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隻要她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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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電腦一起被帶回局裏的,還有三個年輕的女孩。
她們都是失蹤人員,名字存在於“回家”係統內。但是此時,她們成為了魔鬼的幫凶,幫助魔鬼去引誘更多鮮嫩的生命,跌入惡魔布下的陷阱,忘卻了自己曾經的善良。
安然提審了這三個女孩,十四、五的年齡,涉世未深,還沒有能力來辨別清楚世間的是非與黑白。她們惶恐不安地看著安然,眼神,留在肩頭閃耀的警徽上。
當她們見到黃依依遇害後,稚嫩清秀的臉龐,被海水浸泡的腫脹、猙獰可怖的麵孔時,她們被嚇哭了。
三個年輕的女孩相互擁抱在一起,哭聲,讓她們嬌弱的身軀顫抖成了一團。
“lucky說,她受不了,一個大老板老是點名找她,她老是做噩夢。”其中一個女孩哭的聲音都嘶啞了。
在這個屋子裏,她們相互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一律都起了英文名字。lucky,就是照片中的黃依依。
“後來呢?”安然又問。
“後來,她就不見了。”女孩努力想要回想和同伴相處時的點滴,卻發現,大家相互之間竟然從未關心過那麽多。
“程爺說,如果我們乖乖地,就幫我們一人買一棟別墅,到以後,送我們去外國生活。”其中一個叫女孩嬌聲地說道。
她說話的仰著臉,看著安然,竟然是一臉期待和向往。
如此稚嫩的年齡,就如從天上滴落的雨滴一般純潔,當你用一條正確的渠道引導時,她們便會奔騰著匯入江河湖海,為海洋的浩瀚,貢獻著自己的能力。
如果,她缺少了引導,便會集聚成一個池塘,讓泥濘裹挾著身體,最終成為一道毀滅性的泥石流。
安然看著眼前這些被解救出來的女孩,沉默著,久久地沉默著,她覺得自己的心底,正背一層層的鉛澆灌著,讓她變得麻木起來。因為,她的心,似乎有了自我保護意識,不願意像以往那樣撕裂一樣的痛。
安然想要說幾句話,來勸慰一下這些女孩,竟然發覺自己的同情心會偷懶。因為她在此刻,竟然找不出一句能讓她用來安慰這些孩子的話語。
在程喜祥被羈押的三十五小時之後,向警方坦誠了自己的罪犯事實。
據他供認,因為自己特別喜歡年齡小的女孩子,便萌生了做這一行生意的念頭。
他承租來了“東燁酒店”,利用文勇等社會上的無業流民,利用網絡等,拐騙、強搶婦女與兒童。
十八歲以下的女孩,他會留下來,指示文勇出頭,利用在夜總會混跡多年的劉青,尋找那些有特殊嗜好的男人,以賺取比普通女孩多十倍的錢。
年齡大一點的女人,會選擇賣到偏遠窮困的地區,給那些找不到老婆的人生兒育女。
對於幼兒,原則上不需要,如果也“入了貨”,便會上網尋找賣家,利用網絡出售。
對於殺害黃依依的罪行,兩人都坦誠是“殺雞儆猴”。但是對於黃依依“不聽話”的問題點,兩人在供述上有些出入。但是程喜祥就承認是自己下達的滅口指令,因此,也就成為了本案的首要負責人。
但是,無論如何,這次破壞的案件,解救出了大批失蹤人員,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也都歸案,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參與此次案件偵破的偵查員們都鬆了一口氣。
打拐辦的工作,卻遠未結束。
大批的失蹤人員家屬趕到了申城市公安局,他們把打拐辦的接待大廳圍的水泄不通等待做驗血、配對等手續。
看著失蹤人員,與她們的家人一起,哭成一團,又興高采烈地離開,再次享受到天倫之樂,打拐辦的偵察員們心底有說不出的幸福與滿足。
對於那些聞訊前來打聽自己親人下落的失蹤人員家庭,偵察員們的心底又像是灌;鉛一樣的痛苦,沉重。
她們盡力安慰那些失望又痛苦的家庭,希望能找出合適的詞匯,讓那些破碎的家庭暫時忘卻悲痛,卻覺得安慰的句子蒼白、單調。連日來不停的安慰、解釋,打拐辦的偵察員們,一個個的聲音都嘶啞了起來。
梁瀅心的父母來到了申城市公安局。
麵對這女兒的經曆,他們哭了。兩夫妻相互攬來一起,哭聲淒慘悲涼。在接待室裏哭了兩個小時之後,梁瀅心的父親轉身出去,身影淒然而決絕。
梁瀅心的母親追了上去,“噗通”一聲,跪在了與自己相濡以沫數十年的丈夫麵前:“你不能走啊!她是我們的孩子啊!”
