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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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玲積極蹭著林兮和的熱度,各媒體都在追他二人複合的新聞。缺少男主角的配合不怕,她獨自一人就能演好既不忍心、又下不了決心的劇本。
    而林兮和恰巧又在罷演,一時間成了娛樂媒體口中的複合無望、無心工作的影帝。
    林兮和心裏門兒清,一向無緋聞的他被媒體肆意編排,裏麵起碼有一半都是他父親授的意,無非是在嘲諷他,到底是為了個什麽樣的女人跟家裏決裂。
    陳導在電話裏大罵阮玲:“真不要臉!她經紀人竟然好意思說是帶我們炒作!他媽的我們要炒也是你跟徐遙炒啊!我們這可是同誌片,炒bg有什麽意思?”
    林兮和在電話那頭煩得直按眉,“什麽bg?”
    “boys and girls啦,土老帽!你和徐遙這個呢,就叫bl。”
    林兮和歎氣,直接掛了電話。
    剛掛了陳導的電話,徐遙的消息又發了過來:“林老師,我媽媽來看我拍戲,想請您吃飯,您有時間嗎?”
    林兮和一時衝動便發了語音:“陳導讓你發的??”
    屏幕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等了兩分多鍾才發來倆字:“不是。”過一會兒又幾個字,“真的是我媽媽想請您。”
    林兮和才不信這是徐遙媽媽的主意。
    他這幾天沒去片場,正好躲著徐遙,想等他那股勁兒冷下來,年輕人的生活多姿多彩,徐遙這樣的男孩子,會有數不清的有趣的人和事走進他的生活,時間久了自然就把他擱在腦後了。
    但是徐遙時不時就要給他發個消息討論劇本,或是詢問他什麽時候回組,他也隻是克製著,揀著疏遠客氣的話來回。
    昨天徐遙甚至還發來一條笑話:
    三個邏輯學家走進酒吧,侍者問:“每個人都要來杯啤酒嗎?”第一個邏輯學家說:“我不知道。”第二個說:“我也不知道。”第三個說:“是的!”——林老師,這個好好笑,忍不住發給您。
    他幾乎是盯著表苦等了三個小時,然後才回複:謝謝。
    他已經感覺到徐遙越來越躁動不安,不安到讓他也快堅持不住。此時徐遙更是搬出了長輩,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這頓飯了。
    第一眼見到徐遙的母親,林兮和第一反應是,徐遙長得和媽媽不太像,第二反應是,真不像有精神疾病的人。
    徐遙的母親雖然有些顯老,但是整潔端莊,從頭發可以看出,是精心整理過的,顯然很看重與林兮和的會麵。
    果然,與林兮和打了照麵以後,她整個人都拘束很多。說了幾句話,林兮和便發現,徐遙的母親是那種典型的性格強勢的女性。
    他很熟悉這種母親,堅強、能幹、同時對孩子充滿控製欲。他自己的母親也是這樣的性格。
    徐遙的母親果然什麽都不知道,她說遙遙小時候就喜歡看你的電影。這句話由這位嚴肅端莊的母親說出來,完全沒有討好和奉承,隻有尊重和感謝。
    她很感謝林兮和在演戲方麵對徐遙的幫助,想要向林兮敬酒。林兮和忙攔住她,給兩人各自倒了茶水,他來敬徐遙母親,感謝她養育出這樣優秀的兒子,能和徐遙一起演戲,是他的榮幸。
    字字真心。
    徐遙母親說,徐遙小時候很不容易,他很喜歡演戲,也很感激林兮和,希望林兮和以後能多多關照。
    她說:“徐遙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這個孩子從下就非常懂事,從不做任何出格的事。他一直都是我的驕傲,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徐遙媽媽這樣說的時候,用那種欣慰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兒子。
