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0 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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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經找回, 那麽是不是可以離開這個記憶空間了?”沈沉麵無表情的推了推白荊, 奈何沒推動, 遂作罷。
    “嗯, 不過在此之前還需將這個空間的某些事情處理一下, 否則有可能會對我造成記憶紊亂。”白荊單手摟著沈沉的腰,抬眼望向那些靜止的人和物。
    隨即, 夾雜著血腥味的風湧動了起來,兵刃相接的聲響印入耳際。
    祭台之上的五處閣樓連帶著上麵的弓箭手盡數湮滅,赫連淑被龍嶽卸了雙臂跪在地上,發絲零亂, 但眼中的恨意卻幾乎要噴薄而出。
    “按道理,你是夏國的皇帝,朕不能對你做什麽。”褚壇淵居高臨下的望著女子, “但你刺殺在先, 也就意味著打破了夏國與褚國之間簽訂的友好盟約, 所以……”
    “三日後,朕會出兵攻打夏國, 你好自為之罷。”
    沈沉摸了摸臉上的麵具, 又運氣感受了一下身體,發現身上的傷口早已愈合,體內的毒素也已消失殆盡,而後, 他望著麵前之人墨發翻飛的背影, 一時之間不知道究竟該稱呼他是白荊還是陛下。
    ——算了, 姑且還是稱之為陛下吧。
    “夏公公。”褚壇淵目光陰冷的看著被幾名士兵架著過來的太監,道:“你跟了朕幾年了?”
    夏公公“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體抖如篩糠,額間的冷汗直冒,驚恐萬狀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你跟了朕將近二十年,朕在心裏一直敬你是長輩,但萬萬沒想到,你竟在私底下為夏國國君掩護,如若不是朕疑心夏國那邊的傀儡皇帝有問題,怕是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
    “欺君罔上,是為死罪。”褚壇淵神情淡淡道,而後看都沒看夏公公一眼,直接邁步從他身邊走過,衣袂掀起的風冷的刺骨。
    “陛下!老奴知錯了!陛下,饒命——!”
    隨即,撕心裂肺的求饒聲終結於士兵的劍下。
    沈沉沉默的跟在褚壇淵身後,看著他踏過滿地的屍體,逆著橘紅色晚霞的光,眺望著重重山巒,對請命過來的龍將軍沉聲道:“厚葬了吧。”
    “遵命!”
    ……
    同年九月,褚國出兵攻打夏國,曆時半年,勝,遂收複於褚。
    同年十一月,錫國以和平方式歸順於褚。
    次年三月,旭甫二國聯手出兵攻打褚國,於風陵長河敗北,褚國乘勝追擊,曆時三年收複二國,歸為褚。
    自此,天下統一。
    ……
    三月長安,煙雨蒙蒙,湖邊的柳葉顯得愈發蒼翠欲滴,隨風搖曳。
    打著油紙傘的行人漫步於這朦朧細雨中,踩過小小的水窪,濺起灰黑色的雨水,向著家中走去。
    一位身形頎長的男人單手執傘,走在石橋之上,他身著黑底銀紋的長袍,外罩一件銀灰色紗衣,及腰的墨發隻在發尾處用銀色的絲帶鬆鬆紮起,說不出的風雅。
    男人在一家茶樓前停住,收攏了傘後緩步邁入,淡淡的茶香竄入鼻間,沁人心脾。
    被店小二引著坐到了靠窗的位子,視野極佳,可以望得見青碧湖,其湖麵被雨絲弄的漾起層層漣漪。
    濕潤微涼的風吹拂起鬢角的碎發,清俊淡雅的眉眼泛著料峭春寒之意,令人不敢靠近。
    “咱們當今聖上真真是厲害至極,用了五年的時間就將天下統一,河清海晏,太平盛世,可謂是千古一帝!”
    “隻是說來也奇怪,陛下昨年竟遣散了後宮,真是聞所未聞。”
    “可不是,聽我那在朝當官的侄子說,陛下有個放在心尖尖上的愛人,而且還是個男子,寵的厲害,甚至還有將其冊封為後的意思……”
    “雖說咱們褚朝南風開放,但也登不得大雅之堂,陛下這樣著實不妥……”
    “噓!天子家事豈是你我二人能議論的,當心掉腦袋!”
