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談笑風生何所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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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安君神情定格,他看著麵前的青年身影,唇上的胡須輕微地抖動了一下。雖然很是細微,但仍是落入了武洵的眼中。

    他稍稍沉默,沒有否認。

    “果然啊。”武洵歎道,看向靖安君的眼神已是帶上了不同的神色。

    他的沉默,已經是代表了他的默認。

    “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產生了一種特殊的’熟悉’感。”

    “思來想去……”武洵目釋幽芒,“也隻有這一種可能了。”

    “哦?”靖安君聞言笑道,“這是為什麽?”

    “正如靖安君先前所言。”武洵微笑道,“你的言行舉止,你的所有試探,都不是為我應證這些嗎?”

    “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靖安君眉梢斜起。

    “嗬嗬……嗬嗬嗬……”武洵這時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但笑聲中卻無有半分快意。

    他隻是單純的想笑。

    “真是……可笑啊……”他唇間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低吟。眼目深處卻是越來越冷。

    砰!

    靖安君的手臂緩緩垂落。擊在桌案上,發出不是很響的聲音。

    他眼皮微抬,聲音輕若耳語,但落於人的耳中,卻猶如悶雷奏響:“有何可笑?”

    武洵緩緩揚起頭,看向穹頂的目光越來越幽暗:“堂堂一方之侯,竟然這般甘作棋子,難道並非可笑?”

    “嗬嗬嗬……可笑?”靖安君搖搖頭,他手指似是在無意地摩挲,“本侯倒是不明白了,這世上……豈會有比你這位大武殿下還可笑可悲的人?”

    “身為天眷之龍,應是享有聖龍之命!”他手臂張開,抬眼望天,“可最後竟然也隻能淪為一道卑憐的“祭品”。”

    “……”武洵手心輕輕攥緊。

    “而我,可與你不同。”

    靖安君目光如燭,雙手撐案,徐徐而言:“本侯作為,於公於私,皆是為利己而謀。”

    “這樣來看,相比一個富貴殿下,可笑之處恐怕不足說道啊。”靖安君輕笑道。

    武洵亦是幽然一笑:“確實,怎會有比我還可笑之人。”

    “……”靖安君稍稍斜目。

    “曾經的信奉,今時來看,也不過隻是些可悲的笑話罷了。”武洵低低歎道。

    他又是笑了起來,隻是這次不知是笑他還是笑己。

    靖安君離席而下,緩緩在樓閣中走動著,“據我所聞,那日龍氣升於大武,乃是武王將龍運“祭獻”大武國運……”

    “作為龍運“宿主”的你,應該是死了幹幹淨淨才是。”

    他斜眼向著武洵道:“而今,你竟好生生地出現在了裕城。”

    “這其中緣由,你不打算為本侯稍稍解惑嗎?本侯可很是好奇呢。”

    武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緩緩抬手,木目光閃爍:“你是武桓的人?”

    靖安君失笑:“我可並非是當今武王的人。”

    “我們……”他目光輕輕閃爍,笑意盎然:“不過隻是有些小小的合作罷了。”

    “哼!”武洵一聲冷笑,“合作?說得可真好聽。”

    “是不是他的人,如今有何分別?”武洵反問道。

    靖安君歎息一聲:“世事如棋局,誰也不過隻是枚棋子罷了。”

    “唯有大能者……方能執掌棋盤。”他仰麵望頂,聲音幽然,“作為一顆棋子……能獲取些好點的東西,豈非件妙事?”

    武洵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那麽靖安君大人的意思,是準備將本殿送回大武,好為你邀功嗎?”

    靖安君反問道:“你想回去嗎?”

    武洵眸光稍動,沒有作聲。

    “嗬嗬……算是本侯冒失了,那等傷心之地,怎會讓人有半分向往?”靖安君搖首而笑。

    “嗬!”武洵淡笑,眼神壓眯,仿佛有著徹骨的幽邃寒光在不斷攢動:“靖安君……可真是會體諒人呢。”

    “這話不必。”靖安君笑眯眯道,“本侯雖不打算將你送回去,可若能留你在身邊,總歸是件不錯的籌碼。”

    “說不定在有些時候,會派上大用場呢。”他似歎似惋。

    武洵手臂抬起,一聲輕咦:“我這個籌碼,怕是不太好攥在手裏。”

    “說不定……”他衣袍鼓動,隱隱生威,“會舍得其反呢。”

    “不,若是足夠好用,本侯可從不會嫌燙手!”靖安君笑道,聲音並未有半分遲疑。

    武洵沒有動,他那如劍的眉目依舊定在靖安君身上,似在笑:“可如果我要是走呢?”

    “要走?”靖安君道,壓下目光,“那就有些麻煩了。”

    “我也就隻能……親自把你攥在手心裏了。”靖安君的手心輕輕握攏,作出一個抓取的姿勢。

    “怎麽?”察覺到武洵的注視,靖安君輕笑一聲,眼目輕輕眯起:“難道殿下真以為,我這靖安侯府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

    “入得虎穴,若是常人,自是無可脫逃。”武洵點頭道。

    “嗬!”靖安君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過……說來倒也沒錯。天眷之龍,又豈是常人呢?”

