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著同樣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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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流著同樣的血
    兩分鍾後。
    嘩啦!——一桶透心涼的水,劈頭蓋臉地潑在米卡卡的身上。
    “別裝死,快起來。”那個惡毒般的後母聲又響起了。怎麽,齊木在和他說話?他不是死了嗎?這是傳說中的詐屍,美劇中的《行屍走肉》?
    齊木使勁用皮鞋踩在死狗般一動不動的米卡卡臉上,揉啊揉……
    “呸呸呸!”米卡卡推開他的臭腳,跳起來,臉上全是鞋印。不用說,這又是齊木發明的喚醒人方法之一。上次用的是熱水燙……也罷,人活著,世界就是美好的。米卡卡也不斤斤計較了。“咦?聖甲蟲怎麽沒有吃掉我?”米卡卡驚訝地檢查自己,竟然毫發不傷,就是有種便便味,不知道哪隻不講衛生的聖甲蟲把他當公廁了。
    “為什麽要吃你,你以為你是二徒弟嗎?”
    這人說話真損。米卡卡心裏罵道,你才是二徒弟。我最差也是唐三藏。當然,這種話最好別說出來。
    “聖甲蟲難道不吃人?”
    “它們不吃肉。”
    “what?!”米卡卡感覺被古埃及人擺了一道。明明把聖甲蟲渲染得那麽嚇人……再說好萊塢的大片裏,那些聖甲蟲都吃人吐骨頭的!
    “那它們吃什麽?”米卡卡不解。“吃素嗎?”
    一群信佛的蟲子?善哉善哉。
    齊木盯著他,嘴裏蹦出一個不講衛生的字:“屎。”
    米卡卡“噗”地噴口水,“齊兄,請注意文明用詞好嗎?”
    雖然你是男神,但說屎尿屁是自黑行為啊!
    齊木不屑地冷哼一聲:“你書讀得少,不知道聖甲蟲是屎殼郎我不怪你。”
    “什麽?”米卡卡再倒。
    傳說中的聖甲蟲是屎殼郎?米卡卡撿起地上一隻掙紮的聖甲蟲仔細端詳,小東西全身黝黑的,長著三對小腳。除了背上的甲殼嚇人些,看樣子完全無害。沒想到,這就是傳說中勤勞本分,充滿糞土氣息的人類好朋友——“集翔物”屎殼郎。
    這時候,米卡卡很想穿越回古代,把埃及人給掐死。明明是屎殼郎,偏偏要取那麽高大上的名字。要早知道它這麽屌絲,米卡卡會至於被它們追著跑?!對了,米卡卡這時忽然明白自己身上為啥有一股便便味了……
    它們剛才是飯後運動吧。嘔嘔嘔!
    “對了。”幹嘔中的米卡卡忽然想到:“好吧。那為什麽這些聖甲……不,屎殼郎的行為這麽奇怪,總是適時地成群結隊出沒,還好像很配合法老?”
    “我想它們應該被訓練過。”齊木說道。“法老故意讓它們造成恐怖視覺,好達到自己的作案目的。”事實上,本來就沒有什麽詛咒和複活的法老,隻有精心設計的陰謀詭計和叵測的人心。聰明的法老想必也查到盧秋宏要離開,所以先讓真正的木乃伊被發現,然後趁機換到棺材裏,追到機場。一方麵,這樣做可以不被發現。另一方麵,可以讓別人更確信它就是複活的法老。
    除了齊木,它幾乎騙過了所有人。特別是有著被聖甲蟲猛追三條街黑暗經曆的米卡卡,幼小心靈更是備受創傷。
    另一邊廂,人群中,法老正追趕瘋狂逃竄的盧秋宏。
    他沒命地逃跑,行李也不要了,隻抱著懷中的黃金之書。整個機場的秩序此時早亂了套,比惡魔還可怕的法老在狂奔,人們隻敢瑟瑟躲在一邊,不時發出尖叫。盧秋宏快跑到大廳出口時,空中飛來一根青銅長矛,猛然紮入他的大腿。他整個人發出慘叫跌倒在地,捂著大腿哀嚎不斷。
    法老追逐的腳步慢了下來,步步朝他逼近。
    “別……別來找我。”盧秋宏嚇得退後,拖著一條受傷的大腿,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但他仍出於本能,拚命地爬啊爬,地上拖出一道豔麗的血跡。
    隨即,強烈的劇痛像炸彈在他大腿上炸開。“啊啊啊!”他發出無比淒厲的慘叫,在地上打滾。法老剛剛拔出了長矛。盧秋宏感覺自己的大腿骨都被刺穿了。黃金之書從口袋裏掉落出來,他再也不管了。
    “黃金之書給你!不要殺我!不要!”
