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美人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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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準, 我昨晚拒絕了進宮為妃, 要是那暴君是心胸狹窄之人,當我火器一旦製作完成, 就到了沒用的時候了。”莊子竹歎了口氣, 又展開一個微笑,說道:“墨書,珍惜活著的時光,我要吃好吃的, 上次的桂花糕還有嘛?那家豆腐花再來三份,我在道觀上時你買的糖人也挺好看,去找找, 捏三個,我們和錦書一人一個……嗯,還有, 明天啟程,各樣糕點都備著。”
看著故作高興的莊子竹,墨書的眼淚都快要哭出來了。莊子竹“嘖”了一聲,說道:“那隻是最壞的打算,對明天有個不好的預想,可實際上卻比預想的好, 這樣明天是不是就會更開心了呢?去吧, 把糕點買回來, 去到章國不可能再吃到蕭國風味的糕點了。”
莊子竹才支使墨書去準備糕點, 還沒用早點,錦書就進來通傳,說宣將軍來了,宣將軍的手裏,還提著一個食盒。
莊子竹一聽,穿好衣裳,帶上昨晚挑燈夜戰寫的火`炮製作計劃書,在開闊的院落中接見了他。
一抹白色的身影緩步而來,乍一看像個書生,完全不像宣恒毅往日那虎虎生威走路帶風的風格。宣恒毅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衣擺、袖口、領口處,都繡著繁複的祥雲紋,提著棕色的三層食盒,文質彬彬,又禮賢下士。在秋日的晨光照耀之下,宣恒毅扯起嘴角僵硬地笑,眉眼還是那樣威嚴英挺,乃是皮笑肉不笑的最佳典範,明明應該是和煦的笑容,看起來卻又這樣古怪。
宣恒毅才不會告訴莊子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這麽凶,回去以後對著鏡子練了一個晚上的微笑,笑得臉部肌肉都僵硬了。今天早上再對鏡笑,感覺勉強可以。
莊子竹還未向宣恒毅行跪禮,宣恒毅就柔聲說了句“免禮”,在院落中的石桌上放置食盒,一碟一碟的糕點擺了出來,紅棗糕、桂花糕、馬蹄糕……都是莊子竹往日在問天樓上吃過的糕點。
宣恒毅雖然往日也有命人帶過魚肉給他,可從來都沒像今天這樣熱切過。莊子竹狐疑地把宣恒毅從頭到腳掃了幾眼,說道:“陛下來得正好,臣剛睡醒不久,還沒用早點。”
“好,愛卿請用。”宣恒毅見莊子竹還站著,就自己先坐下,對莊子竹做了個請的姿勢。莊子竹實在被宣恒毅這句“愛卿請用”嚇了一小跳,在宣恒毅的對麵忐忑地坐下,總感覺今天的暴君像是個假的。
“朕與傳聞差別大吧。”宣恒毅殷勤地給莊子竹遞了筷子。
這下莊子竹更狐疑了,猶豫著接了筷子,又接了宣恒毅遞過來的熱茶,抿了半口,說道:“傳聞不可盡信,今天陛下禮賢下士,實在讓臣受寵若驚。”
宣恒毅僵硬地微笑,作文質彬彬狀,十分和藹地說道:“今天朕早來叨擾了,愛卿請用早點。”
在一旁暫替墨書伺候的小錦書,他的活都被宣恒毅搶著幹了,心裏驚訝不已,甚至覺得這宣將軍與那位幾乎每天都來找他主子聊天的趙將軍非常相像。
莊子竹把連夜寫好的火器製作計劃書遞給宣恒毅看,才夾了一塊桂花糕,用了半口。
宣恒毅還沒細看,就點評道:“朕往日尋得青竹舍人的畫作,看到上麵的題詞,狂放豪邁,蒼勁有力,還以為是鐵血將士所作,沒想到竟然出自愛卿之手。愛卿今日字比往日更加灑脫清雋,自成一派,煞是好看,不知師從何人?”
莊子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漱口,才回答道:“皇上過譽了,是宮裏的啟蒙師父教我識字,後來道觀清修,就看書上的字跟著練的。”
其實就是穿越前練的行楷。
莊子竹沒覺得自己寫的字有多好看,就是蕭國的文臣,特別是年老的,字寫得比他好看的一抓一大把,這古怪的皇帝今天太能吹了。
又咬了半口桂花糕,莊子竹把話題轉到重點上,說出了呈上計劃書的目的:“火器營的建立,得向陛下要人,首先,應該是我章國的機密,需要陛下的親信要員鎮守邊界;其次,要尋一隱秘的地點;再者,需要能工巧匠……”
宣恒毅一一聽完,批準道:“可。西邊的肅國可是朕的心腹大患,火器營一事,愛卿要財有財,要人有人。然則,現下愛卿正在用早點,不必掛心朝堂之事,安心吃完。”
莊子竹吃完清香飄逸的桂花糕,又把筷子伸向了百合糕,被當今皇上盯著他用早點,讓莊子竹又兩分不自在,問道:“陛下可用了早點,不如同吃?”
宣恒毅脫口而出道:“愛卿喂朕如何。”
莊子竹:“……”
宣恒毅坐直了身體,表現出一派正襟危坐的模樣,丟出了一個驚天大雷:“昨夜被愛卿拒絕之後,朕思前想後,愛卿說過不願為妾,那,朕欲立你為後,如何?”
