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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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謝九郎的童養媳 !
    阿寶一邊咧著嘴哭,一邊搖頭,下門牙處因為剛剛掉了顆牙,露出一個小小的缺口。有點滑稽又有點醜。
    可那‘醜樣’卻讓九郎慢慢放下心來。他閉著眼,緩緩道:
    “阿寶,你既做錯了,今夜便在這裏跪滿兩個時辰,明日以後接下來的半個月整個棲梧院的地都歸你來掃,聽明白了嗎?”
    聽此阿寶驟然收起她的哭聲,嘴張得大大的,以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九郎。
    這兩件事她好像都做不到啊……
    可是九郎卻起身繞過身前的矮幾,然後來到阿寶麵前。他麵對著阿寶跪坐下來 ,並和她那又圓又大的眼睛認真對視著,他的神情裏寫滿了不容置喙和再不可更改。
    阿寶在他的威視裏,慢慢垂下頭來,然後又幾不可見地點了點,有點像午後幹草窩裏打盹的雛鳥。
    九郎見之便放下心來,起身返回了方才坐飲的位置,隨手抽了卷書簡,正襟危坐地看起來。
    夜深人靜,隻有燈芯發出的爆焰聲和竹簡在幾麵上的叩擊聲隱隱表達這夜的漫長……
    最終,九郎便見阿寶就著跪著的姿勢,向前趴在了地上,微微拱起的背脊好半響竟是絲毫未動。
    他知道她大概是睡著了,卻並沒有將她抱上床榻安置,也沒有叫醒她讓她保持住標準的跪著的姿勢。
    他起身,將一白狐皮做的披髦輕輕蓋在阿寶身上,盡管動作輕柔,卻依然驚到了那睡夢中的小人兒。
    那小人兒陡然驚醒,整個身子莫名的一抖,然後飛快地往旁邊移退……
    退著退著又是猛地一僵,然後睜開眼來對上九郎那張清華俊逸的臉,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卸了滿身的力道。
    九郎的眸光頓時變得晦暗莫測。他不知道阿寶在遇到他以前究竟遭遇過什麽,幾次想問卻又不敢問,深怕再次傷害到她。
    也許時間能夠淡化記憶,也能抹去所有的憂傷。他以為他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對她……
    “你說輕易傷害他人性命就是‘惡’,那你們殺了山上所有的伯伯們,當時還要殺我,是不是也是‘惡’?”
    突然,阿寶那稚嫩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般打破了所有的沉靜和詭異。
    九郎迎上她那充滿了疑惑而探究的目光,心思沉了沉,無奈回答道:
    “山上的那些伯伯們是什麽人?他們是搶人財物,傷人性命的惡徒。傷了惡徒們的性命便等於救了更多無辜百姓的性命,所以不是為‘惡’,反而為‘善’。”
    “那我呢?你當時也讓他們殺了我,我也是惡徒嗎?” 阿寶反問,身子微微向前傾晃著。盡管她此刻整個下半身都已經僵痛的麻木掉了,可是卻沒有什麽比眼前這個問題更加緊要的了。
    九郎曾經想要殺了她這事,她一直記的,不僅記的,並一直為之惶恐不安。
    今日她犯了那麽大的錯,九郎卻沒有殺她,隻是極重地懲罰了她,這是否代表著他不會再殺她?
    所以她才敢將她內心最深處的疑問和恐懼掏出來。
    九郎伸出手,扶住阿寶不住顫晃著的雙肩,神色坦然,語氣溫柔而慎重:
    “阿寶還小,雖然也會犯錯,但卻未幹過傷天害理之事,自然不是惡人。”
    “那你為何要讓他們殺我?”
    見九郎說她並不是什麽惡人,阿寶一直以來積攢的委屈便像陡然被放閘的蓄水,洶湧奔騰而來……
    這一次,她哭得並不驚天動地,卻是放開了所有的偽裝和禁錮,頗有些歇斯底裏。
    九郎亦是傾身上前,然後將阿寶的整個身子抱起來,摟在懷裏。他將下顎抵在那亂蓬蓬的小腦袋上,臉有痛色地喃喃道:
    “阿寶肯定不是什麽惡人。隻是我當初蒙了心,認錯了人,把阿寶當作很久以前的其他惡人……可是我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我跟阿寶道歉,阿寶,對不起。”
    “嗯?”阿寶從未想過九郎會如此輕易直白地承認自己有錯,並且還向她道歉。因為她就沒有見過這般認錯和道歉的大人。
    她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九郎,灰中帶藍的眸子裏倒映著另一個九郎。
    九郎錯以為她並不信他的話,爾後又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地再說了一次:
    “阿寶,對不起。”
    阿寶倏忽笑了,露著殘缺的,細細白白的糯米牙齒,笑得活像個小傻子。
    九郎見之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不知該做如何反應,隻反複捏玩著她頭頂上歪著的兩個小髻,也像個傻子。
    在兩傻子各自犯傻的氛圍中,突然一個試探性的,小小的聲音響起:
    “我可不可以少跪一會兒?”
    九郎一愣,瞬間恢複了他的英明睿智。他鬆開了他的臂膀,往後退了退,板著臉道:
    “接著跪。”
    阿寶不知他為何翻臉比翻書還快,但也不敢造次,癟癟嘴,又規規矩矩地跪好。
    ‘為什麽他犯了錯道個歉就完了,為什麽我犯了錯就要罰跪和打掃院子呢?’阿寶如是想著,然後非常自作聰明地來了句:
    “我錯了,對不起。”
    九郎一愣,想了好半天才陡然明白她的鬼心眼。然後氣得笑了,忍了忍,繃住嘴臉,壓著嗓子道:
    “那就跪好。”
    阿寶眼睛瞪得更大,幾乎占了小半張臉。
    ‘怎麽就不一樣呢?’
    最終阿寶也沒有跪夠兩個時辰,因為在這之前,她又忍不住得睡著了。
    而在這期間,九郎去會見了一位深夜突然造訪的客人。
    那客人一身紅衣,腳蹬高靴,腰間緊束,身量比絕大部份的晉國婦人都要高挑些,容貌明豔不可方物。
    可是那人一見到九郎二話不說便是一輯到底,久久都未曾起身……
    那夜,除了棲梧院裏的幾個心腹,沒有知道那人曾經來過。
    更沒有人知道,她與九郎都曾說了什麽。
    隻是那夜過後,便見阿寶依然呆在棲梧院中安安穩穩地捱著她的受罰生涯。
    於是便出現了,一個胖乎乎的娃娃身上斜挎著一個小布包,布包裏裝著滿滿當當的零嘴兒,吃一個零嘴兒,便抱著大大的笤帚掃上幾掃,然後再吃一個零嘴兒……直到天黑,棲梧院裏的地麵也沒有打掃完……
    一定是棲梧院實在太大了,一定是的。
    還有,如果沒有人注意到這胖娃娃又掉了一顆門牙,變得更醜更滑稽了的話。
    一切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