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寄思花,他們的愛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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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壇正中,有一根通往地麵的乾坤柱,那柱子,連著地麵上的天壇。麺魗羋傷
    柱子身上,雕龍刻鳳。
    龍與鳳之間鑲著一顆龍眼大小發著奇光異彩的珠子,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上有白虎的圖騰。
    壇下,有三根鼎天玉柱,分別立於乾坤壇之左右,以及正北方向。
    每根柱子上都有那麽一顆珠子,分別顯露著青龍、朱雀、玄武三種圖騰榧。
    正是這四顆珠子,將整個地下宮殿映襯的宛若白晝,堪比一千瓦的燈泡。
    除此之外,東半間地宮,以一麵珠簾將其一分為二,簾後,布置的猶如是女兒閨閣,貴妃榻,琴台,棋桌,書架,案台,應有盡有。
    琴為當世最好之琴,名為鳳弦;棋,是當世寒玉所製,布一珍瓏棋局於其上;書,是當各種絕版典籍;畫,橫掛一長軸,有一白衣女子含笑坐於一雪狼身上,笑吟吟行於青山綠水間,遠處,有一杏衣少年,正翩翩舞劍,迎著朝陽壚。
    這一男一女,便是玉門上的那兩位,模樣清晰可辨。
    “這裏倒是布置的極為的雅趣……”
    寧太後環視了一圈後,目光落在那一軸長軸巨畫之上:那筆墨所到之處,無不顯示如新,就如同這三百年的曆史滄桑,從來不曾存在似的,鮮亮依舊,沒有半點陳舊腐蝕的痕跡。其他幾件東西也皆是如此,時間在這裏停止了腳步。
    蕭縉盯著那福畫,覺得那畫麵有點熟悉,想走進一步細細的看: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散發著一種巨大的魔力,令他不知不覺的為之吸引。
    同時,有一些什麽東西似要在腦子裏爆裂開來,他的整個心腸都為之糾結起來,疼痛起來。
    唔,是不是他忘記了一些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了?
    他記得的秦夫人林若情說過:他在這個世界能找回部分記憶,有關於他的前前世——
    這話,很奇怪。
    為什麽她會這麽認為呢?
    他的前前世的記憶,很重要嗎?
    而且還是部分?
    為什麽隻是部分,而不是全部?
    可他已經在這九洲生活了十八年,身體內所擁有的記憶,無非就是臨死前在中國的那些過去,除此,別無其他——
    也許是機緣未到。
    也許這個乾坤壇,便承載著那樣一個機緣……
    是的,直覺這麽告訴他。
    “四哥,別過去!”
    才走了兩步,蕭譯連忙過來阻止,稚嫩的臉上露出緊張之色:
    “那裏的物件,不可亂碰。處處有暗閥機關。你看那邊地麵上的玉磚,顏色皆不同,踏上去,就會觸動了機關閥子。一有不慎,便能招來暗箭傷人。”
    是的,蕭縉看到了,那邊果然是暗藏了殺機的。進來的人,若是貪財,必難逃死路。
    他打住了步子,又來回再探看了一番,轉頭時,看到雲沁也眯著眼,正盯著那畫看,眼裏也露出了驚疑之色,不知在驚什麽,疑什麽?
    “既然來了,四哥,先祭拜一下吧!這是這裏的規距——但凡入此處的人,皆要到乾坤壇上敬一支香,叩一個頭,這是三百年來的傳下來的規矩,否則就會被這殿裏鎮著的魂魄給纏住,一輩惡運當頭,永世沒有翻身機會的……”
    蕭譯看到四哥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後,笑了一笑,聳聳肩說:
    “據說,這話可不是誆人的……瞧見沒有,那顆白虎神珠內,就鎮著燕世子的魂魄。嗬嗬,至於真假與否,我們真不必記較太多了。”
    他指了指乾坤柱上白虎神珠。
    蕭縉抬頭看,那顆珠子閃閃發著光,那麽的璀璨奪目,神思又恍惚。
    眼熟!
    太眼熟!
