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合演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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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合演詭計
    來電話了。
    doctor馬接過程美妮遞過來的手機,沒說兩句,臉色突變,全身骨頭石化一般。她費勁地轉過頭,咽了咽唾液,聲音幹巴巴地吐出來:“是……是真的!狐妖真的是唐紫雲!”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個事實都呆住了,隻有一個人在心裏暗笑。
    這些人恐怕永遠也搞不清楚,狐妖為什麽會死而複生。
    見大家一臉凝重地呆坐在原位,百思不得其解,他站起來,朝門口走去。雖然這些人目前還沒有任何破案的頭緒,但萬事還是謹慎為好。走出旅店,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大自然的清新空氣讓他倍感愜意。
    判決日很快就到了。沒錯,他把10月26日定義為對罪惡的判決之日,是對他的判決,也是對那些壞人的判決。他眺望遠處蔥蘢的山林,感歎這裏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世外桃源,如果不是死了那麽多人的話……馬上就能報仇了,他為此感到欣慰。
    “你的心情好像不錯哦。”
    突然一個人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從身後跑出來,他被嚇得幾乎當場腳軟。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日夜提防的女高中生——夏早安。當然,他並不知道,這個高中生現在是另一個人。
    她的眼神表明她在審慎地揣摩著自己。他趕緊收好臉部表情,憂鬱地說:“我的心情怎麽會好呢?現在凶手還沒捉到,而咱們又被困在稻草村裏,想逃也逃不掉呀。”
    “不用擔心。”愛迪生朝他伸出四根手指,“還有四天。”
    他的心“咯噔”一跳。難道這個女生已經知道四天後,也就是10月26日,真相就會大白嗎?但隨即他鬆了一口氣,因為女生隻是說,剛才和外界聯係過,還有四天的時間就能打通坍塌的山路了。她似乎尚未識穿自己的身份呢,但這個女生獵犬一般的眼神實在令他心裏不安。他擔心自己的計劃到最後不能順利完成。
    女生從身邊走了過去。他問她到哪裏去,她說到山裏去看看。也許是想找出石像的秘密吧。
    他聽說了她對天外飛石的推理,厲害的是,她推測得完全正確。但問題是,她不知道石像的秘密,就根本無法驗證她的推理是否合理。
    石像的秘密隻有村長和他知道。他也是無意中遇到村長打開石像,才得知了這個秘密,於是便就地取材地利用了這個秘密來布置出天外飛石的謎局。自然,村長一旦聯想到石像與天外飛石有關,就不難猜出他是凶手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得已殺了村長滅口。
    他望著愛迪生的背影在村口消失,然後轉過身,朝村長的家走去。
    村長死了,隻剩下豆豆一個人。他很清楚失去至親的痛苦,所以他想去安慰安慰豆豆。他奪走了她最親近的親人,可是,他也不想的……他也有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為了替慘死的親人報仇,他隻得變成魔鬼,沒錯,變成瘋狂而狡猾的魔鬼。
    他走到半路,便看見豆豆一邊流眼淚一邊大步大步地走過來。
    豆豆的眼睛都哭紅了,可是她的臉上卻露出堅強的神情:“嗚嗚!我要替爺爺報仇!我要替爺爺報仇!”她氣憤地握緊小拳頭,眼裏有火。
    他攔住她,親切地問道:“豆豆,你要去哪裏呀?”
    眼淚繼續流過她的小臉,她的聲音既充滿稚氣,又不乏韌性:“我要告訴警察叔叔,爺爺是被狐妖害死的。”
    “你為什麽這麽說呀?”他保持著友善的態度。這並非偽裝出來的,他確實喜歡這個小女孩。但當他聽到豆豆的下一句話時,心裏卻立刻湧起了殺意。
    豆豆揮舞著小拳頭說:“就是狐妖害死的。我爺爺也信奉狐妖的,根本沒有違抗狐妖的旨意。他要賣掉那片山林,是狐妖叫他這麽做的。”
    他心頭一沉,暗自揣摩著如果這件事情讓其他人知道,會導致怎樣的後果。他們一定會好奇狐妖為什麽要暗中叫村長賣出那塊山林土地。普通的警察或許會被這個問題搞得焦頭爛額。
    狐妖一方麵要賣地,另一方麵卻組織村民們反對賣地,這種矛盾的做法是為何呢?
    但他認為,那個女高中生能夠看出問題的重點所在——那片山林肯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是解開目前所有謎團的關鍵所在。
    那座山裏確實藏著什麽,但,也可以說那裏麵什麽也沒有。有的人以為山裏藏著秘密,所以才拚命地反對賣掉那片山林。那個高中女生最多也就隻能推測到這一層了。他安心地想,蠢蠢欲動的殺意暫時平息下來。但他馬上又想到,村長也許將那個秘密告訴孫女了,這個可能性不能排除!
    於是他和藹地問:“豆豆呀,你爺爺有沒有告訴過你,山上那兩尊石像……”
    沒等他說完,豆豆便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嗯嗯,我知道的呀,是不是那個……”
    他扶住她的兩隻手霎時大力地握緊。聽到豆豆喊疼,他才趕緊鬆開。
    糟糕!豆豆居然也知道石像的秘密!
    “豆豆,天氣好熱,我們去村裏的小賣部買冰棍吃吧。”
    “不,我要去找警察叔叔。”
    這小孩看來不受物質的引誘,他又說:“那我們去找狐妖吧?”
    “找狐妖?她是壞蛋,我不去。”豆豆退後幾步說。
    “豆豆,我們去求狐妖,叫她讓你爺爺複活呀!”他認真地對她說。
    豆豆睜大了眼睛,驚喜地問:“真的嗎?我爺爺可以複活嗎?”
    “當然!當然!”他信口雌黃,“你沒聽說嗎,狐妖就是死後複活的呀!她有令死人複活的本事哦!”
    “真的?我要爺爺活過來!”豆豆主動牽起它的手,“快帶我去見狐妖吧。豆豆要求她把爺爺還給我。”
    上鉤了!
