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兩軍鏖戰,小九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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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轟”得一聲,戰馬踏破阱上浮蓋,跌入深坑水中。城牆之上立即將石投出,重重砸在了那些入水的兵馬身上,後續的幾排騎兵看見前方有詐,卻已不及勒馬,又是重重跌進陷阱,繼而被飛石砸中,人馬盡失。
敵軍陣型果然因此淩亂起來,隻見一排又一排的人馬接連相撞,即便沒有掉進坑中,也撞了個人仰馬翻。
亂箭齊發,巨石漫天,殺聲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整齊威武,敵軍舉步維艱,直到那坑中填滿了屍體,步兵才扛著攻城器械,推著雲梯車一擁而上。
踏入燭龍陣中,那些士兵忽而暈頭轉向,那些土丘不高,卻又回避不得,他們隻得混亂的在陣中茫然的找尋著出路,往左的往左,往右的往右,情急之下手中器械時常相撞,狼狽不堪。甚至其中有人繞了一大圈,卻又回到了起始之處。
那些僥幸穿過了土陣的兵士,有的被流矢射中,有的倒在了亂石之下,也有的終於衝到城牆下,架起了雲梯。
這時,幾十丈外飛來流矢無數,城上接連有人中箭,墜下城牆。餘下眾人絲毫不敢懈怠,將所見爪鉤紛紛推下,一看有人爬上雲梯,快到城上時便一盆油料從頭潑下,接著便是一支火把從天而降,將雲梯和兵士盡數燃起,城牆下頓時一片慘叫,橫屍無數。
秦桑幾人持劍相迎,一有漏網之魚上得城牆,便舉劍攻上,一時間血肉橫飛,慘烈至極。
就這樣鏖戰了許久,秦桑轉臉看見城下屍首已是鋪了幾層,便即刻下令,開城出兵。
秦桑等人也立刻下城上馬,策馬而去。大軍傾巢而出,瞬間就與敵軍膠著在了一起。兩方皆是拚死頑抗,誰也未曾退步。在生死之間,每個人都唯有拚盡全力方可活命,這個道理秦桑懂,手下兵士們更懂。
就這樣拚戰到了傍晚,敵軍終於敗退而去,倪鏡等人還欲追擊,卻被蕭何一把攔下:“窮寇莫追!”
倪鏡焦急的看著那敗退的敵軍,實在不舍放任其離去,卻又知道蕭何所言不錯,便終於勒停戰馬,未再追擊。
整軍回到城中,再次將城門緊閉,秦桑又站到了城牆之上,此時心中卻已平靜下來。
“結束了。”秦桑鬆了口氣,她看著城下滿地的屍體,微微皺眉歎息,她知道,這些人,或有父母,或有妻兒,卻終是命斷於此,回不去了。
秦桑有些哀傷,她明知此時得勝應該拿出些得勝該有的模樣,卻是遲遲提不起情緒。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便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蕭何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靜靜看著這滿目瘡痍,淡淡道:“若是今日他們不拚死相抗,那麽明日需要拚死相抗的,便是他們的父母,妻兒。在這亂世烽火中,每個人,都要向死而生。”
秦桑偏頭看去,她看見蕭何的臉上是那麽的平靜,卻又那麽的篤定。仿佛這塵間生死,他早已悉數於心。
“若是沒有戰火,該多好。”秦桑低語道。
蕭何卻忽然一笑,也未看秦桑,隻開口說道:“你若是願意,又何嚐不可卸甲歸田,尋一處山林,養一園花鳥?可是,你心中有未盡之事,才會依舊立於這戰場之上,求一個結果。”
秦桑心中一驚,卻絲毫無力反駁,她歎了口氣,沉默不語。
蕭何繼續說道:“所以,既然所願不可得兼,那便隻能擇其一者而從。若是選擇了沙場,便不應再有此般惻隱之心,如此徘徊不定,亂了身下腳步,也亂了軍心。”
秦桑呆呆的看著他,從未想過他竟然將此事看得如此通透,心中也豁然開朗起來。
她暗暗下定決心,攥了攥拳頭,轉身朝眾將高聲道:“此戰大捷,大快人心,我秦川君威,所向無敵!”
“秦川君威,所向無敵!秦川君威,所向無敵!”
