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穀茗殷的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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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劇組又風風火火地趕回沈家莊的拍攝地點,繼續走沈家莊的劇情。
    沈莊主召集停留在莊裏的各路英雄,語氣沉重地說:“薛會良大俠在來時的路上遇害了。”
    眾人驚呼:“怎麽回事?”“誰幹的?”
    沈莊主環視一周,鏗鏘道:“內廠!”
    越皓林與穀茗殷臉色冷沉地對視了一眼。越皓林眼中蘊藏怒意,穀茗殷以眼神安撫,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回到住處,越皓林的手緊握住桌角,麵露痛苦之色:“薛前輩……”又咬牙切齒道:“沈煥忠!”
    穀茗殷遞過來一杯茶:“也許不是沈煥忠。”
    越皓林接過茶杯,看向穀茗殷:“怎麽?”
    穀茗殷看似疲憊地坐到椅子上,彎著腰,將臉埋在雙掌中:“也許真的是內廠。你不是說過,沈煥忠不知道薛大俠的動向,而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爪牙遍地的廠衛。”
    越皓林伸出手似要放在穀茗殷肩膀,半路卻又改變主意,將手收了回去:“請節哀。”
    夜裏,正在熟睡中的越皓林突然驚醒,立即警覺地提劍奔出門,衝進隔壁穀茗殷的房間。
    一個人影正立在穀茗殷床前,手裏舉刀欲朝熟睡的穀茗殷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越皓林一聲大喝飛身而去,與這人打鬥起來,幾招過後,越皓林將人製住,逼問道:“誰派你來的!”
    那人目露憤恨:“西廠跟內廠又有什麽不同……”
    “越大哥!”穀茗殷坐起身驚懼地喊道。
    越皓林一個分神,手裏捉的這人就斷了氣,越皓林大驚,忙翻檢他身上,在頸後發現了一枚毒針,再看向窗戶,果然有一個針眼兒大小的洞,竟是剛剛一個分心,讓人殺人滅口了。
    穀茗殷隻著了一件裏衣翻身下床,奔至越皓林身前,十分驚惶地問:“越大哥!你沒事吧?”
    越皓林忙扶住他:“我沒事,你呢?”
    穀茗殷正欲說話,突然臉色大變,喊道:“小心!”欲把越皓林推向一邊,卻被越皓林更快地護在身後。
    他反應極快,反手揮劍與偷襲進來的人鬥起來,這人的武功比之前那人高出不少,與越皓林拆招的同時幾次欲對穀茗殷不利。
    越皓林便將他逼出屋外,兩人上天入地地打了一通,最後終於被越皓林拿劍壓住脖子喝道:“誰派你來的?”
    這人冷笑一聲:“西廠、內廠,還有東廠,都是一樣的,都想殺了鍾敏之!你猜我是哪個?”
    穀茗殷隻著一件裏衣站在門口,瘦弱的身軀在秋夜的寒風中瑟瑟發抖,不得不倚靠住門框才能站直,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越皓林的劍,強迫自己看著這一幕,似要將即將發生的一幕深深刻到眼睛裏。
    越皓林眼神一利,劍便劃了下去,那人頸部噴著血軟倒下去,冷聲道:“我管你是哪個廠,都是閹賊而已!”
    穀茗殷渾身一顫,眼神一瞬間支離破碎,卻又在下一瞬強迫自己收拾好。
    這時有沈家莊的人趕來,都問:“怎麽了?有沒有受傷?”
    越皓林第一反應竟然是擋住穀茗殷讓他先進屋去穿外衣,然後才對趕來的沈莊主等人解釋道:“有閹賊來殺敏之,還說西廠、內廠、還有東廠,都想殺敏之。”
    穀茗殷已經穿好外衣,從屋裏走出來,“他們可能以為我有我父親的武功秘籍,卻不知道我從小身體不適合習武,父親從來不會把秘籍交給我。”
    沈莊主道:“有這個可能,閹賊當初想勸說鍾盟主效力於劉瑾,也許就是看中了鍾家莊的秘籍。”
    董莊主皺眉:“都說廠衛特務遍地、消息靈通,不應該不知道敏之常年在別院而且不會武功吧。對了,鍾公子,閹賊去鍾家莊那天,你為何也在那裏而不在別院?”
    “是我父親派人接我回去的,並未說是何原因,就被……”穀茗殷垂下頭。
    董莊主卻毫不憐惜,繼續道:“鍾家莊遭難以後,你平日居住的別莊也被人血洗,這又是……”
    穀茗殷的臉上頓時血色盡失,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眼董莊主,然後下意識地看向越皓林。
    越皓林喝止:“董莊主!敏之還不知道!”忙去看穀茗殷臉色,又急又憐地低聲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故意瞞你,是怕你難受。”
    穀茗殷蒼白著臉,眼裏滿是淚意,抖著嘴唇看著他:“別院裏……都是夥夫、廚娘,根本算不得武林中人,為什麽連他們都不放過?”
