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合一大肥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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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子竹此次出發, 買了郊外十六畝田, 提拔了管事過去, 把其中十畝租出去,另外六畝自己招人, 用來種植馬鈴薯、花生、花生等耐旱作物。還收了一個莊子, 用來開池塘、養小鴨子, 種點水果。
    令莊子竹驚訝的是, 京外的田價格都很便宜,比蕭國的便宜多了。
    賣地的小地主對莊子竹大量購入很不理解,說道:“這位公子, 你是從別的國家來的吧?”
    莊子竹點頭道:“是的,你也看出來了。”
    小地主有點沒好意思地說:“我們章國連續三年大旱,上一年也有蝗災過境,啃食作物。雖然這邊災害沒有西北那邊嚴重, 但高粱穀麥都產量不高。公子買這麽多田, 怕是會虧。”
    莊子竹對小地主說道:“旱災成因甚廣,不好說, 可是蝗災這一問題, 陛下愛民如子, 早有措施,開渠引水, 積極防治, 我相信從明年開始, 旱災蝗災都會慢慢減少的。”
    小地主完全不相信, 抿嘴小聲道:“都傳當今是災星轉世,登基五年,四年旱,一年翻地龍,身上殺孽又重,明年……要是我看好明年,我都不會大量賣田了。”
    莊子竹覺得奇怪:“怎麽你們章國一個小百姓都能背後討論皇上是災星了?從這點來看,皇上不是很仁慈嗎?”
    “呃,皇上年年都發罪己詔,是他自己這麽覺得的嘛。而且,堂堂皇上,應該不會怪罪於我們這些小百姓吧?”小地主說完,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了。
    跟著莊子竹身邊的暗衛,詳細地把莊子竹的每一言每一句都記錄下來,等到晚上的時候,按例呈上給宣恒毅看。宣恒毅挑燈夜讀,甚是滿足。原來子竹對他如此推崇,對他又是如此有信心,對著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百姓,都據理力爭、為他正名!
    那些積極防禦旱災蝗災的措施,也必須加緊人手,更快更好地進行,好讓明年少災少禍,把福星的名頭按在皇後的頭上。
    把莊子竹的雪披蓋在身上,宣恒毅吹燈躺下,睡夢之中,嘴角綻開一抹微笑。
    ……
    自太後的請帖送到之後,各家各戶都請了榮養的老宮人出山,替家中受邀的哥兒再三重注意事項;家裏請不到宮人的,都盡量去別人家裏蹭課。莊子竹這兩天想約梁雅意他們出去遊玩,張文清和梁雅意卻也和其他哥兒一般,被迫在家裏學禮。
    熱情好客的梁夫人還邀請莊子竹與梁雅意一起同學,求道:“我這兒子從小叛逆,說話粗聲粗氣的,動作粗魯,像他爹像了個十成十,昨天讓他一個單獨學他都記不住。我實在擔心他在宮裏衝撞了貴人,要是與你一起學,他就能定下性來。”
    梁雅意十分苦惱地說道:“不是我不想學,而是東西太多了,以前教禮儀的都沒說得這麽詳細,一天兩天讓我記住,我真的不行!子竹,不如你跟我一起,我們一人記一半,到時候用上了,就互相提醒吧。”
    莊子竹好奇了:“還要記什麽?”
    梁雅意順利地把莊子竹請到陛下專門派過來的老宮人這邊,遞給莊子竹一本書冊,說道:“比如貴人們的品級服裝,宮人們的品級服裝,宮裏哪些地方絕不能亂跑這些,你看看?老宮人說,這冊子就能借我們看三天,三天就得燒掉了。”
    莊子竹看著這本手冊,都不禁懷疑了起來。因為這本手冊實在太詳細了,不止梁雅意說的這些,還詳細到太後身邊的宮人的名字!
    什麽宮人能記錄得如此詳細,該不會是皇上派來的人吧?
