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開棺起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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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爺爺麵露駭色,茅老道臉上也很不好看。回到屋裏,茅老道將家夥事兒全都收好,放進背篼,讓爺爺去把屋子裏的煤油燈點上,從衣服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攤平了放在地上,指著黃紙上畫的東西問我爺爺道:“曾老弟可知這是何物?”
爺爺見紙上用粗劣的筆法畫著一隻青麵獠牙的惡鬼,體型幹瘦,足尖點地,雙臂微微前送,雖認不出是百鬼中的哪一類,但隱隱覺得,這應該跟今晚那另一隻鬼有莫大的聯係。
見爺爺搖頭,茅老道喟然道:“這是走屍。走屍分幹、濕兩類。幹屍曾老弟應該聽說過,洋人管這叫木乃伊,咱這兒叫僵屍;濕屍,是比幹屍更凶險的邪物,因為它有思想,形成的條件也更苛刻。隻怕今晚這一隻,還是隻濕屍。‘點地活人屍,懸梁索命鬼’。昨今兩晚的情形你也見到了,那地上的濕腳印,正是濕屍跳躍行走,足尖鞋印留在地上的痕跡。”
爺爺當時也沒太聽進去,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一件讓他脊背發涼的事——他和奶奶之前聽到的所謂的敲門聲,其實是濕屍在地上踮腳跳發出的聲音!
茅老道見爺爺心不在焉,以為他害怕濕屍去而複返,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那東西既然有思想,今晚領教了驢蹄子的厲害,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
爺爺麵色陰沉看向茅老道,冷冷地道:“你其實一早就曉得是這東西,對不對?你還有莫子事瞞到我?為啥子當初你要攔到我,不讓我拆廟?”
茅老道一愣,似乎沒想到爺爺會突然發難,麵有怫色,旋即轉為悲涼,看著緊鎖的大門道:“天行有常,道法自然。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曾老弟為何會惹上這等事,全因命中有此機遇。老道先前阻你拆廟而不得,現今看來,卻也是逆天行事,終不得成的了。”
爺爺隻當他在打馬虎眼,心裏不悅,但畢竟目下有求於人,也就不便發作。
茅老道感慨完了,起身收起黃紙道:“曾老弟要是還信得過我,隻需照我說的去做,總能保你無恙。”見爺爺無動於衷,他笑了笑,接著道:“眼下有件要緊事兒,需要曾老弟著力去辦。此事若不成,老道就有濟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爺爺問他是什麽事。茅老道說,丁家夫婦既然指引他們去墓地,那墓地之下定有蹊蹺,需要開棺驗證。但他身份尷尬,不便單獨與他在墓地現身;而僅以爺爺一人之力,又不可能完成,所以需要爺爺去跟組織溝通一下,借調幾個青壯力過來。
爺爺一時也犯了難:且不說平白無故掘人墳墓是遭天譴的下作行為,就算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不信這一套,這種事,估計也很難說動村支書派人給他。
茅老道沒有注意爺爺臉上的表情,也不來理會他,隻叮囑了他幾句,給了他幾道靈符,讓他貼在大門和房梁上,就告辭回去了。
又是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一早,爺爺就憂心忡忡地去找村支書。
到了村支書家,卻沒見著人。村支書媳婦說他病了,在屋裏躺著呢。
爺爺進了屋,把昨晚的事情照實跟他說了,隻是沒說茅老道幫忙的事兒。