    “豆豆,我抱你!”他抱起豆豆,一邊往前走一邊盡量避開別人的注意。老天幫忙,沒有人看見他和豆豆在一起。他順利地把豆豆帶到了經過水車的那條小河邊。河水清澈,魚兒在水裏歡快地遊來遊去,白雲的影子蕩在水麵上。
    “豆豆,你的臉有點髒了,我幫你洗幹淨。”
    “嗯!謝謝!”豆豆愉快地應道,大概想到爺爺可以活過來,她的笑容又回來了,並充滿期待。
    “來來,洗幹淨臉,爺爺可不喜歡髒兮兮的豆豆哦!”
    “嗯嗯。”
    豆豆順從地低下頭,他的手掌輕輕地按住她的小腦袋,一點點地按下去……水麵越來越清晰地倒映出小女生天真無邪的臉蛋。
    再用點勁,把她按進水裏淹死,然後,製造出失足溺水的假象。
    他凝視著水中的那張小臉,全身的力氣仿佛全部流失了,按住那顆小腦袋的手掌開始輕微發抖。他的良心恢複了生氣,並且將他心中的陰暗一掃而空。邪惡的信念動搖了,並迅速崩潰。
    唉……他下不了手,他無法奪去這麽可愛的孩子的生命啊!
    幫豆豆洗完臉,他認真地跟她做了個約定:“豆豆,石像的事情你不要跟別人說哦!”
    “為什麽?”
    “因為還沒到時候嘛!四天,你隻要保守這個秘密四天就可以了。”
    豆豆歪起腦袋,大眼睛困惑地眨了眨。
    他說:“如果你答應我,我就讓狐妖救活你爺爺。四天後,你就能見到爺爺了。不過,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別人,不然,狐妖就救不活你爺爺啦!”
    “真的?我一定不說。”豆豆雙眼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你說話要算話哦!不然,舌頭會被討厭鬼勾走的!”
    “行!我們拉勾好不好?”
    “嗯嗯!”
    兩根手指勾在了一起。
    石像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呢?
    愛迪生在山林轉來轉去。真可惜,他到目前為止,依舊沒整理出頭緒來。
    林子裏一如既往的靜謐,光線浮動在空氣中,塵埃化成朝上飄浮的細小顆粒,懵懵懂懂地浮遊不定。植物的清香,繚繞在鼻翼邊緣。
    愛迪生在山神石像和狐妖石像的兩條小路間不停來回。他發現兩條小路相距不遠,四周的景致十分相似,在夜裏很容易搞混。能明顯辨認出這兩條小路的標誌,就是那兩尊石像,但它們安放在木柵之內,沒有動過的痕跡。
    凶手到底使用了哪種詭計呢?愛迪生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迷路了。
    這裏是哪兒?從周圍的景物推斷,應該還是在山裏,但他之前從沒來過這裏。愛迪生倒不擔心走不下山。時間尚早,他幹脆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一會兒。剛坐到樹下不久,他反倒有了個意外發現,旁邊的樹叢裏似乎有個山洞。愛迪生興奮地站起來,走過去,拿開遮掩洞口的樹枝。
    他探進去半個身子。這個山洞不大,但可容一個人在裏麵生活,而且,確實有人在裏麵住過一段時間。愛迪生從洞裏遺留的物品推斷得出,那個人或許就是頭罩怪人。因為地上有個大麻袋,袋子裏裝滿了各種即食食品:方便麵、罐頭,還有番茄汁。
    他用鼻子嗅了嗅麻袋上那一塊紅色的汙跡。
    嗯,是番茄汁的味道,不是人血!
    如此說來,當天在火車站看到頭罩怪人背著的大麻袋,就是裝滿了這種食品,而不是黃明珠的屍體,真是很容易令人誤會!
    他又在洞裏翻找了一遍,一無所獲後才退出去。
    好累!這個女生的身體用起來還是有點不習慣。敢情這丫頭平時一定是個大懶蟲,所以身體的零件都生鏽了。這麽想的時候,另一股直覺卻閃電般掠過他的大腦。
    後麵有人!
    “嘿嘿嘿!”
    聽聲音可以知道,後麵站著狐妖。當愛迪生回過身時,卻措不及防地嚇了一跳。隻見狐妖抱著她的腦袋,站在後麵。就是說,她又把她的腦袋摘了下來,抱在胸前,乍看之下,很有恐怖片的味道。而且她還故意咧開牙齒陰笑,氣氛別提有多怪異了。
    嚇死這個家夥!狐妖看到夏早安臉色蒼白,冷汗冒出,得意地暗忖。也許經這麽一嚇,這個高中女生就不敢繼續查案了呢。
    隻見夏早安手捂著心髒,退到大樹下,倚著大樹急喘氣,一副快要心髒病病發身亡的樣子。
    喂喂喂!別死啊!狐妖反而被她嚇得有點懵了。她隻是想嚇嚇她而已,並不想真的要她的命。
    一陣急促的呼吸過後,愛迪生的心髒慢慢恢複了正常的跳動。他倒不是真害怕了,隻是這顆動過手術的心髒不能受刺激。這不,今天早上夏早安就被一隻蟑螂給嚇暈過去了。
    “呼……”他如從死亡邊緣爬回來一般,長長鬆了一口氣。接著,他竟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充滿嘲諷和不屑的笑聲令狐妖不滿地皺起眉頭:“你笑什麽?”她看到樹下的高中女生竟變得神采奕奕,眼睛散發出熱切的光輝。
    “哈哈,我是覺得你對我使用這種把戲實在太失策了。”愛迪生說,“乍看之下,確實夠嚇人,看起來就好像是把腦袋摘下來了,其實呀,這隻不過是一種魔術而已。這個魔術的操作道理很簡單,隻是在衣服裏加了個支架,當你把頭低下去的時候,兩隻胳膊同時往上抬,那個支架就把衣服撐起來了,所以,給人腦袋掉下來的錯覺。我說得沒錯吧!”
    狐妖暗中倒吸一口氣,吃驚得忘了呼吸。把戲被看穿了,但這不足為懼,狐妖想,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呢!她慢慢把頭抬到正常的位置,用筆直的視線盯著愛迪生。
    “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聊聊了。”她說。
    “哦?”
    “我的力量是貨真價實的。這個崇拜科學的世界不應該忽視我的存在。我是千年狐妖,擁有至高無上的法力,你們這些凡人都要遵從我的旨意。”
    愛迪生淡淡一笑:“才怪!”
