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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鵑挽了一下耳邊的碎發，一言不發地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疊類似發票的東西，她走進了我才知道，那是一疊厚厚的檢查單。
    我疑惑地看著她，杜鵑馬上解釋說：“這些都是小石頭的檢查報告。唇齶裂動手術的時候，查出來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什麽？”
    我大驚失色，“你說的是真的？”
    想起屋外那活蹦亂跳的小石頭，我怎麽也不相信杜鵑說的話。上帝怎麽可以對一個小孩子這麽殘忍？把世間所有的不美好，都給了她。
    杜鵑倒是顯得很淡定，不僅沒有掉眼淚，甚至連聲音都沒有顫抖，她平靜地告訴我：“小石頭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嘴唇發紫，當時我和醫生都以為她那是因為唇齶裂的關係。誰知道竟然是因為心髒病。這次檢查，醫生說小石頭必須五歲之前手術，不然那扭曲的心髒瓣膜就沒有辦法恢複。”
    “所以，你為了盡快給小石頭動手術，所以就答應了成哥回歸？”
    我心疼地看著杜鵑，了解到這一切背後的秘密，叫我怎麽能狠得下心責怪她！
    杜鵑點點頭，“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現在可以走了嗎？為了小石頭，我們可能還要做一陣子的敵人。”
    她說的雲淡風輕，可我卻不能釋懷。
    “我不走。”我說，“上次你滿臉是血的來找我，給我張大誌的視頻，這件事你還沒有和我解釋清楚，我不走。”
    杜鵑輕笑一聲，像是解釋，卻給我買了一個更大的關子：“作孽多了，總要做點好事的，不然我良心會不安，擔心天上的菩薩把我做的孽，全部報應到小石頭的身上。”
    我皺著眉頭看她，想繼續追問下去，卻被她製止了：“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走了吧？”
    杜鵑現在的情況就像當初我爸住院一樣，隻不過我當時沒有拿張大誌的錢，而她選擇了成哥的幫助。
    我是一個過來人，我太知道這樣的情況應該怎麽處理了。
    我把杜鵑一把拉到她平整的床上坐下，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你現在靠著成哥，不是在依靠一座大山，而是在依靠一個定時炸彈你知不知道？”
    “可這是我唯一的出路，日子能多過一天是一天，反正到最後，大家都隻有死一個結果，不是嗎？”
    杜鵑微笑著偏過頭看我，這樣的她讓人惋惜。
    我不知道，她是經理了怎樣的事，才讓她變得這麽絕望。
    是啊，人總歸是要死的，可起碼活著的時候，應該像一個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著吧？
    “你有沒有想過小石頭？她什麽都不知道就被你帶來這個世界上，你除了給她一口飯吃，你給她應有的童年嗎？為了給她掙治病的錢，把她一個人留在這房子裏。你問過她願意嗎？你和成哥在酒吧裏歌舞升平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一個小女兒正在家裏眼淚汪汪的等你回來！”
    “夠了！”
    杜鵑大吼一聲，止住了我的喋喋不休。
    我終於看見了她眼裏的淚花，她抹掉臉上滑落的淚水，苦笑著問我，“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陪她高興這一時，然後看著她，看著她死嗎？”
    提到“死”這個字，杜鵑剛剛覆蓋在臉上那張淡然的麵具立馬分崩瓦解，壓低自己哭泣的聲音，縮成一團。不一會兒眼淚就打濕了她整張臉。
    我未曾為人母，從來沒有過自己的孩子，也體會不到杜鵑這種痛苦。除了拍她的肩膀，我實在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
    要是我真的有小石頭那麽一個孩子，我做的恐怕還沒有杜鵑好。
    “娟姐，別哭了你還有我，還有楓子，我們可以一起幫你想辦法。”
    之前杜鵑在酒吧的時候，和楓子的感情也不錯，我相信，隻要楓子知道這些內情，他不但不會再怪杜鵑，甚至會伸以援手。
    白道上也有對婦孺殘忍以對的人，黑道上也有有情有義的人。
    杜鵑搖搖頭，“離開成哥哪裏是那麽容易，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要是現在突然和你們和解，不僅我和小石頭要完，你和楓子恐怕也難逃一死。”
    看著杜鵑對成哥的恐懼，我不禁懷疑，難道這成哥真的有那麽厲害？
