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遁甲石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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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倒也沒覺得有多慌張,畢竟自我從那水道窟窿跌落入水到現在,我就像開了神通一般,能在水中暢行無阻,這小小的一口井自然也難奈我何。直到胸腔開始出現久違的脹痛窒息感,我才猛然意識到:媽的老子又不幸恢複正常了!
    這種真實到要命的壓抑感逼迫我努力地想要爬出去,可惜那漩渦並不像它表麵看來那麽溫柔,毫不留情地將我直往井底卷。我再次體會到人在自然麵前的無力感,隻能任命,雙手緊捂口鼻,盡量保證自己不再嗆水,任由漩渦擺布,飛速沉向黑暗的井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幹燥的平頂黑洞中。
    頭頂不斷有水滴滴落到一旁的沙坑中,積了不大不小的一灘。
    我頭痛欲裂,猜不到自己如何到的這裏,伸手夠到丟在一旁的登山包,試了試包裏的手電,發現已徹底沒電,於是折了兩根熒光棒,起身查看周圍的情況。
    這是個四四方方的黑洞,四周全是滲著水的岩壁。岩壁下有溝槽,加之我躺倒的沙地略微高出,因此得以保持幹燥。洞不大,頂也不高,我需要弓著身子才能行走。洞頂是麵平滑的石板,石麵被水浸濕,如同南方雨季時節牆麵的回潮現象,在不斷地往下滴水。
    我忽然意識到:原來我所在的這口黑洞,就在石井之下,隻不過被石板隔開了。
    我自然不會自己到這裏,一定是什麽人救了我。這麽想著,我耳邊再次回響起先前給我引路那人的聲音。難道是他救了我?他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幫我?
    情不自禁地,我又想起了二叔。
    我們跟隨丁湖的照片,一路探尋到了這裏。既然丁湖認定照片中有二叔的蹤跡,那就代表二叔曾經,甚至現在在這裏出現。如果這個思路沒錯,那很可能暗中幫我的人,真的就是二叔。可他為什麽不現身?為什麽要讓我自己一步步深陷進來?他到底想幹什麽?
    我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其實離二叔是那麽遙遠。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仍停留在兒時那個敢愛敢恨,對我照顧有加的灑脫男人上麵。而事實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到底變成什麽樣,或者是否真的還活在這個世上,我根本一無所知。
    想著我甚至有些氣餒,後悔自己義無反顧地瞞著家人追查下去。倘若最後的結果並非我想看到或者我能承受的,那我這些天,甚或說這些年做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想歸想,如今我身處絕境,後悔自然是來不及了,還是先看看怎麽出去最重要。
    我調整了下心情,重新整理頭緒:即便之前一路過來在鍾乳石、石棺棺蓋上留下提示,包括在祠堂看到的木匾文字,尚不能確定出自何人之手,但我還是願意相信,從香爐中撿到的那張字跡蹩腳文意淺顯的紙條,就是二叔留下的。
    奶奶曾私下告訴我,二叔年輕時和爺爺一樣不好文墨,連書信格式都不會,識字都是後來出走之前的事兒了。所以我更願意相信,這種風格的文字,才是二叔的真實水平。
    我知道自己在自我麻醉,但眼下我需要這樣的強心劑。“離開即勝利”,到底是什麽意思?從文意上看,這更像是一種警醒。可如果這真是二叔寫的,他到底要我離開什麽呢?
    正胡思亂想間,我猛地聽到頭頂的石板傳來嘩啦嘩啦好似海浪的聲音,下意識地覺得不妙,還沒想明白哪兒不妙,就發現四周的岩壁,好像一瞬之間換了位置。
    我以為自己眼花,從地上撿了塊石子,在岩壁上豎著劃了一道,把熒光棒插在與畫線重合的位置。我蹲在熒光棒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畫線,想看它會不會偏離熒光棒的陰影。
    等了幾分鍾,畫線毫無變化。我長吐了一口氣,心說果然是摔下來磕壞了腦子,盡自己嚇唬自己。正準備拿回熒光棒離開,突然就覺得不對。
    畫線確實沒有偏離熒光棒的陰影,隻不過,原本畫線與熒光棒等高,此刻卻往下矮了一截。也就是說,岩壁並不是左右移動的,而是在往下沉!