    狐妖平靜地回應他的嘲笑:“那麽,你識穿我的謎局了嗎?如果你不相信,一定是已經破解了所有的謎團。那麽告訴我吧,千裏殺人、天外飛石、元神出竅這三件殺人案我是如何做到的?”
    “這個……”愛迪生一時語塞。
    狐妖繼續追問:“還有,那次我又為什麽能看穿信封裏的字?被李警官追進死胡同的時候,我是怎麽飛上天的?這一切,你都知道了?”
    見愛迪生一言不發,狐妖便知自己占了上風,眼眉彎出弧形,露出得意的微笑。
    愛迪生輕握拳頭,絲毫不認輸地緊盯著她:“放心,我一定會解開所有的謎底,然後揪出你的同夥,就是那個可惡的凶手!”
    “既然你有這樣的決心,不如我幫你一把吧!”
    “……”隔了一拍,愛迪生嘴巴幹澀地動了動。他捕捉到狐妖眼裏那一絲詭異的目光,終於像個挑戰者似的說:“這次的謎題是什麽?”
    “哈哈,謎題……這個詞用得真恰當。”狐妖笑過兩聲,冷漠的表情卻無多大變化,“其實也沒什麽,既然你想知道凶手是誰,那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她的目光停頓了兩秒,又繼續說,“就是讓死者親自告訴你!”
    前一天晚上,月光如水般流動,旅店裏靜悄悄的。
    二樓的一個房間裏,她手中拿著一張保存得很好的照片。照片中她依偎在一個帥氣睿智的年輕人身旁,兩張青春飛揚的臉龐一齊被定格在陽光中。
    往事如煙,憂傷一層層地刺痛記憶表麵。doctor馬的眼眶濕濕的,不斷伸手去抹掉那些不爭氣的眼淚。她躺在床上,不能自已地繼續回想往事。
    這張照片還是她在讀大三時所拍下的,距離現在也有六七年了。當時他是大學裏的風雲人物,雖然主修的是法律係,但他在物理、數學、化學、天文、地理等科目上也取得了令人訝異的成就。那是連校方也驚呼為天才的人。
    這麽優秀的一個人,他的誌向卻並非追名逐利,而是致力於掃清一切罪惡。
    他在大學期間就幫助警方屢破奇案。畢業後,他開了一間私人偵探所,雖然事業蒸蒸日上,可他的心情卻越來越鬱悶。他的工作無非是調查婚外情、跟蹤偷拍、尋人尋物這類瑣碎的小事,偶爾遇上一兩件凶案,也是平淡無奇的。
    直到有一天,他出奇興奮地對她說,他發現了一個高智商犯罪集團的蛛絲馬跡。
    想找到犯罪集團的犯罪證據,其實是很難的。因為他們並非傳統的犯罪模式,集團裏的每一個人都沒有親自實施犯罪計劃。他們隻會接受別人的委托,構思出犯罪計劃,讓委托人去實施。於是,警方從來不會懷疑到他們的頭上,他們的存在一直是個謎。委托人即使被捕,也會懾於他們的邪惡勢力而不敢透露隻言片語,況且,他們為委托人量身打造的犯罪計劃幾乎是完美無缺的,委托人輕鬆就能逍遙法外。
    他注意到他們,純屬巧合。
    他經手偵破的幾件殺人案,都是費了好大周折才將凶手繩之於法的。這些案子有個共同點,就是犯罪計劃十分高明,就連警方對此也束手無策。而這些案子之間並無聯係,犯罪嫌疑人看起來也沒有能力想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計劃。他隱約感覺到,這些案子背後隱藏著同一個影子。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終於掌握了這個以撲克牌為代號的犯罪集團的證據。
    那天晚上,他格外高興地打電話給她:“到了明天,這個犯罪集團就會覆滅。”
    她拿著話筒,心裏也替他感到高興。可就在此時,他的談話突然中止了。她聽到好像有誰進入了他的房間,緊接著又聽到他驚訝地說:“你……你……就是joker?”隨即,他不再出聲。
    電話那頭的沉默令她感到恐懼,她匆忙趕往他的住所,卻找不到他的身影。他的手機,也一直打不通。直到一個小時後,她接到了局裏傳來的噩耗。
    她深愛的人出車禍死了。
    警方認定為交通意外,她卻始終認為,他是被殺的。連警方也無法解釋的是,他的口袋裏放著一張撲克牌,是撲克牌裏至高無上的joker!
    是joker殺了他!可是joker是誰呢?那個犯罪集團又藏在哪裏?
    她找不到他們,不知怎樣替他報仇!
    那一天,她在鑒證科裏聽到了一個高中女生偵破惡鬼之案的傳言。而且,惡鬼每次犯案,都會在現場留下一張方塊9的撲克牌。
    這是那個犯罪集團!她心情激動極了。她覺得也許能利用這個高中女生幫她找到那個犯罪集團。於是,她到香雲中學當了一名普通的校醫。
    那個高中女生讓她感到很困惑。
    夏早安平時的表現是貪錢、烏龍、笨蛋,她無法將這個女生和推理高手聯係起來。當她就要失望的時候,夏早安卻在這次案子中表現得像另外一個人,聰明、謹慎、敏銳。沒錯,這應該就是逮到惡鬼的那個高中女生。可是,為什麽她平時的表現……更令doctor馬覺得意外的是,她對這樣的夏早安竟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認識了好久似的。
    後來,她想到,夏早安推理的時候,說話的語氣、神情以及一些細微的小動作都跟她認識的那個人好像,簡直就是那個人的翻版。可她清楚地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個人已經死了。
    doctor馬終於把照片收好。她睡不著,於是熄了燈,走出門外。
    今夜月光特別迷人,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突然,樓下的庭院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身形看,好像是老張。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視線掃過二樓的走廊,doctor馬趕緊閃到柱子後麵,老張沒有發現她。他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口,拉開門閂,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很可疑!
    doctor馬遲疑半秒,馬上跑下樓。她跟出旅店,發現老張正在往狐妖大宅的方向走。
    這麽晚了,他去找狐妖幹嘛?
