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斜陽會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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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持續了一天一夜,整個斜陽城裏的將士無論是玄兵還是熙兵全都奮力抵抗,整個城牆上亂石箭矢四處激射,城牆外的雲梯被斜陽城的守軍推倒了一架又一架,守軍把滾油一桶一桶地往城下的敵軍身上潑,再射出火箭,敵軍被燒得鬼哭狼嚎,但依舊前赴後繼地往上衝。
九方夢一直挾持著離蔚,始終沒有離開城樓,莫涯和九方宸也在城樓上指揮著守軍。
“離蔚,斜陽城本是片樂土,你不該因為一己私怨就將它變成廢墟!”九方夢抓著離蔚狠狠道,這一天一夜裏,斜陽城裏的百姓從未見過這樣的戰事,全都嚇得麵無人色。但讓九方夢欣慰的是,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任何人去指責或者攻擊原本長住於斜陽城中的犬戎人。百姓都隻是聚在一起,為他們製作箭矢,搬來大石,煮好滾油,同心齊力,無關國別。
“這天地間就沒有真正的樂土,所謂歡樂不過都是虛假。”離蔚淡淡道。
“那是你感受不到,不代表沒有。你這樣的人,真不該活著!”九方夢冷冷在離蔚耳邊道,“一旦城破,我就第一個推你出去擋箭!”
“九姑娘果然狠心!”離蔚嘴上笑著,眼神卻是放在莫涯身上,他很在意莫涯之前的話是什麽意思。
那個帝王,立於危機之中,卻是指揮若定,冷靜從容,明明斜陽城守軍敗勢明顯,他卻始終沒有一絲擔憂。
犬戎軍中,岱欽和蔣經義雙馬並立,觀望著斜陽城的情勢,看情形,天亮之前,他們就可以攻破此城。
“大王子,不好了!”忽然後方有一犬戎兵小跑來報,“剛剛傳來消息,大王忽然歸天,巴爾特王子在王庭被眾人擁立為新王!整個王庭都已經被巴爾特王子控製!”
“怎麽可能!”岱欽大吃一驚,犬戎王身體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怎麽會死得這麽突然,而且他明明在王庭留下了很多人,一有異動就該傳來消息,怎麽會等巴爾特都被擁立為新王,他才得到消息!“我留下的人呢!”
“都被殺了!”那個犬戎兵悲聲道。
岱欽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眼看斜陽城攻破在即,隻要拿下斜陽城,殺掉玄熙兩國的君主,那在犬戎中就是無人可比的偉大功績,可若王位被他人奪走,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再偉大的功績,能跟王位相比麽?
他抬頭,看了斜陽城一眼,決定要立刻撤兵回王庭搶奪王位,回去越晚越對他不利。
忽然,他眼前銀光一閃,身旁的蔣經義猛地一劍向他刺來,他憑著本能地閃躲,卻仍是被蔣經義一劍刺中左肩。他難以置信地瞪著蔣經義,怒道,“你幹什麽!”
***
帝都之中。
這段時間,以上官隱為首的一幫大臣強行要求與莫煜共同監國直到雲妃生產為止。莫煜這才發現,原來平時看似為人低調的上官隱,在朝中居然有這麽大的號召力,竟有如此多的大臣依附於他。
二月十四這天早朝,他更是威脅若是莫煜不肯,那就隻能將莫涯之死昭告天下,由大玄萬民來判斷莫煜該不該避嫌,讓出監國之權。
一旦莫涯遇害之事昭告天下,必然會引起玄國大亂,北狄人必然會認為有機可趁,再次進犯北嶺。如今犬戎已經卷土重來再犯西北,北嶺不能再亂,因為一旦北嶺一亂,漓江北畔防備熙國的大軍不能撤回,就隻能再從西北調兵,但是西北一旦兵力削弱也許又會再演一次鄆都之圍,而玄國已經再沒有第二個離軒可以力挽狂瀾。
所以莫涯遇害一事,必然不能傳揚出去。
這一整天,莫煜第一次沒有待在甘泉宮的書房裏處理奏折,而是把自己鎖在自己的府邸裏一整天。
所有人都以為莫煜這是在對上官隱等人的妥協,也許明天的早朝上,他就會當眾讓出手中的監國之權,與眾臣推選出的幾位大臣共同監國。
***
傍晚時分,皇宮裏,雲妃在一群宮婢太監的簇擁下,慢悠悠地在禦花園中散步,前朝的一切都有她父親上官隱去打理,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扮演一個懷孕的宮妃。
二月春來,禦花園中那片藍花楹又長出了新綠,雲妃立在這藍花楹樹林中,她仰頭看著那枝上剛長出的嫩芽,二十年過去,這片藍花楹始終隻見葉,不見花。
“何必呢,總抱著這些不會開花的幻夢。”她微微歎息,但又忽然苦笑,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
遙想十年前,也是春天,那人騎著高頭白馬跟在新科狀元和榜眼之後遊街,白衣玉冠,姿容俊秀,端得是衣冠磊落,風神瀟灑。
那年,她站在綢緞鋪裏,一眼看出去,就看到了他,自此魂牽夢縈,不可自拔。
她在繡帕上繡上小詩,在荷包裏放上紅豆,在桃花箋上寫上相思,得到的卻是他的婉拒。後來得知他辭官離開帝都,四處遊曆。等到三年之後再見之時,那人俊秀依舊,卻已滿腹計詭。
是他說動了上官隱送她入宮為妃,從此她的一生注定要在爾虞我詐之中求存。
如今再想當年那個白馬背上的探花郎,麵貌卻已模糊。
果然再如何清水芙蓉,也終究脫不開淤泥。
“回宮吧。”雲妃歎息道。
才回到飛瑤宮的寢殿裏,忽然就有內侍來請,“雲妃娘娘,莫大人請娘娘到冷宮說話。”
“冷宮?”雲妃微微挑眉。
“是,他還說,請娘娘一個人去就好。”那個內侍道。
“一個人?”雲妃冷笑,“好啊,本宮這就去。”
她就不信莫煜剛對她做什麽,如今誰都知道她懷著龍種,一旦她有事,所有人都會認定是莫煜為了繼承皇位下的手,那樣莫煜也就完了。之後她父親隻要從皇室子弟中選出一人繼承皇位,成為他們把持朝政的傀儡,那也是一樣的。
她果真就沒帶任何一個宮婢和太監,獨自跟著那個內侍官去了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