    這東西,他好像在哪裏見過的,貌似還經常拿在手上把玩的。
    他凝神細想,看來,他與這裏,可能還真有著莫大的淵源。
    “四郎,不管真假與否,不碰是最好的!乾坤壇處處有機關。觸動了不該觸動的機關閥子,可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
    寧太後瞥了一目自己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淡淡叮嚀一句。
    鬼神之說,既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畢竟,這玩意兒,很玄乎的,沒有人死過——隻有這位燕奕,曾死而複生,又或者這不是死而複生,隻是當時人家沒有死絕,因此才有了複活一說。管他,反天不碰是最好的。
    “多謝太後提醒!”
    蕭縉欠以一禮。
    “來吧,先行祭祀之禮,然後再研究其他事情……”
    寧太後也自目光灼灼四顧環望——
    這祭壇的建造圖紙,據說是女帝和皇夫一起繪製的,前朝曾有珍藏下來,可惜後來丟失了,如今皇宮內留下的隻有一卷當年工匠師臨摹拓下來的版本,她曾經趁蕭恒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瞧過,圖上標注出了各種重要機關所在——
    這圖,後來,被皇帝藏了起來,幸好,她有一個過目不忘的頭腦,又另外拓了一卷,直覺將來會有用。如今果然派上用場。
    前天,她將這個圖給了懷王,是故,懷王清楚這地宮的結構。
    隻是東殿這一角,小皇帝說這裏有機關,但她所看過的地壇上並沒有標明,可見有些東西光靠那拓本上的標識來判斷,是沒有用的,必須小心謹慎。
    “國師,請祭香……”
    太後見蕭縉折了回來,才轉頭,吩咐了一句。
    新國師在邊上應了一聲:“是!”
    很快,四個內侍捧著一碟碟柱型檀香走了過來。
    太後瞄以一目,含笑對小皇帝說:
    “皇上,第一柱香依舊由皇帝先來……”
    蕭譯一身明黃的龍袍,合身得體,個子雖然不夠高大,但也有小大人的風範——龍袍平添了他幾分王者的威風之氣,可他終究沒有那種強大的震懾力。在所有臣子眼裏,他隻是一具隨時隨地有可能被取而代之的傀儡。
    他點頭,國師馬上取一柱香,躬身來過來,隨即跑到乾坤壇,點著那支點香燭,退到邊上侍著。
    蕭譯上去,點燃了那支香,沒一會兒,一陣婷婷嫋嫋的檀香躥了開來,很濃鬱的。
    蕭譯三鞠躬,又往壇前的那一團繡著龍紋的蒲團上跪下叩頭,禮畢,將祭香插到了那乾坤柱前的香灰裏。而後,在場眾個人,一一執香,叩頭,先是太後,後是攝政王,懷王——末了,便是同行的侍衛,一個個皆叩以大禮。
    近百支柱香齊燃,祭罷,地宮中,檀香嫋嫋,翻起層層煙浪,盤騰在空氣裏,那原本明亮璀璨的光華,就如同披了一層神秘的輕紗一般,給地宮抹上了幾絲詭異的氣息。
    而後,太後吩咐主理國師一案的幾位臣子四下看看。
    雲沁也開始在這地宮裏斟察起來,對每座花壇,每根玉柱,乾坤壇的東西南北四麵壇壁,以及壇壁上的每個圖騰,以及那每一寸光可鑒的地麵,都有細細的查看,可惜沒有任何發現。
    可是有一點,她可以肯定,胡徽肯定來過這裏。
    因為,祭祀花隻能生活在陰冷的角落裏,見光便死,而祭蟲則依附花蜜而活,花一死,祭蟲就會死。所以,花,不可能移植到外頭,胡徽必定來過,有可能還在這裏與人爭執過,而且還曾撲倒在花壇裏,無意當中把那花芯裏的祭蟲吸進了鼻子,而後,在離開祭壇後死掉的……
    “請問皇上,此處地宮,除卻這樣一個地宮,可有什麽其他密室暗閣?”
    一直沉默的司靖,從進來開始,就在對這一處地宮,進行細細的觀察,而後是一番沉思在,而後來到小皇帝麵前,拱手作揖的發問,神情肅然道:
    “據草民所說,祭壇之中,結構極為的複雜,除了主壇,還有一座暗宮,暗宮內置有千年玄冰寒棺,一具冰凍的女屍,藏於其間。不知道可有此事?”
    此話一出,令蕭譯微微一怔,神情有點迷茫:
    “竟還有這等事?朕不知!”
