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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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承天帝天後的訂親之計,唯有一個要求,隻要你。這場訂親,於他們是假,於我,是真!”
“我心悅你。”
“風謹也好,月華也罷。一個名字罷了,終歸都是你!”
月色下,他深潭一般的眸子水波瀲灩,深情的目光隻為月華停留,險些將她的心也融化了。
“你著紅裙,我穿緋衣,很是相配哪!”他戲謔道。
月華聽聞“紅裙”“相配”的字眼,驀地心中一動。低頭,仔細瞧了瞧衣裳,紅裙的流蘇似乎多了些,衣擺繡花竟然是纏枝花並蒂蓮。此時才發覺這套“正裝”……委實怪異。
月老殿掌管三界姻緣,正裝為正紅色,雖沒有規定樣式,多半也是簡單大方,男女皆宜。何時多了這些花花草草?
多出的流蘇與並蒂蓮,倒有幾分像是……民間婚配的喜服?
“莫非是喜服?”月華不敢置信,翻了翻袖口,果真袖口裏翻出兩個金線繡的“囍”字來,不禁愕然。
天後備下這套衣裙,當真煞費苦心。
寂靜的夜裏,逾明一聲輕笑,如同鳳凰尾羽劃過她的心間,酥酥的。他微微傾身,靈巧的手指迅速將紅裙與緋衣的下擺左右各打了一個結。不待月華動作,他便笑道:“如此,方不辜負這朗月清風與天後的一番心意。”
見月華呆愣,他又牽起月華的手,順勢十指相扣,將暖意傳遞給她:“發結同心,衣擺亦然。”
天幕如墨,月明星稀。清風拂麵柳枝揚,扶桑花開夜微涼。
被逾明的大手緊緊握住,暖意如同一道疾流,自掌心直達心髒。月華的心好似被溫泉包裹,咕嘟嘟冒著熱氣,暖意順著血液分散到四肢五骸,無比熨帖。
歸位後,她時常手腳泛涼,天宮藥神也瞧不出因由,推測為情根盡碎的後遺症。今日這情狀……
發間木簪又有異動,仍是火一般的灼熱之感。她拔下木簪,一頭青絲如瀑散落,原來是更衣的仙娥打理的新發型太過鬆散。定睛一看,簪頭又生出一枝新的枝椏,與之前的枝椏一道,數數已有三枝。
“木簪究竟有何玄妙?”逾明好奇得緊。
“並無玄妙。”月華抿了唇,實則內心深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風月筆呢?你可曾見到它?”月華收了木簪,摸摸腰間,青絲仍在,懸掛的風月筆卻不見蹤影。
逾明神秘一笑,將臉湊近幾許,“你若應允訂親之事,我便告訴你。”
月華抬手一擋,手背恰恰拂過他的唇角。二人俱是一驚。
她抬腿便走,一時忘了兩人打結的衣擺,不過走出兩步便被拉扯回來,一個回旋直直跌入逾明的懷抱。
四目相對,她的心不由自主亂了節奏,他的眼中有月光,也有月華。
“我等了你數百年。”
“人間妖界皆不見,奈何橋上問數遍。”
“你的每一世情劫,也都是我的情劫。”
“嗬嗬,等得太久,久到我險些忘了,為何等你。終歸叫我等到了。”逾明一曬,露出一口小白牙,混合著清新的草木芬芳。
“數百年?你的情劫?你究竟是誰?”月華的腦子一片混沌。他識得她數百年?陪她曆劫?他是誰?
“我?嗬嗬……忘了我是誰。七世情劫,我都以逾明為名,那麽我便自稱逾明罷。”他灑脫一笑,對於無法想起的過往,絲毫不以為意。
一吻落在她的眉心。他的唇暖暖的,如蜻蜓點水,淺嚐輒止。她的眸子,慌亂了一瞬又歸於平靜。她可以推開他,一時卻忘了動作。
“叫我等了這麽久,你才想起來,此番是我討的利息!”
“想起來?”月華雙眼迷蒙。
逾明一副了然的神色,“蟠桃宴上,仙果少說也有數百種,你為何獨獨挑中青李?”
月華頓時語塞。挑中青李,自然是因為那個夢……夢中的大將軍,獨自品嚐酸澀的青李,叫她忍不住也想嚐嚐青李是何滋味。許是……情的滋味兒。
逾明又是一聲輕笑,一指輕點她的額頭,點醒她,“你以為,是誰用解酒的百花蜜置換了你跟前的果酒?”
“是你?你既打算與我訂親,又為何不趁我醉了,順利訂下親事?”她深深地疑惑了。
“你的果酒被天後動了手腳,因此醉得快些。我換上解酒的百花蜜,不過是希望你清醒些,不要稀裏糊塗便訂下親事,省得日後後悔。”左手翻覆之間,逾明的掌心立著一雙一模一樣的青玉杯,正是宴席上杯底雕著鳳凰的玉杯。
他將青玉杯往前一送,朗聲道:“此杯為我親手所製,以此為聘!鳳凰於飛,翽翽其羽。我心悅你,也願等你一個心甘情願!”