    老張進了狐妖大宅。屋子裏正點著油燈,燈光幽暗,doctor馬繞到大宅的後麵,躲在窗戶下,這樣可以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隻聽到狐妖說:“明天你要是這麽做的話,我就能幫你除掉程美妮。”
    “哦?”老張有點吃驚,“你怎麽知道我想除掉那個姓程的千金小姐?”
    “這還不簡單。因為你要保住那座山的秘密,所以就不能讓程美妮買下那片山林。否則,你做過的壞事就會穿幫。”
    “你怎麽……”老張想了想,轉而問,“你真的是狐妖?”
    “為何多此一問?”
    “如果你真的是狐妖,就沒有必要跟我合謀演明天那出戲呀!你不是法力無邊嗎?啊,我知道了,警察說得對,你是騙人的!”老張的語氣有種被愚弄的憤怒,也有種放下心頭大石的欣慰,“哈哈,原來你不是狐妖,那我還怕你幹嗎!”他起身要離開。
    但狐妖不為所動,用冷冷的目光注視著老張:“你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什麽?”老張此時早就沒有往日對狐妖的畢恭畢敬了。他傲慢地盯著這個假扮狐妖的女生,不屑地撇了撇嘴巴。
    可狐妖卻問:“如果我不是死而複生的狐妖,那我是誰呢?”
    “你不就是四年前的那個……哇啊!”老張好像被雷劈個正著,整個人跌倒在地上。他臉色蒼白,嘴巴不停地發抖,“你……你是那個女生,你怎麽沒死?”
    “我當然沒死。而且,我知道四年前那件案子的全部內情。你是要我把這件事告訴警方呢,還是想殺我滅口?”
    “嘿嘿!當然不能讓你活著!”老張奸笑起來。
    狐妖表現得出奇冷靜,似乎有足夠的自信控製這個人。
    “你殺了我也沒用。因為如果你不殺了程美妮,一切事情還是會敗露的。”
    “你是說,程美妮知道那件案子?”
    “當然不是。”
    “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狐妖掏出一份合同:“你還不知道呀?現在那座山林的主人不是村長,而是程美妮了。她已經私下和村長做了交易,買下了那座山。這就是村長的那份賣山合同。”
    “你說什麽!”老張震驚地奪過合同,仔細看過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村長那個死老鬼,竟然瞞著大家……對了,這份合同是無效的,因為他沒有谘詢過我們村民的意見。”
    “你真無知!”狐妖諷刺地一笑,“那座山本來就是村長的產業,他根本無需征得你們的同意。而且,我知道程美妮這兩個月內就會對那座山進行開發,到時候,挖出了那個女人的屍體,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天啊!”老張徹底被打敗,頹然地坐回地上。
    沉默半晌,他終於決定答應狐妖的條件,明天和她合演那出戲。但是,他心裏早已另有打算——先把程美妮幹掉,然後就輪到狐妖了,決不能讓那個女人的屍體重見天日!
    doctor馬蹲在窗下,算是聽明白她們的談話內容了,狐妖和老張明天又要使出什麽騙人的詭計了。但是,她錯過了最重要的前半部分。
    到底是什麽詭計呢?
    現在,在doctor馬的麵前,詭計上演了。
    所有人被狐妖叫到了一間木屋前的空地上。狐妖煞有介事地向大家宣布,她將派一個人下地獄,去問問村長,誰是殺死他的凶手。聽到這樣的話,眾人一臉愕然,不知所措。
    派人下地獄?是什麽意思?難道說,要殺死一個人嗎?
    隻有doctor馬知道,這是個騙局。她冷靜地看著狐妖抬起手指,順著人群在空氣中慢慢滑動。那根手指就像一支有毒的針,每個人都避之不及,紛紛躲開它的鋒芒。
    “叫誰下去好呢?”狐妖喃喃自語,手指突然一停。
    老張飽受驚嚇似的往後蹦出一丈遠:“哇啊!不,我不去!別選我!我不想下地獄!”他麵色慘白,四肢發抖。
    演得很好,doctor馬在心中冷冷一笑。要不是早知道狐妖和老張的合謀,她興許也會被騙到。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呢?doctor馬很想知道,一個人怎麽會下地獄?
    她抱起雙臂,饒有興致地看著狐妖和老張繼續上演這一出未經排練卻不露破綻的好戲,並悄悄對身邊的夏早安說:“告訴你,他們這兩個是在作秀呢?”
    “哦。”愛迪生並沒有很意外,微笑在他的唇邊跳動,“我早知道了。我隻想知道這一次的詭計是什麽?”他的臉充滿期待,睫毛因為沾著陽光的粉末而顯得格外明亮。
    這樣清澈的眼神,像一塊丟失的拚圖完整地填補了她殘缺的記憶。doctor馬又想起來她死去的愛人。太奇怪了,為什麽這個高中女生會給她這種感覺呢?
    一些話語在她的胸腔裏調皮地喧鬧著,最終還是突破了她喉嚨的防線。doctor馬盯著愛迪生,小聲問:“夏早安同學,你……你認識一個叫伊天敬的人嗎?”
    “伊天敬……”愛迪生轉過頭,喃喃重複著這個名字。這三個熟悉的音節輕輕敲打著他的心門。啊,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個人名。可是,他記不起來了。他搖了搖頭,“不,我不認識。”
    “哦,這樣子啊……”
    失望,像撕開了身體的一個破洞。
    我真傻!doctor馬忽然有個自嘲的想法——伊天敬已經死了。她卻整天幻想著他還活著,甚至將他的形象硬搬到一個毫無關係的高中女生身上,這是多麽愚蠢可笑的事情啊!
    “別殺我!”
    老張的尖叫打斷了doctor馬的思考。她回過神,看見老張正驚慌失措地跑向木屋。
    “你跑不掉的!”狐妖陰險地說,“你將下地獄!”
    這出戲看來就要到高潮了,接下來就是詭計。
    老張“砰”地關上門,但屋裏隨即傳出他撕心裂肺的慘呼。那叫聲片刻不停地從屋裏爆發出來,真恐怖。屋外的人們驚恐地麵麵相覷,連愛迪生和doctor馬也心生困惑。
    這一幕,是預定的詭計,還是另生的事端?
