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綰發(修改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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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驀地停了。
門外的逾明一聲悠悠長歎,“我拿你,總是沒法子。教旁人哄娘子,我有一千一萬種法子。可輪到自己,嗬嗬,竟無計可施。”
月華飲茶的動作一頓,炎炎夏日,心底平白生出一股涼氣,天生的微笑唇亦變作苦笑。
她放下茶盞,將桌上豔麗的荷花拿起一支,隨意撕下一瓣粉蕊,輕聲念道:“回去。”又撕下一瓣,“不回去。”
兩支荷花皆為荷花中的稀有品種,一支重瓣的大灑錦,一支千瓣蓮。
重瓣荷花外圍的花瓣數與其他的荷花差不多,中間卻有幾十瓣小花瓣,合起來將近百片,因此謂之“重瓣”。
大灑錦更是“重瓣”中的珍品,花色奇特,綠、黃、白、紅多色相映,其花蕾頂端有灑紫紅暈,故名大灑錦。
月華挑中的這一支荷花,正是“大灑錦”。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撕下幾十瓣,月華嘴角一抽。
逾明立於她跟前,從容握住她拈花的手,舉起零落不全的荷花,輕輕吹上一口氣。餘下的荷花瓣盡皆飛起,連同之前撕下的幾十瓣一道,滿屋飛揚,如夢似幻。
漫天荷瓣,多色相映。月華唇角微張,伸手去接飛舞的花瓣。一瓣粉嫩的荷花蕊調皮滑過她的唇畔,隨即,她的微笑唇被一個溫熱的唇覆上。隔著清香的荷花瓣,她依然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與青草的香味兒。
逾明擁住她,不鬆不緊的懷抱,予她自由,亦予她安心。“永遠不必為難自己。想做什麽,去做便是。不想做的,誰也不能逼迫你。困住自己的,往往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那顆不夠堅定的心,迷失了方向。”
“我……你……”月華欲言又止,眉眼間褪去清冷,多了幾分複雜。
“我的事,自有我來解決。你也不必憂心,且看著便好。至於你的事……若沒有法子,我倒是可以出個主意,代勞也可。酬勞麽,我自己取。如何?”逾明語氣輕鬆,好似胸有成竹。
月華呼吸微促,“什麽酬勞?”
日上三竿,月華將將睡醒。方披了外衣,她便被逾明拉到梳妝台前坐下。
他用一隻精致的牛角梳為她梳理墨發,長長的墨發本就烏黑發亮十分順滑,他又動作輕柔,她恍惚間險些睡去。
墨發梳理完畢,他又取出一盒頭油為她保養發梢,淡淡的青草香味兒,與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什麽香味兒?倒似青草的味道。”月華扭頭,想瞧瞧那裝頭油的盒子。
“我的香味兒。三界隻此一家,別無分號!”逾明一笑,“別動,別動,將頭轉過去!餘下最後兩步,且待我完成它。”
月華唯有忍住好奇心,轉過頭去,坐的端正。她瞧見鏡中,他為她綰起長發,插上木簪,將那把造型奇特的牛角梳也一並插在她發間。
如同小扇子的牛角梳被他巧妙安置於發間,不僅毫無違和感,竟與她的氣質完全相融,瑩潤的光芒也為她增添了幾分麗色。
“你要的酬勞便是這個?”鏡中女子麵色紅潤,唇角上揚,分明一副……的模樣。
鏡中男子戲謔道:“唔,莫非娘子嫌棄酬勞要的太少?為夫也可酌情加點……”
笑鬧一陣。
他攤開一雙手,“你瞧瞧,牛角梳是我親手做的。手指都磨的粗糙了。好歹我也是位神仙,那頭牛也忒不配合。我與它惡鬥一場,又許諾了些許好處,方才得了這牛角。”
月華摸了摸那雙手的指腹與掌心,粗糙,裂痕,有些細微的紮人。“你何時做的梳子?”
逾明十分得意,將下巴放於她左肩上,附耳道:“來此第一日,我瞧見一頭牛的牛角生的好看,便琢磨著為你做一把梳子。夜間趁你睡下,我便溜出去做了賊。每晚待你睡下,我便坐在院中打磨梳子,做賊似的熬了幾夜,竟也成功了,哈哈。”
月華抬手摸了摸那隻牛角梳,觸手光滑,齒間細密,造型上挖空心思做成扇形,美觀大方,可梳可簪。委實費心了。心上一股暖流,似乎有什麽東西即將破壁而出。
二仙相攜出門,言笑晏晏,不複昨日的一前一後。吳大與渺渺相視一笑,安心不少。無論此二人是人是妖或是仙,終歸沒做過任何對不住他們之事,反而給予的幫助不少,唯願他們順遂安好。
王夫人早早便候在吳大家附近,人老了精神不濟,躲在草叢裏太久,竟沉沉睡去。
“草叢裏有個人。”月華路過時察覺有生人氣息暗藏,隨意一瞥。
逾明眉間一蹙,屈指一彈,一隻小蟲彈入王夫人身體。“昨天的瘋婆子又來了,讓她睡得更熟些罷。”
“這不是瞌睡蟲?”月華疑惑道。瞌睡蟲為灰色翅膀,這隻小蟲分明是黑色的。
“是噩夢蟲。此蟲最擅長造夢,將人內心最為擔憂之事化做噩夢,一一演繹,絕不容許人半途醒來。無毒無害,整蠱作怪的必備佳品。”逾明理了理袖袍,搖搖頭遺憾得很,“餘下最後一隻,竟用在她身上,浪費得很,浪費!”