    把懷疑壓在心下,有著梁夫人和梁雅意的邀請,莊子竹順理成章地在梁雅意家蹭課。很明顯地,這位榮養的老宮人,對莊子竹比對梁雅意嚴格多了。不但宮規需要反複背誦,每一個姿勢,都矯正到位,要莊子竹多番練習,直到他再也挑不出錯來。
    這幾天蹭課下來,莊子竹感覺堪比軍訓。以前他的姿勢慵懶隨意,現在被特訓到端莊典雅了。
    特訓完畢,莊子竹這天乘坐馬車到達宮門參加太後的宴會。下了車,因為不允許帶下人進宮,莊子竹隻能跟墨書道別。
    莊子竹笑著和墨書揮手,說道:“放你一天假,和錦書喜歡上哪就上哪。”
    墨書完全沒有放假的高興,還想著給莊子竹辦事,說道:“不了,今天還得給主子物色溫泉莊子呢,主子宴會開心!我看完莊子,會備好點心在這裏等你的。”
    莊子竹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行吧,隨你高興。”
    被檢查過後,莊子竹和梁雅意、張文清他們一起進了宮。有宮人引路,把莊子竹他們帶到能遮擋風雪的大廳。大廳裏,已經有不少哥兒一同等待了。
    比起那天晉陽王王府裏的舉止隨意,哥兒們今天都沒有吱吱喳喳,而是安安靜靜的,保持嫻雅的姿態,一個個端正坐好。偶爾聊天說話,都壓低了音量,連笑容也是淺淺的,一點都不出格。
    哥兒們都很明白今天是來幹嘛的,往年太後也請了許多適婚年齡的哥兒進宮,說是賞雪,更多的卻是在考較,挑選合眼的哥兒進宮伺候皇上!就算沒能伺候皇上,能讓太後親自長眼挑選的,都是達官貴人,皇上並未立後,皇上的親弟慎王也還有側妃之位,更有並未成親的一眾世子。要是他們表現好,入了貴人的眼,他日必定能青雲直上、劫富濟貧!
    梁雅意雖然沒這種上進的意思,卻被安靜的哥兒們影響得收斂了起來,像學規矩時那樣,端正坐好,粗豪的嗓音此刻根本沒有發出本點聲音。
    莊子竹第一次進宮,左右無事,開始觀賞起大廳裏的雕梁陳設。這裏真不愧是皇宮,雕紋精美,陳設布置得大氣奢華。宮人們的言行舉止也都訓練有素,不動的時候像個木樁子。等到霍可清終於到來的時候,莊子竹還在用視線勾勒畫梁上的祥雲紋,沒有看到他。
    霍可清今天穿的是豔麗的桃紅,顏色鮮嫩無比,而霍可清臉蛋嬌豔,仿佛要滴出水來。他一進來見到莊子竹,竟然沒敢上前,像是生怕莊子竹又要求他行禮的樣子。隻是,他雖然沒上前,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即使和旁人說著話,視線也時不時向著莊子竹投射過去,神態輕蔑,好像在等著看莊子竹的笑話。
    莊子竹沒空搭理小孩子,進宮之後,他又技癢了,可惜手邊沒畫筆,不然,他現在就能畫一幅縹緲仙氣的雲上仙宮圖。
    不過,沒讓莊子竹等多久,莊子竹就有了作畫的機會。
    等太後邀請的哥兒們都到齊之後,宮人帶著哥兒們進入禦花園,太後並未來到,卻派人發了話,請哥兒們自行欣賞禦花園的美景,可以題詩作畫。在一個半時辰之後,將會評選出優秀的畫作與詩句,太後娘娘與眾妃嬪會拿出華美的首飾當彩頭,賜給詩畫優秀的哥兒們。
    大冬天的,禦花園裏,隻有寒梅怒放,其他花草都不在花期,沒有春夏時百花盛放之美。不過,蜿蜒曲折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也是美不勝收的。莊子竹取了畫布畫筆,帶著梁雅意尋了個假山上的亭子,從亭子上,俯視下去,把禦花園的美景收盡眼底。
    隻看了幾眼,莊子竹便了然於心,揮筆而就,沒一會兒,就把大氣蓬勃的雲海仙宮圖畫出了大致的框架。
    梁雅意在一旁驚歎:“雖然我不太懂畫,可你這畫技,也太厲害了吧!比那霍可清厲害多了,天,我感覺,你這畫風,怎麽這麽像青竹舍人的。難道你也以他為榜樣,天天臨摹學習?”
    莊子竹笑道:“很多人以青竹舍人的畫作為臨摹學習的對象?”