梁瀅心的母親哽咽著,聲音嘶啞。
梁瀅心的父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他的眼睛裏充滿著血絲。良久,他才咬咬牙:“我丟不起這個人。”說吧,毅然離開了申城市公安局打拐辦的接待大廳。
梁瀅心的母親一下子撲倒在地上,顫抖著身軀,悲愴地呼喊到:“心兒!娘的心兒!娘錯了!娘不應該打你啊!”
“妹子,你起來吧,我要是你,我天天給菩薩上香、磕頭,就算是讓我立刻去死,我都心甘情願啊。”一對夫婦走到了梁瀅心母親的身邊,試圖攙扶起這個悲傷欲絕的母親。
梁瀅心的母親不知道,前來攙扶她的,是另外一對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們,便是劉一諾的父母。
自從知道了黃依依遇害的消息後,劉一諾的父母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地生活著,他們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劉一諾的母親甚至是買了一尊菩薩的雕像,整天抱著懷裏祈禱。她希望,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能保佑自己的女兒平平安安。隻要還活著,一切都滿足了。
兩夫妻沒有回老家,就在申城市公安局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住下來。丈夫每天去工地做零工,維持生計。母親則每日都來打拐辦幾次,打聽今天、這一刻,會不會有女兒的消息。
當申城市公安局,從海邊廢棄的工廠及“東燁酒店”,解救出了很多被拐賣的人員時,夫妻二人欣喜若狂。他們以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女兒,他們以為,從此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可是,那些被解救出來的人員當中,始終沒有自己的女兒的名字和身影。從欣喜到失落,再到絕望。
兩夫妻抱著那尊菩薩,再也不敢踏進打拐辦的接待大廳,他們怕自己心底的願望,為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安然一瘸一拐地過來接待了他們。
看著安然的臉色,夫妻二人什麽都明白了。
劉一諾的母親,憤然將手中的菩薩雕像摔的粉碎!她指著地上那碎如雪花的殘片,憤怒地吼道:“你不是慈悲為懷嗎!你不是有求必應嗎!我日日上香,時時禱告!你給我的平安呢!你給我的保護呢!你憑什麽吃人間的煙火!”她憤怒地吼叫著,抬起腳,憤怒地在地上踩踏,將泥塑菩薩的殘片,踩成一堆塵埃!
“她很堅強,也很勇敢!”安然喃喃地說著,她發覺,自己能安慰這位母親的,隻有這八個字。
“我隻要她活著----------!”劉一諾的母親終於停止了瘋狂的踩踏,她坐在那一堆塵埃中,悲愴地喊道。
劉一諾的父親蹲在牆角,將頭狠狠地撞在牆上,他哭了,毫無顧忌地哭了,就如孩子一樣地放聲大哭,哭聲,在打拐辦的大廳裏久久縈繞。
哭過之後,他們就呆呆地坐在那裏,看著其他失散親人的家庭,前來接待大廳,認領自己失散的親人。
他們看著一個個團聚的畫麵,默默地感受著別人重拾天倫之樂的幸福,他們嬌嫩的如花一樣的女兒,已經化作皚皚白骨,藏在灘塗地泥土的最深處,被漫無邊際的蒿草包圍著,他們對女兒所有快樂的回憶,都在夢中,在那永遠定格在十五歲的黑框鏡框裏了。
就像是老賀說的,選擇打拐辦的工作,就必須有鐵石一樣的心腸。
隻有那樣,才能坦然麵對工作中的成功與失敗;才能經受的住這一場場撕心裂肺的悲歡離合。
安然不知道,自己到什麽時候,才能適應這些,才能不陪著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