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9.

字數:5353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淩晨四點半,列車駛進盧川郊區,密封的窗外是橘色橋燈和幹淨的柏油路。
    扒著欄杆朝下望,程未正抖著衣角,黑格白線的襯衫穿過肩膀,腰線流暢。
    他瘦的沒有累贅,一張一弛的動作,使腹部生了深深淺淺的牛奶方糖。宴暘先伸著指頭數個數,又揉捏睡衣下的肚子,嗯,方糖遇熱融化了。
    感受到某人不懷好意的視奸,程未撓著不服帖的呆毛,揮手打個響指:“早。”
    頂著不清醒的大腦,宴暘嚷了聲早,掀起被子,嘟嚕嘟嚕爬下床。係上最後一粒扣子,程未借著收拾餐桌的空檔,極其自然地看她赤著腳,開了瓶雪梨蘇打水。
    掃著亂糟糟的兩張床,宴暘問:“街頭兄弟呢?”
    “下車了吧。”
    女孩的儲水量大到驚人,她放下半空的瓶子,忽然想到:“對了,省城在盧川的南部!程未,你坐過站了。”
    將泡麵盒扔進垃圾桶,他拭著手指,哦一聲:“我睡過頭了。”
    “那怎麽辦啊,國慶的票很難買的。”宴暘皺著鼻子,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著急。她皺巴巴的上衣一半耷拉在外,一半塞進睡褲,形成塊突兀的包。
    想著昨夜她糟糕的睡姿,程未揉著眼袋,心累胳膊酸,懶得搭理小丫頭漸漸熟稔的,關心。
    睨一眼她短到大腿的短褲下,比白蕾絲邊還要淺色的皮膚。他滑動著喉結將腦袋埋進背包,暴露在空氣裏的耳根,紅的像搖搖曳曳將要摘下的櫻桃。
    “你在幹嘛。”他聲音很硬,挺直的背脊打斷她試圖搶票的手,“火車就要進站了,再磨磨蹭蹭,沒人幫你撈行李。”
    又高又重的行李箱,昨夜被程未推到灰塵橫生的床底,僅憑女生一人很難取出來。
    丟下句‘不識好人心’,宴暘爬進被窩,惡狠狠地警告床下的他:“你要是敢偷看,我就在你手機上拉泡屎!”
    他擺手似雨刷器,削薄的唇瓣形成‘切’狀,三分不屑七分委婉。
    畢竟是剛認識的同學,宴暘不好意思讓他做苦力,身體力行地拉著行李箱,行走如爛泥。
    國慶節人滿為患,白熾燈在大理石上反著刺眼的光。多少人神色倦怠,卻又不舍得放慢回家的腳步,隔著皮囊肺髒,宴暘也能感知濃濃的歸屬感。
    人流紛紛雜雜,清一色的盧川口音,簡單直白。帽簷的陰影與睫毛重疊,程未氣息低沉,隻有剛出汗的臉頰,留著尚未風幹的顏色。
    有家不能回,應該是最難過的事。忍不住將視線多勻他幾分,宴暘輕聲安慰:“雖然火車票都搶光了,但汽車票還有。後天上午九點的班次,不耽誤你回家過十一。”
    點點頭,他撂眼望她,朦朦朧朧像是裹了層磨砂紙:“我在想,人生地不熟,這兩天我該住在哪。”
    “如家?莫泰?格林豪泰?”
    “也隻好如此了。”程未歎口氣,刻意壓低的聲調又酥又軟,“可我出門不識路...要是餓了渴了想去上網了,能打電話給你麽。”
    這人好麻煩。宴暘戳著微信,一邊告訴宴中北自己到了站,一邊應付他:“百度地圖?高德地圖?騰訊地圖?”
    “我不會用。”他答得斬釘截鐵,一臉誠懇。
    打心底發出無力的歎息,宴暘麵上掛笑:“你若需要幫忙,可以隨時聯係我。同學一場,我總要盡地主之誼。”
    出了檢票口,她一眼便看見宴中北穿著休閑衣,抄著口袋看手機。
    以防他誤會,宴暘語速飛快:“你想住在莫泰對吧。沃爾瑪、百貨大樓都有...噢,我家旁邊也有,在紫荊堡城。但距離市中心遠,建議你優先考慮前兩家。”
    見程未乖乖點頭,她忙不迭地說:“我爸來接我了,盧川沒有夜間公交,你坐出租注意安全。”
    想起昨晚的街頭兄弟,程未蹙眉,正想叮囑她注意安全。宴暘已將行李交給宴中北,父女倆留著空隙,一前一後走進停車場。
    樹梢已見吐白的影子,車燈照亮前方的塵絮,與宴中北的話一樣多餘。她有一搭無一搭地回應學校生活、室友關係,平緩的聲線,像科幻片裏的合成音效。
    摸出手機,宴暘點開qq,煩躁又頹喪。十一都到了,說好一起看影片的人,已失了五天的聯係。
    咬咬牙,她打下句‘這幾天都有空,我們一起看電影吧。’指尖懸在發送鍵,宴暘想了想,刪除,換上一句——我到盧川了。
    小圈旋轉片刻,發送成功,宴暘頻頻摁著解鎖鍵,忐忑又心急。
    梁斯樓是暗海裏的燈塔。她駛著漏水的船,造了桅杆掛了白帆,一路縫縫補補,隻為穿過溯海,抓住他這束寒光。
    毋庸置疑,他是她前進的信仰。
    “五點四十分,除了晨跑黨和高考生,所有人都在睡覺。”
    宴中北執著方向盤,眉間軒敞,深刻的五官比年齡虛減幾歲,“明天想去看電影嗎?《湄公河行動》正在上映,我記得你喜歡彭於晏。”
    睫毛輕輕顫顫,宴暘壓下碰撞的驚喜,看似清淡:“早就不追他了,但電影還是想看的。唔,我訂兩張下午的票....”
