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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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握住的手似是微微頓了頓,蕭慕容看著蘇景那緊緊皺起的眉頭, 眸中劃過一絲懊惱。
他隻見著阿景吃他喂的點心覺得心下愉悅。
一心也隻關注著阿景吃點心時可愛模樣, 卻未曾意識到自己喂得太多,他會吃不下……
“下次若是勉強, 阿景當開口拒絕。”長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沒有抽回被蘇景握住的那隻手,蕭慕容連忙起身來到蘇景身旁。
“無事。”蘇景搖了搖頭, 可他雖是那樣說著, 額頭抵在蕭慕容手背上的力道卻是無意識的加重了許多。
低眸看著蘇景將頭抵在他手上的模樣, 蕭慕容的長眸中升起幾分心疼。
看著蘇景擰起的眉頭, 蕭慕容恍然間想起兒時弟弟吃多了, 母妃總是會抱著他給他揉揉肚子的情景。
彎身下去,有些生硬的將手放在蘇景肚子上輕輕揉了揉,蕭慕容挨著蘇景耳邊問他:“這樣可會好些?”
臉上的溫度又變的燙了些, 蘇景低垂著眼眸看著桌上雕花紋路, 猶豫片刻後, 終是忍不住輕歎出聲。
“怎麽了?”手上動作頓了頓, 蕭慕容見蘇景歎氣, 以為是自己把握不住力道揉重了些, 當下連忙減輕了力道。
感受到那人放在自己肚子上的力道減小了許多, 似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蘇景心中忍不住升起幾分暖意。
淡淡的揚了揚唇角, 彎起一抹溫和笑容, 蘇景偏眸看了蕭慕容一眼, 未曾出聲,而是紅著臉,伸手捏住蕭慕容放在自己肚子上那隻手的手指,帶著它稍稍往上移了移。
原來,竟是他揉錯了位置。
手中動作很明顯的停頓了會兒,隨後又繼續動作起來,蕭慕容沒有看蘇景,而是偏過頭去看著雅間緊閉的房門,直到片刻後,方才忍不住的低下頭去,將頭埋進蘇景肩側發間。
“阿景,你看,為夫是如此不懂得照應人。”
感受到頸間傳來的絲絲熱氣,蘇景搖了搖頭:“怎會。”
反手與蕭慕容之前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手指相扣,蘇景帶著它緩緩趴在桌上。
過了會兒,許是覺得這般的親昵還不夠,蘇景猶豫了會兒,又微微側過頭去,在蕭慕容那隻手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手上傳來的觸感是那樣輕和柔軟,感受到蘇景心意,原本正將頭埋在蘇景發間的蕭慕容忍不住愉悅的揚了揚唇角。
“阿景。”微微抬起頭在蘇景頸側吻了吻,蕭慕容柔聲對他說道:“咱們回家罷。”
……
……
花燈延綿,直伸到街頭。
熱鬧的街道上,路過的人們總是歡聲笑語。
今夜,比之於以往,似乎格外熱鬧。
這是他從前便想觸碰的東西。
由著蕭慕容背他走過這長長街道,將頭挨著他的臉側,微微側頭去看街道旁樣式不一的花燈。不知怎麽的,蘇景突然又想到從前在晚秋苑裏的日子。
這外邊的所有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而那些冰冷的過去,仿佛就在這朦朧的燈火中化為了泡影。
便是在幾個月前,外麵的熱鬧非凡與歡聲笑語與他而言都不過是遠處可聞不可見的幻夢。
雖是隻有一牆之隔,可他卻永遠都不能觸碰。
而那時,他還是孤身一人。隻守著一個枯寂的院落,不論白天還是夜晚,四周總是寂靜無聲。就好像整個世界就隻剩他一人。
更恐懼的是,倘若聽到一點別的聲音,那便意味著他必然要受皮肉之苦。
說到底,於尚書府裏那些人而言,蘇景不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公子,不過是個讓人敬而遠之,卻又忍不住要來打罵的怪物。
可是,便是這樣一個人。
他又何德何能……
環住蕭慕容脖子的手微微收了收,蘇景偏過頭來,看著蕭慕容隱在鬼麵後的眼睛,眼睛裏不知道是升起了什麽東西,模糊的,有些難受。
其實以往那些日子與他而言,都隻是沒有感覺的過去。
被棍子和石頭打傷的傷口好了,他便不會記得疼,就好似堅持苟活的小獸,隻因應承了奶娘會好好的活,他便從未想過要去死。
如此,既不能死,隻能掙紮的活,久了,便也麻木了。
是以不會示弱,也不會哭給任何人看。
父親隻當他清冷傲氣,卻是不知,這已是他最後的骨氣。
“在想什麽?”聽到蘇景稍稍變得沉重的呼吸聲,蕭慕容似是感應到了什麽,微微頓了頓身子,隨後側過頭去看他。
“在想。”低垂下眼瞼,遮去眸中水汽,蘇景輕聲道,“阿景定是前世積了德,行了善。”
也唯有在這個人麵前,自己才會變得這般脆弱罷?