    梁雅意點頭道:“是啊,你外國來的不知道,皇上和慎王爺都尤其喜愛青竹舍人的畫作,每年都給各家各戶送畫師臨摹的畫。我家就有許多幅,還有許多家的哥兒,都以臨摹畫作為榮。上年太後出題,讓我們臨摹畫作,霍可清臨摹的百虎圖還奪了頭籌,得了太後和陛下的賞呢。”
    莊子竹更正道:“青竹舍人沒有畫什麽百虎圖,那張不是叫猛虎出林嘛?”
    梁雅意摳了摳手心,說道:“是嘛,我不太記得了,隻記得上麵有許多隻老虎。那青竹舍人真是厲害,連猛虎都能畫!能畫那麽多隻,我太敬佩他了,不知道他是怎麽馴老虎的。”
    莊子竹一邊繼續畫畫,一邊回答道:“我沒有馴老虎啊。”
    梁雅意不解其意,隻覺得莊子竹說的話太跳躍:“啊?”
    莊子竹下筆如有神,一邊揮灑墨水,把浮雲的輪廓補全,一邊解釋道:“隻是養過貓,根據貓的神態畫的。說起來,府裏也想養幾隻。”
    梁雅意被震驚得差點叫出聲來:“你是青竹舍人?!怪不得,怪不得。啊哈,那霍可清臨摹你臨了這麽多年,他知道可不是要氣死了?”
    “或許會把臨摹過的畫都撕了?”莊子竹推測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在莊子竹還沒完成雲海仙宮圖時,霍可清扶著一位身穿紫色品級裝的夫人,向著莊子竹所在的涼亭處走來。霍可清裙裾飛揚,眉毛上挑;穿著品級裝扮的夫人也是神色倨傲,下巴微抬,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莊子竹不畫畫了,保護起難得心血來潮的畫作,還沒晾幹,就把畫卷起,收在懷裏。
    宮人剛從另外一邊的小路離開,霍可清就扶著他的母父、昌樂縣主來到了涼亭。
    霍可清顯示敷衍地對莊子竹微微屈膝,接著瞬間站好,算是行過禮了。這邊梁雅意隻得對兩人都行禮,並提醒莊子竹道:“雅意拜見過昌樂縣主、霍鄉君。”
    縣主可是二品,品級比莊子竹的三品官還要高。莊子竹會意,也隨後向昌樂縣主行屈膝禮。在莊子竹向昌樂縣主行禮的時候,霍可清挨著他的母父、昌樂縣主站著,看起來像是莊子竹向他行禮似的,臉上也帶起諷刺的笑容。
    莊子竹行完禮,瞥了一眼霍可清,看到他那諷刺的神色,心中暗歎。
    自己品級越不過他,還故意帶母父過來,讓他行禮。這小孩得多小心眼兒啊?
    莊子竹行完禮就準備離開,不和來者不善的人一同呆在亭子裏,然而昌樂縣主所帶來的兩個粗壯宮人卻擋住了去路。
    昌樂縣主好整以暇地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對莊子竹說道:“本縣主三番四次請莊大人到府上一聚,莊大人可真是貴人事忙,每次都拒絕來啊,這是故意怠慢我?”
    莊子竹稍微辯解了一下,說道:“縣主邀約太過突然,子竹本來與他人約好了,並不是故意怠慢。”
    昌樂縣主沒聽他的解釋,反而怪責起莊子竹來:“你屢次不赴約,讓門人上門請你,你也不來,更不登門道歉,可曾有把本縣主放在眼裏?!來人!掌嘴!”
    兩個粗壯宮人就要聽話上前,莊子竹不懼威壓,半步沒移動,對兩位宮人怒目而視,質問道:“你!和你,竟想毆打朝廷命官?!”
    宮人們動作定住,互相看了一眼,又以眼神向昌樂縣主求助。
    莊子竹提高了音量,轉而對昌道:“本官乃是皇上親封的三品官員,若是縣主對本宮不滿,大可走正常程序,請禦史來彈劾本官。難道,縣主要在太後的宴會上,對太後邀請的客人動用私刑?!”
    這音量,假山以下的宮人都能聽得見了。然而昌樂縣主身份高貴,莊子竹更是朝廷命官,普通宮人們也管不到他們,隻能去請高級宮人處理。
    而昌樂縣主被莊子竹這麽一提醒,腦子也清醒了下,終於記起莊子竹不是沒有官身沒有品級的普通人,而是他動了私刑就會吃掛落的朝廷命官。掌嘴自然是不敢了,可昌樂縣主心裏依舊是氣的,特別是他的四兒子可清在一旁看著,他又怎麽能出師不利,連自己都輸在莊子竹手裏?