    “買九點的吧,看完直接去吃飯。”宴中北說。
    本想嚷著睡懶覺,但瞧他微皺的眉紋,宴暘將話咽在心底。自從父母離婚後,宴中北帶她遊玩的時間屈指可數。
    再習以為常的事,經曆歲月的空白,也會被打磨成求之不得的奢飾品。
    宴暘她,特別渴望父愛。
    ***
    宴中北把她送到樓底,開車離去。
    正當宴暘糾結著行李箱,楊桃披著藕荷色的開衫,從單元樓走出。順利進入家門,她仰倒在母親鋪好的床單,洗衣液是熟悉的梔子香。
    手機震了兩下,她迷迷糊糊舉起來,程未。懶得點開,宴暘翻個身繼續睡回籠覺。
    莫泰,紫荊堡城店。
    等得不耐煩,程未跑到淋浴室衝個快澡,試圖澆滅隻屬於他的焦急。掛掉花灑,他赤著身子撈手機,一片空白。
    吃早飯?熱水澡?還是在和野男人報平安?問號三連,程未越想越鬱悶,鑽進被窩補覺。
    ——昏暗的床頭燈,橘光在瞳仁裏打轉,程未靠在豎起的枕頭,屏幕上是守望先鋒的遊戲直播。
    每擱一會兒,頭頂都會傳來輕微的翻身聲,他的視線膠著在彈幕,心卻飄到一米開外的小姑娘身上。
    她和她擁有共同的睡眠空間,宴暘淺淺的呼吸,也會不經意地摻雜他鼻息間的急促與欣喜。
    也許在睡夢中,她知道他的心思。
    宴暘睡眠質量很好,不滿十分鍾,就安穩地融入月色...瘋狂地踢被子。
    當她的被子嘩啦而下,將下鋪遮蓋的完完全全,程未的一臉懵逼地想,臥槽,軟臥居然裝了全自動床簾。
    然後,她輕輕打了噴嚏,耷拉下一條纖細的腿,將有墜下的風險。程未嚇得半死,爬起來推她。
    “喂。”程未戳了戳她的臉,白嫩的像鮮奶。玩心大起,他狠狠揪了一下,總算把她掐醒了。
    宴暘舒展細長的眉,未睡飽的眼睛空洞無神。夏威夷風的領口很大,她撐著月光下的鎖骨,直勾勾地盯著他。
    嗓間生出啞意,程未彎著寬敞的背,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直到要告訴她:“宴暘,你朝裏麵挪挪,我...”
    還沒說出‘我害怕你摔下去’,宴暘一個巴掌甩過來,啪,震得他緊急性耳鳴。加害者閉上眼睛翻個身,含糊不清:“臭流氓,還想和我睡...”
    對麵的街頭兄弟雙雙醒來,看著衣衫不整的兩人,打著哈欠說:“兄弟,你們同妻同夫也啪啪啪啊。”
    被褥被她亂七八糟壓在身下,蕾絲短褲下的肌膚,惹得程未抄起自己的被子,將她裹成蠶蛹,隻露出眼鼻嘴。
    當和衣而眠的程未躺在床上,用大衣當被子,上鋪變本加厲,竟將腦袋耷拉下來!
    這一夜,程未生怕她摔下去,用雙臂做五個小時的人肉欄杆。
    至於睡過站,那是不可能,因為他根本就沒睡,一秒都沒有。
    他做了個夢,夢裏的他一直堅持不懈地...在幫宴暘蓋被子。揉了揉發懵的腦袋瓜,程未望著黑屏電視裏的自己,心有餘悸:“真是場噩夢。”
    掏出手機一看,不過中午十二點,等等,不是29號的,10.1號的中午十二點。
    敲你馬,他睡了一整天!錯過了騷擾宴暘的最佳黃金的時間。
    十二點...應該在吃飯吧。
    挫敗的躺在床上,程未將手機充電,思索片刻,編輯消息如下。
    —— 睡了一整天,發現自己內褲忘了帶,你能陪我去買麽。
    內褲,嗯...不鄭重,他啪嗒啪嗒地添上一句‘錢包忘了帶’,發送,完美。
    等了五分鍾,站在全身鏡前捯飭劉海的程未憋不住了。他撈起手機,罵了一句:“誰他娘動我手機了!”
    程未:睡了一整天,發現自己錢包忘了帶,內褲忘了帶,你能陪我去買麽。
    他真不是騙錢又耍流氓的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