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奇門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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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台大得不可思議的石磨。這種尺寸的石器一般不會用作實用,而是代表某個地界的標識或形象。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深藏在數百米水下的荒村,很可能就是當年我爺爺和茅老道焚燒陳美鳳,也就是我太姑姥姥屍骨的石磨村。
那一瞬間我百感交集,說不出是驚喜抑或傷感。我努力平複了下心情,本想著挨戶尋找太姑姥姥的老宅,說不定能從中發現二叔,甚至爺爺當年走動的痕跡,轉念再想就放棄了:即便太姑姥姥靈牌還在,在這數百米的深水裏,也早就不知道漂哪兒去了。沒了靈牌,我這麽毫無頭緒地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想著我準備重新遊回村中,去那座看似宗祠的建築中碰碰運氣,雙腿離地一蹬,卻發現自己竟然浮不起來了。
這個發現嚇了我一跳。我茫然四顧,看到包圍在我四周的,確實還是緩緩波動的湖水,但任憑我如何蹬腳擺臂,就是無法從地麵離開。頭頂上的湖水仿佛有股看不見的無形壓力,死命地將我按在水底。我百般努力,發現依舊無濟於事,隻得無奈作罷。
村口石磨四周全是婆娑的樹影,隻在東南角錯落著兩間石屋。我想著大不了原路返回,這荒村的規模不過二裏開外,比過水村小了不少,我還能走失不成。回望來時的路,不由傻眼:這怎麽一轉身的工夫,方才出來的路就消失不見了?
我又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臉頰火辣辣的疼,確定不是做夢,暗想這水下荒村果然邪門,也不知道爺爺和二叔當初是如何應付的。我抬頭看了看略微比先前明亮的頭頂,竟有種日出東方的錯覺,心說咱這也算體驗了一把莊周夢蝶的奇妙之旅了吧?
茫然歸茫然,這突如其來的天光對我還是大有幫助的。石磨村的全貌在好似晨曦的微光映照下漸漸顯露了出來。村道、土屋互相交錯,分割得讓人無從下腳。我腳下的路隨著微光忽明忽暗,有種暈眩的感覺。我索性閉上眼,咬咬牙,認定一條路就悶頭往裏走。
之前在荒村上方俯瞰,我就覺得這石磨村的格局有些古怪,現在身臨其中,我就越發覺得這些土屋的分布大有講究。無論我選擇那段路走,眼前總有三兩間土屋遮擋,此路不通;再換,依舊走不通。土屋數量明擺著不過三十間,可我這一走足有兩三個小時了,所到之處幾乎全被一模一樣的土屋擋住,這數量少說也得在百餘間上下。
我知道其中定有古怪,奈何平日不愛涉獵,不解其中原委。我開始格外想念鄒易這些人在身邊的感覺。這些人雖來路不明,但個個身懷技藝,不像我,除了硬碰硬闖,什麽也不會。這麽想著我內心又突然起疑:怎麽我下來那麽久了,鄒易他們都沒跟過來?
“跟著感覺走。”我心中默念,正準備閉眼繼續亂闖,從遙遠的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道:“休門閉,六合散;白虎嘯,轉開門。走東南!”我愣了愣,起初沒明白他什麽意思,直到那人聲音急促地又說了遍“走東南”,我才忽然意識到:他在給我引路。
這人也是奇怪,每次引路前總要叨叨一段我聽不懂的話,不會直接說東南西北,又要我盡量避開什麽死門、傷門、杜門、驚門,專挑吉門方位走;實在走不通,就掉頭重走一遍,說是八門吉凶依時辰而變,急不得,要抓住要領才能逢凶化吉雲雲。
我聽不出那人的聲音,隻能聽出是個中年人。我一度懷疑是二叔,但目下有求於人,倘若我嗷一嗓子給人嚇跑了,那我當真作死。我也不知道他要領我去哪兒,隻能跟個木頭人似的任由他驅使。如此兜兜轉轉了不到半個鍾頭,我居然到了那好似宗祠的建築門口。
那人知道我要幹嘛?我腦子裏堆滿了十萬個為什麽,可恨無人能解。那聲音自我到了宗祠門口就消失了。我聳聳肩,心道不管這人是誰,起碼是來幫我的,當下心中坦然,深吸了口氣,抬頭見宗祠題匾“陳氏宗祠”,料想不錯,見門虛掩,推開就往裏走。
進門之後是個大院。前院與祠堂的中央位置立著一塊四方照壁。我移步過去,見照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細腳伶仃的小字,有些像小篆,可惜我學藝不精,認得的不多。
我挨個摩挲,能大致認得題頭上寫的“煙波叟”三字,其餘兩字卻不認識。題頭左側正文不時出現之前提示我的那聲音說過的八門名詞,什麽六儀六合、三奇九星。
我注意到,“太陰”兩字的周圍,被人額外用圓圈做了標識。圓圈的劃痕跟刻字的痕跡不同,應該是後來人的“傑作”。我也不明其意,見祠堂門大開,裏頭似乎坐了尊土地銅像,施施然跨過一尺來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我挨近那尊銅像,發現並非土地,而是尊看似觀音的女人像。那女人五官輪廓明顯,但絕非我日常在寺廟中見到的神仙銅像,看著有些寫實,就像村中一名普通的村婦。