    莊子竹沒心情對付昌樂縣主,隻覺得此地不宜久留,當即告辭道:“子竹奉命在禦花園遊玩,告辭。”
    “慢!”昌樂縣主再一次讓粗壯宮人擋住莊子竹下假山的去路,說道:“你以為你是三品官員,就能怠慢本縣主了嗎?你剛剛行的屈膝禮姿勢不對,堂堂一名官員,竟然連行禮都不會,真是可笑。今天讓本縣主親自教導你如何行禮。”
    莊子竹微微一笑:“縣主的禮儀必定是最好的了,還請縣主親身示範,為子竹解惑。”
    “你!”昌樂縣主才不會親身示範,這不就等同於向莊子竹行禮了嗎?昌樂縣主隻用語言命令,令莊子竹走到亭子外麵去,在雪地裏屈膝。
    莊子竹還沒動,梁雅意看不下去了,出言勸阻道:“縣主,子竹的禮儀是宮裏的老人親自教導過的,而且這是太後的宴會,縣主在這裏教訓人,不好吧?”
    昌樂縣主劈頭蓋臉的就把梁雅意罵了一頓:“你都稱呼我為縣主,連先皇都尊稱我一聲表哥,你什麽身份,還能輪得到你來教我做事?莊大人對我不敬,我不能教他禮儀?”
    莊子竹對梁雅意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幫忙了,免得連累了他。這次昌平縣主有意刁難,莊子竹也不聽他的,再次告辭:“還是那句話,要是縣主覺得本宮對縣主有任何不敬之處,歡迎走正常程序,讓禦史來彈劾本官。時辰已到,本官得去集合了,告辭。”
    昌樂縣主氣得牙癢,可莊子竹這次決心離開,身姿靈活,兩名粗壯宮人根本攔不住他,讓莊子竹從他們身邊閃了過去。梁雅意更是長期練武,身手敏捷,也告辭溜走了。
    霍可清順著昌道:“母父,那莊子竹就是如此可惡無禮之人,可他溜走了又有什麽用,太後娘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他。”
    昌道:“母父這就去找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給我們評評理!”
    而在禦花園的另一邊,太後娘娘在陳妃、古嬪、洪貴人等九位妃嬪的陪同之下,傳閱哥兒們交上來的佳作,評頭論足。哥兒的畫多是亭台樓閣,幾支梅花,太後娘娘一幅幅看過,問起收集畫卷的宮人,問道:“數量不多,還有那些哥兒沒交上來的?”
    宮人送上名冊,說道:“回太後,名冊上沒做標記的都沒交。”
    太後掃了幾眼,開始挑人點名:“雅意,今兒怎麽沒作詩?”
    梁雅意走前兩步,低頭說道:“今兒看到子竹畫畫,畫中景物美輪美奐,雅意心神馳往,想等他畫完才題詩,我們兩人同時完成一幅。可惜他還沒畫完,於是我也來不及題詩了。”
    “沒畫完的畫就能讓你心神馳往?子竹是哪位?”太後娘娘問道。
    莊子竹出列,把懷中的畫取了出來,呈了上去。隻見雲海之中,天宮若隱若現,因為時間關係,莊子竹還未能好好細畫天宮的華美裝飾,但卻更顯得天宮巍峨大氣,簡而不陋。美中不足的是,因為墨跡未幹,莊子竹就把畫作卷起,天宮的某一角有幾點墨汁,破壞了美感。
    太後娘娘看了畫,笑道:“原來章國皇宮,在子竹眼中,竟然美到像是神仙住的地方麽?畫得好!再給你一刻鍾時間,和雅意一起,把整幅畫完成。”
    在眾哥兒羨慕妒忌恨的目光之下,莊子竹從容提起畫筆,把那幾點墨汁改成飛過天宮的鳳凰金烏;又把天宮大門的紋飾補全,勾勒幾筆祥雲紋。不消半刻,莊子竹就給梁雅意讓了位置,讓他來題詩。
    時間所限,梁雅意都沒押韻,提筆就寫了首宮廷詩:“五色煙霞曉日光,千鸞飛起朝鳳來。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一刻鍾過去,兩人把畫作呈了上去,太後看了,果然讚不絕口:“旁人都各自交上作品,唯獨你倆好友合作,詩畫雙絕!賞!兩人都賞!這畫,就當是送給哀家的禮物了,哀家得裱起來,給皇帝看看。”
    莊子竹和梁雅意受了禮,謝過太後。陳妃古嬪他們也附和著,跟在後麵讚美了好幾句。眾哥兒即使有攀比的念頭,可是畫技不如人,寓意也更不如了,根本比不起來,妒忌也生不出,隻恨自己沒練好畫,又恨怎麽沒想到與別的哥兒合作,不然也能入太後的眼了。
    隻是,哥兒們沒暗恨多久,情勢就急轉直下。霍可清扶著他的母父昌樂縣主過來,昌樂縣主滿臉的怒氣,給太後請安後,把剛剛在涼亭裏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通,又開始投訴莊子竹有多無禮:“太後,我出生至今四十二年,從來沒遇到過像莊子竹那樣,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朝廷命官,對我敷衍行禮,當我指出他行禮姿勢不對,他還不認,喊我叫禦史彈劾他,然後直接離開。還請太後娘娘為我主持公道呀!”
