老同學的麵子,同意與原告合作。但事實是,原告好高騖遠,華而不實。在他眼裏,我方隻是和他發生借貸關係,並無真正意義上的合作。原告從此便理所當然地做起了甩手掌櫃。各位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要是你遇到這樣的合作夥伴,有何感想?自從公司成立以來,兩年不到,我小車的輪胎都換了兩遍啊!我,我堂堂一個大老板,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老同學間的友誼,為了給渭北人民貢獻一點微薄之力!”趙天星說著用手抹眼睛。
    “請繼續說下去。”法官道。
    “中國處在特殊的發展時期,不論體製還是法律都有機可乘。我對經濟學理論也略知一二,有心計的人都明白,沒有比這個時期更有利可圖了。如果我們是朋友,信任必須是第一位的。我不是受雇去給別人看地攤,讓我掌管印把子,我就必須行使我的權力。我隻對我的股東負責。任何一種幹涉都將被視為對我的不信任,我將為此作出反應。”趙天星一臉的從容,接著說,“我感謝原告對我的信任。但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種種跡象表明,既然我的合作夥伴不信任我,我作出轉讓股權的事情,也應該在情理之中,況且我的作為完全合法。”
    “你、你這是顛倒黑白!”古浪從椅子上躍起來,臉氣得煞白。他的行為立刻引起了法庭內一陣喧嘩。
    “請原告注意,發言應經法庭同意,未經同意,不能打斷被告發言!”法官大喝一聲,立刻,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原告對被告所作陳述有何意見?可發表意見陳述。”
    古浪緩和一下情緒,開始一字一句做陳述:“渭水公司成立之後,我方按合同要求,分三筆,將兩千萬資金注入公司賬戶。一年後,我們發現被告獨攬大權,不向股東公開賬目,擅自將大筆資金轉移他途,完全剝奪了其他投東的權利,致使原告無法與被告共同經營。在此情況下,當事人有一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無助感。眼看自己的權益受侵犯,卻沒有可以挽救的辦法,有悖於股東投資成立公司的初衷。為此,特向本法庭提出訴訟,要求解散渭水公司,清算公司財務,賠償我方全部經濟損失。”
    趙天星今天的裝束非常引人注目,做工考究的咖啡色豎領皮裝,左手腕戴著一串雞血紅佛珠,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再次侃侃而談:“原告根本就是在捏造事實,我不得不佩服原告,竟然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可以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我來告訴大家事情真相吧!原告這一生諸事順心,從未遇到過對手和挫折,因而養成他自大、驕縱、孤傲的性情。人常說,柿子撿軟的捏。他這次找我合作開發金水溝項目,一開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一是利用我的軟弱、好麵子、顧全大局的性格,誘使我將大批資金、精力投於該項目,一旦項目結束,再逼迫我退股,將我一腳踢開,好坐享其成。二是出於嫉妒,對我公司的雄厚資金垂涎三尺,用讓我做法人的手段為誘餌,達到一點一點蠶食我公司資金之目的。他施展其所能,用盡各種手段,甚至卑劣地利用我前妻的天真和對我的誤解,刺探我公司的商業機密,對我進行精神上的折磨,企圖借此打垮我,從而達到上述目的。可是,他這次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各位,我不隱瞞我的觀點,這次股權出讓,是我做的決定。但是,我更重要的目的是要讓他明白,現在的渭水公司是我說了算,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各位股東的利益,以及有利於金水溝開發的長遠規劃。”趙天星激動地拍著胸口,“說心裏話,這些年,我忍辱負重,現在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一個響當當硬邦邦的老板,一個敲得響的中外合資企業的老板!這個官司就是打上十年八載,都無所謂。我,我隻想讓原告知道,喇叭是銅鍋是鐵!”
    古浪站起來,看著趙天星說:“作為中外合資企業的董事長,你以法人的身份侵犯股東權益,擅自轉讓股權,就不怕喪失信譽,被日本老板炒了魷魚嗎?”
    趙天星哈哈大笑,說:“證據呢?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公司的發展,為了股東的權益啊!你們想掌控我,沒有成功,就惱羞成怒反咬一口,我趙天星偏偏不吃這一套!”
    “你這個卑鄙小人,做出那麽多無恥的事,竟然還信口雌黃!”顧罡韜再也按捺不住,指著趙天星就是一頓臭罵。
    “抗議!原告不能對被告進行人身攻擊。”趙天星的律師起身提出抗議,“我想問原告幾個問題。”
    “被告可以向原告發問。”
    “原告有什麽證據證明被告和出讓方簽訂的合同,本該是由你方委托我方當事人與出讓方簽訂的?還有,原告方有沒有證據證明,我方當事人支付的四百四十三萬元是你方托付我方當事人交給出讓方的土地使用權出讓金和補償費?”