    突然間,所有聲音一下子消失了,沉默霎時籠罩在頭頂。
    愛迪生立刻衝向木屋,身後跟著doctor馬等人。他一腳踹開木門,大家一起湧進屋裏,卻在下一瞬間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陰暗的屋子裏彌漫著惡心的血腥味,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死亡的氣息。這種氣息像成群的螞蟻一樣拚命地鑽進人的鼻孔裏,整個房間就像恐怖的地獄,陰冷可怕得讓人無法抵擋。而且,牆壁、地板都灑滿了鮮紅的血液,像把這屋子當成了畫板,做了一幅誇張的抽象畫。
    這是一幕活生生的殺人場景。有些膽小的人已經被嚇得跑出了屋子。其他人站在門口,根本不敢走進來。
    死人了,但問題是……屍體呢?凶手呢?
    在一間密室裏,兩者皆消失不見了。
    我們把木屋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地板下沒有地道,窗欄完好無缺,牆壁裏沒有暗門……總而言之,這裏沒有任何讓凶手或屍體逃走或者藏身的地方。
    這就奇怪了,我們明明看到老張跑進這間屋子裏來的呀。既然如此,他怎麽憑空消失了?這就是狐妖的詭計嗎?
    “哈哈哈,老張已經下地獄了。不過,他會回來的!”狐妖為她的詭計自鳴得意。
    “不,老張隻是藏起來了。這騙不了我。”愛迪生拒絕承認這種荒謬的事情。
    狐妖卻毫不懼怕他的質疑,顯然,詭計的神秘之處並不隻是突然消失的人,而是——“你們沒看到嗎?這屋子裏到處都是老張的血,如果他不是死了,根本不可能流這麽多的血。”
    “這說不定是雞血、牛血呢!”doctor馬說,“這就是為了擾亂我們的視線。”
    “嘿嘿!”狐妖發出短促的訕笑,“你以為我的法術就這麽低級?隻要取這些血去檢驗就行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血都是老張的。”
    “你把他殺了?”doctor馬問。
    狐妖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紅潤的唇邊浮現出輕蔑的微笑:“他會活過來的。今天晚上,他就會帶來村長的訊息,到時候我們就知道誰是殺死村長的凶手了。”說完,她甩了一下白袍的衣袖,轉身離去。
    愛迪生走過去,用手指沾了沾那些濺在地板上的血液。他察覺到了什麽,跟著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今天的天氣很熱吧。”
    很熱,天氣預報說,今天有34度,不過,這跟案子有什麽關係?
    蚊子在我身旁“嗡嗡”地叫,令人心煩意亂。
    “啪”的一聲,我又狠狠打了一下大腿:“又打死了一隻!”
    今天晚上的戰績可算輝煌,起碼有一個連隊的蚊子死在我的鐵掌之下。可蚊子們還是千軍萬馬,對我們身上豐富的血資源虎視眈眈。
    程美妮有點受不住了,親熱地喊道:“honey!我們還要等多久?”她也被蚊子的狂轟濫炸嚇怕了。
    怎麽說她也是個千金大小姐,現在卻跟我貓在樹叢裏,忍受著夜晚天氣的悶熱以及蚊蟲的滋擾。
    “要不,你先回去吧!”
    本來,這就是我的個人任務,程美妮是硬要跟著一起來的。
    “no,i u。”她然後又問,“可是,我們要在這兒等什麽呀?”
    “我也不知道。”我對這次任務的目的一頭霧水,所以隻能搖搖頭。
    是愛迪生吩咐我守在木屋子外的。今天老張跑進去那間木屋子之後消失了,也許愛迪生認為老張或者凶手會從裏麵跑出來吧。可當時我們把木屋徹徹底底搜查過了,根本沒找到能藏人的地方呀。
    凶手還能藏在哪裏呢?或者,老張的屍體藏在哪兒?
    之所以用“屍體”這個詞,完全是因為晚飯過後,鑒證科那邊便傳來了檢驗結果。這次他們的速度很快,檢驗結果證實木屋子裏的血確實是老張的。也就是說,老張已經遇害了。雖然找不到屍體,但那滿屋子的血正印證了他的死亡。
    “我說……”程美妮覺得幹等著太無聊,於是不斷地挑起話題,這次她談及了愛迪生,“那個夏早安很奇怪耶。平時她傻乎乎的,一有命案發生就變成了大偵探。”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容易引人懷疑。我不厭其煩地說著同一個謊言:“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她得了精神病,所以有時候會幻想自己是大發明家愛迪生。”
    “話是這麽說,但是,她當自己是愛迪生的時候,好像變聰明了耶!”
    “這個……她本來就很聰明也說不定呀。”
    這個謊說過分了。我無奈地想,夏早安在香雲中學裏可是出了名的“胸大無腦”型美女。
    “really?真看不出來啊!”程美妮連連感歎。
    她好像還要問什麽,我已經有點招架不住。幸好,這時——
    “呀!”我小聲叫道。
    “what?”
    程美妮聲音太大,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巴。隻見剛剛從木屋裏溜出來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朝我們藏身的樹叢望過來,我們一動不動。在月光的照耀下,我們隱約認出那是老張的臉孔。
    他沒發現我們,快步離開了木屋,向狐妖的大宅走過去。
    等他走遠,我才鬆開手,程美妮立刻獲救般大口喘氣,同時問:“咦?不是說他死了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
    照現在看來,愛迪生早就猜到老張沒離開木屋,隻是藏在了一個我們找不到的地方而已。
    但是,既然他沒死,那滿屋子的血又怎麽解釋呢?
    我們鑽進小木屋裏,利用手中的手電筒四處尋找。
    奇怪,確實沒有藏身之所呀。我正想著,突然程美妮興奮地大叫:“啊!找到了!”
    她整理發型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天花板。手電筒的光團照出天花板上一個四方的洞口,邊緣上有繩索摩擦過的痕跡。我們一直埋頭尋找,卻正好忽略了天花板這個地方。
    “快回去告訴愛……大家!”
    我們急匆匆地往回趕。在木屋搜索花去了我們一些時間,當我們回到村子裏時,發現狐妖大宅鬧哄哄的,好像出了什麽大事。剛走過去,村民們便舉著火把,成群結隊地向我們走來,那陣勢讓人避之不及。
    火光照亮隊伍中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仔細一看,我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夏早安!
