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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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高彩烈地去看球賽。天氣冷煞,似要飛沙走石,可要看的是心上人的表演胸中頓時別有洞天。我承認一向輕蔑足球事業,可哪個大小夥子去看泳裝表演是為了品評泳裝?略一破戒,無傷大雅。
章俊雷站在我身旁,英姿颯爽,襯得我如一芥草。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登時熱血上湧,所以當他體貼的問詢冷否時,頭搖的跟拔棱鼓似的,認真解釋:“我特喜歡足球,有機會看現場哪顧得上冷?”
他笑笑朝場中走去。我則大口吐氣,扯這麽個大謊天曉得會遭什麽報應。然則竟一絲悔意也沒有,這人若當了拆白黨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糟殃。
目不轉睛地盯著賽場,二十幾個人跑得我眼花瞭亂,時不時丟了伊人倩影。情急處恨不能上場去殺剩他一人讓我細細把玩。中場哨響,我調整好笑容正準備迎接英雄,手機響起。是石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告訴我一石破天驚的消息:章俊雷是一有婦之夫,且妻子貌美,且生有一女,且其樂融融。
我微笑著掛掉電話,微笑著看著章先生一步步向我走來。陽光依舊燦燦,伊人俊美依然,可心中湧起的居然是古人的警句: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比人心山未險。轉而悲歎自己成了晏氏父子的傳人,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終不疑其欺已。可悲啊!最後如霍小玉一般劍拔孥張的發毒誓: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
在古詩詞與古人間兜了一圈兒後春風麵滿地向章俊雷獻媚:“你們隊踢得真好!不過防守太差!”他同胖財主是一類人,雖然一個狀如豬,一個形如人,麵具下沒有不同。同人麵獸心迎來送往一直是我的長項。
章俊雷未覺有佯,賣力表演:“現在大不如前了,不過我真是喜歡踢球,趁著沒有家室多玩玩,結了婚機會就少了。”
“結了婚照樣可以出來玩啊,而且樂趣多過踢球。”
許是台詞太猛,章俊雷麵色有變:“你這是什麽意思?”
“現在的形勢不就這樣嘛,”我麵無異樣一派天真地牢騷,“而且在那種地方看多了背著老婆花天酒地的男人,凡事難免要朝壞處想。”
他執著我的手,深情溢滿眼眶:“我再不會。”
戲不能演得太真,否則會有傷害。況且突然有種作惡的感覺,抽出手道:“比賽開始啦,加油。”
接下來的時光異常駑鈍,忽地憶起稿子尚未完結,表演的新曲尚未熟稔,石磊那裏要怎樣才能保全麵子,對了,阿花是否已虎口脫險。球場上的一切似夜總會裏的燈紅酒綠一樣與我全無幹係。
忽然覺得人類的一切都如交易,一見無利可圖立碼轉向。無人例外。
分手時章俊雷二度與我執手相看,一轉身我立刻奔向石磊處。一見麵一個拳頭揮過去一疊聲地搶白他:“章俊雷是何種身世我早已一清二楚,我現在正做婚後男人外遇的社會調查,他是活生生的不二人選。偏你多事,險些壞了我的好事。”
石磊睜大眼睛有些發懵:“你真的早已知道?”
“當然。”我撇嘴,“他那點道行豈騙得了我?老娘大小也在夜總會混了五年,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學著點,這才叫報告文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老娘給你——”
石磊接道:“你別老娘老娘的行不?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老?滿麵風霜的還嫌不夠?”
我癟下嘴。真的麽?已滿麵風霜。
“石磊,請我吃飯吧。”老人開悟,也想尋歡。
“也好,化悲痛為食量。”
“去你的,我隻喝酒。”酒後好裝瘋。
酒一入腸我開始抨擊中國的教育製度。現在的教育隻逼著孩子們讀書識字,不要成為文盲。熟不知文盲不可怕,可怕的是德盲。六祖就是文盲,他因之得五祖衣缽的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還是找人代寫出來的,可五祖看到了他的慧性,衣缽照傳不誤。人與人的高下是以德分的。
你看章俊雷,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外表光鮮,文采迤儷,可在老娘看來他就是個下等人。你說我多背運,怎麽總要同這些下等人不清不楚?也許我本也是個壞女人?
“胡扯!”石磊好象這麽說,“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理由的。”
對,對。給我個理由,我可以做盡天下壞事。
你敢做什麽壞事啊?
多著呢。比如說,勾引你。
後來想想,我同石磊間的一切曖昧就是從那句“勾引你”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