    顧罡韜怒火中燒,但是又感到十分無奈。法律最重視證據,沒了證據,隻憑一時之氣,隻憑口述的內容,是怎麽也不會贏的。最重要的是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趙天星竟然衝他來這麽一手,昔日的老同學怎麽轉眼間變成了地地道道的無賴!站在他身旁的律師明知大勢已去,但出於職業要求,仍然在做最後的掙紮:“原告方要求傳喚證人。”
    “請證人出庭。”
    這時,證人席上走來一位女士。辛弦胸有成竹地站在證人席位緩緩開口:“我作為被告趙天星和原告顧罡韜的同學,有義務對當事人言語中不實的部分做出證實。剛才大家都聽到被告娓娓動聽的講述。我坦誠地告訴大家,在這個世界上,真正了解趙天星的人,恐怕非我莫屬,當然,還包括他的前妻陶紅櫻。我從上初一開始便是他們的班長,之後一同上山下鄉,回城後,我們依然保持著同學的友誼。”
    “我們的被告這些年的確光輝耀眼,短短幾年,他由一個普通工人一躍成為企業界一顆耀眼的明星。然而,這是一個從小就城府極深、極富表演天分的人,他剛才的表現更證明了這一點,顛倒黑白、詆毀他人竟然還能博得一些人對他的好感!瞧,他很在意法庭形象設計,因為他固執地相信,這雖然不能左右最終定案的結果,但至少能影響法官的心理判斷。”
    “反對!原告方證人所作陳述侵犯了我方當事人的人格,同時她所作的陳述與本案實質內容毫無關係,該證言不具有合法性和客觀性。”
    “同意,請原告方證人對與案件有關的內容進行證實。”
    辛弦驀然一驚,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法庭陷入了一片沉寂,滯重的氣氛壓得每一個人都覺得呼吸困難。
    古浪倏地一下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小夥子身上,他的職業習慣和專業知識使他的臉上表現出許多資深律師也少有的冷靜和智慧。他緩步走入大庭中央:“趙老板,你今天振振有詞的架勢,使人不得不佩服你強詞奪理的才能,對控方的證據似乎駁斥得很輕鬆。”
    古浪始終用平和的目光看著他,想讓他在這種目光中受到良心的譴責,但兩人的目光相遇很久,古浪也沒看到趙天星有半點臉紅。
    古浪朝眾人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對法官說:“法官先生,請允許我以原告法律顧問的身份,向被告提問。”
    “請講。”
    古浪將臉轉向趙天星,久久地望著他。
    聽眾席中一陣喧嘩。
    “時間很寶貴,我想提三個問題請被告回答,一、你是怎樣去的日本?又是怎樣和一位日本大亨的外孫女產生的戀情?這裏有一個很重要的細節,你去日本的經費是誰給的?二、你的前妻、我們公司陶總監,是不是被你忘恩負義地拋棄?她是怎樣從一位練地攤的下崗職工變成職業女性的?三、顧老板不忘當年知青時的友情,以坦然的胸襟質樸的情懷,關心、嗬護著這對在貧困線上掙紮的母子,如今反遭你恩將仇報。遺憾的是,我們的國家沒有一個為道德申張正義的法庭,若有的話,你難道不該被送進監獄嗎?”
    古浪停下來,等著趙天星開口。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趙天星突然麵色青灰。停頓一會兒,古浪結束了發言:“其實我並不想這樣,是你的行為太無恥了,想想你的作為,簡直農夫和蛇的現實版。現在,你該停止徒勞無益的陰謀,聽一聽良心的召喚了!”
    “若證人再無其他證言,本庭現在宣布休庭十分鍾,稍後做出判決。”法官不容古浪再說,即宣布休庭。
    庭內一陣喧嘩,聽眾席上,人們談論著各自對案件的看法,有幾個平時和顧罡韜關係不錯的朋友,隻是沉著臉,用無可奈何的眼光看著他連連搖頭。
    顧罡韜緊皺著眉頭,此時的心裏五味雜陳,分不清是後悔還是惱怒。他深知這是他一生因輕信而犯下的最重大的錯誤。他知道己方的勝算已幾乎為零,除非趙天星良心發現。
    美代子因有身孕,再加上趙天星好言勸說,沒有參加開庭。但她感覺敏銳,她心裏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她非常清楚,趙天星是個機智、果敢的男人,但她卻怎麽也料不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這個樣子的夫君讓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懼怕。
    美代子曾和趙天星一起編織著綺麗的愛情夢,而今,虛幻的夢醒了,殘酷的事實讓她跌到了深淵。坐在麵前的,似乎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她自以為非常了解但現在卻又什麽都不了解的男人。
    美代子無精打采,空漠呆滯的目光落在膝頭攤開的小說上,但她一個字也沒有看。窗戶開著,窗簾死氣沉沉一動不動。趙天星走進時,她略略仰起臉,遞出一縷虛弱無力的笑,抬起纖細的手指,指示他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趙天星小心翼翼地坐下。
    “哦!”美代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再過幾天,我要回趟日本。”
    “回日本幹嗎?再有兩個月你就該生孩子了。”
    美代子搖搖頭說:“這件事也很重要,我昨天接到信函,外公已經決定退休,退休前,他將自己15%的股份寫在我的名下。律師已給我打過電話了,我要回日本辦理相關手續。”美代子說完,將來信交給我了趙天星。
    趙天星接信一看,眼睛突然一亮,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剛才在法庭上的鬱結豁然開朗,心頭仿佛灑滿了春日的陽光,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起來。
    美代子掃了他一眼,隨即目光落在地板上,視線空洞而淡漠。
    趙天星並不理會這一切,熱情漾溢地說:“親愛的,讓我們忘記昨天吧!從今天起,永遠愛你的老公會時刻陪在你身邊保護你、關心你、照顧你。”
    美代子搖搖頭,聲音哽咽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我心裏難受。”話音未落已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