    那表情,絕計是騙不了人的,看來,蕭譯是不真知情。
    寧太後的目光因為這句話,而變的極為的犀利。
    “司先生,這是從何處聽來的?”
    司靖回過身行禮道:
    “稟太後,胡國師的孿生弟弟胡徽,吃醉酒後,曾經醉語他入過暗宮,見過壇中冰美人。當初,在下曾以為這胡徽在胡吹,可如今看來,他之前,的確進過乾坤壇。並熟知這邊的機關暗閥。因為他長的與胡國師像,所以,他有可能以國師的身份進來過也說不定……在下聽說,國師每個月都要入地壇來巡視一次到兩次。三百年來,國師的存在,一直就是祭壇的掌理者。是故,胡國師應該知道暗宮所在,就不知太後清不清楚這件事!”
    這些絕不是杜撰。
    “這事,哀家並不清楚。前朝傳下來的結構圖已經失傳。如今留在宮中的拓本並沒有標訓有暗宮一說。但密史上倒是有記載過這麽一個事。具體埋在哪個位置,無人知。”
    太後搖頭。
    司靖蹙眉。
    一陣沉默,太後忽疑惑而問:“胡國師得皇上如此重用,如何能帶其他人進來。再說,他進到這種地方能做什麽?”
    “也許是為財!”
    雲沁走到司靖身邊,道出心裏一直在揣測的原因。
    “的確!可能是為財。”
    司靖馬上應和,想了想,轉身直視那高高屹立的乾坤壇,想到了一些民間的傳說:
    “相傳祭壇深處,埋著一處前朝女帝埋下的巨大寶藏。這事兒,雖沒有曆史記載,但看那位胡徽,終日遊手好閑,卻常年穿金戴銀,衣著極盡華麗,出手極為的闊綽,也許果有其事也不一定。”
    太後不覺笑了,搖頭:“不,這絕對是謠傳!”
    小皇帝蕭譯點頭:“這事,當真是民間謠傳。乾坤壇內絕無寶藏之一中。這個事,朕之前曾問過,父皇也說絕無此事。而這三道玉門機關的開啟之法是從古流傳至今的。除此,並沒有其他暗室密道的機關開啟方法流傳下來。”
    一頓,又道:
    “你們且試想,若真有寶藏存在這世上,前朝國庫空虛時,何以不將這一筆財富取將出來,用於買糧食馬匹之用。嘉恩末年,北方天災大凍,死了多少百姓,地方政府向朝廷求救,朝中卻愛莫能助。可見,此話不實。”
    最後一句,乃是不爭的曆史史實,有著強大的說服能力。
    寧太後點頭,有力的加以力證:
    “極對,本朝自建朝稱製以來,太上皇也曾多次進得這地壇,若有寶藏,早已取出以充國庫之用。太上皇既然沒動,那自然是沒有的。”
    雖然新帝和太後的說辭很一致,且句句頭頭是道,可司靖和雲沁依舊認為空穴來風,必有其因,但他們沒有佐證能來證明這底下還有暗宮,隻得閉嘴。
    這時,德高望眾的老臣孟鶴之站了出來,開始研究起那開的盛豔的祭祀花,一雙眼,眯成一線。
    雲沁不語,也走向了那將乾坤壇花包在其中的花壇。
    花壇裏的花,很是嫵媚豔麗,若是細細看,每朵花的花蕊裏都有一隻或者兩隻祭蟲在那裏忙碌的“采蜜”。
    據說這祭祀花和祭蟲是互為依存的關係,祭蟲以祭祀花密為巢,花密為食,而祭祀花則必須衣賴祭蟲而長開不敗,豔麗不謝。
    “這花,真是美極。而且很香。”
    她歎了一句。
    蝴蝶狀的花瓣,火紅的,心形的花道,心形的花蕊,是金黃的,而附在蕊絲上的祭蟲,是雪白,看上去,不像蟲,而像是這花蕊的一部分,平添了這朵花的美麗。
    那位老先生捋著長須微微笑:
    “的確很漂亮。司六公子,可知這花的來曆?”