    無論多利欲熏心的人,他們最愛的,仍是自己的小命。
    法老隻瞄了一眼那本書,根本沒有撿起來的意思。
    它的目標不是書,而是殺人。
    它冷冷說道:“去死吧。”
    它舉起長矛,將要刺下之際,一根銀光嗖地飛過鼻梁。要不是它躲得及時,差點中招。它充滿怨恨地盯著側方,輕輕咬牙:“又是你!”
    站在它對麵的那個少年,折射著光線中的清冷,純粹的黑眼睛裏燃燒著一簇冷火。
    紅色犯罪師vs法老。
    “膽敢與埃及之王作對。你死定了。”法老慢慢轉過身,對著他。
    要解決盧秋宏,不幹掉紅色犯罪師是不行了。
    即便它和幽靈有過約定,這個人要留給幽靈對付。但如今這種情況,它管不著。
    齊木冷笑,似乎在說:盡管放馬過來。
    兩人遙望對峙之時。
    “哇,是黃金之書!”趕來的米卡卡無端搶戲。他發現了好寶貝,趕緊撿起來。
    “那是我的!”躲過一劫的盧秋宏這時又惦念起他的寶貝了。米卡卡才不管他,抱著書就跑回孟勁和李安娜身邊。
    隨手翻開,全是密密麻麻的古埃及文。
    “最後一句,是能令法老消失的咒語,快!”孟勁大喊道。
    米卡卡撓撓頭,“大叔,雖然我英語經常得滿分,不過,埃及語我可不會。”
    “讓我看看。”在大學教古埃及曆史的李安娜自信地拿過黃金之書,一字一句地念出口,念到最後,突然她發出驚訝的“咦”一聲。
    眼前的法老沒有消失。咒語失靈了。
    米卡卡百思不解:“怎麽回事?不是說念了咒語法老就會消失嗎!”
    “這句不是咒語,而是……”李安娜有話想說,卻又忍住了。
    齊木冷冷說道:“別浪費力氣了,他根本不是複活的法老王。而是人類!”話聲剛落,他便趁對方不備,縱身一躍到法老麵前,輕而易舉地摘下了它的麵具。那張夏教授的臉赫然露在眾人麵前。
    “別裝神弄鬼了,你到底是誰?”他冷冷地將黃金麵具丟到一邊。
    這個舉動激怒了法老,它眼神犀利得想殺人。
    “我就是法老,擋我者死!”
    “他是鬼!夏教授的鬼魂!”坐在地上的盧秋宏,像做了什麽虧心事,捂著眼睛不敢直視法老的臉。
    眼前的法老確實和三十年前的夏教授長得一模一樣。
    孟勁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夏教授,你究竟是人是鬼……”
    “嘿嘿嘿!”法老仰天狂笑,繼而低下陰森森的雙眼,冷視著他們:“你們這些卑微的人類,不配向我提問問題。”
    “我知道你是誰。”齊木突然淡定說道,毫無畏懼的眼神與法老對峙。
    “……”法老似乎被齊木這話吃了一驚。
    米卡卡問道:“那他是誰?”
    齊木冷冷轉過頭,嘴裏吐出一句:“就不告訴你。”
    米卡卡氣得想打人。
    “你明明也不知道!亂吹的!”米卡卡不服氣。
    齊木卻聳聳肩,高冷得不願搭理。他並沒有亂吹,他已經大概猜到了法老的真實身份。能和夏教授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隻有……
    可惡的紅色犯罪師!