銅像不大,高度不過一米。銅像下有隻被河泥掩埋了大半的香爐。
祠堂左側的牆麵上,掛著不少木匾。奇怪這些匾額竟然沒有腐爛或者隨波逐流。
我上前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無外求財賜福、姓氏淵源、婦女貞潔之類,隻有一塊掉落在牆角的木匾,上麵寫滿了蠅頭小字。所幸都是現代漢字,除了幾個筆跡潦草一時半會兒認不出來,其他都能看明白。我蹲坐在銅像前,邊摩挲著那些字邊小聲讀了出來:
陳公明鑒:陳曾向姝,餘曾氏不孝子越俎豢僵,致八極鬩牆,吾無日不惶。今陳姊化生惡道,曾氏難辭其咎。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恚癡。曾門遺子泫泣頓首,惟望乞憐。
文章沒有落款,看不出是何人何年所寫,而且因為是古文,我也讀不出更多信息,隻大概猜到這木匾是我們曾家先人留的,應該是做了對不起陳家的事。從文字年代來看,即便猜不出作者,也應該是解放前後的曾家先輩所寫。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太爺爺、爺爺或者二叔留下的。這木匾於我而言,確實是尋訪二叔蹤跡,甚或解開曾家謎團的關鍵。
我正打算將木匾揣起,轉頭見身後銅像對我睥睨而視,竟似活過來一般,心中有愧,從河泥中將香爐掏出擺正,象征性地拜了拜,起身準備離開,手指間觸到一片輕薄濕滑的物件,依稀是張卷曲的紙條,展平了,見上麵用與木匾同樣潦草的筆跡寫著“離開即勝利”五個字,心中莫名,隻料定是曾家之物,同樣揣在身上就迅速離開。
出了祠堂,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銅像,越發覺得銅像的雙眼始終在盯著自己,心裏害怕,也不管東西南北,出了大門就奪路而逃。
直到離那宗祠遠了,我才又將紙條拿出,見那紙條背麵還用圓珠筆畫了好幾條彎彎曲曲的細線,線條靠右上方的位置標注了一個豆大的黑點。看得出來,這是副簡易地圖。
我不知道這地圖於我而言有何作用,那個黑點又意味著什麽,不過想到既然是曾家的東西,那決計不會害了自己人,加之確實對這個魚蝦不見的荒村心懷恐懼,於是決定賭一把,或許那個黑點就是脫出的通道也說不準。
打定主意,我對比了下地圖與村子相契的位置,朝著黑點走去。
我邊走邊整理著繁雜的思路:從石磨村土屋環繞分布,和之前引導我去宗祠的聲音,以及宗祠照壁上的文字來看,這個村子的格局與過水村一樣,是經人刻意布置的。我現在能確定的是,這種格局與奇門遁甲之術有著必然聯係,但我想不通這種安排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防範外族入侵?還是為了保證村裏的什麽東西不跑出去?
幾乎是一瞬間,我立馬想到在深湖中遇見的骷髏大軍。難道說,這奇門八陣真是為了困住這些東西,不讓他們出去害人?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麽還要讓他們從石棺中出來?
我想得腦袋都快裂了也沒理出個所以然來,回神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離地圖中的黑點近在咫尺,心中充滿好奇的同時又有些擔心:萬一這黑點意味著“屍家重地閑人免進”或者“此處有惡犬請勿靠近”,那我不成了自投羅網?
不過眼下擔心也來不及了,因為等繞過一間土屋牆角,我眼前忽而變得開闊起來。兩排古鬆分立在一大片空地兩側,而在空地對麵貼著岩山的山腳位置,有一口立著石碑的井。
聽我奶奶講,以前山村用水普遍困難,村民自發集資,多在村口或者村公社廣場之類的公用位置打井,方便村民生活用水。如果真像我奶奶說的那樣,那眼前這個與地圖中黑點重合的石井,不過是石磨村村民集中取水的地方,與周邊幾乎間間停棺的土屋相比,這兒反倒顯得正常平和許多。這張地圖著意標注這裏,到底是什麽意思?
多思無用,問題應該出在這口井上。想著我快步過去,想先去石碑上看看有什麽線索。
石井做碑,就我所知,無外乎感恩先人賜福、標榜族中名望之類。這石碑卻另辟蹊徑,題了兩列似聯似詩的文字:“八門反複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這兩句詩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隻一想,我立馬就反應過來:剛才在宗祠照壁上,也有這樣的詩句。
我口中反複念叨著這兩句詩,不解其意,心中居然有些期盼之前給我引路的那個聲音能及時出現,再度指點迷津。我往井口探了探,見井水飽滿,與我周身的湖水渾然一體,似乎還打著微小的漩渦,鬼使神差地就想用手去試試這漩渦的威力。
哪知我剛一觸到井水,那口井竟似有魔力般,瞬間將我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