    太後喝了半口熱茶,慢悠悠地問道:“哦?居然有這種事?可清你來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霍可清當然是站在他母父這邊,把莊子竹說得更加囂張無禮。梁雅意插口道:“請太後娘娘明鑒,事情不是這樣,是昌樂縣主先叫下人掌子竹的嘴,子竹免得縣主動私刑受責罰,才請縣主走程序,讓禦史來彈劾他。”
    太後娘娘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別這麽多人一起說話,子竹,你來說,你當時說了什麽,縣主要掌你的嘴?”
    莊子竹想了想,按原話說道:“昌樂縣主詢問子竹為何兩次邀約沒有受邀,子竹就回答,縣主邀約太過突然,子竹本來與他人約好了,並不是故意怠慢。”
    昌樂縣主添油加醋道:“他就是故意怠慢呀,他的門人把我的管事擋在外頭慢待,請帖派過去,人沒來,也沒有派人過來賠罪。”
    太後娘娘讓宮人幫他揉太陽穴,瞥了昌道:“給縣主和鄉君賜座。”
    昌樂縣主坐了,抬首看著還站著的莊子竹,眼神得意非常。
    太後卻又說道:“那天晉陽王老王妃進宮來,也提過莊公子,的確是與莊公子有約。昌樂縣主,凡事有先來後到,既然莊公子與老王妃約好了,你請不到人,就改日再約。以後這種小事,就別在哀家麵前提了。”
    昌樂縣主抿了抿唇,點頭稱是。
    太後又問道:“一事歸一事,剛縣主所說,莊公子對你無禮,莊公子,你再行禮一次看看。”
    太後發話,莊子竹不得不從,姿勢標準地,對昌樂縣主行了屈膝禮。
    昌樂縣主空口無憑地汙蔑道:“太後娘娘你監督著,他這次有禮多了,剛剛那有多敷衍啊!根本沒把我這二品縣主放在眼內。我剛想幫他糾正,他卻跑了,態度囂張得很。”
    太後揮了揮手,這次沒問莊子竹了,直接發話道:“無禮是誰,切不可無禮無尊,都得尊重長輩。今天,昌樂縣主就幫莊公子糾正行禮姿勢,糾正到昌樂縣主滿意為止罷。春桃,你去看著,把握好度,隻能教導,不可私下動刑。”
    昌樂縣主一喜,連忙謝過太後。霍可清也得意洋洋地望了一眼莊子竹。
    梁雅意卻口瞪目呆,想要幫口,太後卻借口說乏了要休息了,讓哥兒們自行遊玩,午時出宮。
    莊子竹剛被賞賜,就落到昌樂縣主手上,一口氣憋在胸腔裏,卻隻得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恭送太後離開。
    太後帶著一串妃嬪走遠了,昌樂縣主得了旨意,開始耀武揚威了起來。他自己找了個亭子坐著,吃著熱氣騰騰的點心,喝著熱茶,卻讓莊子竹站到亭外去,在雪地裏站著。
    莊子竹踩著積雪,一步一步退後,等到昌樂縣主發話,他才能停下來。
    此時,莊子竹站在亭外的一片空地上,旁邊的花兒還未到花期,禿了枝丫,外頭的哥兒們能越過光禿禿的枝丫,看到莊子竹行禮的樣子。
    昌樂縣主安排好莊子竹行禮的地點以後,笑著說道:“好了,你開始行禮吧。”
    莊子竹低眉看著地上的雪,姿勢恭敬地屈膝。
    “停——定住別動了,現在姿勢才是對的,保持住,讓你長長記性。別動啊,動一下加罰一刻鍾。”昌樂縣主半路叫停,讓莊子竹保持膝蓋彎曲的姿勢。
    莊子竹一言不發,保持住屈膝沒動。昌樂縣主那邊,卻叫了好幾個哥兒過去作陪,與哥兒們開心談天,小聲說,大聲笑。劉禮泉也在其列,他不敢笑,隻是感覺到半分哀涼。
