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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徐夙顏叫程公子過去，原本是談生意上的事，可是在談正事的時候，她在程公子的茶杯裏下了催情藥。程公子喝了下藥的茶水，但是他靠著過人的自控能力，即使徐夙顏設計引誘，也沒發生任何事。
    好像在和徐家的每一次交鋒中，他都會輕易中招，然而每一次都以奇詭的招數脫離對方的掌控。我想他是故意的，在徐老爺子的麵前他隻是個年輕後生，老奸巨猾的把戲未必能玩得轉，可不斷地示弱，造成每一次絕處逢生都是靠運氣的樣子，反而能製造更多的煙霧彈。
    他總是一副對徐家人並沒有設防的樣子，但徐家的動向，其實他心裏門兒清。他擅長在老狐狸麵前扮豬吃老虎，四兩撥千斤。
    天氣漸漸地寒冷起來，樹葉一茬一茬地落，caesar的小姐們來上班的時候都已經套上了羽絨外套，即使把空調開到最大，袒胸露乳地招待客人時候依然感覺有些冷。
    越是在寒冷的天氣裏，人好像就越發的缺乏安全感，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樹袋熊，即使房間裏空調開得溫暖如春，我依然要縮在程公子的懷裏才能睡著，在我的生命裏，這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奢侈的習慣。而這一段時間，暫時忘記了孟老虎的威脅，忘記了一無所有的煩惱，似乎也是那幾年裏最安穩最美好的時光了。
    那天晚上我蜷縮在沙發裏看電視，程公子坐在一旁看幾份文件，忽然他的手機就猛烈地震動起來。因為就在我的手邊，所以我順手拿起，遞給他。
    手機的屏幕一直在亮著，我看見了顯示的名字，是徐洛西。
    從上一次在echo和徐家鬧掰，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出現了。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直覺告訴我，每次她出現都不會有什麽好事。
    我以為程公子不會接她電話的，畢竟上次擺了他一道，即使他是故意中招的，也應該表示一下不悅才對。可程公子隻瞟了一眼，就接通了電話。
    而且，他按的是免提。
    所以連徐洛西的呼吸聲，我都聽得十分清楚。她那頭很安靜，她好像很緊張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懷孕了。”
    程公子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然後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徐洛西以為他沒有聽清，把聲音提高了一點，又重複了一句：“程彥，你在聽嗎，我說，我懷孕了。”
    “嗯，知道了。”
    他依然沒有什麽表示，於是徐洛西有些惱了，聲音再次提高，“程彥，上次你醉酒把我當成了孟遙，做了什麽你自己知道，你他媽堂堂程公子，不會打算睡完提起褲子就不認賬了吧？”
    程公子的目光依然落在文件上，頭都沒有抬，“不會。你可以先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做個親子鑒定，隻要確定是我程家的骨血，你放心，該出多少營養費贍養費，我這裏一分都不會少的。”
    當一個女人告訴男人自己懷孕了，很可能懷的是他的孩子的時候，得到的回答也許有無數種。害怕被曝光，不願意負責，或者十分期待這個孩子……隻可惜程公子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種。他語氣依然很淡，沒有任何波瀾。徐洛西大概原本想要在平靜的湖麵投一塊巨石激起驚濤駭浪的，沒想到湖水平靜得太出乎意料，幾乎連一絲波紋都沒有。她的話直接沉到了湖底，連泡泡都沒冒一個。
    徐洛西有些不甘心，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說道：“程彥，如果這件事被媒體曝光，你知道會引起什麽後果的。”
    “什麽後果？是會說程某玩女人，還是和徐家的婚姻不夠穩固？”程公子把手裏的一份文件放到一邊去，又隨手拿起另一份翻開，“抱歉，徐小姐，程某不是藝人，並無意經營癡心好男人的形象。至於和徐家的事，還是交給徐家去操心吧，不必告知程某。”
    徐洛西聽出他語氣中的漫不經心，隻好說道：“孩子我會生下來，希望彥哥能記得剛才說的話。”
    電話掛斷，變成一陣嘟嘟嘟的聲音，程公子順手合上手機。
    對於他來說，一個這樣身份的男人，當然不會在意有一兩個緋聞女友啥的，甚至於他自己還特意把我推到前麵來給眾人看呢。和徐家的聯盟，雖然對他也有益，但本身也不是他的本意。
    我想起那天他好像是真的中了藥，也是真的醉酒，所以……在我帶他離開之前他其實神誌昏昏，根本就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和徐洛西發生什麽？
    我故意說道：“程公子已過而立之年，膝下還沒有兒女。現在有人肯為你生個孩子，我好像應該跟你說一聲恭喜。”
