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華坤番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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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瞬間空氣寂靜到近乎凝固,兩方對峙,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腦袋,死亡的威脅太近。
如果他們真的是警方派來的,那麽即使在這個時候打死我們,他們也完全有資格。車上有那麽多貨,還會讓他們記下大功一件。
我執行過那麽多次任務,這一次不算是最危險的,但這一次,我們所處的位置最為不利。
我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在一片寧謐之中“噗通”,“噗通”的聲音。
組長叫我們先按兵不動,他自己下了車,沉著聲音問道:“何方來的朋友?”
對方不回答,繼續喝道:“把手舉起來,車上的人都下來!”
現在槍是隔著車窗指著我們的。如果全都下車的話,我們的地位將更為不利。
組長往前走了兩步,繼續說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道上都是要講規矩的。今兒就算是兄弟栽在你們手上,也得死個明白不是?”
“少特麽廢話!”對方見他靠近,拿槍托朝著他肩膀砸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隊長肩膀一晃,手上直接拔槍,腳上朝著那個用槍指著他的人襠裏用力一腳踢過去。隻聽見那人慘叫一聲,其餘的幾個人頓時把槍全部都向著組長了。
當他們的槍口移開的那個瞬間,我當機立斷,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直接嗖的一下衝了出去。車上的其他人迅速配合,臥倒在座位下麵躲避。子彈砰砰地打在車窗上,甚至有的真的打進來了,滾燙的彈殼落在車子裏頭,把座椅都燙出了焦糊味。
我管不得那麽多了,把車子給開得飛快。
雖然車子的外殼是個五菱之光,但是我們專門用來運送這種特殊貨物的車子,實際上是經過了改裝的,引擎很強勁,車窗也用了特殊的防彈玻璃,因此即使背後有好幾支步槍,車子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我們很快就脫離了危險。
但是組長一個人被我們留在了原地,麵對七八個對手,毫無勝算。
那天的任務後來是我臨時頂替了一下組長的位置,然後順利把貨送到目的地的。那晚我們都睡得不好,即使我們這樣的身份,生死是很尋常的事情,但是一個戰友出了事,其他人也都會難過好一陣子。
第二天龍三爺派人去探聽消息的時候,果然在離我們當時停車的地方大概一百多米的雜草叢裏,找到了組長的遺體。當時他身上有至少四五十處傷口,大量失血而死。據那些從現場回來的人說,雖然對方撤離的時候似乎有意清理了現場,但是依然能看出很多細微的搏鬥痕跡,應該是經曆了一場非常激烈的血戰。
我知道,他應該是為了阻攔那些人繼續追我們的車子,所以才會這樣的。
我心裏比其他人要更難受一點,因為那天正是我臨時做出的決定,把車子直接開跑,組長才會死的。大家都明白當時那個情況,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所以在後來,我還因此得到了龍三爺額外的獎賞。
那件事,在後來我們的討論中,被歸結為第一次跟警方的正麵衝突。那個時候大概警方也在試探我們,所以也一直都沒有亮明身份。而龍三爺在知曉了以後,開始進一步地縮減了出貨量,並且開始把化工廠的部分生產器械逐步銷毀。我想,他應該已經開始意識到,這是一個信號。
也就是在那一天以後,我得到了龍三爺更多的青睞,並開始在之後的幾次任務裏擔任組長了。
我是龍三爺身邊最年輕的一個組長,於是後來大家漸漸的都開始叫“燁哥”了。
其實我身邊和我一樣努力,一樣出生入死的保鏢不乏其人,可我是提拔最快的。我始終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龍三爺真的覺得我很不錯,還是因為我和遙遙的一點交情。我知道,遙遙一直都在怨恨龍三爺,他看起來真的太偏心了,對陸耀恒和陸錦心都近乎寵溺,可偏偏就是對遙遙,一向都任其自生自滅,極少會回護。
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龍三爺並不像他看起來的那麽冷血。我甚至懷疑,遙遙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後媽,太在龍三爺心裏,有著不尋常的地位,隻不過,他從來不表現,也不說出來。
從她母親被迎進了淩家的祠堂以後,龍三爺每個月都會回一次祠堂,每次都會一個人在裏麵待上一整天。他會帶著我們這些保鏢過去,但從來都不讓我們進去,我們隻能在門口守著,等他出來。
我在他身邊的前幾年,他隻有正月裏祭祖的時候才會回一次祠堂的。
我後來也見過龍三爺跟陸耀恒爭吵,有一次,在陸耀恒徹底惹怒了他的時候,他甩了陸耀恒一個耳光,說你別張口閉口私生女的,你要是有她一半的腦子,我現在就能把淩家給交到你的手上!
我覺得,龍三爺的心裏,有著太多的秘密,太複雜的感情。對於這個世界,幾十年的感觸都交織在一起,已經沒有辦法去好好地表達了。
我隻是慢慢地開始發現,龍三爺看似從來沒有給過遙遙什麽,但他給的,遠遠比給陸耀恒和陸錦心兄妹兩個的東西要深刻。
比如說,我很懷疑我就是龍三爺打算送給遙遙的禮物。
在來淩家之前,我隻讀完了小學,在孟老虎身邊的那幾年也隻學會了打架鬥毆,除了稍微敏銳一點的觀察力以外,就連一些常識都匱乏得很,更別說什麽管理公司、商業和經濟方麵的專業知識了。
可是在龍三爺身邊的那幾年,自從他認回了遙遙,並且知道了我和她之間的交情以後,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對我不一般。他叫一個最有學問的組長經常帶著我,時不時地教我一些東西,甚至叫我跟著工廠和公司裏的一些高管去學習管理方麵的專業知識和實踐操作。
在這些事情上麵,我完全是個門外漢,但是那些高管也許都得到了龍三爺的叮囑,每個人都對我相當客氣,也相當的耐心。如果不是對於自己的身世毫無疑問,而且一開始被他安排去做了太多出生入死的事情,經曆了太多的危險,我簡直要懷疑自己也是淩家失散多年的私生子了。
我想,我到底還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