    越皓林對著這雙脆弱的眼睛,心下大慟,竟然不顧其他人在場,一把將穀茗殷攬入懷中,寬大的手掌按在穀茗殷後腦勺上,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然後麵色冷然地看著董莊主:“敏之受了驚嚇,我先帶他去我屋了。”又衝沈莊主等人頷首示意,半扶半摟地帶著穀茗殷走了。
    回到越皓林房裏,隻有兩個人了,越皓林才突然開始局促起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孟浪了。
    穀茗殷卻好似沒什麽,自己用水盆裏的清水隨便洗了洗手和臉,拿毛巾擦幹淨,然後很自然地對越皓林說:“越大哥,快過來繼續休息吧。”
    越皓林紅了臉,“你去睡,我給你守夜。”
    穀茗殷卻堅持:“賊人應該不敢來了,越大哥,明天還要與眾位英雄商議討伐閹賊的具體計劃,還是趕緊休息吧。”
    越皓林躊躇一瞬,“不行,不可大意,殺了一個內廠的,可能還會有西廠、東廠。”
    穀茗殷怔了一下,麵上閃過一絲懊惱,然後低聲道:“越大哥若不嫌棄,就,與我睡一張床上,你你睡外側,我睡裏側,也是保險。”說完便扭過臉去。
    越皓林本是灑脫之人,見穀茗殷這樣說,也不好再扭捏,便也就著穀茗殷剛剛用完的殘水洗了洗臉上和手上的血汙。
    越皓林的無心之舉讓穀茗殷猝不及防地紅了臉,又無奈又責備地輕輕瞥了越皓林一眼,側身躺到床上,將臉朝向裏麵。
    越皓林擦幹臉,見穀茗殷已經鑽進被子裏,外衣搭在外麵,想了想,沒有脫外套,小心地側臥到床上,沒有蓋被子。
    穀茗殷沒有動,似是已經睡著了,越皓林麵朝著他,就著月光看了他一會兒,也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呼吸平穩了。
    不知過了多久,穀茗殷輕輕翻過身麵朝著越皓林,小聲道:“越大哥?你能讓一讓嗎,我想喝水。”
    越皓林竟沒有醒。
    穀茗殷從懷裏掏出一個香囊,在越皓林鼻子前輕輕地晃了晃,然後小心地越過他下了床,披上外衣,輕輕推開了窗戶。
    下一瞬,就有一個人從窗外翻身進來,一進門先是無聲地向穀茗殷叩拜,然後看見穀茗殷手勢,站起身到床邊,在熟睡的越皓林身上點了幾下。
    穀茗殷已經關好窗戶,回身看著來人,這人再次跪了下去:“小人無能,竟然遺漏了一個人,望副督主責罰!”
    穀茗殷坐到椅子上,視線落在虛空的一點,悲傷到極致已近乎漠然:“無妨……幸虧六哥應變快。”
    這人垂著頭,泫然若泣。
    穀茗殷緩緩說著:“把六哥和那人的屍體帶出來。六哥說過,他是讓家裏人賣進宮的,以後死了不進祖墳,要跟五哥埋一塊兒。”
    地上那人連連點頭。
    “內廠那個人,挖目、割舌、鞭屍,在腦門上刻上“沈”字,然後還給劉渠。”
    這屬下咬牙切齒應下:“是!”
    “之後幾天越皓林可能會與我同進同出,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有什麽事,直接與沈煥忠商議。”
    “是!劉渠已經到達宣府,屬下已經知會給姓沈的了。”
    穀茗殷點下頭,“再幫我找樣東西,一包起效快的催/情藥,放到老地方,我自己取。”
    屬下吃驚地看著他。
    “那個姓董的對我起疑心了。薛會良已死,他若再死定會遭人懷疑,我要用別的方法。你讓沈煥忠找借口把越皓林單獨叫走,我好做事。”
    “是!”
    “去吧,他內力深厚,點睡穴堅持不了多久。”
    “是!副督主保重!”
    一道黑影無聲地從窗戶躍出,穀茗殷關上窗戶,脫下外衣,輕手輕腳地越過越皓林往床裏爬,再次麵朝著越皓林側身躺下。越皓林睡得香甜,穀茗殷麵色無波地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翻過身去,背對著他睡了過去。
    穀茗殷卻沒有想到董莊主的動作比他還要快。
    第二天一早,沈莊主召集所有人在會客廳集合,說董莊主有要事要宣布。
    穀茗殷臉色淡漠地坐在越皓林身側,冷眼看著董莊主帶著一個村婦打扮的女人。
    董莊主指著穀茗殷冷笑著說:“喬大嬸,你認識這個人嗎?”