“可我……姻緣簿上並無我的姻緣,隻恐你白費了心思。”月華心中百味雜陳,話到嘴邊,卻換了個說法。
“姻緣簿上注所有姻緣,也總有例外。情根碎了,再長出一根便是。你若信我,便收了我的聘禮。餘者,不必你憂心,我來想法子!”月色下,他笑吟吟的望著她,潭水般深沉的眸子裏,迸發出一種自信的神采,一張一合的紅唇也無比魅惑。
“天道,不可違。”月華聲音漸低,已信了幾分。
逾明舉起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得意道:“你若不鬆手,我自然有法子。”
月華禁不住老臉一紅。對逾明,她道不出是何感情,總覺得……似曾相識。
他似乎很了解她。她口渴時,他及時奉上合她口味的香茶。她口是心非時,他一眼便看穿,卻事事隨她。她一個眼神,他便了然,將紫樹精的“骨灰”帶回。他時常撩撥她,卻沒有一回強行罔顧她的意願。他能輕易抽出妖人元丹,修為分明在她之上,卻裝作修為低下的小仙,處處讓著她。
他的身影,漸漸與她記憶片段中的某個影子重疊。
許是前緣早定吧。她收下了青玉杯。
“風月筆隨著那幾位嚼舌根的女仙君走了,想必是要給她們一個小小的教訓。唔,別看我!我借了它一點仙力。”
月華暗道:月老殿多了他,風月筆以後可有伴兒了。
“還有什麽事瞞著我?”月華忽然發問,意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逾明手指一掐,留出一小截指尖,“出地府前,我做了點手腳。為你出氣。”
猶記得出地府時,他最後一句是“秉公辦理”,幾時做手腳了?莫非之前……
逾明頷首,“正如你所料。我替他拔除兩顆妖精元丹時,於他的魂魄上施了個小法術。”
“他之後所受任何疼痛,痛意皆為百倍,因為那是魂魄之痛。也不致命,不過伴隨他三世而已。”
“誰讓你痛,我百倍還之。”
“若是你呢?”月華莞爾一笑。
“自縛雙手……於被窩。任打任罰,絕不反抗。”逾明灑然一笑。
月兒彎彎,月華也是眉眼彎彎。
風月筆回來得頗晚,立在姻緣樹下,心滿意足歎道:“用我者,月華。知我者,逾明也~”
不待月華審它,它便如實招了。宴席最熱鬧之時,它使仙力吹起幾位嘴碎女仙的衣裙,引得噓聲一片……之後尾隨她們,看了幾場熱鬧。
月華扶額。
幾日後,大肚子的三公主叩響月老殿的朱漆大門。仙娥不敢怠慢,忙奉上香茶,去請逾明。
遍尋逾明不見,仙娥頭皮一緊,再尋殿主月華也無蹤影。
書桌上唯餘一張素箋,墨筆書寫的一行小楷:下凡辦事,歸期不定。
三公主咬碎一口銀牙,狠狠摔了兩套茶盞,又被天後禁足。
天上一日,凡界一年。人間正是荷葉亭亭的夏日。
湖山新雨洗炎埃,萬朵青蓮鏡裏開。
碧波蕩漾的南湖,一湖野荷覆蓋大半湖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微風徐來,湖水柔波,清香縷縷,沁人心脾。
月華與逾明泛舟湖上,好不快哉!小舟穿行於荷葉大傘之間,不時與粉嫩的荷花擦肩,劃槳的水聲驚飛一群野鳥,泛起的漣漪將嬉戲的遊魚逗得躍出水麵丈許。
月華枕著雙臂躺在舟中,雙眼微眯,巨大的荷葉傘遮住她頭上的豔陽,湖風微醺人欲醉。逾明停下舟槳,小舟恍若湖間的一彎新月,靜謐得能聽見微風的呢喃。
立在舟頭,放眼望去,南湖四麵環山,“佳木秀而繁蔭,百花芳而香溢”。
“許久也不見有人來。倒叫我們安安靜靜賞了一回景。”逾明笑道。
“姻緣簿的提示,便在此處。且候一候吧。左右無事。你也蕩舟半日,坐下吃個蓮子去去火罷。”月華手指微動,一個大蓮蓬拋給逾明。
日暮菱歌動南湖,女郎雙槳蕩舟來。
日暮時分,山野人家的女兒便出來采蓮嬉戲,蓮子可食用也可入藥,賣了幾個錢尚可貼補家用。
菱歌聲中,采蓮少女們身著羅裙蕩著輕舟而來。年輕稚嫩的臉龐掩映在盛開的荷花間,迅速混入蓮池中不見蹤影,唯有歡快的歌聲提示她們的到來。
一位阿婆撐著破舊的小舟,遠遠綴在後頭,十分顯眼。
逾明坐在舟頭,將一顆脆生生的蓮子拋入口中,撥開一片遮擋的荷葉,“莫非是她?”
月華坐起,運起姻緣簿,“正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