變得與從前不同……
“為何會想到這個?”蕭慕容聲音裏雖是帶著幾分笑意,可那深邃的長眸中卻劃過一抹暗沉。
他看到阿景的眼淚了。
“所以,今生方得福報。”抬起紅通通的眼睛,蘇景看著蕭慕容道,“成為慕容的妻,受你寵護。”
“阿景莫哭。”將蘇景小心放在地上,伸手將他臉上麵具摘下,蕭慕容伸手輕輕撫過蘇景眼角,眸光深邃,“能娶得阿景,方才是為夫三生有幸。”
抬起眼睛,深深的望進蕭慕容隱在麵具後的深邃眼眸裏,蘇景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覆上他臉上那駭人的鬼麵。
在這個人麵前,他已是拋開所有。
而那些做給外人看的堅毅,在他這裏,終將化為虛無。
將蕭慕容臉上鬼麵揭下,蘇景伸手環住他肩膀,隨後微微仰頭,貼上蕭慕容唇瓣。
……
……
阿景已經睡著了,此刻正安心的趴在他背上,呼吸輕而均勻。
偏頭看了眼趴在他肩膀上的蘇景,直到確認他已經熟睡後,蕭慕容方才停下身來,對著身後一直跟隨著他們的那人說道:“出來罷。”
“不愧是五皇兄。”蕭慕白見自己已被發現,當下便不準備繼續躲藏。
自街旁暗處一顆大樹後轉出,抬眸看了眼已經靠著蕭慕容睡著的蘇景,蕭慕白默了默,又壓低了些聲音:“不過臣弟並無他意,之所以跟來,隻是有事相問。”
“直言便是。”
“今日武奪,臣弟亦帶了麵具,皇兄如何知道那上方的是臣弟?”微微抬手,對著蕭慕容行了個簡禮,蕭慕白壓低聲音問道。
蕭慕白不愧是蕭慕齊那邊的人,便是連試探人都比太子一黨深沉委婉的多。
即是如此,便陪他玩玩也無妨。
“武奪?”收起心思,微微低眸看著眼前這個清雋的少年,蕭慕容似是有些疑惑,但當他的目光觸及到蕭慕白身上的衣服時,他便很快反應了過來,“原來今日在那紫衣人身後的,是六皇弟。”
“這麽說,皇兄原本不知是慕白?”抬眸看了蕭慕容一眼,見他臉上神色不似作假,暗自壓下眸中幽深,蕭慕白方又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原以為今日武奪,皇兄是認出了慕白,方才出手相幫,這麽說來,是慕白自作多情了些。”
“不過。”話鋒一轉,蕭慕白深深的盯著蕭慕容,臉上神色未變,“若是皇兄不認得慕白,卻又為何出手阻了那紫衣人射冰花?”
原來,是在意公冶央錯對他挑釁的那件事麽?
“自是因為本王與那人有仇。”眸中劃過一絲暴虐,蕭慕容似是沒了耐心,轉身就走,“覬覦阿景的人,本王都不會讓他好過。”
“原是如此……”壓下心中不快,目送蕭慕容遠去,蕭慕白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後,方才轉過身往回走去。
……
……
“王爺。”暗鴉早早便侯在子陵居外,直等到蕭慕容背著蘇景回來,方才走上前去。
“等等。”抬起食指壓了壓唇角,蕭慕容隻淡淡的看了暗鴉一眼,便背著蘇景走進了子陵居。
……
……
將子陵居的房門輕輕帶上之後,蕭慕容這才回過身來,看著侯在他身側的暗鴉:“今日本王準你假期,卻是並未出去?”
“屬下生性木訥,不懂玩樂。”暗鴉似是微微頓了頓身子,但很快就追上了蕭慕容。
“是啊,生性木訥。”這時候,從長廊對頭走過來的鳴瑛麵無表情的看了暗鴉一眼,語氣怪異。
說著,他又轉過身來,對著蕭慕容行了一禮:“王爺。”
暗鴉偏眸看了鳴瑛一眼,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但很快,他便放棄了那個想法,頓了頓,隨後又轉頭望向蕭慕容道:“晉城之事,許是有人幫忙掩蓋,趙大人已在暗訪晉城三日,卻查無所獲。”
“趙文淵去往晉城已不是秘密,到了晉城,自是查不出什麽。”眸中劃過一抹冷鷙,蕭慕容轉眸望向暗鴉,問道,“那批貨物及護送的死士可還在掌控之中?”
“許是京師有人指引,那些人最近已分散躲藏,便是連貨物也在慢慢分解中,不是分開贈予平民,便是低價輸送給黑市。雖說速度緩慢,可若長久以往,必定能化整為零。”
“照這情況,趙文淵便是翻了晉城也查不出來啊。”這時候,鳴瑛接話道。
“他自是查不出來。”唇角彎起一抹冷淡,蕭慕容道,“還需咱們推他一把。”
“可趙文淵畢竟不是咱們的人,若是為免暴露,幫他一把這事,卻是有些為難。”沉默了會兒,鳴瑛有些猶豫的道。
“趙文淵確然不是我們的人,可晉城太守梁永辰是。”偏眸看了鳴瑛一眼,蕭慕容道,“至於將貨物化整為零之事,對方即是想分解,與之相對,咱們便反其道而行,讓人暗中將自他們那處流出的東西盡數買下。”
“至於暴露之事,亦不必擔憂。提前察覺,而後布網,到時便將此功勞推給梁永辰便是。”
“是,屬下明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