    這女人搖頭。
    董莊主疾言厲色地對所有人說道:“這位大嬸是鍾家別院的廚娘,卻竟然不認識這個鍾敏之。”一轉頭盯住穀茗殷,“鍾敏之!你來解釋一下!”
    越皓林擔心地看著他,穀茗殷給他一個安心的神色,站起身,依然是那副淡然表情,問那個喬大嬸:“你說你是鍾家的廚娘,我卻從未見過你,你又要如何解釋。”
    那婦人驚詫地喊道:“你又是什麽人?他怎麽會叫你鍾少爺的名字?你分明不是鍾少爺!”她一張口就是鍾家莊那邊的鄉音,人看上去也是憨厚老實,極為可信。
    “大嬸你莫急,我且問你,鍾家別院有幾房幾舍,有多少護院、多少仆從、多少廚娘?”
    那婦人愣了愣:“多少護院、多少仆從我是不知道,我隻知道算上我,有五個廚娘。”
    穀茗殷淡淡一笑:“你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鍾家別院三進三出,共有三十六間房,護院有五十七人,仆從有十五人,廚娘倒確實是五人,但其中卻沒有你。”
    那婦人急了:“怎麽會沒有我!我在鍾家做了一輩子飯了!我一個廚娘,整日待在廚房,又沒一間房一間房地去數、一個人一個人地去認,不知道那些也是正常!倒是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冒出鍾公子?鍾公子之前被人擄走,後來莊裏的人都被害死了,是不是你幹的?”
    穀茗殷淡淡地轉過頭看著沈煥忠。
    沈莊主抬手示意這婦人停下:“大嬸莫著急,你們現在雙方對峙,各有各的理,這讓我們……”
    越皓林坐不住了,站起身對沈莊主說:“沈莊主,我是在鍾家莊救下敏之的,當時如果我再晚半步,敏之也沒辦法站到這裏了,難道這也是能作偽的?敏之當時就帶著鍾家祖傳的玉佩,身上又沒有內力,什麽樣的歹徒會連內力都沒有呢?”
    董莊主大步上前,一把抓起穀茗殷的手腕,力氣之大讓穀茗殷悶哼一聲,越皓林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怒瞪著董莊主。
    董莊主在穀茗殷手腕上探了一會兒,冷哼一聲,將那手腕扔下,轉頭看向廚娘:“喬大嬸,你不是說鍾敏之身上有塊胎記嗎?”
    那婦人突然反應過來,一拍手,叫道:“對!我們少爺屁股上有塊赤色的胎記,一生下來就有的,小時候我還見過的!”
    穀茗殷臉上顯出羞憤的神色,怒視著董莊主:“說來說去竟是為了……”卻是說不下去了,平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你隨便編一個我身上沒有的胎記,這也能做數?我還要說董莊主臉上應有塊胎記呢,可你並沒有,難道我也能說你是冒充的?”
    越皓林也同穀茗殷站得更近,一副決不讓董莊主近穀茗殷身的姿勢。
    董莊主看著他二人冷哼一聲,“越大俠,你為何如此護著此人。你就看不出此人長相與鍾盟主毫無相像之處?”
    越皓林毫不遲疑:“聽聞鍾夫人容貌絕美,敏之定是像他母親,這有什麽不對?”
    董莊主譏諷地看著他:“對,你就是看中了這絕美的容貌吧!”
    越皓林喝道:“你什麽意思!”手上的姿勢竟是要拔劍,被穀茗殷一把按住。
    董莊主的視線在他二人臉上轉了兩圈,轉臉對沈煥忠說:“沈莊主,現在死無對證,這個人卻絕對可疑,現在正是商議討賊的關鍵時刻,不能讓這人壞了事。”
    沈莊主看向穀茗殷,對方隻是神色淡然地看著他,他得不到明確的指示,鬢邊都沁出細汗,“……鍾公子,這幾天先委屈你,麻煩你待在屋內不要出門,待查明真相再放你出來,如何?”
    “全憑沈莊主做主。”
    越皓林也沒有說什麽,這種軟禁雖然折辱人,但不會造成實際傷害。他低聲對穀茗殷說:“不要怕,我這就去鍾家莊,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證據,替你洗刷清白。”
    穀茗殷卻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走!你不要離開沈家莊!”抬著臉急切地看著越皓林,“被關起來不要緊,要是你走了,我害怕……”
    越皓林心頭抽痛,反握住穀茗殷的手。
    這時沈莊主也說:“皓林,馬上就要討賊了,你不能走。”隨即與所有人說道:“我剛剛接到消息,內廠的二把手、劉瑾的幹兒子——劉渠已經到了宣府,討賊之事指日可待。”
    越皓林猛地轉過頭看著沈煥忠:“那敏之還要在之前的房間,在我隔壁。”
    沈煥忠當即點頭:“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