    站在這個人麵前,法老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不禁惱羞成怒。“我早叫你不要多管閑事了!”它怒吼著伸出骷髏手骨,卻聽啪嗒一聲脆響。那隻骷髏手被齊木抬腳一踢,遠遠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米卡卡的臉,兩根手指正正插中他的鼻孔。那一幕,多不雅觀。
    齊木是故意踢飛到這邊的吧!米卡卡使勁才把骷髏手從鼻孔裏拔出來,一看這才發現是樹脂做的假手。
    “靠!哪裏網購的,這麽逼真!”米卡卡忍不住讚歎。
    “你可以留著摳鼻屎。”
    正在和法老廝打的齊木居然還不忘腹黑,米卡卡這次真心希望法老把他痛扁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從此做人別那麽拽!不過,這個願望估計實現不了了。法老那贏得了齊木?雖然打得霹靂啪啦,哐當哐當,但也漸漸落於下風。
    眼看要把對方製服了,米卡卡抱著幫最後一把的念頭衝過去……結果,“哎呀”,“哦嗚!”,“哇啊!”,不知誰幹的,左泰拳,右詠春,中間一記奪命剪刀腳,隨即米卡卡橫飛出戰場,落回原地時已然成為國寶熊貓。
    “嗚嗚,叔叔,他們打人。”米卡卡抱著孟勁大叔求順毛。
    “乖,不哭不哭哦。”
    這時,戰況轉趨結束。一番拳來腳往之後,法老不敵齊木,被一腳踢翻在地,口吐鮮血。齊木冷冷站在他麵前。“你輸了。”現在,隻須將他交給警方,招供所有的案件。
    “嘿嘿。我可沒輸。”突然,法老笑了。
    “你以為你還能逃得掉?”齊木不以為然。法老盯著他,雙眸閃著魅惑的光芒。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優勢——齊木想要的東西,就在他手中。
    “我想,你已經聽說了。另一本暗黑筆記在我手裏。你如果想要得到它,最好別再管我的事。”
    齊木臉部微微抽搐。法老顯然在以暗黑筆記作為要挾。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他冷冷說道。
    法老裝作稀鬆平常的語氣,“那你盡管把我交給警察好了。隻不過你永遠也別想得到那本筆記!再說,我的複仇與你又何幹。你以為盧秋宏不該死?那你知不知道,他就是當年古墓裏的法老,真正的殺人凶手!”
    這句話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孟勁著急走上前說:“你說什麽?當年在古墓裏追殺我們的,就是盧秋宏?!”
    “沒錯,就是他!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麽得到的黃金之書!”
    “阿宏,你!”孟勁充滿了憤怒,惡狠狠地瞪著麵如死灰的盧秋宏。
    這個人,就是殺害了五個同伴的凶手。
    他該死。根本不該救這種人渣。
    況且,最後一份筆記在法老手裏,再出手的話……齊木猶豫了。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法老帶著滿臉的惡意走向盧秋宏。
    “不要過來……不要!”盧秋宏驚恐地看著充滿邪笑的法老,刺骨的寒意籠罩著他。
    “救命啊!”他試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瘋狂地發出求救。他不想死,不想就這樣死了啊!他的樣子十分可憐,受了一身傷,卻沒人保護他。
    眼看法老步步地逼近,軟心腸的米卡卡毅然決然地跑過去,伸開雙臂,擋在他麵前:
    “不能殺他!他應該交由法律嚴懲!”
    他倒是十分正義,奈何完全打不過法老,被人一飛腳踹到一邊去。
    法老的麵前又出現另一個人。“住手!我不能再讓你一錯再錯。”孟勁接力過來幫忙,但也是被一腳踢飛的料。齊木冷眼旁觀,隨法老胡來。米卡卡頓時心急難耐:“喂!快阻止他。盧秋宏要被殺了啊!”
    齊木不動如山。
    他的表麵看起來平靜,內心卻磅礴成海。
    找回另一本失落的暗黑筆記,那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他知道暗黑筆記的可怕,如果讓它落到別人手裏,後果不堪設想。反正盧秋宏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他難道做得不對嗎?那麽米卡卡和孟勁這些人又為何去幫一個殺人凶手呢?
    真想不通這些人啊。
    孟勁和米卡卡不死心,同時上撲。但“撲通,撲通”,兩人通通摔了個狗吃屎。盧秋宏見大勢已去,坐在地板上一臉絕望。“受死吧!”法老咬牙切齒地上前,不想又遭阻攔。
    那是一雙柔軟又纖細的胳膊,緊緊地攔抱住他的腰,不讓他前進。他低下頭,看到一頭鋪散開來的浪漫卷發,還不到他的胸口高。
    弱小,卻又充滿了勇氣。
    “我……我隻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殺死我爸爸?!”李安娜抬起頭,雙目滿是閃閃的淚光。
    “滾開,別煩我。”法老不想理她,害怕最後一步計劃再次落空。結果李安娜卻死死地纏著他,滿臉不得真相不罷休的倔強。
    “讓你滾開!”法老抓住她,要將她扔到一邊。
    李安娜拚命掙紮,混亂中撕下了什麽。米卡卡和孟勁同時發出“哦!”的聲音。法老的假胡須被扯掉了。這個人,有些眼熟。李安娜看了幾眼,終於認出來了。
    她捂著嘴巴不敢相信——法老居然就是林主任!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呆愣。
    和藹的林主任是她的殺父仇人?回想起和林主任一起共事的日子,她是把他當做哥哥一起看待的啊。她從未懷疑過他就是凶手。那一次她被法老襲擊,還是他出手相救的。現在看來,那個法老是他雇來的冒牌貨,好掩飾他的真實身份。
    當信任感三個字瞬間崩塌,李安娜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忘記了掙紮,像隻脆弱的小動物,被林主任輕而易舉地掐住脖子:
    “你也要死!”他竟不曾心軟。
    這時,“咻!”一支麻醉針射來,插在林主任的脖子。他一驚,放開了李安娜,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齊木。“你不想要暗黑筆記了?”