    被封了三品大員又能怎樣,太後發了話,一個沒有實權的二品縣主都能把他當眾折辱。
    昌樂縣主偶爾用目光掃了掃定住姿勢不動的莊子竹,把莊子竹晾在一旁。霍可清在母父旁邊吃著果子,拍手大笑,像看階下囚一樣看著莊子竹。
    見莊子竹不言不語,霍可清還覺得不過癮,幾步下了台階,離開了亭子,踏著薄薄的積雪,走到莊子竹跟前,說道:“你不是朝廷命官嘛?剛剛還像隻烏鴉似的吱吱喳喳叫,現在怎麽像隻鵪鶉似的?”
    莊子竹不說話。
    霍可清又挑釁道:“講話呀?哈哈,現在知道了吧,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你連說都不能說一句。以後你見到我,還要讓我行禮嗎?”
    莊子竹垂眼看著自己的鼻子,依然沒作聲。
    霍可清又笑道:“你求我呀,或許我大發慈悲,勸母父讓你少罰一會了呢?不過,求了也沒有用,今天太後發話發落你,你都已經成了京中笑談了,哈哈。”
    莊子竹喉結滑動了一下,保持住屈膝,心裏默誦四經五書,對外界充耳不聞。
    見莊子竹還是不理他,像塊石頭似的,霍可清自討沒趣,就想回亭子裏去了。
    忽然,頭上一涼,霍可清抬首一看,原來是空中飄起雪花來,一片一片,晶瑩剔透,美麗極了。霍可清丟開莊子竹,抬腿就回到亭子裏麵去。
    “母父,外麵下雪了啊,”霍可清用手指指了指莊子竹的方向,問道:“要不把他叫到亭裏來。”
    昌樂縣主讓宮人給他換了杯熱茶,紅唇在茶麵上吹了吹,吹出一串白色的煙霧,喝了半口,才問霍可清道:“下雪了啊,你身上衣服夠嗎?”
    霍可清剛點了點頭,昌樂縣主卻又對他帶來的兩位粗壯宮人說道:“看那個行禮的人,哎呀,都下雪了,還穿著這麽厚的衣服,我看得不清楚,把他身上披著的那件去了吧。”
    兩位宮人得了命令,越過風雪,過去將莊子竹身上的雪披給脫掉了,帶到亭子裏。太後派過來的春桃看見了,動了動嘴唇,卻沒說什麽,默許了昌樂縣主的行為。
    用作保暖的雪披被取走,莊子竹那本來還算溫暖的背脊,被北風卷著雪花一吹,實在寒冷。幸虧莊子竹在道觀裏保持了七年冬天洗冷水澡的習慣,才能堪堪耐得住。要是換了其他嬌弱的哥兒,這次回去,肯定要受寒生病了。
    亭裏,宮人放下卷簾,架起屏風,擋著四麵風雪;亭外,飄雪漫漫,慢慢地,把莊子竹的平底棉鞋給埋了。莊子竹的頭上、肩上、曲起的膝蓋上都堆了一堆白雪,睫毛都變白了。莊子竹心情放空,當是紮馬步了,鍛煉身體了。
    偶爾有哥兒、宮人們路過,對著莊子竹悄聲指指點點。有的想把自己的雪披給莊子竹蓋上,卻又怕被拖累,沒有上前。梁雅意尋了一把傘,走到莊子竹跟前,把莊子竹頭上身上的雪都給掃了,把傘蓋在莊子竹頭上。
    亭內傳來昌樂縣主的一聲呼喝:“那個誰,把人給擋住了!我都沒看到他有沒有偷懶,走開。”
    梁雅意隻得走到莊子竹的後麵去,依然舉起傘,幫莊子竹遮擋風雪。莊子竹嘴唇蠕動,說了一聲:“謝謝。”
    梁雅意不忿道:“太後向來仁慈,和昌平縣主沒什麽往來,這次怎麽會由得他作踐你啊?那個昌平縣主也是的,我回去就讓爹把他兒子的官給擼了,讓他得意。”
    莊子竹輕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現在是縣主罰我,跟他兒子有什麽關係。”