滿城將士接連歡呼,一改往日低迷,秦桑聽著那震天響的呼聲,傲然挺立。
站在遠處的應清看著秦桑的背影,微微鬆了口氣,他靜靜的望向秦桑身後的蕭何,心中思緒萬千。
當晚,紅安城中一片通明,所有將士皆是圍火席地而坐,飲酒高歌,歡笑連連。
秦桑吩咐過,雖可慶賀,但萬不可大醉酩酊。眾將士們也都明白秦桑的擔憂,所謂驕兵必敗,若是連允在大敗後趁著眾人慶功醉酒再回身偷襲,秦川將士必會亂了分寸。
所以每個人心中雖是喜悅,卻又時刻注意著分寸,未敢多飲。秦桑幾人更是滴酒未沾,而為了不掃將士的興,見有人前來敬酒時,都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倒是小九,為了嚐鮮微微喝了一小碗酒水,便已是雙頰泛紅,目光迷離,狀似微醺。他歪歪扭扭的走到秦桑旁邊,“噗通”往下一坐,就抱著膝蓋低下了頭。
“喂,小九,小九?”秦桑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見他沒什麽反應,心想著,這孩子酒量也太不濟了,隻不過喝了一碗,這樣就醉了?
小九被她晃的一暈,抬起頭迷迷糊糊的看向秦桑:“你……是誰?”
秦桑無奈的抿嘴看著他,這家夥,醉得連我都不認識了。
秦桑回身看了一圈,終於看見不遠處在與倪鏡閑話的蕭何,趕忙喊道:“蕭何,快過來,小九好像醉了。”
蕭何回頭一看,搖頭笑了笑,便大步邁了過來,欲扶他離開。
誰知,小九皺著眉閉著眼扭了扭身子,就是不肯從地上起來,半天才微微將眼睛睜開,卻是湊近了秦桑,笑嗬嗬的說:“這位姐姐長得真好看。”
秦桑心裏“咯噔”一下,小姐姐?難道,難道蕭何將自己的女兒身告訴了小九?
秦桑皺起了眉,抬頭朝著蕭何看去,蕭何也是一驚,緩緩搖了搖頭,趕緊拽著小九道:“胡說什麽呢小九,你看清楚了,這是秦將軍。”
“秦將軍……哦……秦將軍……”小九依舊眼神迷離,咧著嘴傻笑,嘴裏咕噥著:“哦……不是姐姐……是哥哥……哈哈……”
秦桑鬆了口氣放下心來,弄了半天他隻是喝多了,在說胡話。
就剛剛那短短一瞬,著實將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誰知,秦桑剛剛鬆懈下來,小九又沒頭沒腦的眨巴著眼睛靠近了秦桑,歪著頭道:“真可惜呀,秦將軍若是個小姐姐,定是極好看的。”
說完,還捧著臉,略顯遺憾噘著嘴搖了搖頭。
秦桑這顆七上八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她趕緊衝蕭何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將小九帶走,免得他再說出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
蕭何見拖不動他,直接將他拽了起來扛在了肩上,小九手腳並用的亂晃著,就這樣被拖離了秦桑的視野。
秦桑長舒了一口氣,看著一直未說話的應清,奇怪問道:“師兄為何如此平靜?”
這女扮男裝混入軍營可是大醉,以往這種時候,應清定是比秦桑還要緊張,怎麽也不會是今日這般反應。
應清將手中那一碗水端著,衝著蕭何離去的方向抬了抬頭:“那孩子說的也是實話。”
“實話?”秦桑不解道。
應清點了點頭,晃著手中碗裏的水,喝了一口,平靜笑道:“你的確很好看。”
秦桑一愣,她沒想到師兄竟說的是這個。臉上微微一熱,幹咳了一聲,未再出言。
【祁水城中】
連允將佩劍卸下擱在案上,重重的往案邊一坐,歎了口氣。
木十六灰頭土臉的站在一邊,垂著頭,臉上還有幾道血痕。
“你可傷到了哪裏?”連允抬起頭,看向呆立在一旁的木十六,語氣中不乏關切。
木十六緩緩搖了搖頭,嗓音幹澀:“沒有。”
說完,他又抬起頭向連允看去:“你呢?”
連允也垂眼搖了搖頭,未再多言。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連允才回過神來,看向木十六道:“你呆站著做什麽?坐下。”
木十六抬眼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坐到了一旁。
連允見他這般垂頭喪氣,雖然自己心中也不好受,但還是擠出一絲笑意,故作輕鬆的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堂堂一個將軍,打一次敗仗就沮喪成這樣,成何體統?”
木十六抿著嘴,半天沒有反應,連允接著調侃道:“莫不是因為我帶你打的勝仗太多,偶爾敗一次,你倒不習慣了?”
木十六聞言,抬起眼斜看了一眼連允,咕噥道:“你倒是心寬,吃了敗仗還喜笑顏開的。”
連允見他終於有了反應,微微輕笑道:“好了,我平時都是怎麽跟你說的,與其懊悔從前的失敗,不如謀劃將來的成功,是不是?”
木十六撇了撇嘴,終是點了點頭。
連允見他算是被自己說服,拍了拍他的背說道:“現在丟了紅安,北邊的那幾座城估計也快守不住了,眼下我們要想的,便是如何守好這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