    “我想要。可我不能讓你胡作非為。”齊木淡淡地說。
    “這就是你的正義?”
    “不。我隻是看你不爽,而已。”
    紅色犯罪師做事,理由就這麽簡單。
    不過很快,齊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按理說,中了他的針會渾身麻軟,不能動彈。可是,林主任卻陰笑著拔出麻醉針:“我早料到你有這一招。”
    他在繃帶裏穿了一件防刺內衣,麻醉針根本對他無效。
    糟糕!齊木心甘不妙,拔腿就衝,卻晚了一步。他聽到“哢嚓”機械響。
    林主任掏出一支小巧的勃朗寧手槍對準李安娜:“別過來,不然我殺死她。”他的眼神猶如餓狼,隨時都會露出獠牙,帶來一片血腥。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他一個不冷靜,子彈就穿透李安娜的太陽穴。
    大廳裏寂靜無聲,一滴晶瑩的淚滴從李安娜的眼角滲出。
    這真的是林主任嗎?她依舊不肯相信。這真的是那個會安慰她不要難過,撫摸著她的頭手心那麽溫暖的林主任了嗎?為什麽變得那麽陌生了?
    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連林主任也看不清真正的自己。從決定複仇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將心中所有拋棄了!包括最後的良知,隻允許留下深深的仇恨。他之所以變成惡魔,都歸咎於當年那場腥風血雨。
    “住手吧。小雨……”突然,孟勁痛苦地呢喃。雙眼被淚水擠傷。
    他喚出的名字,在林主任的臉上擊起一陣漣漪。
    小孟叔叔……林主任心中回應著,悲傷地看著對方。
    孟勁一步一步走上前。
    “你……你就是夏教授的兒子夏雨。我記得的。”
    當年沒有拍進合照裏的第十一個人,隻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孟勁在見到法老真麵目的那一刻,就確定了心中的推斷。能長得跟夏教授一模一樣的人,隻有他的親生兒子。
    現在,那年的小男孩長大了,帶著滿腔的仇恨,成了複仇的法老。
    “不要再錯下去了。”孟勁深情地勸說。
    “不,我要為父報仇!”林主任通紅的雙目壓抑著無數憤怒。
    回想起那年,他仍年幼。父親在大學裏研究曆史,他經常在大學課堂裏聽父親講課。人們尊稱父親為教授。他每天都為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驕傲。在他眼中,父親是這個世上最偉大,最博學的男人。時常在傍晚,他騎在父親的脖子上迎著西斜的夕陽回家。
    他印象中父親的背,像大山一樣可靠。他以為,會這樣一直牽著父親的大手慢慢長大,然後等父親老了,他會繼續牽著老人的手,走在夕陽映照的歸途。
    可這一切美好宛如夢境,終止在三十年前的埃及法老墓之中。
    那年,他跟著父親到埃及,吃了好幾個月的苦頭,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法老墓。記憶中父親充滿愉悅之餘,眼中藏著不易察覺的陰影。他偷聽到父親與助手李雨濃的談話。父親表示,探險隊裏說不定隱藏著一個可怕的惡魔。明日的入墓之旅,危機重重。
    於是,父親做了一個決定,將年幼的兒子托付給李雨濃。
    “別讓他進去。”父親說。
    李雨濃答應了。在眾人進墓的時候,他由李雨濃看管,留在了外麵。李雨濃留下的那句遺言——“從法老墓裏活著出來的不是五個人,而是四個人。”這是因為,李雨濃根本沒有進墓裏。隻是別人不知道。
    他和李雨濃在墓坑外麵等了許久,沒有任何人出來。好奇心甚重的他,故意趁李雨濃打瞌睡之際,偷偷溜進了法老墓裏。他沒想到,裏麵正在發生可怕的慘劇。
