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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西能吃。體型比螃蟹小一點，我老家的人叫它蟛蠐。捉幾隻來，放在火堆裏烤，也能吃個半飽。其實生吃也可以，但當我捉住一隻，洗洗幹淨，往嘴裏塞時，阿蓮見了害怕，嘴裏不禁發出一聲尖叫。
    我就笑了。“阿蓮，這個真能吃的。”
    “不不，我不吃。”阿蓮不停地搖著頭，她說自己害怕蟲子，螃蟹啊蟛蠐啊她都怕。
    我就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夜空。就算能捉到蟛蠐，可我也不能一天到晚老吃這玩意兒呀？吃多了，會拉肚子的。馬飆龍真歹毒，他是存心要餓死我。可憐阿蓮也跟著我倒黴。
    半夜裏風大，耳邊更是江浪拍打灘頭嘩嘩的水聲。我升了一堆火，可阿蓮還像吸鐵石一樣地，緊緊地縮在我的懷裏。我覺得熱，可她說冷。我想了想，可能她單薄瘦小，身上沒肉的緣故吧。不像我，我人高馬大，肌肉厚實，能扛風。
    我就這樣抱著阿蓮靠在一塊石頭辺。石頭雖然硬，但是好歹能遮擋一點兒風。
    我就在心裏發誓，隻要能夠離開，我一定要舉報，去公安局舉報，我要讓馬飆龍那一夥人坐牢，都他媽的統統坐牢。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後半夜，突然聽見有人叫我。
    我立馬警醒起來，豎耳一聽，是淑芬！阿蓮睡得正香，我就把上衣脫了，給她披在身上。我循著聲音，走到灘頭辺，隻見月色下灘頭辺停泊著一條小船，船上搖櫓的女人正是淑芬。淑芬戴了一個鬥笠，身上披著蓑衣，瞅著就像是撒魚的漁翁，這要不是認識她，乍一眼看，還真認不出來。
    “大兄弟……趕緊上船！”淑芬低聲催我，她告訴我，說是特意化妝成這樣的。“阿蓮那丫頭呢？”
    “淑芬啊，你娃兒呢？”
    “在家呢，我喂了他半粒安眠藥，一時半會地不會醒。”她很焦急，低著頭，左看右看的。
    “啊？你給娃兒吃安眠藥？”我一聽，頭皮就發麻。
    “不要緊的。就這一次。”她說反正我不能回八爪村了，幹脆就趁夜裏把我送的隔壁一個鎮上去。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好！”
    我就轉身去叫阿蓮。阿蓮也回不去了，隻有跟著我。
    阿蓮一把被我拉醒，見我急吼吼的，還以為馬飆龍的人也上來了，嚇得嘴巴咧得好大。我拉著她的手，一把拖到淑芬的船上。
    淑芬搖櫓的技術不錯，她說她娘家那地方，水多，橋多，她大約七八歲起，就學會了搖櫓了。我真的感謝淑芬。可淑芬一邊搖櫓，一邊使勁兒跟我說對不起，她替老包道歉，說老包並不是有意的，他不是那樣的人。“大兄弟，你等著，他掙了錢，一定會把本兒給你的。”
    我就憐憫地看著她。老包拿了錢，甩甩屁股就走人兒，讓淑芬和孩子在家裏苦熬。可淑芬善良，都這樣了，還替包勇辯護。
    我真的不知說啥好。我隻跟包勇對付，這事兒我不連坐淑芬。
    半個小時過去了，江麵一直很平靜。
    阿蓮突然哭了出聲。“我想我奶奶……我奶等不到我，一定急死了……”
    是啊。那是一個瞎了眼的孤寡老人，相依為命的人不見了，可不得急死？怎麽辦？？？可阿蓮要熬不住，跟著淑芬一起回去的話，更會遭到龍哥那夥人的輪奸。
    “阿蓮，我幫著你照應。”
    淑芬已經知道我收阿蓮為幹女兒一事，雖然她覺得奇怪，認為我們年紀不適合，但在這緊急關頭，她還是點著頭，囑咐阿蓮：“我照顧你奶奶，你好好照顧你幹爹。”
    天還沒亮，淑芬十分順利地就把我們送上了岸。這裏已經不是金光鎮的地界，這地方叫丁香鎮，地理位置在金光鎮東側。
    淑芬盯著我，對我招手：“大兄弟，千萬不要回村！”
    “你也趕緊回去，照顧娃兒要緊！”
    晨霧靄靄中，淑芬又急急地搖著櫓轉回去了。我長籲一口氣，心裏充滿了恨。我惱恨幹啥馬局要選這麽一個土匪村！我惱恨自己幹啥腦子一熱腿兒一抽，屁顛屁顛地也就來了？我惱恨這朗朗乾坤之下，為啥有一個烏煙瘴氣肆意橫行的地方？
    阿蓮可憐兮兮地瞅著我：“幹爹，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從江心灘一直到丁香鎮，阿蓮的手就一直沒離開過我的胳膊肘兒。她信任我，依賴我。
    “阿蓮啊……”我鄭重地看著她，“我要去省城，我要找省城的公安局。”我和馬飆龍結上仇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隻要把他送進監獄，讓他受法律的懲罰，這事兒才算完。“阿蓮，你願意一路跟著我不？”
    她聽了，頭就像啄雞米兒地啄個不停：“幹爹去哪兒，阿蓮就跟著去哪兒！”
    “嗯！”
    我用身上的餘錢，買了兩張長途客票，買了幾桶方便麵，就這麽著和阿蓮上了開往省城的車。在車上，我就掏出紙筆，把我的遭遇、馬飆龍的惡行都寫了下來。有的是我親眼看到的。有的是阿蓮轉述的。
    我寫了滿滿十頁紙。
    有些事啊，隻有豁出去幹，才知道行不行。
    馬飆龍瞅著讓人害怕，但其實就是一隻紙老虎，風吹吹就壞的。
    我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的順利。這讓我的心生出一絲安慰，這世上畢竟還是有光明的。到了省城公安局大門口，我瞅著門前兩隻巨大的石頭獅子，對著警衛室的值班幹警，開口就說我要報案，我要告一個惡霸土匪，他在一個村子裏橫行霸道作威作福了多年了。
    公安局的人很重視，真的很重視，這不是我吹噓。他們接待了我，認為我寫的告發信，不像是捏造誹謗。但為了鄭重起見，他們還是決定聯合地方上的警力，再排查走訪一番。
    “劉射，為了保護你這個人證，這一段日子，你和阿蓮隻能呆在省城，沒有我們的命令，不能私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