    “燒死她!燒死她!”村民們情緒激昂地舉著火把高呼。
    夏早安像大閘蟹一樣被綁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她拚命地搖頭,想說些什麽卻因為嘴巴被塞住而不能出聲,臉上露出了強烈恐懼的表情。
    怎麽回事?我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燒死她!燒死她!”村民們的喊聲震徹了整個黑夜。
    大約是十分鍾前的事情。
    我們還在木屋的時候,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大宅的屋子下麵。木造的屋子與地基有半米的縫隙,可容一個人勉強鑽進去。那人小心翼翼地爬到預定的位置,安靜地等著時機的到來。在他的正上方,就是狐妖坐著的地方,他可以清楚地聽到她說的話。
    今天晚上,村民們被叫到大宅裏,將目睹他和她合演的複活好戲。然而,老張失算了。他也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而已。等待著他的,不是複活,而是真正的死亡。
    狐妖在地板上鋪上一張長方形的黑布,複活儀式開始了。村民們屏住呼吸,不安地睜大眼睛。和他們站在一起的有doctor馬、孟勁大叔,還有夏早安——愛迪生一般醒來的時間不會太長。
    狐妖陰聲怪氣地呼喚起老張的名字。
    “回來吧!回來吧!”她在黑布上方舞動著雙手,像電視上魔術師表演的手勢一般。
    剛開始,黑布毫無動靜。地板下等候的老張打開了機關——黑布下的那塊木板是可以自己升降的,這也是狐妖憑空在屏風後消失的原因。老張躺在上麵,隨著木板的上升,黑布慢慢鼓了起來。氣氛頓時變得非常沉重,人們的不安情緒隨著黑布的升高一點一點地增長著。當狐妖將黑布揭開,露出躺在地板上的老張時,村民們震驚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在村民們看來,這就是死人複活。
    狐妖滿意地看到村民們誠惶誠恐的表現。雖然doctor馬那些人的眼睛裏依舊閃爍著質疑的目光,但這已不重要,因為狐妖要騙的人不是她們,而是村民們。她要利用村民們幫她做一件事。
    她俯下頭,像是在聽老張說話。村民們也看到老張的嘴巴在一張一合。這說明,他活著。意識到這個,恐慌感更為迅速地席卷了大部分人。他們根本無法看穿狐妖與老張的詭計,他們看到的隻是狐妖將黑布鋪在老張身上,然後黑布又降了下去,變得空無一物。
    老張消失了!
    “狐……狐妖大人!”一個中年村民緊張得下巴縮起來,誠惶誠恐地問,“老張……老張他剛剛說什麽了?”
    “他剛剛說出了誰是殺害村長的凶手,而那個凶手現在就在這裏。我們必須用火刑燒死她,不然,她會給這條村子帶來厄運的!”
    “啊!”一陣恐懼如疾風般掠過村民們的心頭。
    “不用火燒死凶手,你們村子就會大難臨頭。”狐妖再次強調。
    村民們立刻不安地竊竊私語。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或是燒死凶手,或是村子被厄運降臨。在警察麵前燒死凶手,後果可想而知,這會受到法律的嚴懲。但如果不這麽做,村裏的每個人都有可能遭受不幸。見識過狐妖的法力,誰都知道這種不幸可能就是死亡。
    大家雖然沒有說話,但似乎在沉默中已經形成了共識。
    領頭的村民臉色慘白地問道:“那凶……凶手是誰?”
    這句話鑽進了正躲在地板下的老張的耳朵裏。他立刻陰險地發笑。
    哈哈!凶手就是程美妮!用火燒死她!這是他和狐妖預定好的說辭。借這個機會除掉程美妮,好一個借刀殺人的詭計!
    緊接著,狐妖說出的話卻令老張大吃一驚。
    她的手指霍地指向人群中的某一點:“凶手就是那個女生——夏早安!”
    不是程美妮!
    成了夏早安!
    比那個一臉愕然的高中女生更驚訝的人是老張。
    明明設置好的台詞不是這樣子的呀。媽的,這丫頭竟然敢騙我!老張握緊了拳頭。他絕不甘心這樣白白被利用。幹脆現身,向大家揭穿狐妖的把戲!他懷著同歸於盡的想法,身子剛要動,便聽見後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另一個人也鑽進了屋底下。
    “是誰?”老張警惕地問。那人來得迅速,微弱的光線隱約照亮了那張熟悉的臉。
    老張放鬆了緊張的神經,來者是他的同夥。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他問。
    同夥回答道:“我猜的。看見你在黑布下消失,我就想你是躲在地板下呢。”
    “你猜得可真準。”老張說,“這次我和狐妖合謀,是打算除掉程美妮。不過,狐妖那家夥騙了我。混蛋,她根本不是狐妖,隻是凡人。”
    “這個我知道呀!”
    “你知道?”老張有些詫異,“那你怎麽不早說?”
    “唉……我怎麽能說呢?”同夥一邊歎氣一邊偷偷將手伸進懷中,手指很快觸摸到一件冰冷而鋒利的金屬。他的一彎微笑已在嘴角隱約啟動。他慢慢地說,“因為……我就是凶手!”
    “什麽……啊!”
    疑問的語氣瞬間變成一聲沉悶的慘叫。同夥緊緊捂住老張的嘴巴,一刀又一刀地捅進他的身體裏。他睜大雙眼,身體因為臨死的巨大痛苦而劇烈地痙攣,汩汩流淌的鮮血帶走了他鮮活的生命,他的瞳孔漸漸放大,眼睛圓睜。
    他死不瞑目,隻想知道同夥為啥要這樣做。同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下頭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然後利落地削下他的耳朵。
    竟然是這樣!
