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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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帝都宮城內,猝然發生了一樁大事。
當日,廢後左氏逃出冷宮,奔上城樓,白衣纖纖,高高站於城牆之上,等匡宗下了早朝,鑾駕從城樓之下緩慢經過時,左氏口中高呼:
“臣妾有冤——貴妃奪吾之子,殺吾之子,吾身將化為厲鬼,纏於宮中,直到含冤昭雪,聖心不再受人欺蒙!”
泣血般的呼喊聲,惹得眾人齊皆翹首,駭然而望。
匡宗步下龍輦,看到她時,勃然大怒,喝令侍衛速來。
禁軍侍衛衝著城樓奔來,左氏仰天淒然一笑,猝然縱身一躍,白衣飄飛,從高聳城樓上直墜,砰然摔在鑾駕前,鮮血汩汩流淌,瞬間染紅了禦道。
曾經母儀天下、乃六宮之主,而今,她卻以最慘烈的方式,告別了這深宮,香消玉殞,獨留深深怨念。
血珠濺目,匡宗勃然拂袖,命人從速處理。
宮人急來斂屍入棺,打水衝洗,禦道上濺染的血漬,幾經洗刷,仍留下了斑駁痕跡。
惟恐廢後冤魂來纏,宮人們都急於避開這一段路徑,繞著彎地走。
聖上怒氣衝衝、回了寢宮,下旨砍了看守冷宮的奴人腦袋。
宮中霎時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從巳時三刻事發,直到巳時四刻,消息才傳入如意宮中。
由於宮人慌亂,稍早前竟還錯闖到容華殿去,耽擱了一陣,才至沲嵐姑姑麵前,惶惶稟告此事。
沲嵐大驚失色,步履匆匆,急至內殿門外,卻聞得守門太監跪稟:
“娘娘正在內殿小憩,吩咐奴才們,午時未至,任何人不得入內驚擾娘娘!”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沲嵐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外一個勁地打轉,卻連半點法子都沒有。
聞不得外頭的騷動,此時的如意宮內殿之中,靜謐祥和。
嫋嫋香氣,彌漫於帷幔內,鎣娘臥於香榻,夢會周公,卻睡得不太安穩,半掀了被褥,露著玉臂,仍是香汗淋漓。
她頗難受地緊蹙眉頭,口中夢囈聲聲:
“……不、別過來……別過來……”
閉著雙眼,她咬緊了牙關,時不時地搖頭,汗濕枕頭,似乎在懼怕著什麽。
殿內,南側小窗“嘎吱”微響,一絲涼風吹來,幔帳一蕩,忽有人影晃閃!
似有若無的腳步聲,漸漸移近,又悄然停在了香榻邊。
榻上睡著的人,心頭忽來驚兆,微微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迷茫,她尚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看到床前站著個人。
香煙彌漫之中,那人的麵容有些模糊不清,她朦朦朧朧地看著,忽然輕喚:“熾郎?”
聞喚,那人渾身一震,急退幾步,在帷幔一側閃了閃身,倏忽不見!
“熾郎?”
不、不對呀!他怎麽可能進宮來?
鎣娘逐漸清醒過來,霍地坐起,目光一掃,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發現,她不禁疑惑:難道是自個在做夢?
“來人——!”
搖鈴一呼,正在門外焦急等候的沲嵐,立刻應聲而入,撩了幔帳,疾步湊前,於香榻邊跪見娘娘。
“沲嵐,”鎣娘急問,“方才可曾有人進過內殿?”
“不曾!”沲嵐搖一搖頭,“奴婢守在門外,不曾看到有人擅闖入內。娘娘……”心急火燎地來,到了娘娘麵前,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事驚慌?”鎣娘這才留意到:這貼身心腹,怎的滿臉焦灼之色,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稟娘娘,廢後左氏她、她……”沲嵐腦子裏亂得很,已想不出委婉的措辭,隻得顫聲道:“她跳城樓自盡了!”
“什麽?!”鎣娘吃了一驚,與她怔然對視,“她死了?”
沲嵐默然頷首。
“怎會如此?”鎣娘隱隱覺著事有蹊蹺:左氏被廢之後,這些年來都在冷宮之中苟延殘喘,心中一直有個強烈的意念在支撐著她,日夜都在盼著她的珩兒能平安歸來,想要活著再看孩子一眼……
今日,她怎就突然想不開了,居然自個尋死去了?!
沲嵐又將宮人那裏聽得的話,複述了一遍,提及左氏站在城牆之上,泣血般哭喊、詛咒貴妃的那番話時,鎣娘麵色微變,似乎想到了什麽,急問道:“她這幾日,與何人接觸過?”
“奴婢隻聽說,前幾日虞充儀曾派人去探望過她。”這消息,娘娘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虞嬪?”鎣娘搖一搖頭:不會是她,她若有能耐讓左氏動了輕生之念,這些年就不會白熬了!“憑她那些小心思,還無法令這後宮不得寧日!”
“莫非……是德妃?”沲嵐想得有些偏了,鎣娘又一搖頭,“她?她若有這能耐,必不會苦等五年之久!”直等到眼睜睜看她執掌了鳳印,再出手來扳倒她?這豈是明智之舉?除非德妃腦子被驢踢了!
“那會是誰?”沲嵐百思不得其解。
鎣娘目光微閃,瞄向幔帳一側,腦海裏浮現著李熾的身影,卻又覺得不大可能:熾郎如何能入得了宮?難道這宮中還藏有秘道?
心,咯噔一下!
鎣娘表情凝重,下了香榻,由沲嵐伺候著更衣時,沉思了片刻,緩步走到櫛妝台前,照著那麵銅鏡,她沉吟道:“留神打探一下,左氏生前遺物,被何人收走?若是無人來收,你去收來,務必一件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