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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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風一刮,扇狀的銀杏葉子嘩啦啦地掉在獻血車頂, 護士站在紅底白漆的車前, 向排隊的學生分發糖水和好麗友。
    四周彌漫消毒水和葡萄糖的味道,宴暘吸了吸鼻子, 狐疑地盯著他:“你是認真的?”
    程未笑的不置可否,沒有再說話。
    他們從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宴暘是大小事情的裁決者,程未唯一能做的, 就是傾盡所有的對她好。
    感情不存在力的相互性, 有些事情暴露太早,反而會把小丫頭嚇到。
    宴暘捉摸不透程未的深意, 隻能皺著眉頭,伸手把他的嘴角拉平。她捏著程未的雙腮, 隨著或重或輕的手勁,嘴巴自動變換尖叫雞的音調。
    趁著‘配音師’玩上癮, 程未俯身偷襲近在咫尺的紅唇。
    他撤離的很快,快到宴暘還沒來及反應, 便看見他舔著沾在唇上的水光紅, 淡淡地點評‘味道還不錯。’
    幸好宴暘拉上了外衣拉鏈,若不然程未就能通過起伏的胸脯, 察覺她不知所措的青澀和近乎盲目的欣喜。
    十八歲的初吻在一片飄著藥水味道的鐵鏽林, 抽血車閃爍的紅燈像朵炸在夜空的煙花, 宴暘被攪動了心池, 把沒留指甲的食指慢慢、悄悄地劃進他的掌心。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示好, 垂下的劉海隱隱遮住眉眼,水蜜桃似得雙腮比中學少女還要純情。
    程未單手係緊她羊駝色的圍巾,同時用另一隻寬大的掌心溫暖她捂不熱的指尖。
    他問:“想去看電影嗎?”
    宴暘點點頭,眼睛裏滿是期待。
    程未一邊劃著手機一邊念著正在上映的影片,也許是因為不年不節,電影院的排片質量很低,隻聽著雷人的名字宴暘就足以聯想它不及格底的評分。
    見她遺憾地歎氣,程未瞥著獻血車旁捋高袖子、抱著贈品熊的男生,慢慢悠悠地說:“要不然,你去陪我獻血吧。”
    想著滴水的針管和殷紅色的血袋,宴暘唰白了臉:“不行!你剛打完比賽體力還沒跟上來,怎麽能在這時候去抽血。”
    “沒事兒,我喝點護士發的葡萄糖就可以了。”程未征求不得她的同意,索性以男生無窮盡的力量直接把宴暘拖到報名中心。
    目睹他握著水筆唰唰簽了兩個巨醜的字,當筆尖挪到聯係方式那欄,宴暘的胳膊肘極其用力地把水筆戳在地上。迎著程未的無語的目光,她嚼著泡泡糖,淡然地說聲‘sorry’。
    程未沒有理她,拾起水筆的同時又將裝著糖水的紙杯挪出宴暘的視線。
    好狡猾。
    他怎麽能猜到自己如此縝密的計劃。
    程未把填滿的報名表遞交給護士,轉回頭睨著滿臉鬱悶的她:“別想了,你撅著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樣的屎。”
    宴暘把拆開的麵包塞進他仍殘著口紅的嘴唇:“吃吧,我拉的。”
    他嚼了嚼,很不給麵子的吐到垃圾桶。
    “喂喂喂,過分了啊。你還記得小學一年級第三單元的《憫農》嗎?鋤禾日當午,汗滴...”
    好在程未還剩了半塊蛋糕,他用夾著奶油的它堵住宴暘詩興大發的嘴巴。她嚼著澀澀的巧克力皮、甜的像放了十斤砂糖的夾心,呸呸吐了出來:“媽的又苦又甜,中和下味道會死啊。”
    程未仔細盯著包裝袋,默默地戳戳她:“快看注冊商標。”
    她草草看了一遍,捏著嗓子搖頭晃腦:“童年的好味道,好麗友,好朋友。”
    程未保持良好的耐心,讓她睜大眼睛再看看。
    宴暘把白眼翻到天上:“怪不得這麽難吃原來是盜版,女子麗友算什麽創意有本事出好基友啊。”
    蛋糕是吃不下去了,在她的逼迫下程未剛乖乖抿完一杯糖水,護士就盯著注冊單叫到他的號碼。
    程未揉了揉她皺起的鼻尖,隨即便閑庭信步地邁上車。宴暘緊盯著玻璃窗,看見他削直的寬闊繞開掛滿血袋的鐵杆,消失在海藻綠的簾子裏。
    心底蕩起一陣五味雜陳,宴暘正咬著嘴唇發呆,三四個醫生衝她嚷著‘借過’,抬著擔架從獻血車上魚貫而出。
    隨著人流圍上去,她看見簡易擔架上躺著一位臉色慘白的男生,護士捂住他臂膀上的針眼,強行把葡萄糖喂進他幹燥的唇。
    被嚇個半死,宴暘隻知道跑上獻血車,找到躲在簾子內正在等候的程未。見她一臉張皇失措地盯著自己,程未詫異地張著唇:“你怎麽來了?”