這人眼神熱切,漆黑的眼瞳中仿佛有星辰萬點。莊子竹與宣恒毅對視著,那英偉的臉龐上,剛剛是僵硬的微笑,此刻卻傾注著認真,讓莊子竹一看就沉入進去,忽視了院落門口那抹一閃而過驟然消失的衣角,也沒聽到趙煜宇來了又離開的腳步聲。莊子竹開始思考立後之後的事,以後的事不知道如何,但莊子竹能感覺出,此刻宣恒毅是真的想立他為後的。
沒想到,莊子竹一心想當個享清福的臣子,皇帝卻——
宣恒毅見莊子竹愣住不應,又補充道:“愛卿看我今早表現如何?與外麵傳聞的是否有很大差別?”
這皇帝連“我”都說了出來,要是莊子竹這都不答應,這就真不知好歹了。
可莊子竹仔細想了想,還是不願。
“無論如何,也千萬注意了,不能再犯口誤,不能恃寵生嬌——”莊子竹說到這裏,頓了頓,他有哪門子的寵呢?
從宣恒毅的表現來看,這章國國君暫且是他的迷弟,這是好事情,無論如何,他當好臣子的本分就對了。
錦書似懂非懂,捂住嘴巴,表示自己絕對不會亂說話。
而墨書也把莊子竹想要買的糕點水果幹糧等買回來了,準備停當,莊子竹隨宣恒毅上京。這次上京,因為莊子竹想去實地考察旱災多發地,於是臨時改了路線,幾乎需要經過半個章國。而宣恒毅也並未大肆聲張,連皇帝的車架都沒使用,自己封自己為九州巡撫,而身為哥兒則是宣恒毅的——
“家眷?”莊子竹向自己有馬車不坐、非要跳上他馬車的宣恒毅發問道:“是兄弟嘛?”
宣恒毅靠在窗邊,正襟危坐著,一本正經地問道:“朕認為既然朕是九州巡撫,夫夫一起比較妥當,子竹覺得呢?”
莊子竹覺得不怎麽樣。
出門裝成夫夫什麽的,恐怕這皇帝根本沒把他兩次拒絕當回事!
於是,莊子竹義正言辭道:“臣認為兄弟比較妥當。”
宣恒毅默了默,隨即嘴角綻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點頭道:“也好。那麽,子竹應該稱呼朕為——哥哥,毅哥哥。”
莊子竹嘴角抽了抽,想到這皇帝的確比他大了好幾年,便語調平淡地叫了一聲:“哥哥。”
雖然暫時沒有叫出毅哥哥這樣的字眼,可是,莊子竹不知道,以後他卻叫了千次萬次。
而此時的宣恒毅對一聲“哥哥”都滿足到了,開始給莊子竹介紹章國的風土人情,侃侃而談;又拿出地圖,給莊子竹介紹將要行進的路線。
莊子竹認真看後,還記得自己的正職所在,便主動提起道:“按照陛——哥哥所計劃的,這麽一番巡視下來,都要花上三個月,勉強趕在春節前回京,會不會晚了些?臣身為火器營掌印,火器營成立三個月之後才上任,實在心虛。”
宣恒毅沉吟了一下,說道:“也是,那便趕在立冬前回京吧,在京中過冬比北邊暖和些。至於火器營,子竹把規劃寫下來,交給朕即可。章國能人工匠不少,子竹不必事事躬親,勞心勞力。攘外先安內,火器之事不急。”
莊子竹表示明白,隨同宣恒毅巡視過旱災蝗災多發地。還沒去到的時候,莊子竹對旱災怎麽治還真的沒什麽成算,可是去到那些地方,莊子竹才親眼看到,原來宣恒毅早有措施整治了。
現在還沒入冬,官府征用了不少民工,用來改河道、挖深井、造水車、開渠引水……如此等等,在莊子竹看來,無論有沒有他,宣恒毅都能治理好這些旱災多發區。
隻是現在未顯成效,百姓頗有微詞,稍稍一提起,都在悄聲議論說國君殘暴不仁,於是上天發怒,對他們章國的災星進行懲罰,連累了他們,都不知道來年會不會再來旱災,官府做的工作感覺沒什麽用,老天爺要罰災星不下雨誰也沒辦法,雲雲。
一路走來,流言太多太多了,盡管宣恒毅聽了表情都沒怎麽變化,帶莊子竹遊覽風景名勝,走訪村落,行動如常。可當上京時,莊子竹還是不禁安慰宣恒毅道:“百姓還沒開化,暫時隻有短視的目光,終於一天治理成功,他們都會對陛下感恩戴德的。”
“習慣了,”宣恒毅笑得風輕雲淡,表示對這些言論無所謂,可看著沒有一絲雲朵的澄淨天空,又收斂了笑容,說道:“但願明年能有成效,不至於年年大旱。先生現已走訪最嚴重的災區,可有滅蝗之法?”
莊子竹抿唇道:“完全滅蝗之法沒有,預防之法有。”
宣恒毅一喜,連忙道:“請先生一一道來!”
莊子竹結合後世的方法,一邊提筆寫下,一邊詳細講解:“預防蝗災,有兩個思路,第一,蝗蟲從何而來;第二,蝗蟲到哪裏去。從何而來?旱極而蝗,濕土不生,除了陛下改河道之法,還能植樹造林,保持水土……”
……
巡視完災區,莊子竹終於上京,去到渭城郊外的火器營處正式上任。火器是軍事機密,於是莊子竹就帶著墨書和錦書住在裏麵了。宣恒毅三天兩頭地來探望他、提及預防蝗災的工作進度,又來看火器研製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