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荒山野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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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盡歡一笑,輕擊著手中的扇子,笑道,“二公子這話問的奇怪,你好好地睡在榻上,胥某何曾對你做過什麽?”
    夏銃一愣,不知該如何接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好半晌兒才道,“這些年在外邊行走,也曾聽說過一些有關胥家的事,知道一些關於胥家的傳說。”
    胥盡歡一笑,對夏銃的話不置可否。
    他知道夏銃和胥堯顏的關係匪淺,有關胥家和他的一切,隻怕多半都是從胥堯顏那裏聽來的。
    但那又如何,放眼如今的胥家,又有哪個人敢說真正的了解自己?
    夏銃看著胥盡歡,“我知道胥家這一任的家主不同於以往,很受家族的擁護,……想必是懷有哪些不為人知的能力吧。”
    胥盡歡一笑,把玩這手上的扇子,道,“那二公子是希望盡歡有什麽能力呢?”
    夏銃默不作聲,緩緩地轉到榻邊坐下,兩手遮住臉孔,看上去居然又幾分頹廢的味道。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知道,剛剛……我、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你故意做出來讓我看見的?這一切……這一切……。”他糾結了好半晌兒,最終卻隻是無奈地吐出一句,“這怎麽可能?”
    胥盡歡看著這樣的夏銃,雖不明白夏銃剛剛究竟在夢裏看見了什麽,但想必那對夏銃來說震撼都是極大的。
    屋子裏一時變得沉默,隻聽見胥盡歡緩慢卻有節奏的敲擊聲,夏銃似乎還有些困惑。
    胥盡歡歎了一聲,對夏銃道,“這世上最難測的不過是人心,其中又以執念為甚,有些時候,執念一旦生成,一年兩年、十年八年,甚至百年千年,也是不會輕易消散的,之所以為執,不過是每個人心理始終過不去的那道坎兒罷了!”
    “或遺憾,或愧疚,或期盼……說白了都是每個人心底藏得最深的記憶。”
    “你問我剛剛有沒有對你做什麽?有!也沒有!”
    夏銃迷惘地看著胥盡歡。
    胥盡歡道,“我剛剛做的,不過是把你心底藏得最深、最不願去記起的回憶找出來而已,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那些都是你曾經經曆過的,胥某雖能強迫你記起那些,卻沒有能力去翻改什麽,所以二公子大可不必在此事上糾結。”
    “回憶嗎?”夏銃的指甲死死地掐進掌心。
    他記得,那夜後,迎接夏青的一切是多麽的殘酷,親人的背叛和冷漠,還有那硬灌進九兒腹中的鴆酒,九兒臨死前的可怕眼神。
    他躲在簾子後邊,一幕一幕看的真切。
    雖有悔意疼惜,但更多的卻是釋然和放鬆。不免在心底自嘲一句,大宅門裏教養出來的孩子,果然良心與他們來說都是奢侈品。
    夏銃捧著心口,慢慢地癱倒在地,明明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卻又清晰的仿佛昨天才發生過一般,拽著心肺的痛楚是那般的清晰,隔著半個縹緲的夢境,牽扯的呼吸都痛起來。
    胥盡歡有些訝然地看著夏銃,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他雖能攪動夏銃的記憶,卻不能隨便探知對方心底裏的秘密。
    秘密,從來都是需要代價來換取的。
    他曾聽夏青對他說過,夏銃和她小時候是極親近的,本意是想喚醒夏銃兒時和夏青那些美好的回憶;此時見他這般模樣,倒好像中間出了什麽差錯……,倒叫他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麽不進入一觀。
    “二公子?你……沒事吧?”
    胥盡歡說著上前要去扶夏銃。
    “別管我!”
    夏銃艱難道,“我沒事,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胥盡歡看了夏銃一眼,點頭,“好!”到了門口後方才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對夏銃道,“我說過,我會幫你找出殺死你大姐的凶手,指望你還記得你之前答應過什麽。”沉默片刻才又開口,“我曾聽玉容曾經對我說過,小時候,府上肯對她笑的,隻有二哥哥,我卻始終不能理解,不過幾年,為什麽人就變了那麽多呢!”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胥盡歡的那一聲二哥哥,無端地勾起了夏銃兒時的許多記憶,心跳一時間都沒了規律。
    紛亂的光影不停的在腦海裏閃現,有些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有些是不曾發生過卻又無比真實的,九兒,知秋、裳兒、夏鐸,還有那些姨娘們,一張張或年輕或稚嫩的麵孔,皆因母親而去,這究竟是怎麽了?
    夏銃突然覺得冷,往日裏支撐自己的信念全盤瓦解,仿佛一下子就沒了支點,隻剩下無盡的冰冷和黑暗。
    好冷啊!真的好冷。
    鄭克爽聽了底下人的回報,不免有些詫異。
    “居然失手了?”