    雲沁見有人來與他搭訕,忙轉身抱拳道:“晚輩不怎麽清楚。老先生可知……”
    “老宿也隻是知道一星半點。”
    “老先生可願說說,晚輩洗耳恭聽。”
    她表現的相當恭敬。
    謙虛是美德,該低調的時候,就該低調,對於自己知道的不甚清楚的事情,不懂裝懂,那是一種愚蠢的表現。
    孟老先生頗為愛才,之前曾與她有過一番交談,覺得這少年奇探並不恃才傲物,原本就對他相當的感興趣,如今,見他如此的尊老敬賢,越發的欣賞,便指著那花壇內怒放的花,說道起來:
    “此花,原本不是叫祭祀花,而是叫寄思花,乃是一重天璃山上的天之花,生於極寒極陰的琉璃山上,本來沒有名字,是一重天上的“阿琉”給取的名字,意為“寄托思念”之意。“後來阿琉與神女璃和被拆散,離開時,阿琉將一大把的寄思花的種子撒落到了人間。那種子多數因為土壤問題沒有發芽,另有一些落到了北海陸地的深山密林、不見陽光的陰冷山澗,或是深暗冰冷的地穴內,反而生根發了芽,而後開出了豔麗的花骨朵兒。這便是寄思花的由來。
    “傳說,阿琉很怕那些花會在人間水土不服,無法像在天界那樣百年不敗,便將自己的半枚情魄化成寄思蝶依附寄思花而生。這便是寄思蟲的由來。
    “後來,這寄思蝶,被稱為了祭蟲。這寄思花被稱作了祭祀花,糾其原因是:璃和女神灰飛煙滅了,於是此花,便多了祭祀之意。
    “這種花,一般隻能生養在冰寒地帶。原本並不存在我們這片九洲大陸上,三百年前,女帝在北冰洋內取玄冰寒玉時發現,費盡心思才種植到了這座地宮內。極為的罕見……”
    這老嘮嘮叨叨說個不停,雲沁在邊上靜靜的聽著。
    時,蕭縉就站在不遠處,側耳傾聽,目光深深盯著那漂亮的花瓣兒,以及那寄生在花蕊裏的寄思蝶,似乎有什麽從腦海裏一閃而過,帶上一絲奇異的疼痛。他低頭聞了聞那花香,很清甜。
    這一刻,他的耳邊,響起了一段悲痛而隱忍的話來,也不知是誰在遙遠的不知明的高處清冷的低訴著:
    “聽說他們母子兩如今居在北洋上一座小島上,那地方人煙罕至,冰冷透骨,隻有那個佛光洞才有幾分暖意。
    “天帝說要她們在那裏修行。戒嗔去煞,一點一點的走回正路。你說,她會慢慢放下一切嗎?
    “也許會吧!時間會沉澱,長了以後,什麽都會淡忘的你說是不是。
    “隻是,我還是有點擔憂,阿琉生出來的娃娃會不會有魔性,要是有,活佛能替他將魔根去盡麽?
    “唉,我見不著他了,此生唯一希望他能堂堂正正的做自己,不會被三界所鄙夷,不必擔驚受怕,不會終日惶惶……
    “嗬,這樣挺好,熬個幾百年。他們就可以出來,不會再受天規約束。天地之大,可任他們遨遊。不必受那灰飛煙滅之痛。
    “隻是那地方太冷太冰,根本就沒有什麽花啊草的,阿璃那麽愛花花草草,那麽喜歡美麗的東西,喜歡熱鬧的人群,要她帶著孩子,獨自在那裏熬這幾百年,那得多寂寞。
    “虎兒,幫我把這一包寄思花的種子撒到人間去,寄思花隻能在陰冷的地方才能生長。她喜歡的。我也喜歡。讓它永遠伴著他們母子吧!
    “虎兒,怎麽辦,我就要去鎮守天盤了,從此所有記憶將一並抹煞,也許再也記不起她。可是,我怎麽舍得忘了她,還有我們那個快要出生的孩兒……隻要想到這個,我就覺得難受。可恨我無力保護他們……
    “要不這樣吧!我把我的情魄一劈為二,我留一半,另一半去陪她。寄思花所到之處,便有我無窮的思念相隨。以後,我是花芯裏的寄思蝶,會讓寄思花開到最繁華……
    “阿璃阿璃……你會看到的,那些花,是我對你的思念,從此以後,年年歲歲的相伴你與孩兒左右……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離。”
    奇怪啊!
    這些幾近絕望的傾訴,在記憶裏翻起,到底是誰在那裏傷心欲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