    老張使盡最後一點力氣睜大眼睛,然後腦袋一歪,斷氣了。
    事情還沒結束呢。
    同夥迅速將老張的屍體從屋底下拉出來。他聽見大宅裏那個被冤枉的高中女生嚇得滿屋子跑,躲避村民們的追捕。同夥回頭看了一下亂哄哄的大宅,背起老張的屍體,迅速鑽進了漆黑的夜幕中。
    另一方麵,村民們抬著五花大綁的夏早安,浩浩蕩蕩地朝山裏進發。
    “喂喂!你們這麽做後果很嚴重!”孟勁大叔和doctor馬跑到隊伍前麵試圖勸說發了瘋似的村民。
    可這根本不奏效,他們被村民們粗魯地推開。明知這樣做,不少人會遭遇牢獄之災,可村民們好像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朝山裏走去。根據狐妖的指示,他們要把夏早安扔到山裏的一間廢屋中燒死。
    夜色中,一條火龍正緩慢地爬向那個死亡地點。驀然間,一聲巨響震撼了整片田野,火龍暫停下來了。人們的視線紛紛聚向同一點,隻見孟勁大叔手持警槍,指向夜空。
    “你們快放人,不然,我就拘捕你們!”他聲色俱厲,威武凜然。
    人們盯著他手中冒煙的警槍,仍處在剛才槍聲帶來的震撼之中。大家麵麵相覷,相互交流了一下意見,有些人似乎放棄了原來的想法。這時,狐妖的聲音寒風一般從隊伍後麵飄過來。
    “你們膽敢違抗我的旨意,我將不再保佑這個村子。”那個穿白袍的高中女生冷冷地注視著隊伍。
    心中恐懼的因子再度蘇醒了,村民們倒抽一口冷氣。相對於孟勁大叔的警槍而言,狐妖大人的法力顯然更為可怕。於是,隊伍又繼續行進起來。這回,真的無法阻止了。
    夏早安會被燒死啊!
    一屍兩命,連愛迪生也會死掉的!
    到時候,誰來解開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啊?
    “doctor馬!孟勁大叔!你們快救救夏早安啊!”我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可doctor馬和孟勁大叔卻非常痛苦地搖了搖頭。
    “不,我們什麽也幹不了,這些村民瘋了,瘋啦!”
    “不,不,肯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我絞盡腦汁,苦思對策。枉我在學校裏被稱做天才,此時卻一個解決辦法也想不出來。
    老天啊,到底我應該怎麽做呀?
    上天給我的回應卻是一陣迅速躥起的滋滋聲。人們相繼把火把扔進廢屋裏,火舌迅速蔓延,廢屋很快著起了大火,駭人的高溫熱浪迎麵撲來,皮膚有些辣辣的痛。
    沒有慘叫聲,被五花大綁的夏早安也許燒成灰了也無法叫出一聲吧。
    站在火場周圍的村民每個人都表情嚴肅。這麽殘忍地對待一個女孩子,他們何嚐不是承受著良心的煎熬呢!
    大火像一頭逐漸伸展開身軀的巨獸,半邊天空被映亮了。月亮下方的雲層仿佛燒著的書頁一般。入睡的鳥類受到驚嚇,紛紛逃上山林上空。
    “天啊!”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跪倒在地。
    夏早安被燒死了,怎麽會這樣子?
    我的心忽然被劇痛割裂,我看見這個末夏的夜晚已經在火光中破裂,一條一條紋路依次綻開。周圍忽然寂靜得可怕,隻有那烈火燒裂的聲音,猶如無數悼詞的音節,打著旋兒在空中飄飛。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
    等到翌日天微微亮,人們從灰燼裏找到了一具被割去耳朵的焦屍,以及屍體上一封燒盡的紙張的殘餘物——大概是黑色邀請函吧。
    夏早安死了。這個殘酷的事實,擊潰了我們。
    當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好友這樣悲慘地死去,我的心情簡直跌入了穀底。整整一天我都吃不下飯。孟勁大叔過來安慰我,可他顯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下巴的胡子都有些白了。他坐在我的床頭直歎氣,我們倆這樣垂頭喪氣直到晚上,孟勁大叔提議說,不如去拜祭夏早安,順便燒點元寶、香燭告慰亡靈。
    我們於是來到了村口。
    入夜時分,周圍靜悄悄。我們點燃了一盆火,一邊念著“夏早安,你安息吧”、“我燒了好多冥幣給你哦,到時候你在下麵就是有錢人啦”,一邊往火盆裏丟進一疊疊的冥幣。一陣風偶爾吹過,卷起一小團幽幽的火苗,飄向夜空,唯美得像夏天裏飛舞的螢火蟲。
    我傷心極了,長長的淚串在風中迅速涼掉:“夏早安……要是你能活著,我願意做一切事情。真的……”
    可這不可能了,不是嗎?
    孟勁大叔哀傷地將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他的喉嚨幹澀,哭聲啞啞地傳出。
    在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回應我剛才的話:“真的嗎?如果我還活著,你願意做一切事情?”
    “嗯。”我條件反射地點點頭,但脖子隨即僵硬了,急促的心跳聲像鼓聲那麽響亮。
    如果我沒有聽錯,這個聲音不就是夏早安的……
    我用眼角瞥了瞥孟勁大叔。他和我一樣僵在原地。我們兩個男子漢蹲在地上,樣子滑稽而可笑。
    那個聲音幽幽怨怨地爬上我們的背脊:“嗚嗚……我死得好慘哦……米卡卡,孟勁大叔,我沒有錢,鬼差不肯放我過奈何橋……”
    沒錯,這是夏早安的聲音!
    “鬼……鬼啊!”口水咕嚕咕嚕地倒流進喉嚨裏,或許還有點鼻涕的味道。我嚇得腿軟,幾乎跪在地上,“夏早安……你……你……我不是燒錢給你了嗎?”
    “那個不行……原來下麵也是用真金白銀的……你們把身上的錢全部拿出來……”
    “啊?”
    難道地府也用rmb?不過,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疑惑根本不能阻擋洶湧而來的恐懼。
    我們不敢違抗,乖乖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我的錢包裏隻有一百塊,孟勁大叔比我多三四百。我們把錢包放在地上,隻見一隻手緩緩地從我們身後伸過來。那隻手並不急著拿走地上的錢包,而是惡作劇地在我臉頰邊遊來遊去,簡直是在玩弄我。
    嗚嗚……趕緊拿了錢就走哇!
    終於,那隻手拿起了地上的錢包。我鬆了半口氣,另外半口氣斷在了喉嚨裏,因為那個聲音突然湊近我的耳邊,陰森森地說:“米卡卡……你人真好……我會常回來看看你滴……”
    千萬別啊!我快暈了。
    沒料到,有個人從遠處走了過來,喊道:“喂!夏早安,你在幹什麽?不是叫你躲起來的嗎,讓村民們發現你可就慘了。”
    隨後的,是夏早安調皮的回答:“哎呀!穆曉哥,別這麽掃興啦!人家玩得正過癮呢!”