    他派去暗中監視夏銃的人,剛剛來報,說夏銃昨天晚上的時候去了夏青的院子,卻不知為何,隨後跟著夏銃一起出來的,居然是胥盡歡。
    之後,夏銃被帶去胥盡歡的小院,胥家的人防範嚴密,他們不敢靠近,隻遠遠地看見夏銃被請進了胥盡歡的屋子,兩個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夏銃出來後,便在那裏歇下了。
    “相公!”薛姨娘擔心地望著鄭克爽,“這事……你猜那夏銃會不會出賣我們?”
    鄭克爽搖頭,“這點兒你放心,夏銃為人雖然有些陰險,但基本的道義他還是講的,他恨夏玉容勝過我們,按照常理,就算他死,也會給夏玉容埋下我們這個隱患。”
    “相公的話,自然是不錯的。”
    鄭克爽沉聲道,“隻是,不知胥家又搞什麽鬼,觀他們行事,我倒一時摸不清頭緒。”
    “會不會是他們發現了什麽?”
    鄭克爽皺眉,“應該不會,若真如此,這幾天也不會這麽安靜。”
    又安撫薛姨娘,“你放心,我已經稟了老夫人,今天我們就回鄭家,這裏的事,就留給他們去鬧吧,左右跟我們無關了。”
    早上夏青去給老太太請安,服侍著老太太吃了齋飯,這才帶著夏玨出來透氣。
    夏玨這幾日雖不似之前那般總是哭鬧,卻也沉默的讓人擔憂,也隻有在夏青麵前才麵前好一些。
    夏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夏玨不再膽怯,難得有機會,夏青便陪著夏玨在園子裏玩兒了一會兒藤球。
    夏銃遠遠地看著,見夏玨摔倒,夏青笑著上前替夏玨擦拭臉上的泥土,那畫麵……和小時候的夏青與自己是多麽的相識,那時候的夏青,對自己,眼睛裏也是滿滿信任和熱愛。
    終究,是他們親手毀了這一切。
    經曆了這半夜的折騰,有些事,不管有沒有發生過,夏銃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
    其實潛意識裏,雖然覺得有些荒唐,夏銃卻總是覺得那些事是真正發生過的。
    因果因果,一切也不過是有因才有果。
    或許上輩子,當真是他們對不起夏青。
    “二公子。”
    正當夏銃出神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喚他,隻這麽一刹那,眼前相處融洽的姐弟皆變了臉色,玨兒一臉驚恐的拽著夏青的衣角;而夏青,已是換了一副冷漠疏離的模樣。
    夏銃的心底一片蒼涼,卻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轉過身去看著胥盡歡,淡淡地道,“胥公子!”
    胥盡歡點頭,道,“今晚三更時分在杏子坡,一切事情皆會有分曉,相信那時誰才是殺害令姐真正的凶手,也就清楚了。”
    夏銃聽了,有片刻居然不知道胥盡歡在說什麽,反應過來後笑了笑,“我突然覺得知道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還是算了。”
    他與夏青之間,誰欠誰的,早就已經說不清了,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麽用。
    胥盡歡一愣,淡淡地道,“是不重要,但總要有個交代不是嗎?”
    說完不再理夏銃,抬腳朝夏青走去。
    夏銃站在原地,看著夏青對胥盡歡露出那種毫無保留的真心的笑,突然覺得分外難受,仿佛自己曾經擁有的很重要的東西,一下子全部都被胥盡歡都奪走了似的。
    有什麽在胸膛裏燒,那是妒忌,嫉妒胥盡歡輕易奪走了她的信任,他才是疼愛九兒的二哥,到如今卻再也回不了頭了……
    鄭克爽帶著夏春雲的棺槨,清早從夏家出發,直奔平南府的鄭家。
    本來算計好了行程,天黑前必定能趕到下一個城鎮,誰知傍晚的時候,突然變了天色,眼瞅著就要下雨了。
    鄭克爽無奈,隻好趕緊吩咐眾人把車隊趕到離這裏最近的杏子坡,打算在那裏的破廟裏將就一夜。
    眾人趕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說是破廟,也不過是一個坍塌大半的棄屋,隻在正中大堂擺著一個菩薩的泥塑,時間太久已看不清麵部。
    眾人勉強在裏屋收拾出一處空地,簡易地搭了個帳篷供鄭、薛二人休息,又把車上的棺槨卸下來,就放在大堂的正中。
    幾個人草草地生火吃了些幹糧,便圍著馬車睡了。
    到了後半夜,淅瀝地下起雨來,鄭克爽翻了個身,幫薛姨娘掖了掖被子,就聽見一牆之隔的大堂上似乎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