    宴暘緊緊扣住他臂膀處的布料,固執地說:“你不能抽血!”
    把小丫頭攬到身邊坐好,程未瞥見她眼睛微紅,忙不迭地問:“怎麽回事?”
    宴暘躲開他將要碰觸眼淚的手,把臉扭在一旁生悶氣:“剛才有人暈倒了。”
    聽出她悄無聲息的關心,程未勾著唇角,漆黑的瞳孔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深:“你是不是擔心我會發生和他一樣的狀況?”
    蒙在圍巾裏的腦袋吸溜吸溜出著氣,程未看見她窄且薄的肩膀正在輕輕地打顫。
    整顆心都被她的眼淚捏個稀巴爛,程未把她攬在懷裏,輕柔的口吻讓人懷疑月亮早已全須全尾的露出影子。
    他說:“隻要寶貝不哭,我就不抽血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宴暘抬起玫瑰吐露的臉頰,明快的眼睛一滴淚光也沒有。
    程未親了親她,輕歎:“你可真是個演技派。”
    “那是自然。”宴暘把他從座位拉起來,理所當然地笑出聲,“要不然怎麽能騙住你。”
    當他們躡手躡腳地逃出來,夜色已從深藍提取出了墨黑。
    程未牽住宴暘依然冰涼的手,順著她的視線鎖定領獎台上五花八門的牛奶和幾隻軟趴趴的布偶熊。
    “我本想抽400ml替你拿隻熊的。”程未接過她肩膀上的挎包,清凜的聲音被風刮地遙遠,“可惜了。”
    宴暘頓住腳步望他:“你獻血就隻是為了這個?”
    “要不然呢?”程未彈了彈平整的小腹,“打完比賽後我可沒有吃晚飯。”
    路邊的石子被鞋底踢來踢去,宴暘的思維隨著它東走西藏,最終她揚起腦袋發表自己的觀點:“真的,雖然我知道我很美,美的出塵出世出神入化,你也沒有必要對我這麽好。少年,人要先愛自己才能愛別人。”
    程未睨她一眼,麵無表情地朝前走,宴暘撲上去,攬著他的肩膀喋喋不休:“你不要不承認,我仔細想了想,你應該在國慶節就喜歡上我了。你一個成年人怎麽會坐過站呢,坐過站為什麽還要在盧川住這麽久...”
    攬肩膀,不是男朋友對女朋友的動作麽。
    程未很不滿地皺著眉,把搭在肩膀上的手重新揣進自己的臂彎:“不是,你想多了。”
    當然不是,他喜歡上她的時候遠在盛夏的末尾,石榴花開了滿樹正與她的一字肩紅裙比賽,誰更加詭麗。
    宴暘撇著嘴,把左手揣進他的口袋取暖。
    孤清的路燈照著生了舊苔的樓梯,她咦了一聲,突然想起學校旁邊新開了家私人點播電影院。
    ***
    中等包廂環境不錯,昏暗的燈光比公共電影院更有意境。
    宴暘本想褪掉鞋子盤腿坐在沙發,她睨一眼啃著漢堡、伸手攪動可樂的程未,沒多猶豫便乖覺地把雙腳並在地上。
    即使她的形象早就蕩然無存,也要在男朋友麵前勉強搶救一下。
    屏幕上的電影五花八門,宴暘點開‘新片’那欄,沒翻多久遙控器就滑到了《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二十塊錢的爆米花、他沾上藍油漆的襯衫、腕間凝著冷光的菩提,宴暘怔愣了一會兒,默默把箭頭從這頁劃過。
    “盯了這麽久為什麽又不看了?”程未嚼著雞米花,唇間都是油炸的香氣。
    大屏幕刺眼的強光虛化住她的麵孔,宴暘淡淡地說:“看過了,覺得很難看,所以不會再看了。”
    程未不明所以地嗯了聲:“那我們看其他的好啦。”
    最終,他們選定了一部歐美文藝片。
    小提琴的樂聲脈脈深情,在色彩強烈衝撞的畫麵下宴暘冷不丁地叫住他的名字。
    “嗯?”程未放下蘸著番茄醬的薯條。
    電影中的男女主角金發碧眼、兩小無猜,宴暘沒有萬分之一的觀影心思,也許她知道,這些都是梁斯樓最美好的幻影。
    “我們發條朋友圈吧。”她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