    墓中出現了一位法老,正大開殺戒。陰森森的墓道裏,充斥著慘叫聲。他害怕極了,彷徨無助,一邊在迷宮般的墓道裏亂跑,一邊喊著爸爸的名字。就在這時,父親從墓中拐了過來,他們重遇了。
    “你怎麽進來了?!”父親吃驚不已。
    來不及解釋,法老的腳步聲已經逼近。
    父親深知,帶著一個小孩是無法逃脫法老的魔掌。於是,他做了一個最偉大的決定。他將兒子藏在墓道盡頭的暗洞裏,自己放棄了逃跑,留下來法老拚命。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兒子。
    “小雨,爸爸愛你。”
    生離死別之際,父親深情撫摸著他的頭,熱淚盈眶。
    “爸爸。”
    他忍住了淚。爸爸說過,等一下,無論看到什麽,都別出聲。
    而他親眼目睹的一幕,終生難忘。
    他眼睜睜地看著法老的長矛插入了父親的胸膛。法老撿起黃金之書,帶著奸笑離開了。隻剩下父親的屍體在流血,在變冷。而複仇的種子,已然在他心中發芽。
    多年之後,長大成人的林主任發誓要找到殺父凶手。他相信,凶手就在那五個幸存者之中,擁有黃金之書的,就是真凶。而真凶盧秋宏,此時才終於明白,夏教授為何當年要自尋死路了。
    因為,在夏教授心中,兒子才是他最重要的寶貝。
    “三十年了,你知道我一個孩子是怎麽孤苦伶仃活下來的嗎?你懂嗎?!”林主任,不,應該叫他夏雨,對著盧秋宏吼道。
    盧秋宏羞愧得不敢抬頭。
    “咦,等一下,好像有點不對呀。”米卡卡這時撓了撓頭,提出疑問。
    “如果說你是凶手,那那些疑團是怎麽回事?凶手不是李雨濃他們之中的一個嗎?而且,成宇豪留下的死亡信息不就暗示凶手是孟勁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要糊塗了!”
    以米卡卡的智商,不足以解開這麽複雜的謎團。
    另一個人,則完全不同凡響。
    “那隻是他的故弄玄虛。”
    齊木徐徐分析道:“凶手這麽做,為的就是擾亂我們的視線,讓我們將懷疑重點轉移到死者或者孟勁身上。一方麵,他假裝孟勁打電話給那些死者,還穿上與孟勁同款的灰色外套,最絕的一招就是故意弄黑孟勁在合照裏的頭像,目的就是讓孟勁成為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想到,他這種路人甲的角色才是真凶。”
    這招也太坑爹了吧。不帶這麽玩的!米卡卡十分無語。這種案件如果寫進小說裏,作者估計會像蟑螂一樣被讀者拍死在牆上。
    “可是,有一件事我仍想不明白。”米卡卡說。“為什麽李雨濃的dna和李安娜的不符合?噢!除非……你換了屍體。”
    “你推理錯了,我沒有換屍體。”林主任冷笑道。
    那麽……是怎麽回事呢?
    齊木同樣抹出冷笑。他忽然想起了盧秋宏曾提到過李安娜的真實身份。
    現在,他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嘭!”隨著機場大廳一聲槍響,企圖拖著傷腿逃跑的盧秋宏倒在地上。
    這一槍正中後背,他口吐鮮血,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死亡,似乎並不那麽可怕。隨著意識漸漸渙散,其實,不會很疼。
    而從前執著的東西,似乎也已經放開了。
    說實話,這三十年,他活得太辛苦了。逃逃竄竄,擔驚受怕。雖然搶到了黃金之書,但卻失去了至親的妻女。他所追求的幸福,到底是什麽?
    盧秋宏緩緩地閉上雙眼,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尋找解脫。
    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混蛋,別想逃啊!”林主任麵無表情地盯著奄奄一息的盧秋宏,冒著殘煙的槍口繼續頂住李安娜。她毫無掙紮,閉上美麗的雙眼:
    “你殺了我爸爸,那連我也一塊殺了吧!”