    林兮和卻心底微微發涼,這樣的母親,如何能忍受自己“從未做過出個事”、“從未讓她失望過”的兒子成為一名難以為世人接受的同性戀。
    林兮和看了徐遙一眼,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見他視線掃過來,不由坐直了身子,顯得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緊張,但更多的是終於得見林兮和的喜悅。
    這是這幾天兩人的第一次對視。
    林兮和心頭突兀地一痛,強行別過頭來,對徐遙的母親客氣地點點頭:“是的,徐遙很優秀,他是個好孩子。”
    整頓飯基本上都是徐遙媽媽一直在說,林兮和隻負責扮演一個盡職的聽眾,徐遙則乖乖在一旁坐著,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不知在想什麽。
    “遙遙,吃點兒青菜。”徐遙媽媽同林兮和說著話的時候,突然分神跟徐遙說了一句。
    徐遙立馬夾了一筷子小涼菜,徐遙媽媽看著,拿筷子把裏麵的一絲紅青椒挑了出來,“這個青椒有點兒辣,別吃。”
    徐遙乖順地“嗯”了一聲,顯然對媽媽的控製欲已經格外習慣。
    他將母子倆送回酒店後,自己並沒有下車,對他們說自己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徐遙看向他的目光欲言又止,委屈與不解幾乎都寫在臉上。林兮和還是堅定地同母子倆道了別,踩著油門遠去。
    林兮和開著車繞著外環兜裏兩圈才回酒店,一出電梯,愕然地看見徐遙正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手裏還捧著一個餐盒。
    林兮和快步走過去:“等了多久了?為什麽不去自己屋裏等?怎麽不打電話?”
    徐遙抿了下嘴,沒說話。
    林兮和在心裏歎氣,拿房卡打開房門,什麽都沒說就走了進去,卻也沒有關門。
    身後響起安靜的腳步聲。徐遙沉默地跟進去,然後把餐盒輕輕放到桌上:“我擔心您沒吃飽。”
    林兮和看他,徐遙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讓您吃了頓不愉快的晚餐。
    林兮和看他這樣,心裏一下子像被擰住,拉他在椅子上坐下,“為什麽道歉?應該是我向你和你母親說對不起,我自己遇到不開心的事,卻在和你們吃飯的時候表現了出來。這是我的失禮。”
    徐遙怔怔地看著他:“林老師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林兮和沒有回答他,而是把餐盒打開,幾個精致的小包子,有點兒像徐遙還帶點兒嬰兒肥的臉蛋,笑了一下:“在酒店打包的?你喜歡吃包子?我以為南方人不愛吃麵食。”
    徐遙見他笑了,心裏一下子輕鬆起來,也跟著笑起來:“我們也吃的。我覺得這個比較適合做夜宵。這幾個是素的,這幾個是葷的。”
    林兮和招呼他:“洗手去,一起吃,我看你也沒吃飽。”
    兩人洗好了手,林兮和把那幾個肉包子都分給了徐遙:“你還在長身體的年紀,多吃肉。”
    徐遙知道自己矮,之前生病耽誤了長個兒,後來就一直沒趕上來。徐遙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都二十了。”
    “那怎麽了,我一直長到二十五呢,平時多跳跳,打打籃球什麽的。”
    徐遙有些驚喜:“真的嗎?我現在才一米七二,隻要能再漲五厘米也好啊,要不然戲路會受限了。”
    林兮和吃包子的動作頓了半秒,“小徐,你進了演藝圈,得多長點兒心眼兒,不能對誰都這麽掏心掏肺的。”演員的身高、體重,都是秘密。
    “……林老師怎麽突然說這個?我……也不是對誰都這樣。”
    “你就是很容易輕信別人。你因為我演過你喜歡的電影就這麽信任我,但如果我沒你想的那麽好呢?”