    梁雅意說道:“縣主這樣,肯定是霍可清告狀的,霍可清跟他哥哥關係最好了,近墨者黑,可見他哥也不是什麽好人。就這樣辦了,回去我就讓我爹罰他哥。”
    莊子竹低頭忍住笑,說道:“我知道你的好意了,謝謝你,你回去吧,我不知道要被罰到什麽時候,你不必在這裏陪我受罪。”
    梁雅意很講義氣,說道:“我從小就在雪裏滾慣了,一點小雪沒什麽。”
    “我也沒什麽。”莊子竹說道。
    梁雅意堅決沒走。直到昌樂縣主這邊用完了午膳,罰莊子竹都罰了一個時辰的屈膝,罰得昌樂縣主自己都覺得無聊了,最後才故作大方地放了莊子竹,帶著霍可清出宮去。梁雅意把莊子竹扶起來到亭子裏坐著,幫他按摩膝蓋,休息一下。
    太後留下來的春桃這時候過來,給莊子竹和梁雅意都布了午膳,還給莊子竹帶了一句話:“太後有話,請莊大人好好思考今天的遭遇,思考是否推拒權勢,任人擺布。三天之後,太後有請。”
    莊子竹捶了捶屈得酸軟的大腿肌肉,愣了一下,說道:“我明白了。”
    直到晚上,宣恒毅在城外檢閱禁軍回來,才得知此事,派了太醫到莊子竹府上去,又命人給莊府送了藥材,宣恒毅想親自出宮探望,卻被太後先留下的人攔住。
    宮人低頭轉告說:“太後娘娘請皇上先別到莊府去,太後娘娘有話要說。”
    宣恒毅想請太後等會再說,誰知道,宮人前腳攔住宣恒毅,太後後腳就到,還親自捧著一盅雞湯過去。宣恒毅這下沒法馬上離開了,隻得把太後請到殿中。
    太後把雞湯放在宣恒毅的禦案上,揭開盅蓋,說道:“哀家今日下午親自熬的湯,毅兒出宮這麽久還沒用晚膳吧?先嚐一口。”
    宣恒毅沒喝,開門見山地問道:“母後為何如此?明知兒臣屬意莊子竹,卻任那昌樂縣主在大庭廣眾之下磋磨作踐他——”
    宣恒毅還沒說完,太後就高聲打斷道:“他既然拒絕了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哀家心裏不舒服,自然得讓他嚐嚐沒有權勢的滋味!”
    說罷,太後又攤手道:“這隻是開始,他嚐過之後,要是想親自報仇,還能對皇後之位不動心?毅兒,哀家是給你提供機會呀。”
    “若子竹是為了權勢才嫁於朕——”宣恒毅神色暗淡下來:“母後莫要逼迫了,子竹確有軍功,朕也不願如此。”
    “母後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擋住多少明槍暗箭才保住你和柏兒,一步一步爬上這個位置。”太後說著,布了晚膳,親自陪同宣恒毅用膳。
    宣恒毅抬頭望了他那滿臉皺紋的母後一眼,抿了抿唇。
    用完晚膳,天色已晚,宣恒毅沒在深夜打擾莊子竹,而是去了禦書房。
    太後親自允許昌平縣主發作莊子竹,宣恒毅沒有在明麵上與太後對著幹,沒以讓莊子竹屈膝行禮為由而直接發落昌平縣主。他甚至暫且放過了他們,揪住霍可清的父親、昌平縣主的夫君霍庭的幾點錯處,罰俸半年,當晚就把禮部員外郎的官職撤掉了,下旨把霍庭貶到蕭國去,當一個小縣的縣丞。
    縣丞的官位,比縣令還要低微,當霍庭晚上收到調令時,整個人都愣住了。是的,他在禮部是犯了幾個小錯,但通常來說,罪不至此啊?莫非是他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