    程公子聞言從文件裏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我半晌，然後合上了文件，坐到我身邊來，“孟遙，我發覺你好像有點幸災樂禍。”
    我攤攤手，“關我什麽事，有人對你施美人計，你明知道有人下藥，也沒拒絕嘛。”
    “美人計，她還不夠格。”程公子忽然伸手攬住我的腰，靠過來，拈起我的一縷烏發輕嗅，“如果換你來施美人計，我覺得還可以考慮接受。”
    我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他輕輕笑起來：“我一向都想得很美，而且一般來說都會實現。”
    他頓了頓，忽然說道：“如果家裏真有一個小孩，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的心忽然莫名地被什麽東西揪起來了，揪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他這麽一說，我忽然覺得，他是希望她懷了他的孩子的，即使他不會愛她，可是這個年紀的男人，對於孩子應該有一種天然的渴望。
    我脫口而出：“那孩子肯定不是你的。”
    他饒有興味地看向我，“你就這麽肯定？”
    上一次我跟蹤薛麓跟到了婦產科醫院，無意中看到了一些內幕，所以我基本上可以確定徐洛西應該是在那時候就已經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我不能告訴他說我跟蹤薛麓啊，我隻好順水推舟地賣了個好，仰起臉很認真地說道：“我信你這個人，信你超級無敵的自控能力，即使中了藥，她想上你也沒那麽容易。”
    程公子被我逗笑，輕輕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小丫頭真會說話。”
    看著他滿意的神情，我猛然意識到，也許程公子自己心裏門兒清，甚至於他在接電話之前就已經猜到徐洛西想說什麽話，所以他故意開的免提給我聽，就想看看我的反應？而我的信任讓他滿意了，所以說，我暫時通過了他的隨堂測驗？
    既然如此，做戲就要把全套都做齊。徐洛西既然已經把電話打到程公子這裏來，想必徐家那邊她也已經撕破臉皮。如果讓徐家知道徐洛西肚子裏懷的那個根本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我對著鏡子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然後抓起手包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往上次的那個婦產科醫院去了。
    這是一家私人醫院，不算十分正規，在南都這種設施不錯規模不大的私人醫院很多，老板多半都是有錢但沒多大權勢的本地人。我報了個月經不調的症狀，在掛號處掛了個號，就進了上次徐洛西曾經來過的那間診室。
    診室裏隻有一個中年女醫生，我走進去的瞬間飛快地打量了她一遍。
    因為醫生這個職業的特殊性，是不允許濃妝豔抹的，所以她臉上化了個淡妝，抹了一款比較絢麗的水晶唇膏。沒有太多首飾，隻看見一對兒白金的玫瑰形狀耳釘墜在耳垂上。
    白大褂裏頭穿的是一件半舊的高領羊毛衫，雖然是羊毛的，但不是十分上好的質地。腳上穿的是一雙黑色皮鞋，也是半新不舊的，是一個比較大眾化的牌子，式樣有些過時了，應該是專賣店裏打折促銷的款式。她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鑽戒，應該是婚戒，上麵的鑽石很小，應該不到一克拉，七八分左右。
    這個女人看起來生活很普通，似乎有裝扮自己的心，但有心無力，這間醫院的醫生看起來收入不算高。
    我心裏有了譜，進來的時候把診室的門關好，然後捏著手包在她麵前坐下。
    女醫生麵無表情，有些冷淡地問道：“女士是什麽症狀，帶病曆了嗎，有什麽病史？”
    我衝她笑了笑，“我妹妹懷孕了。”
    女醫生皺了皺眉頭，顯然不悅，“誰懷孕了就叫她自己來，看病還有代看的？”
    “你們這裏應該有診療記錄吧，我想來替她取一下記錄存根。”
    女醫生看向我的目光更加不耐煩，冷冰冰地說道：“存根是醫院的規定，不能給患者。就算給，也是患者本人親自來去，沒有代取的道理。如果沒有別的事……”
    她正想揚聲叫“下一個”，我站起來，按住了她的手，“等一等。”
    我從手包裏取出一個信封，放在她手裏，帶著一點討好的笑容，“我妹妹今天有急事來不了，想麻煩醫生通融一下。您知道，我妹妹年紀不大，出了這種事情，家裏總希望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她的手放在信封上，大概是掂出裏麵的分量讓她動了心，她眼珠子轉了轉，問道：“你妹妹是哪天來就診的，叫什麽，多大？”
    我報了日期和年齡，考慮到她就診可能不會用真名，央求她先替我查查。
    這個診室患者不算很多，翻到那一天的記錄時，二十歲以下，有早孕跡象的患者隻有一個。
    “這一個。”我指了指那個名字，女醫生看了一會兒，然後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麽，調出另一份記錄，說道：“這位女患者已經預約了三天後的無痛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