    一時半會是說服不了她，我便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今天天氣不錯，我們要不帶小石頭去公園玩兒吧！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應該從來沒有帶她去公園玩兒過吧？”
    止住哭聲的杜鵑滿臉愧疚的看著我，我拍拍她的肩膀，發自內心地說：“娟姐，你不用這麽自責，你對小石頭已經很好了。有些事情，你也是身不由己，小石頭那麽聰明的一個孩子，想必也不會怪你的。”
    “嗯！”杜鵑用力地點點頭，破涕而笑：“好，今天我們就帶她去遊樂園吧！趁著她還矮，可以買半價票。”
    小石頭剛剛吃過我的雞蛋麵，哪裏還吃得下蝦餃。我們出去的時候，小家夥正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給手中的芭比娃娃穿衣服，一旁的蝦餃動也沒有動。
    想起她剛剛看見蝦餃時興奮的模樣，我和杜鵑對望一眼，眼裏都帶著些許無奈和心疼。
    要是她身上沒有那麽多的災難，這該是多麽好的一個小孩子啊！
    “小石頭，今天媽媽和茉莉姨帶你去遊樂場，好不好？”
    小石頭聽見杜鵑的聲音，立馬放下手中的芭比娃娃，天真地看著我們問：“遊樂園裏麵有大象嗎？”
    很少去外麵的小石頭，不知道遊樂園和動物園的區別，我看見杜鵑心疼地親吻著她的臉頰，忍著眼中的淚水對她解釋說：“遊樂園裏沒有大象，動物園裏才有大象。小石頭，你想去看大象嗎？”
    小石頭認真地點點頭，一邊說一邊還用手比劃著：“上次在電視裏看見了，好大好大的一個象！”說完，她大概是被自己滑稽的樣子逗笑了，捂著嘴樂嗬嗬笑個不停。
    這不是天使是什麽？
    我眼中蓄滿了淚水，忍得我快不能呼吸。我快步走到洗手間，放著冰涼是水，用這嘩啦啦的水聲掩蓋著我哭泣的聲音。
    有時候，你真的想問，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嗎？
    誰說出生地位和錢不重要？看看發生在我和杜鵑身上的悲劇，就該明白，要想在這個社會體麵地活下去，就必須努力把這三個東西牢牢地攥在自己手裏。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杜鵑去收拾東西了，小家夥跌跌撞撞地朝我奔過來，一頭栽在我的腿上，我趕緊把她抱起來，她卻嗬嗬直笑。
    “茉莉姨姨，動物園那裏的大象是和電視上的一樣大嗎？”
    她圓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清澈見底。
    我忍不住在她的下臉上啄了一口：“當然啊，大象啊，比我們現在在的這個房間都還要大！”
    “哇！”
    小石頭張開嘴巴，在房間裏上上下下打量，專心極了，那模樣，就像是看見了真的大象一樣。
    “好了，我已經收拾好了，出發吧！”
    杜鵑從臥室裏出來，手裏還拿著給小石頭準備的小圍巾和小帽子。外麵雖然是豔陽天，但是冬天的陽光，有和沒有幾乎是一樣的。
    看著被包成一個粽子似的的小石頭，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軟軟的小東西好像撓著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一個孩子。
    想著想著，張宇的形象又冒了出來，我渾身像是被電打了一下，趕緊回到現實。
    杜鵑察覺到我的不對勁，關上門之後問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我搖搖頭，笑著說：“我能有什麽事啊！我現在最大的事，就是陪我們的小石頭去動物園。對了，娟姐，你上次不是說讓小石頭叫我幹媽的嗎？怎麽現在還是叫我姨啊？”
    可能是我看小石頭的眼神出賣了我，杜鵑看著我，認真地問：“茉莉，你不會是想生孩子了吧？雖然小石頭小的時候很煩人，不過現在看來，我當初那些努力都是值得的。”
    杜鵑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兩個人默契的碰了碰鼻子。
    是啊，和張大誌在一起的時候就想要孩子，現在又怎麽放得下呢！
    隻不過我現在要是想要孩子，且不說找不到合適的爸爸，就算找到了，也會成為他們的負擔。還是孑然一身的好，好賴隻會禍害自己，連累不到其他人。
    “切！我才不要小孩子呢！我有小石頭就夠了。”
    我從杜鵑的手裏把小石頭搶過來抱著，想要掩飾住自己的口是心非。我怕她接二連三地問下去，我會忍不住想張宇。
    “茉莉姨姨，你怎麽哭了啊？”
    小石頭一臉困惑，感覺到她溫暖的小手在我臉上擦拭，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我笑著哄騙她說：“我這是高興的，第一次見到小石頭我很高興，小石頭你高興嗎？”
    “嗯！”小石頭樂嗬嗬地點點頭，“我除了媽媽，最喜歡就是茉莉姨姨了。”
    看著她不諳世事的樣子，我很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