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字字如刀,書信過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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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何聽著他這猶如將他溫火慢燉般的話語,甚是煎熬,終是無力垂下了頭,幾近絕望。
    原來,葉闌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他所說的話,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為秦桑而來。
    他不知葉闌究竟為何會如此篤定,難道,真的是應了世人那句,知子莫若父?
    可是,此時再想這些已是沒有絲毫意義,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過了許久,他撐地直起身子,對著葉闌重重一叩首悲切道:“孩兒……懇請父親……放秦桑一條生路。”  這時,葉闌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子,踱步到他麵前,低頭沉聲道:“為父並非有意將你為難,隻是你也知道,我南淵剛剛折損一員大將,便是拜秦桑所賜。既然他令我南淵將士群龍無首,他中這一
    箭,也算是解我心頭之恨。”
    蕭何俯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顫了顫,卻依舊沒有起身,隻等著葉闌繼續說下去。
    “為父知道,你在秦川軍中定是與他有些交情,此時想要救他,也無可厚非。但我若是就這麽把藥給你,救了秦桑,便是陷我南淵於險境,你說,為父該當如何?”
    蕭何聞言,立即直起身來,仰頭看向葉闌急切道:“隻要父親肯救秦桑,孩兒願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率兵攻打南淵。”
    葉闌靜靜回望著他,麵色絲毫未動,過了許久,才挪開目光看向別處輕笑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可有任何意義?”
    蕭何低下頭去,緊緊皺眉,他也知道,自己方才情急所說的這一句承諾,看似誠懇萬分,卻是沒有絲毫保障,用來誆一誆那涉世未深的人或許還可行,可在葉闌耳中,不過就是一句戲言。
    可是,他還有什麽能拿來作為籌碼的呢?
    沒有,什麽也沒有。
    他此時就像是手無寸鐵卻衝鋒在前的士兵,等待他的,隻會是任人宰割的下場。
    他呆呆看向地麵,一言不發,他知道,再多說什麽也都是無用,在葉闌麵前,自己就像是個初出茅廬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一舉一動,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葉闌見他終於不再苦苦掙紮,卻是蹲下身來看向他的雙眼,語重心長道:“其實,為父也不想看你這般垂喪。要知道,你的智謀武藝皆不在連允之下,自打領軍,未逢敗仗,為父也希望你能一直意氣風
    發,誌得意滿。”
    蕭何聽著他這絮絮之言,心中已是泛不起任何波瀾。
    既然葉闌不願將藥給他,他留在此處已是沒有任何意義。或許此時趕回秦川京中,還能陪秦桑走完最後一程。
    想到這,他抬眼向葉闌看去,平靜說道:“既然父親心意已決,不肯施藥,孩兒就不再叨擾,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撐地起身,不再去看葉闌,沉重的往門外走去。
    還未踏出門檻,就聽身後葉闌幽幽說道:“其實若是一定要我將藥給你,也並非不可。”
    蕭何的腳步定在了原地,心中頓時燃起一絲希望,也不再有任何遮掩,立刻回身問道:“你肯把藥給我?”
    葉闌站起身來,淡淡回望著他,忽而搖頭苦笑道:“你這心性,倒像極了你母親。”
    蕭何一聽他提起母親,心中又浮出一絲怨恨,此時卻也不好發作,聲音變得清冷了些:“你是否有何條件?”  葉闌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平靜答道:“方才我已是說過,連允被俘,南淵將士群龍無首,我若是救了秦桑,就是將南淵陷入了險境。但若是我南淵現如今有一位能和秦桑匹敵的將領擔當大任,這個顧慮
    ,自然就能打消幾分。”
    蕭何一聽,猛然明白了他方才絮絮叨叨說了那麽些話的真正用意,原來他是想讓自己留在南淵,為南淵領兵。
    這一下,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當中。若是此時轉身離去,秦桑的毒便注定無藥可解。可若是他留下,就要替南淵領兵,對抗秦川。
    他緊緊皺眉深思起來,可思來想去,已經沒有第三個選擇。
    葉闌見他猶豫不決,又是趁熱打鐵出言道:“我倒是不急,有的是時間容你細細斟酌,可那位秦將軍……大約時間就沒有我這麽寬裕了。”
    蕭何心中猛地一驚,再也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重重跪地,猛一抱拳道:“孩兒……願為南淵領兵!”
    話一出口,他心中沉重萬分。
    其實以他的性子,一句承諾根本無法將他束縛。即便是今日答應下來,來日便借機離開,他也絲毫不會覺得愧疚。
    但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葉闌既然敢讓他來統兵,就必是留好了後招,隻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後招會是什麽。
    果然,還不及蕭何細想,葉闌便似是胸有成竹一般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如此甚好,你先起來吧。”
    他一邊看著蕭何緩緩起身,一邊平靜道:“你手中的那一顆,足以令他醒轉,往後每月一顆藥,一年之後,他便可痊愈。”
    蕭何一聽,無奈苦笑,葉闌這後招果然狠辣。
    一年,也就是說這一年之內,蕭何都動不了別的心思,隻能乖乖待在南淵,待在葉闌的眼皮子底下。
    他深吸了口氣,低下頭想了想,好在一年也不算太久,到時秦桑痊愈了,葉闌便再無籌碼來將他挾製。況且他留在南淵,或許能夠盡快找到剩下的解藥,那便用不著再一直待在南淵。
    想到這裏,他暗自下定了決心,抬起頭說道:“好,那現在,至少先讓我把藥送回去。”
    不料,葉闌聞言卻是勾起嘴角搖頭一笑:“那就不必了,藥我自然會派人送去秦川,你就安心在此,不必多慮。”
    蕭何眉頭一皺,立刻反駁道:“那我如何能夠得知,這藥究竟能不能起作用?”
    葉闌似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層,手指輕輕揉搓著淡淡道:“我會讓那人在秦川等著,等到他醒了,帶著他的親筆手書回來交給你看。”
    蕭何一愣,本欲再分辯些什麽,卻又發現葉闌所說的方法毫無破綻,隻好咽下了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語,沉默起來。  葉闌見他沉默,也不再出言激他,而是淡淡安撫道:“為父也知道,此番讓你留在南淵,你並非心甘情願。為父亦是不多強求,隻要這一年之內,兩國相安無事,待他痊愈了,是去是留,便由你自行決
    定。”
    葉闌說這一番話,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一年時間,能夠改變的太多太多。  首先,蕭何留在南淵領兵的事遲早會傳回秦川,而他卻無法與秦川任何人聯係。隻要葉闌稍稍將此事傳得精妙些,便可讓秦川所有人以為他本就是南淵派去的細作。如此一來,一年之後蕭何即便再想
    回去,也難如登天。
    其次,這一年的時間,葉闌還可細細籌謀,看看是否能設法將連允救出,若是連允回來了,到時即便蕭何執意離去,南淵將士也不至群龍無首。  最後,葉闌想到的是,蕭何現如今與秦川將領有了情義,不過是因為他們曾一起並肩作戰過,而他現在留在南淵,一年之中說不定和南淵將士也一樣會生出感情。況且他們本就是父子,血濃於水,往
    後若是好好善待他,或許,還可以化解他心中的怨氣。
    此時的蕭何已是不再動任何多餘的心思,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葉闌已是將他的精明算計展露無疑,蕭何此時能夠選擇的,隻有暫時留下來,再見機行事。
    他深深吸了口氣,靜了靜心神,這才試探著出口問道:“那我可否書信一封,讓那人一並帶去秦川?”  不料,葉闌卻並未拒絕,顯得有些滿不在乎,微微點頭道:“好,你去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