村支書麵色蠟黃,拉住爺爺的手說:“保田啊,這事兒不簡單啊。你要人,盡管說就是,我讓鬆年幫你調配。隻是這事兒啊,咱自己曉得就好嘍。”
爺爺沒料到村支書這麽好說話,見他臉色有異,覺得他肯定有事,不過也不敢多問,隻千恩萬謝地去了。當晚村長陳鬆年就領了三個年輕莊稼漢過來。爺爺起身以酒相待,說這種粗活就不勞村長親自動手了,連哄帶騙給他勸了回去。
農村入夜很快。等村裏人都吹燈入眠了,爺爺領著三個莊稼漢,扛了短鍬和撬杆,點了幾個明晃晃的火把,朝山腰墓地進發。
爺爺隻跟那三人說要移棺,沒說緣由,更沒說要開棺,怕他們一開始就打退堂鼓,所以一路上三個莊稼漢還有說有笑的,隻有爺爺心事重重。
穿過一片疏林,漸漸地望見山岡上林立的墓碑了,爺爺的心也一下繃了起來。
當時農村不比城裏,還保留著舊時代的很多風氣。有錢人家的墳墓修得莊嚴氣派,儼然一座小型宮殿;窮人家則草草找個土包落葬,連墓碑都沒有。加上常年無人打理,墳頭雜草叢生,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我爺爺幾個一腳高一腳低的,免不得在前人頭上撒野。
丁衛國夫婦在村裏沒親戚,所以下葬時,大家隻是找了副便宜棺材,讓夫婦二人合棺,也沒有立碑。爺爺隻能憑著記憶在上百座無碑墳上尋找。好在下葬時間過了不到一個月,爺爺雖大字不識幾個,記性倒也真好,用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到底還是找著了。
三個莊稼漢問爺爺幾時破土。爺爺示意他們先放下家夥事兒,踮腳衝來路望了望,沒見著茅老道的身影,隻好撒謊說:“再等等,破土是件晦氣事兒,得按時辰來。”
三人將信將疑,接了爺爺的煙卷蹲在地上抽起來。
等了有一會兒,茅老道才不緊不慢地出現。三個莊稼漢似乎有些避諱,都離他遠遠的。茅老道也不在意,從隨身背篼裏拿出隻小香爐點上香,給地下的丁家夫婦納鬼香。
香煙嫋嫋,看來還算順利。茅老道又畫了幾道符,在墳前燒了,跟著撒了一把紙元寶,然後分給爺爺他們每人一根銅錢,讓他們夾在手縫裏,說是等下開棺要是遇到凶險,就把銅錢扔進墓穴。墓主收了財禮,即使生人不請自來,大抵也不會怪罪下來。
三個莊稼漢犯了難。姓劉的漢子吐掉煙,起身衝爺爺小聲道:“保田哥,你這不厚道啊。說是來破土,可沒喊我們開棺噶。”
爺爺的蠻野性子這時候顯露了出來。他冷臉道:“你個哈崽,沒得老子,你全家還在大街上打秋風。現在你保田哥落難了,你個哈卵倒想先跑路咯?”
爺爺這話連罵帶嚇,幾個莊稼漢到底還得在他眼皮子底下混飯吃,心中雖鬱悶,倒也不敢造次,擼起袖子開始刨土。刨了得有三四個小時的樣子,幾個人累得神經都麻木了,別說是鬼,天皇老子來了也沒跑的心思了,丁家夫婦的鬆木棺材這才顯露了出來。
爺爺眼見時間緊迫,撥掉棺蓋上的青磚,就想拿撬杆去開棺。茅老道推開他,說棺材板都用黃蠟封住了,這麽硬著來,萬一裏頭有啥蹊蹺他們就集體去閻王那兒吃大鍋飯了。
他讓我爺爺幾個先用火把把封棺的黃蠟溶了,然後再找條能夠插進鐵鍬邊兒的縫。
更換的火把隻剩最後四根了,天邊業已泛起魚肚白,爺爺有些心急,依言拿著火把,去燒棺蓋和棺身的合縫處,發現溢出的黃蠟並不多,尋思應該是往裏滲了,當時也沒太在意,和其他三人燒了一遍,就覺得棺蓋有些鬆動。
爺爺扔了火把,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把短鍬插進縫裏,正準備摸黑往下壓鐵鍬,卻又被茅老道攔住。爺爺有些不解,又急又氣,問他這是做什麽。
茅老道眉頭緊皺,撿起墓穴裏留著火星子的火把,照在棺蓋上,對爺爺和身後縮到一塊兒的三個莊稼漢說:“先別忙活了,這棺材給人動過手腳。你們看。”
茅老道的火把在棺蓋上一晃而過。爺爺起初沒太理解,等茅老道歎了口氣,伸出手指,嘴上“一……二……三……”地數起數來時,爺爺突然就明白過來——
這棺蓋上的棺材釘,不知為何少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