    他微眯雙眼,“可汝孤身而至,想必定是有恃無恐,那麽你的儀仗又是什麽?”

    武洵微笑,目光盡盈淡然:“別無他物。唯有一劍。”

    “……”

    靖安君眉梢揚起,露出一個似是諷似歎的笑容,手指輕叩桌案:“此府共有府衛百餘,機關無數……”

    他手指筆起,笑意淡淡:“現在你要告訴本侯……”

    鏗!

    靖安君話音未落,眼神忽然在一聲清吟中猛地一凝。

    雕漆欄窗外,天邊黯下的一縷殘光正在牆院外緩緩收束。

    在那落日如血般的輝芒映照下,青年腰間的長鞘亦是隨之綻露血芒。

    而其中蘊著的三尺青鋒,正鋪蓋著若有若無的殺意,穩穩指向了他。

    “哦?”感受到撲麵的微冷殺氣,靖安君很是冷淡地看著青年,沒有說話。

    “侯爺,侯爺!”聽聞樓閣裏的動靜,府外侯立的侍衛盡數湧來。

    見到青年手中的三尺劍鋒,他們雙目盡赤,皆是抽刀而出,麵目深寒地看著樓閣內那道傲立的青年身影。

    “現在……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聽到後麵傳來的嘈雜之聲,青年手中的長劍似是在閃爍,窗外殘紅的夕陽下,他的身影亦染滄紅。

    “嗬嗬,果真是有幾分膽氣啊。”盯看著停於胸前的三尺劍鋒,靖安君的麵色依舊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嘴角的笑意也沒有斂去半分。

    “殿下一旦動手,可就再無任何回旋餘地的。”靖安君好似無謂地端起一碗熱茶,停在鼻前,輕輕品鑒。“你可要想好了哦。”

    武洵笑了笑,他手中的長劍仿佛靠的更近了一分,順勢接下了靖安君的話:“當然是想好了。”

    “不過呢……”青年似在沉思,“我可沒有想在靖安侯府挾持靖安君,那樣也未免也太蠢了些。”

    “有意思……有意思了。”靖安君開懷笑道,輕輕將碗碟放下,頗為賞識地看著青年:“看來你倒是明白的很。”

    他緩緩立起,目光深邃如淵:“那你此舉,又是何意呢?”

    “何意?”青年於微笑間緩緩湊近,他手中的劍鋒刀光映在中年人的瞳孔中,卻沒有帶起一絲波瀾:“簡單的很,我這個人向來喜歡主動,隻是覺得若是這樣與靖安君談些事情,沒準效果會更好些。”

    “嗬嗬嗬……哈哈哈……”靖安君笑道,“這點小手段,真的有意思嗎?”

    “莫非昨日,你還沒有看清本侯?”

    “手段雖小……但還很有必要。”武洵很是認真地看著中年錦袍男子。“倒讓靖安君笑話了。”

    靖安君很是無謂地搖搖頭:“嗬!非要搞成這般。你還真是狂啊。”

    “靖安君……”武洵低聲道:“到院內一遊如何?”

    靖安君眼目轉過,出乎意料般的應下:“巧的很,本侯也想去散散心。”

    “挺好,那便請吧?”

    “嗬!”靖安君推開席案,隨後懶懶地站起。

    他略作深意地看著仍是笑意淡淡的青年,大袖翻飛,便率先望著後院而去。

    府外侍衛的包圍圈在身後不斷的縮小,兵戈的肅殺之氣漸漸聚攏,以磅礴之勢向他壓來。而武洵依舊雲淡風輕,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動。

    他環顧微笑,在那些府衛微顫的目光中提劍散漫而行,遠遠隨上前麵的寬袍大影,全作漠視之態。

    ……

    “前來裕城,是為了什麽?”步在後院的幽靜長廊內,錦袍華服的靖安君負手踱步,身後青年攜劍相隨。似是在快愉談笑。

    他們的後麵,黑壓壓的侍衛目綻凶光,持戈緊緊盯視尾隨。

    “你想知道嗎?”靖安君輕撫須髯,他的寬袍在清風中抖動著。

    武洵抬目望天,將那些醉紅的殘光盡數納入眼瞳之中。

    他唇邊短須亦是在風中輕動。輕輕開合笑了一聲。

    “嗬嗬……遇到殿下……的確隻是意外之喜。”靖安君輕笑道,“本侯是為何物,昨日你總該應已明曉。”

    “為了他?”武洵眸光收攏,“他又是何人?”

    靖安君淡淡地回撇了他一眼,趣聲道:“這麽多問題,可讓本侯如何是好啊。

    “若想問本侯的事,那是不是也應該拿一些本侯感興趣的事來作交換呢?”他幽聲而言。

    武洵目光收凝。

    “而你的試探……也該差不多了吧。”靖安君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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