“這個婆子身上有不少因緣孽債,還背負人命,少沾染為好。”月華淡淡一句。神仙不得隨意擾亂凡人命數,若有牽扯,怕要幾世方能脫身。
逾明鄭重揖手,語調輕快,“娘子說的是!多謝娘子教誨!”
草叢裏昏睡的王夫人眼皮狂跳,眼珠子左右亂轉,手足並用胡打亂蹬,陷入一場冗長的夢境,無法掙脫。上天不能,下地無門。
南湖山水宜人,乃適宜修養之地。二仙今日逛的便是四周山林。
雖是盛夏,山大林密,日頭便也沒有那麽毒。二人信步走走,也不拘哪條路。
逾明給月華出的主意便是暫不回天宮。
事緩則圓。
天後與天帝的意見尚未統一,三公主與駙馬之間也是個僵局。此時若回去,必定要選擇一方得罪另一方。做任何決定,都未必能使大家滿意!
下定論為時尚早,公主駙馬之間未必沒有轉圜,天帝天後的意見也終歸會統一。不如放一放,待塵埃落定再回去收拾殘局,處理善後。分也好,合也罷,一回了斷幹淨。
日頭西斜,二仙方回。
吳大與渺渺出門未歸,門口坐著一老太婆。她倚著木門,懷中抱著一陶土壇子,壇口蓋著大荷葉,正是王夫人。
不過一日,王夫人眼下一片青黑,麵相猙獰,麵上也多了數道深刻的皺紋,活似行將就木之人,與昨天的中氣十足大不相同。許是她虧心事做太多,夢境中十分勞心,很是吃了一番苦頭。
見到二人回來,王夫人騰地立起,舉起壇子衝上來便潑。她神色雖疲憊不堪,動作卻堪稱矯捷,想必也是憋著一口惡氣。
早知有異,逾明不退反進,擋在月華身前,隨手一劃,撐起一道透明的彈力屏障。狗血潑在屏障上,須臾間便反彈回去,潑了王夫人一頭一身。
“是狗血。”月華以袖掩住口鼻。
王夫人抱頭大叫,血汙的手不住地擦臉,擦得老臉麵皮都快掉了,反而越擦越髒,眼睫毛都被黏膩的血塊糊住了。
“是粘稠的黑狗血,驅邪避鬼專用。”逾明收了屏障,退了一步,與月華並肩而立。“氣味的確不大好,不如,你聞聞我罷!包管心曠神怡,益氣凝神。”他抬袖湊到月華鼻端,展示自己的“體香”。
月華嘴角一扯,潑“黑狗血”果然狗血!逾明的“體香”更是撩人!她最初以為逾明使迷魂術,後來才曉得是因為他自帶的清淡“異香”。
眼神掠過驚恐發癲滿身血汙的王夫人,月華不由得暗自蹙眉。瘋婆子經此一嚇,怕是不死也要真瘋癲。吳大與渺渺二人新婚,門口見血也不吉利。不如……
逾明料到她所想,灑然一笑:“我來善後罷。”袖袍一揮,欲將瘋婆子打包送走,倏的一陣急促地吞咽聲響起。
逾明動作一頓,瘋婆子抽搐倒地,白眼一翻,喉間咕嚕作響,仿若許多液體吞咽不及。
月華也顧不得髒汙,上前一探鼻息,還有氣。逾明一指壓下王夫人的下巴,逼得她嘴巴大開。
“是血……腦出血。以凡界的醫術,救不回來了。”逾明一指隔空探向對方的眉間,金色仙力流轉,撥開印堂迷霧,眉間一團黑氣比墨汁還濃。
印堂為凡人的命宮,精氣元神聚集之地,素來能斷禍福吉凶。紅潤明黃主升官發財,粉色主戀情,青色主病氣,灰氣主晦氣,黑氣……主死氣!
十幾息後,王夫人便不再抽搐,肚腹鼓脹,氣息斷絕。
兩位鬼差手持鐵鏈閑聊而來,近前時一左一右分持鐵鏈兩端,將王夫人的鬼魂圍住一套,捆了個結結實實,回頭拱手道:“二位仙君有禮了!我們是地府的鬼差,煩請二位仙君同我們走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