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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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謝九郎的童養媳 !
    南山, 位於洛陽和南陽之間, 東臨穎川河, 山高萬仞, 遠遠望著如插雲霧之中, 山壁陡直猶如刀裁, 山上多麋鹿……
    曾經位列三公的謝氏族長謝彥就隱居在這座山上。
    每年有族中子弟來探望謝彥都要從西北方比較緩斜的那一麵沿著逼仄小徑爬上去,別說軟轎,就是仆人的攙扶都不易。
    故而曾有人戲言,王家長輩喜歡回到琅琊本家養榮,謝家長輩卻偏偏到歸隱於荒山野嶺。長輩肯定是不能不探望孝順的,你看謝家這一代的小輩們身體都普通要精壯一些, 那都是爬山爬的……
    其實隻有謝九郎清楚,謝家這一代的小輩之所以較之洛陽城裏的其他士族子弟的身體要好很多,是因為九郎在十年前便向祖父建議, 謝氏子弟不得食用五石散, 且可以適量的學習一些武藝強身。至於這爬山嘛, 別人如何自是不知道,但九郎自己一年兩趟,倒是真的‘死去活來’兩回……
    這不, 重陽節前後,他便是又要‘死去活來’一回。
    農曆九月,南山山下猶有山花盛開, 可山腰處已經是楓林如染, 再往上一些草木漸漸枯萎, 厚厚的一層落葉上隻有光禿禿的遒勁枝幹以各種各樣的形態指向天空。等終於到了山頂,隻有巨大的石峰和稀稀落落的鬆樹,還堅不可摧地屹立在一層薄雪之中。
    謝彥所居的“陋室”倒也不在那山頂上,而是在山頂下方一個背風的窩窩裏,幾間敞大的鬆木屋,屋前是一方山泉水積成的小湖……
    九郎到時,那湖麵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他的祖父謝彥正臨著湖邊,然後雙手籠在衣袖中看著世仆陶牙子在冰麵上砸出一個洞,再將魚鉤扔下去,垂鉤。
    大概是沒有什麽收獲,謝彥臉上臭臭的,看向陶牙子的目光也頗為嫌棄……
    “來了?既然來了便過來接手。不然晚間哪來的魚湯喝?”
    等到九郎雙腿發軟兩股顫顫地來到‘陋室’時,謝彥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九郎垂眸,也顧不得想要癱倒的疲憊身體,闊袖一挽露出白皙精實的手擘,上前去從陶牙子手裏接過了魚竿,哪裏還有在洛陽時的金貴矜持模樣?
    當然,九郎的垂釣水平比之陶牙子隻低不高,到了夜幕降臨不得不掌燈的時候統共才釣上來兩尾手掌般大小的小鯉魚,然後晚上喝了一頓寡談的白蘿卜鯉魚湯……
    “說吧,這次上山究竟是為了何事
    ?一個下午心神不專,又唇角帶笑,幾次三番還約摸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說說什麽人什麽事能讓吾之孫兒依稀回到當年的少年做派?”謝彥放下手裏的越窯青釉蓮花紋碗,如此說道。
    九郎看著祖父已然全白的發,卻紅潤有光采的麵容,起先還有些心事被勘破的麵紅耳熱,爾後張了張嘴,然後起身對其深深一揖,這才誠言道:
    “稟祖公,孫兒自去歲尊聖人旨意前往西域龜滋協商兩國邦交事宜,
    自那時起便和身為相國之女的寶安公主有了認識和接觸,當時孫兒便生了別樣的心思。
    後來龜滋到洛陽的一路上更是在相處中情意漸深,孫兒情根已種。
    如今經過再三思量孫兒意欲娶那寶安公主為妻求百年之好結角之緣。故而前來告於祖公,望得到祖公的允準和祝福。”
    說完九郎依舊保持著低首行拜禮的姿勢,並不起身。
    這間不大的膳廳內一時間更是安靜得落針可尋。
    許久,謝彥隻絲毫不帶感情的淡淡一句:
    “寶安公主天真爛漫,嫁次子可行,卻做不了宗婦。”
    隻此一句話,便定了阿寶的一生。
    這個時候的人喜歡品評他人,無論是士人做官,還男女婚嫁,中正或者長輩對他的品評對其影響巨大。
    這麽說吧,若品評不好,男子做不了官,女子自然也嫁不了好人戶。
    特別是謝彥這種曾經位列三公,做過天子師,堪稱一代大儒的名士,有時候,他的一句品評比皇帝的聖旨都管用。
    謝彥說完,九謝既不反駁,也不據理力爭,他隻依舊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倔強而堅持的。
    這其實就是再明確不過的表態。
    “既便如此你還是要娶?”謝彥肅容問之。
    九郎不動聲色。
    “逆子!”謝彥突然勃然大怒,拾起案上青釉蓮花紋碗朝麵前的九郎砸去。
    謝彥已經很多年不曾動怒,世人隻知一代鴻儒謝司空(前朝官職),清通簡要,氣質超華風度安祥,有泰山崩於前而談笑依舊的自如和從容。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今天卻生了怒,而且激動得雙手青筋爆起。
    隻因九郎自幾歲起便被他養在身邊,是這一輩中最有靈氣且堅韌的一個。他的身上擔負著整個謝氏家族的榮衰和未來,是下一代的謝氏族長啊。
    故而他的正妻不僅是宗婦,還是非一般的宗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比挑選皇後簡單……
    “孫兒生了情動了性,非阿寶不可。”九郎答道,然後對著謝彥又是一拜,這是請求。
    謝彥與九郎神似的狹長瑞鳳眼幾乎有些微紅,他痛心道:
    “皋兒,你可知祖公這麽些年為何明明已經隱退,卻依然霸著族長的位置不放?”
    九郎抬頭,神色亦是動容:
    “孫兒自然明白,父親中庸守拙,三堂叔一家卻野心勃勃,雖然在前朝覆滅之時亦受了些打擊,然而這些年在會稽經營的有聲有色,特別是堂兄,隱有一方大吏之勢。祖父守著這族長之位,皆是為了孫兒。”
    “祖公不僅是為了你的族長之位,更是為了你的性命啊。”謝彥歎道。
    若九郎的三堂叔做了下一任的謝氏族長,且不論於謝氏的將來如何,從小便被謝彥捧在手心裏當作下一任族長來培養的九郎必遭殘害。
    做不做族長對他人而言,不過是權勢富貴與否,對九郎而言卻是身家性命的保障。
    九郎雙膝跪在謝彥麵前,抬首道:
    “孫兒知道,孫兒無時無刻不在感念著祖公對孫兒的愛護之情。
    可是祖公,那阿寶雖說並非最合適的宗婦人選,可她卻是孫兒最想要的妻。
    再說阿寶入洛陽已有半年之久,這半年來因為相貌與文化習俗的差異常與洛陽的其他士族女眷起有衝突,看似莽撞單純,實則卻從未真正得罪不能得罪之人,招惹不能招惹的是非,這是不是代表著阿寶其實很聰明,心中自有橫豎?
    如此,於孫兒而言就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