    “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所有的事情均已敗露,林主任深知逃不過法律的嚴懲。他的目的是殺死盧秋宏,本不想傷害李安娜。可是,多拉一個墊背的,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去死吧!”他咬著牙,惡狠狠說道。
    手指即將扣動扳機。與此同時,齊木已將袖中的毒針準備就緒。唯一的一根毒針,一針致命。對待凶殘之徒,紅色犯罪師從不手軟。
    這時,站在二樓觀看的千先生,靜靜皺著眉。
    它已經知道,這場較量沒有贏家。緊接著,正如它所料,孟勁衝到了兩人的中間。
    “住手!小雨!你不能傷害她!”孟勁呐喊般的叫聲震撼整個機場大廳:“她是你的妹妹夏雪啊!”
    所有一觸即發的惡意被硬生生地製止了。
    巨大的寂靜吞噬了一切聲音。
    除了寥寥數人,其他人紛紛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別……別騙人。”林主任麵色鐵青:“我才不信這種蹩腳的謊話!”
    “他會是我哥?”李安娜更是震驚呢喃。
    她的殺父仇人竟是親生哥哥?
    事實勝於雄辯。
    從小在李雨濃愛護下長大的李安娜,真正的父親卻是考古係教授夏明亮。當年李雨濃辜負了夏教授的囑托,沒有照顧好夏雨。所以,深懷愧疚的他回國後,便收養了夏教授剛剛出世不久的小女兒,視為己出。
    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將這個秘密道破,直到法老重臨人間……
    齊木已經猜出來了。先是盧秋宏懷疑李安娜有動機,那就說明,她的真實身份與夏教授有關。而且她的五官與夏教授頗為相似。最重要的是,既然她的dna與李雨濃不符合,而法老又聲稱沒有換過屍體。那即是說,她不是李雨濃的親生女兒。因此,那個體檢報告的謎團就解開了。
    本來法老打算利用假的體檢報告來誤導別人以為那三個人詐死。可若是李安娜做了dna,這個謊言就會被拆穿,因此才遭到了法老的襲擊。哪料李安娜本來就不是李雨濃的親生女,歪打正著,反而令法老設計的圈套更加可信。
    林主任這時終於明白了個中奧秘。他扣著扳機的手指,漸漸鬆開了。
    一直以來,他對李安娜都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好感。他關心她,親近她,把她當做妹妹。原來,她和他體內流著同樣的血!
    “你錯殺了好人,李雨濃根本不是殺害你父親的凶手啊。”
    孟勁感歎,氤氳著淚霧的眼前似乎浮現著李雨濃滄桑的笑臉。這樣善良的好人,就算是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會被永記在心中。
    此時此刻,李安娜早已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為什麽?”她用雙手捂住臉蛋:“為什麽我的哥哥會是殺死我爸爸的凶手?”
    “對不起。妹妹……”
    林主任痛苦不堪,放開了李安娜。如果不是為了報仇,他就不會讓李安娜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可若不這樣做,就找不出殺害他們父親的凶手……“是他!都是盧秋宏那個惡魔!”他拿起槍,對準沒死仍在喘息的盧秋宏。哪料到,米卡卡英勇地擋在了槍口麵前。
    “別開槍。讓法律來懲罰他,還你父親一個公道吧。”
    這種高光時刻,語氣還能如此淡定。人們正要被米卡卡的英雄氣概所折服,卻發現他兩腳微顫,滿頭大汗。說話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後的齊木。要不是衣領被死死拽住,你以為米卡卡會笨到擋槍口?
    米卡卡腿都軟了。他怒斥躲在身後的齊木:“王八蛋,你要當英雄就罷了!怎麽推我出來擋槍?”
    齊木淡淡應道:“作為我的跟班,要隨時做好光榮犧牲的準備。”
    “啊呸!”我光榮你個頭!
    不管怎樣,此事過後,米卡卡將會被頒發【本年度炮灰先進分子】的光榮稱號。如果林主任開槍了,米卡卡的炮灰精神將長存每個人的心中。
    “大……大哥……冷靜點,千萬別開槍啊。”
    米卡卡想逃,不過齊木死死拉住他擋住槍口。
    “身為一個偵探,你怎能退縮?”