    “誒,天高皇帝遠的,哪能呀,而且我還聽聞,不知因為何事,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前幾日從宮中出逃了……”
    “難怪最近城裏忽然增加了那麽多士兵,沒想到竟是這樣。”
    ……
    坐在窗邊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盞,與桌子相接從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他低垂著眼睫,目光出神的望著幾片青綠色的茶葉在水中浮浮沉沉,而後,疲憊的按了按額角。
    真是走到哪都能聽到關於褚壇淵的事情……
    沈沉無聲歎了口氣。
    他已經在這個記憶空間裏待了六年了,這六年裏他越來越看不懂白荊。
    按理說,找回記憶本體應該就可以去往下一個記憶空間,但不知怎麽回事,在找回屬於褚壇淵這一部分記憶後,白荊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要帶著自己在這個空間裏玩幾年。
    當褚壇淵的記憶與白荊本體相融合,某些情感在無聲發酵,變得愈發濃鬱,愈發純粹,也愈發偏執。
    漸漸的,對方病態的控製欲緩緩顯露,幾乎任何事情,都要經他過問,以及日複一日,逐漸增強的占有欲。
    沈沉一開始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想明白了,這就是原本的,真實的,白荊性格的一部分。
    真是令人窒息的事實……
    所以,沈沉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就撒丫子溜了。
    他覺得彼此應該需要冷靜冷靜,尤其是那條神經病人魚,不好好反省反省,保不準以後就直接拿條鏈子把自己鎖起來了。
    小黑屋什麽的他並不想體會,正如步桓所說:那種恐怖的占有欲或者小黑屋什麽的橋段,放到小說中可能會很帶感,但一旦落實到現實,除了想給對方潑盆水讓他清醒清醒外,再無其他。
    說起來,他很久都沒見到步桓二叔他們了,難免有些想念,但被人魚強製留在這個記憶空間裏根本出不去……
    ——很想打人。
    沈沉麵無表情的摩挲著冰涼的杯沿,安安靜靜的思忱著家暴的一百零一種方法。
    但孰不知,他儼然已經是別人眼裏的一道風景。
    “小姐,您都看了好一會兒了,我們該回去啦!”十五六歲的小丫鬟俏生生道。
    “也不知那是哪家公子……”身著白衣的女子站在二樓欄杆處,低聲喃喃道,一雙秋水剪眸怔怔的望著靠窗的男子,黑發如瀑,弱柳扶風的樣子令人倍感憐惜。
    “回去讓人打聽一下就是了,若是家境配得上小姐,讓老爺和夫人去議親也是可以的呢!”小桃紅眉眼彎彎道。
    “沒大沒小。”慕煢掩唇輕笑,隨即又憂心起來,“隻是,我貴為丞相之女,與丞相府相當家境的那些世家公子我都見過,但卻沒有見過他……”
    “這……”小桃紅皺了皺眉,複又驚訝的望著樓下大廳道:“小姐,您認識那位公子嗎?”
    聞言,慕煢抬眼,臉上的神情頓時變成了詫異,但見一位身形挺拔的男人帶著滿身的風雨走了進來,深灰色的衣角用白絲繡著精致的蘭花,外罩一件純黑色的紗衣,唇色淡紅,瞳仁漆黑,無聲流露出威儀之色,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陛下……”慕煢小聲驚呼道。
    小桃紅頓時瞪大了眼,隨即,她又結結巴巴道:“小,小姐,男子與男子之間也可以,親,親的嗎?”
    慕煢的臉頓時變得蒼白,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望得見靠窗那人被褚壇淵噙住雙唇,用牙齒細細碾磨,令她看的急忙掩麵移開了目光,轉過了身子。
    “小姐?”小桃紅急忙攙住她。
    “走罷,回去了。”慕煢低聲道。
    “可是,那位公子……”
    “住口!”慕煢一邊走一邊低斥道,“陛下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豈是你我能議論肖想的。”
    “小姐……”
    “此事休要再提。”
    ……
    沈沉被褚壇淵吻的可以說是猝不及防,他沒想到對方竟會這麽快找來,且一上來就給他這麽放肆的一個吻。
    但好在他坐的地方是一個被木製屏風包圍起來的,因此並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怎麽連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了這麽遠的地方。”褚壇淵放開沈沉,拂袖坐在了他的身側,眼角帶笑,看起來心情頗為不錯。
    沈沉給他斟了一杯茶,語氣頗有幾分無奈道:“你找來的也挺快。”
    聞言,褚壇淵低笑兩聲,用指尖輕戳著沈沉的手背,道:“惱了?”
    “如果你現在能放我去下一個記憶空間我就不惱。”沈沉反手攥住了褚壇淵的手指,麵若冰霜道。
    竟然還有心情跟他在這扯淡,難道不清楚找回記憶與力量比較重要麽?這家夥身上的問題處理的時間越晚越危險,怎麽就不知道著急呢?
    沈沉擰了擰眉,又沉聲道:“別在拖了。”
    “這麽擔心我?”褚壇淵忍不住將對方擁進懷裏,鼻尖親昵的蹭了蹭沈沉的鼻尖。
    沈沉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眉眼間難掩憂慮之色,他剛想繼續說點什麽,便被褚壇淵輕輕抵住了額頭,不由自主的望入了對方那雙墨如點漆的眸子,又聽這人低笑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們就下個記憶空間見……”
    隨即,熟悉的暈眩感侵襲了大腦,意識逐漸沉淪於黑暗。
    褚壇淵唇角微挑,看著懷中之人的身影逐漸變淡直至消失後,他輕描淡寫的揮了下手,頓時,以他為中心,周圍的空氣,事物,人皆炸裂成菱形的碎片,在半空中熠熠生輝。
    隻在須臾間,萬事萬物盡數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