    我和孟勁大叔立刻對視一眼,騰地而起。
    “夏早安,你沒死?”
    怎麽回事?
    如果沒死,火場的那具屍體是誰的?
    讓時間回到昨天晚上。
    到處是火光,空氣裏的溫度瘋狂地飆升,身體仿佛處在火山的熔岩裏,正在逐漸地融化。夏早安嚇壞了。她睜大無比驚恐的眼睛,注視著死亡的降臨。死神黑色的羽翼仿佛籠罩了下來,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
    是幻覺嗎?在這燃燒的屋子裏怎麽會出現別人呢?
    可是,那人又大力拍了她一下。然後,一個人影利索地從地底裏鑽出來。她再仔細一看,竟然是穆曉。
    穆曉把塞住她嘴巴的布團拿掉,在她出聲之前趕緊做了個噓的噤聲手勢:“別出聲,跟我走。”
    怎麽從火場逃脫呀?夏早安驚異地看到,地上有個地洞,剛才穆曉就是從這裏鑽進來的。
    夏早安感到很奇怪,穆曉看穿她心中的疑惑,但來不及解釋了:“先出去再說。”
    他們於是在屋子倒下來之前,順利通過地道逃離了現場。地道口通向狐妖石像的小路附近。鑽出地洞,夏早安回頭看見那場大火離自己遠遠的,這才全身無力地坐在地上流眼淚。
    穆曉蹲下來安慰她:“放心,沒事了。”
    “嗚嗚——”
    剛哭出半聲,穆曉便緊張地阻止她:“要是被別人聽見,你又要被抓去當燒豬了哦!”
    夏早安嚇得慌忙閉嘴。她悄悄地問:“穆曉哥,你怎麽知道那裏有個地道?”
    “我前幾天偶然發現的,也不知是誰挖出來的,不過今天剛好派上用場了。”
    “是呀!是呀!要不是穆曉哥你,我小命早就不保了。”
    “唉,你也是倒黴呀,竟然被村民們當成凶手……”
    夏早安趕緊擺手否認:“不是我幹的!村長不是我殺的呀!我不是凶手!”
    “我知道。你怎麽可能是凶手呢?村長死的時候,你跟我們在一起啊。而且,黃明珠也不可能是你殺的,她死的時候,你跟我們在同一列火車上呢。所以,你不可能是凶手。但問題是,狐妖為什麽要誣陷你呢?”
    “我怎麽知道啊!”夏早安眼睛眨了眨,腦袋歪了歪,突然腦海裏閃過一個想法,“我知道了。”她表現得像一個解開數學題的學生,“肯定是因為我太靚啦,所以狐妖妒忌我,想殺死我。嗚嗚嗚……都說自古紅顏多薄命!”她楚楚可憐地擦拭著眼角。
    穆曉頭皮發麻,歪斜一跌。
    都什麽時候了,這女生還在開玩笑?
    不,看樣子,她真的以為狐妖是嫉妒她的美貌才……
    穆曉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聽說這個高中女生是個大偵探,可怎麽看都像個……笨蛋。
    “走吧,我們先回去。”穆曉說完就走。
    夏早安正從地上爬起來,她的手卻摸到土裏藏著一塊光滑的東西,硬邦邦的。是什麽呢?她順手將那東西撿起來,抹去上麵的土。月光下,那塊東西發出幽綠幽綠的光。
    是一塊玉佩,做工還十分精致,似乎價值不菲。
    這下發大財啦!一想到白花花的鈔票,方才還感到十分委屈的夏早安早已將所有的不愉快拋之腦後。
    前麵的穆曉回過頭問:“喂喂,你怎麽還不走啊?”
    “嗯嗯,馬上就來。”夏早安歡喜雀躍地將玉佩放進懷中,跟了上去。
    既然夏早安沒被燒死,那廢屋裏的屍體屬於何人?
    還沒等我們前去查個究竟,事情就在今天早上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狐妖把村民們召集到大宅裏,滿臉惋惜地告訴大家,殺死村長的凶手不是夏早安,而是老張本人。他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行,所以將責任推卸到別人的頭上。
    “大家放心,”狐妖說道,“那個可惡的老張已經被我徹底打進了地獄十八層,永不超生了。至於那個叫夏早安的高中女生,她得到我的庇佑,已經順利複活了!”
    居然把夏早安的逃生變成了自己的功勞,狐妖真是卑鄙。
    然而,村民們卻對此深信不疑,紛紛為自己沒有燒死一個無辜的少女而慶幸。當夏早安出現在大家麵前時,這些人更加徹底地臣服在狐妖的威嚴之下。
    反正,我們總算弄清楚了一點,廢屋裏的屍體是老張的。
    經doctor馬的檢驗,老張的死因並不是燒死,而是身上有兩處致命的刀傷。就是說,凶手將老張殺死後,再偷偷放到廢屋裏,作為夏早安的替代屍體。
    真凶不是要謀害夏早安,那為什麽又要安排這出戲呢?
    穆曉告訴我們,他之所以發現地道,是因為他偶然看見齊木在這附近抓狐狸,所以跟了過來,最後沒看見齊木,卻發現了這個地道。
    看情形,這似乎跟齊木有關呢。
    我們去問他,他支支吾吾,終於承認他也知道這條地道的存在。
    “不過,我沒鑽進去過,所以不知道地道是通往廢屋的。”他回答的語氣和眼神不露出一絲破綻。假如真是他挖出的地道,他是凶手,為何要布置這麽一出戲呢?
    他利用夏早安,又燒毀老張的屍體……肯定有著某種原因。
    就目前所知,齊木很有嫌疑。
    他和四年前遇害的學生們讀同一所高中。這不能排除他和其中一名死者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他經常借口抓狐狸不見人影,神神秘秘的。既然狐妖是假的,那麽他遇見的白狐也不會是真的囉?
    他隻有在第二次天外飛石的殺人案中有不在場證明,但愛迪生已經推斷出,那塊大石是之前就在的。所以當時任何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管用。話說回來,昨晚夏早安被送去火燒的時候,他好像不在現場吧。
    這家夥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