    齊木的話雖然有理,可米卡卡還是不想英年早逝啊。
    林主任猶豫著,槍口依然端平。
    “哥哥。”這時,李安娜含淚走過來,“放手吧。父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同意你這麽做的。”
    “妹妹……我……”林主任噙滿淚水,手中的槍被李安娜慢慢按了下去。
    他們最終淚流滿麵地相擁在一起。三十年過去了,他從未盡到哥哥的職責——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她;陪著她成長,吹滅每年的生日蠟燭。所幸,他終於能在有生之年與她團聚……
    爸爸,你看見了嗎?我和妹妹相認了。
    天堂中的夏教授,一定也在流淚看著他們吧。
    “我會去自首贖罪的。”林主任愛憐地撫著李安娜的頭發。當丟棄仇恨,他找回了那些溫暖而善良的情感。
    “哥哥……”李安娜已泣不成聲。
    在這世上,她終於又有了親人,不再孤單。
    而這一切,都要感謝齊木和米卡卡。正是他們一路追查,才使真相水落石出,讓他們兄妹得以重逢。懷著感激之情,林主任轉過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暗黑筆記的下落嗎?”他決定說出暗黑筆記的下落。那本筆記,可以放心地交回給紅色犯罪師了。因為,那本來就是屬於它的東西。
    “那本筆記就在……”
    說到一半的話卻被機場突兀響起的廣播截斷。
    “法老,你敢背叛我?”
    那把經過電腦合成的聲音,音質古怪而危險,回蕩在大廳裏。
    林主任和齊木都很熟悉,這正是幽靈。
    果然,這事也扯上了它。齊木暗暗吃驚。
    “我們約定好的。我幫你報仇,你把暗黑筆記交給我。”
    幽靈冰冷的聲音滲入每寸空氣。大廳裏的人們都惶恐地抬著頭,不知這把陰森的聲音從何而來。
    “對不起,我們的交易中止了。”林主任冷冷說道。
    “嗬嗬,”幽靈不怒反笑。“你會付出代價的。”
    “幽靈!有本事你出來!別當縮頭烏龜!”齊木忽然大喊。
    他的激將法沒有用。幽靈依然躲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通過機場廣播,邪邪笑道:“別著急,紅色犯罪師。你遲早會知道我是誰的,嘿嘿嘿。”
    它的聲音在機場慢慢消失,一片空洞的寂靜中,乘客們茫然不知所措。
    齊木靜靜地站在原地,拳頭捏得緊緊,指節發白。
    這個幽靈,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現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現在,告訴我另一本暗黑筆記的下落吧。”
    他對林主任說。現在已經沒有幽靈阻撓,大可放心透露。
    林主任衝齊木點點頭,側耳輕語:“那一本暗黑筆記就在……”突然——
    “小心!”他大喊道,奮力躍出,生生擋住了一抹疾馳衝向李安娜的身影。
    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口。
    劇烈的疼痛感直竄大腦。血從體內流出。
    握著刀的人是盧秋宏。他已近瘋狂,想殺掉李安娜。但林主任救了她,鮮血湧出,染紅了李安娜的纖手。
    “哥,哥!”李安娜驚叫起來。“救護車!”
    她真的沒辦法接受,剛剛相認的親人又要離她而去。
    “去地獄見你們的父親吧!”盧秋宏發出喪心病狂的大笑,“休想搶走我的黃金之書!它是我的!”直到現在,他仍不知悔改。黃金之書才是真正的詛咒,蒙蔽了他的內心。隻要盧秋宏尚存一口氣,都可以為了它去拚命。拋卻一切的良知和尊嚴。盧秋宏揮著刀,再次撲向李安娜。
    “你這個混蛋!”米卡卡剛要憤怒地衝過去製止對方,卻見盧秋宏嘭地飛出幾米遠。齊木先行出腳,沒有留情,用盡全力將盧秋宏踢飛出去。隻見他“趴”地摔在地上,估計五髒六腑都要摔出血,咳嗽了兩聲,沒能站起來。
    齊木走過去,黑影籠罩下來。盧秋宏隻覺得眼前的少年,不是人而是死神。
    “別……別殺我。”他嚇得肝膽俱裂。此時的盧秋宏蜷縮著身體,就像頻死的蜻蜓。他殺害了教授和隊友,卻懼怕於死亡;他有勇氣苟且偷生30年,卻沒有一刻為那些死去的人和破碎的家庭懺悔過;他為黃金之書如癡如醉,卻視人命如草芥。
    這樣的他,憑什麽祈求別人?
