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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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長的“s”形小道並不黑暗,路麵泛起柔和的黃光,如同情人的手,帶著些微暖意。
    月華在左,逾明在右,二仙牽手並肩而行,各自負責搜尋一側。
    行了一段路,月華袖袍中的姻緣簿忽然有了異動。
    她鬆開與逾明交握的手,探入袖袍。甫一取出,姻緣簿便似受到召喚,瞬間發力掙脫了她的手,直直向前飛去。
    幸而她與逾明早有防備。逾明右腳向側方一滑,前方驟然立起一道仙障,姻緣簿正正撞到仙障上,阻了一阻,月華一躍而起抓住它。
    眼看月華的仙力彈壓不住,逾明也覆上一掌,同時按住不受控製的姻緣簿。
    “走!”二仙隨著它的拉扯指引一路向前。
    又一個分叉的路口,依舊是三條“s”形彎道。姻緣簿毫不猶豫選擇向右。
    “男左女右,原來召喚它的是位女子。”逾明戲謔道。
    月華一笑,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她抓著姻緣簿的手一抖,姻緣簿險些脫手。逾明反應不慢,須臾間覆掌壓下,足足加了五分力,方製住姻緣簿。
    又一陣疾行,轉過“s”彎道的腰,拐角處的大單間裏一個美人背身而立。姻緣簿霎時紅光大盛,一道強烈的氣勁震開月華與逾明的手,它直直撲入透明結界,懸浮在美人身前。
    透明結界絲毫不能遮擋美人的美,任是背影也動人。酒紅的長發垂至腳踝,寬大的黑袍隻在腰間鬆鬆係了一條錦帶,如玉的雙足未著鞋襪,光腳踩在地上。慵懶隨意的穿著,美人閑閑立在那裏,媚骨天成。柔若無骨的手,吹彈可破的瑩白肌膚,靈動的纖纖玉指飛速轉動著一隻筆——正是風月筆!
    “果真如此。是個美人兒。”月華由衷歎道。
    逾明不以為然,“美則美矣,不及某仙。”他看向月華,深潭眸子裏笑意蕩漾。
    當著外人(鬼怪)的麵調情,月華委實做不到無動於衷,不禁麵上多了一抹緋色。
    “哦?”語調輕柔微微上挑,美人兒緩緩轉過身來。他麵如暖玉,五官精致,雌雄莫辨,眉眼溫柔。對著二仙嫣然一笑,月華隻覺心神搖曳,無法自持,險些上前一步。
    逾明一把拉住月華,為她整理額間鬢發,衣袖順勢劃過她的鼻尖,草木清香撲鼻,月華如夢方醒。他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示威似的舉起來晃動幾下,向美人示意“名花有主,請勿鬆土”。月華險些吃虧,暗自警醒,此鬼不可小覷。
    美人兒眉梢一動,轉筆的動作一停,風月筆乖乖停在他的掌心,沒有半分掙紮的痕跡。他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月華,“我是風月筆與姻緣簿的舊主,你的前任——”
    “是月老一職的前任。”逾明劃重點,糾正。
    月華此時方抬眼看向門框,一行紅色字醒目得很:辛追,男,毀天滅地,永世不赦!
    男……如此美人兒,他竟是個男人……
    毀天滅地?月老能有如此高深的修為?也沒聽說前任月老有如此“豐功偉績”罷?想不出的,月華便不想。
    “姑且稱我是第一任月老罷。風月筆與姻緣簿為我所造。”美人兒追憶似水年華,麵上惆悵之色漸濃。“不過是我無聊時造出的小玩意兒,竟被你們代代傳承,當做至寶。彼時,我還未曾動情。自然,風月筆與姻緣簿也是無情之物。如今,兩個小東西毀壞重修,竟也生了幾分靈智。”
    月華心驚,脫口而出:“第一代月老的名字似乎不叫辛追。”話剛出口,已知不對。她的本名也不是月華,而是風謹。
    “我算是月老殿的……創始神罷。天宮典籍上,第一代月老卻不是我。”他隨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縷酒紅色小卷,悠閑道:“你可曉得,為何月老殿每一代殿主繼任時必須改名,以月為姓?”
    “不知。”月華雖聽說過十數個不同版本的八卦,此時並不想說。何必打斷一個急於講故事的說書人的欲望呢。
    “因為你思慕的仙子,以月為名。”逾明說出口,已然鬆了一口氣。情敵危險解除。
    美人兒辛追眼波流轉,媚色傾城,他一聲輕笑:“月下蝶。她的名字。”
    “月下蝶……影?”月華詫異道。
    逾明不解。
    “天後的閨名。”月華淡然道。實則她內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原來天後也曾有過一段天定良緣之外的“孽緣”。
    逾明點頭,不甚在意。如今能讓他關心的,大抵隻餘她與她的事。
    “他對她好麽?”美人辛追不自覺地咬唇,他伸出手去觸碰懸浮身前的姻緣簿,卻遲遲沒有翻開,許是沒有勇氣。
    是“他對她”抑或是“她對他”?天帝與天後乃天定良緣,自然很好。月華思忖片刻,答道:“很好!”