    徐遙垂下眉毛,罕見地將不高興掛在臉上:“林老師,您把您在我心中的意義說得太輕描淡寫了……”
    他有些受傷,繼續說道:“您是認為我對您的感情都是盲目的嗎?不是的林老師,我知道您的意思,您覺得我一直都是看著屏幕裏的裴俊奇來崇拜您,那不是真實的您。其實這個道理我自己也知道的,所以我很早就提醒自己,林兮和與裴俊奇是兩個人,我喜歡你的是你的演技、你的敬業、你的努力。而且,”
    徐遙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堪稱幸福的表情,“從我第一天看見您,我就特別高興地發現,您果然就是一個好人,比我之前自己想象出來的還要好。”
    林兮和笑笑,沒說話,他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如果他是好人,他一開始就不會招他。
    徐遙卻放軟了聲音,繼續道:“您是個工作認真、對電影有追求的人,對人特別好,對我也特別好,平時教我站位、教我注意攝像機的拍攝角度,這些對演員而言都是極寶貴的經驗,您卻直接就告訴我了。我知道是您把穀茗殷的角色給了我有多難,肯定有很多人攔著說不。”
    林兮和自嘲地輕笑一聲:“還好,沒多難,你自己條件好,陳導也很欣賞你,直接就拍板兒了。”
    徐遙被他誇,又不好意思了,低著頭笑了一下,又看向林兮和:“但是不管怎麽說,您給了我這次機會,我知道這對一個演員來說有多難得。我聽同學們說過好多學長學姐們的事,像我們表演係畢業的學生,想要真正在大銀幕拿到一個角色,得付出多少?又有多少人付出了,卻依然得不到。”
    林兮和突然抬手在徐遙手背上按了一下,又很快放開:“不要再對我說謝謝了,你已經對我說了太多謝謝了。”
    徐遙一怔,“我突然想起來我竟然沒有專程謝過您呢,林老師,多謝您把穀茗殷這個角色給了我。”
    林兮和無奈扶額,好笑地看著他:“你啊……”林兮和正了正臉色,認真地說:“小徐,以後別喊我林老師了,叫我林哥,或者兮和,都行。我希望咱們倆是平等的。”
    徐遙十分不習慣,又有些小小的雀躍,緊張地舔了下嘴唇:“那——就叫林哥吧。”
    “嗯。小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希望你用平常心看待我,不要總是一見我就總是謝謝,當然,我知道你的感激都是真心的,但是我希望和你做平等的朋友。”
    朋友……“我懂了……林哥。”徐遙有些失落地應下。
    林兮和將徐遙送出門,突然又問了一句:“徐遙,你媽媽平時對你很嚴格嗎?”
    想到自己媽媽,徐遙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林老師這都看得出來,我小時候我媽媽對我可嚴了,現在還好啦。”
    林兮和深切感受到徐遙對自己母親的愛與尊重,如果有一天自己和徐遙母親站在了對立麵,最痛苦的人隻能是徐遙。
    林兮和淡淡笑了笑,“一定要孝敬你母親,她很不容易,別做讓她傷心的事。”
    徐遙鄭重地點頭。
    林兮和朝他點點頭:“回去吧,早點休息,我明天就回片場,伊沃那邊已經服軟,下麵的戲不用擔心。”
    徐遙咬了一下嘴唇,並不見高興,但是依然乖巧地點點頭:“林……哥也早點兒休息。”
    第二天一早,林兮和果然到了片場,陳導丟給他和徐遙新改的劇本,然後小聲對林兮和說:“主要是小說原作者操的刀,這小姑娘可以啊,含而不露,露而不淫,連伊沃都沒怎麽挑毛病。”
    林兮和打開劇本快速瀏覽一遍,放了心,沒有對徐遙過於苛刻的鏡頭。
    “對了小徐,”陳導對徐遙說,“你不是說你沒拍過床戲嗎?今晚提前讓兮和帶帶你,別明天正式拍的時候人多放不開。”
    徐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臉迅速飛紅,偷瞟林兮和一眼又趕緊移開視線,朝陳導諾諾點頭。
    林兮和見他如此反應,已經失控的心跳讓他預感到今晚將會極為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