    “像你這種人渣,根本不配活在這世上。”齊木冷冷地俯視他,拿著勃朗寧,槍口緩緩對準。
    盧秋宏頓時心如死灰,認命地攤開在地板上。
    齊木卻沒有扣動。
    他想起來了,他不再是以暴製暴的黑葵a。
    這個壞人,自有法辦。
    “哥哥……”李安娜抱著奄奄一息的林主任,晶瑩的淚水一顆顆砸在他的臉上。那把刀刺穿了他的心房,現在林主任漸漸渾身冰涼。
    他虛弱地笑了笑。
    “別哭,妹妹。”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替李安娜抹去淚水:“哥哥不能再照顧你了。從今以後,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他盯著李安娜的臉,仿佛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將妹妹的樣子牢記在腦海中,來世也不會忘記。
    不太適應煽情場麵的齊木默默站在一邊,不發一語。
    林主任衝他招招手。齊木湊近。
    “另一本,筆記,就在……”他幾乎發不出聲音了。
    齊木蹲下來,將耳朵靠在他嘴邊。林主任的喉嚨猛吞咽著,有很多血液從他嘴裏湧出來,幾乎要淹沒那幾個字:“在,在……那裏……”
    “哪兒?”中間幾個字,聽不清楚。
    然而,卻在那時,林主任消失了所有的聲音。
    連呼吸都完全停止了。
    “哥?”李安娜不相信地拍拍他的臉,前一秒哥哥明明還在笑。
    可是林主任沒有回答她,他的眼睛輕閉,頭側向一邊,溫熱的鮮血流了一地,蔓延在地板上,浸透了李安娜坐在地上的雙腿。
    “哥哥!”
    李安娜仰天發出悲痛的哭聲。
    隨後,盧秋宏被趕來的警察逮捕了。
    為了死在他手中的數條生命,閃爍著紅藍的車燈的警車帶著他,走向審判。
    天理昭昭,犯下罪行的人會得到法律的懲罰。
    齊木三人望著呼嘯而去的警車,心中飄過萬千感慨。
    這世上根本沒有法老的詛咒。真正的詛咒是人性的貪欲。
    “就為了一本黃金製成的書,犧牲了那麽多條人命啊!”米卡卡有感而發,這是個誰也無法擺脫的詛咒。
    “不。”齊木不合時宜地打斷了米卡卡的感歎。
    “那本黃金之書的珍貴之處不是黃金,而是……”
    “是什麽?”米卡卡又好奇了,雙目晶亮作求知狀。齊木靜靜地看著他,許久,終於吐出一句:
    “預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靠!米卡卡心說,這又不是聽評書。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另一本暗黑筆記的下落卻功虧一簣。齊木苦惱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深蹙眉頭。就在此時,恢複秩序的機場人流又繁忙起來了。
    耳邊響起廣播:“由於突發情況,去往紐約的航班cr212次將晚點一個小時起飛,請乘客們抓緊時間重新檢票登機。”
    登機的人流陸續經過他們的身邊。
    “走。我們回去吧。”米卡卡如釋重負地說道。
    齊木剛想邁出腳,突然……
    人流中,一個登機男子無聲無息地與他擦肩而過,留下耳語:“我們還會再見麵的,紅色犯罪師。”
    這個聲音!
    齊木猛然回頭,隻見那個混在人流中走遠的男人頭也不回,進入了航班cr212次的登機口。
    它是,千先生?!
    黃金之書其實是一份藏寶圖。
    當李安娜將這個消息告訴米卡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她將黃金之書的那句埃及古文翻譯出來,內容卻不是詛咒。
    它的真實內容是:
    “我的財富,將於尼羅河同存。”
    當年,憑著多年的隻是和經驗,夏教授在去埃及之前,就已經知道黃金之書是一份藏寶圖。為了掩飾真正的目的,才故意說出那句詛咒嚇人。卻沒想到被盧秋宏無意中得知了黃金之書的真正秘密,於是假裝法老複活,奪書殺人。
    盧秋宏原本打算回國後就動手揭蓋黃金之書的秘密,怎料一場大火改變了他的人生。那是法老的詛咒,懲罰他因為膨脹的欲望而犯下的罪行。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這些人辛辛苦苦追尋與搶來的藏寶圖之中,並沒有藏有財富。胡夫法老將他的財富埋在了尼羅河中,誰也找不到。彈指一揮便是千年,那批躺在河底淤沙中的寶藏,估計早已鏽成了鏽,灰成了灰。
    正是這些鏽與灰,在塵世間引起了一場欲望和複仇的腥風血雨。
    “接下來,我們要幹嘛?”離開大學,米卡卡問齊木。
    “找另一本暗黑筆記。”夕陽下,他們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