    “麵上,應當是好的罷!即便不好,你們這些小仙也不會曉得。”辛追語調雖柔,性子也太……自以為是。
    “夫妻間的事,好與不好,不足為外人道。你若真心待她,親身照拂,娶了她便是!借由他人之口,聽得隻言片語,妄自推斷,又有何用!”逾明嗤笑。
    辛追隨手一揮,風月筆與姻緣簿皆被擲出透明結界,恰好落在月華懷中。
    “我不能走。不能離開地獄。”辛追背過身去,酒紅色的長發搖曳生姿。“今日風月筆驚動地獄大門,我才感應到它與姻緣簿近在遲尺。本想召來姻緣簿瞧瞧她……算了,不看也罷。徒增煩惱,也是無用。”
    “你視結界於無物,隔著地獄大門取物也稀鬆平常,為何不能離開地獄?”逾明奇道。
    “十八層地獄所有的法力運轉,皆係於我一身。”他自嘲一笑,“新地獄與隔音大門,是我為自己打造的牢籠。畫地為牢。”
    “若我想走,三界中沒有困得住我的地方。紅塵方寸之地,我已厭倦,不如在此躲個清淨。”
    “在這裏,我是牢頭,亦為囚犯。我曾為了所愛險些毀天滅地,如今甘願困守此處,便當還些債罷。”
    辛追手中把玩著一支木簪,歎道:“百浮木?咦,稀有得很。可惜,可惜……”
    月華定晴一看,正是她的簪子。抬手一摸,發間空空。竟不知何時被他做了手腳。
    逾明亦是麵色一暗,“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百浮木雖好,奈何根須盡斷。若要枯木逢春,我倒有個法子。”辛追語調柔緩,似乎永遠不會動怒。
    “什麽法子?”月華失了一貫的淡然。
    “得之泰然,失之淡然,爭其必然,順其自然。”
    地獄青銅大門開啟,走出兩位仙君,正是月華與逾明。
    鬼差甲心急如焚,原地兜了許多圈子,生生將地獄門前的地皮磨壞了一塊。見到兩位仙君出來,他三兩步迎上去,垂手一揖到底,隱含哭腔:“兩位仙君可有傷著?”不住地拿眼偷覷,心中惶惶。
    “無事,走罷。”月華淡然一句。
    鬼差甲激動得險些熱淚盈眶,如若鬼有眼淚,他定能水淹地獄。他手足無措,走路時同手同腳,換了數遍才找回往日的步調。
    閻君沒有來,來的是秦廣王。他一路飛奔,額上已見汗意。
    “兩位仙君可安好?委實對不住!呼呼……閻君不在地府……地獄方圓百裏禁止飛行……唯有跑步,呼呼……”秦廣王倒是滑頭,跑步趕來盡顯誠意,又用幾句話將自家主子撇得一幹二淨。因此他才被委以重任,與天宮神仙的接洽工作全權由他負責。
    逾明斂了笑意,雙手負在背後,不怒自威:“我的事,由誰負責?莫非還要等閻君回來!”
    鬼差甲賠笑道:“閻君外出時,一應事務,全權交由秦廣王負責。”
    秦廣王暗地裏剜了鬼差甲一眼,也躬身賠笑:“二位仙君稍安勿躁,請隨我移步後堂,稍作休息。今日之事,純屬誤會,誤會一場。新來的鬼差不懂事,冒犯了仙君,還望仙君海涵!”
    逾明略略拱手,“許是我也有不當之處,秦廣王秉公辦理便是。”
    秦廣王又一回抬袖,擦了一把汗。
    自地獄到秦廣王的大殿,足足步行一個時辰。
    後堂奉茶時,月華足足飲用三杯茶水。逾明也添了兩回茶。
    稍事休息,逾明與月華便催著秦廣王公開審理王夫人一案。
    王夫人的死魂恢複神智後,一見四周鬼差與上首的秦廣王,頓時囂張氣焰全消,委頓在地。
    “生死簿。”秦廣王念道。
    黑色封皮的生死簿浮在半空,厚厚的書頁迅速翻動,嘩嘩作響。
    “潘碧蓮,原籍潘家村,二十歲嫁於王家村王秀才為妻。生於xx年,卒於xx年。享年六十二歲。死因:害人不遂,反受驚嚇,腦出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