    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心道難怪剛才總覺得空間越來越窄越來越壓抑,合著不是心理問題,是這黑洞有問題。再這樣下去,我不被石板壓成肉餅也得被活埋在這石井之下。
    我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也無心去想,我的大腦因為緊張已經亂成一鍋粥。就在這時,我發現岩壁與沙地之間的溝槽,竟裂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眼看頭頂石板越來越低,我不再猶豫,咬咬牙,用一個自認為最帥最像特工的預備姿勢,朝那條裂縫翻了進去。
    我沒料到那裂縫之下居然是中空的,這一翻直接垂直墜落,後背砸在一塊濕潤的石板上,疼得我眼淚直飆,感覺肝腸都快震出來了。我沒來得及從石板上離開,就聽頭頂“咣當”一聲,貌似先前黑洞的石板跟沙地貼合了。依舊有水流從我墜落的裂縫處往下流。我擰頭前後左右看了看,這樣的水流四處環繞;而我的頭頂,依舊是塊平滑的石板。
    也就是說,我不過是從一口黑洞,掉到了另外一口黑洞裏。
    我掙紮著想從石板上下來,發現渾身就像散了架般酸疼,根本使不出力氣。剛才查看四周情況時,我已看清自己身下的石板是離地的,猜想這應該是張方形石桌。我忍著劇痛側了個身,發現石桌四麵下還有四條石椅。在我正前方不遠處的位置,還擺了張石床。
    我心說不是吧,難不成這是古墓派的石室?待會兒仙衣飄飄的小龍女就會柔情款款地出現在我麵前,捧著我的臉說“過兒你瘦了來幹了這碗毒蜂蜜”?我繼續側身再瞧,這一瞧沒見著姑姑,卻見到個吊著肩膀長發披散的白色人影,縮在石牆角落的陰影裏。
    我嚇得立馬從石桌上翻下,顧不得疼痛,拿眼再看,那人影卻又不在了。原先人影所在的角落,似乎是道暗門。暗門門板側開,從門縫裏透出一道蒼白的光。
    我猶豫了幾秒鍾,終究抵不過那道白光的誘惑,跟個癱子似的朝那道門爬去。那暗門的門板是翻轉的,我輕輕一推就開了。眼前沒有料想中更寬敞更幹淨更舒適的石室,而是一盞古舊的風燈,放在了石階上。燈光飄忽不定,照亮著石階逐層而上。
    順著石階往上爬,會不會就出了石井?這麽想著我又興奮起來,也沒去計較這風燈為何會不明不白地擺在這兒,拿起來沿著石階就往上爬。爬了足有十七八層的樣子,前麵居然沒路了,一塊石板擋在了頭頂上方。我用手摸了摸,石板正中似乎有道方形的劃痕。
    我料想是另一道暗門,用手按了按,果然有鬆動,於是加力往上頂,到底給頂開了。我滿懷期待探出腦袋,卻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古鬆和土屋,而依舊是間四四方方的石室。
    這間石室比之前的石室更大,不過少了石桌石床之類,有的隻是四麵相對而立的石碑。我走近前去,發現石碑朝內的碑麵上,密密麻麻刻滿了之前在宗祠照壁看到的形似小篆的字。四麵石碑上的刻字不同,我認不出幾個,但猜想應該是分開記述了些什麽。
    石室並非沒有石桌石椅,隻是因為先前被石碑擋住了視線,我沒有發現。靠牆的石桌上,有一方墨跡未幹的石硯,桌上還散落著三支已經脫了不少毛的毛筆。桌腳有幾團被隨意拋棄的紙團。我全部撿起來展開,發現其中幾張紙上用與石碑同樣的字體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應該是在臨摹。另外的幾張紙上,寫的居然是現代漢字。
    我腦海中突然生出一個畫麵:一個身材瘦削的老人,終日將自己關在石室中,麵對四麵石碑,一邊摹寫一邊將其譯成現代漢字,求其一生探究石碑的秘密,困了便提著風燈拾級而下,到另一間石室中歇息。老人臉上剛毅任性,與我兒時記憶中的那個人如出一轍。
    “二叔,你到底在哪裏?”我輕聲低喃著,在石椅上坐下,想把譯成現代漢字的紙張上的字,拚湊出完整的內容。有些紙張上的字雜亂潦草,可以想見當時寫字的人心中煩躁。我搖搖頭,正準備把看完的一張放到一邊,瞥眼見到左下方桌角好像刻了幾個字。
    我看了一眼,見上麵刻的是“沒有時間了”,心中疑惑且惶然。疑惑的是,這是誰留下的,沒有時間了是什麽意思;惶然的是,與“離開即勝利”一樣,這顯然又是個警醒——有人在無時無刻地引導我,幫助我,同時也在監視著我。
    你到底是誰?我心中默念著,繼續摸索那些紙張。石碑的內容,我連蒙帶湊,已大概了解了一些:石碑記述的,便是這口石井的淵源,以及其中潛藏的可怕秘密。
    按照紙張,也就是石碑的記述,這口石井,是當初陳家先人命人打造的,目的不是供村民汲水,而是做“眼”。風水學上有很多所謂的寶眼,寶眼一開,凶地也能變作福地。
    陳家先人一眼認定這石井所在的位置是整個村風水最好的穴位,於是著意破土鑿井、引水澤穴,具體用來做什麽卻沒跟任何人提及,隻吩咐村中非陳家子弟,莫要私自靠近,更不可下井探究。陳家在村中名望頗高,村民大多誠服,因此起初倒也太平無事。
    無奈百密一疏,陳家人算無遺策,卻怎麽也想不到會栽在自己人頭上。
    陳家秘術向來傳男不傳女,後世子孫或生女眷,則順延至孫輩。其時陳家有女嫁出。新婚伉儷,難免纏綿,陳女將家族秘密對枕邊人和盤托出。那丈夫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趁著陳家人不注意,私自下井打探,不想至此沒了音訊。
    幾日後,陳女突得癲癇,臥床不起。村人起初隻當她思夫心切,害了心病,倒也不甚關注。連著幾日,陳家人見陳女病勢加重,瘋言瘋語,料想不妙,主事公邀外村高人協同治病,不料陳女暴斃。陳家追悔不及,命人封了石井,自此專心修繕宗祠,閉門不出。
    一個月後,村中忽傳瘧疾,一夜間,近百人暴亡。村保遷怒於陳家,命其遷出。
    陳家應允,央求村保暫緩數日,又叮囑暴亡之人不可即日下葬,需停棺半年有餘。
    之後,陳家遣家中子弟連夜下井,巧設機簧陷阱,如此一呆便是半年。半年後,陳家遵守諾言,默然離村,自此散落天涯,世人難覓其蹤。
    碑文是一個自稱雲笈道人的人記述的。他說陳家工於機巧,這所謂的石井,其實是道遁甲機關,需要在一定時間內破解,否則後果難以估量。具體是什麽後果他卻沒明說。
    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不趕緊想辦法,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