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書

字數:4378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養屍秘錄 !
    我忍不住啊了一聲,慌得跛唐連連擺手,似乎牽動腰部舊傷,疼得呲牙咧嘴。莊閑等人不明所以,回頭問我怎麽了。我隨口搪塞道:“唐叔說睡不著,要喝酒。”
    好在大家都困倦了,也沒怎麽在意。安叔有意無意地衝我倆看了一眼,遞了口煙過來,被跛唐笑著推了回去。米又讓我也打會兒盹,上半夜就我沒休息,她擔心我白天走不動。眼看天色微明,我想著估計都沒等我醞釀好夢的開篇就得被人喊醒,對她搖頭說算了。
    米又見勸不動我,隻好罷休,撿了根樹枝,和楊淘淘在地上畫著什麽。我們幾個男的默默抽著煙,一根接一根地相互傳。這樣靜坐了兩三個小時,我眼皮子漸漸有些沉重起來,就見於人傑打了個哈欠,當先從岩腔中走出,伸了個懶腰道:“得,雨停了。”
    我們全部走出岩腔。我馱著跛唐,莊閑扶著安叔,米又和楊淘淘攙著於人傑,繼續往山上走。由於帶著三個傷員,我們走了足有一上午的時間,這才到了公龍山峰頂。
    龍頭大山主峰可以鳥瞰整個貞豐縣。我們站在峰頂,能看到山腳下一彎碧波蕩漾的大江在山巒間蜿蜒。山色倒影水中,更增秀美。北坡往下的半山腰,像被沉香的巨斧直直地劈了幾板,隔開了幾道相距數丈的斷崖。崖麵平滑垂直,露出褐紅與赭黃相交的瑰麗岩體。幾乎與視線平行的遠處,貞豐縣城的房屋、街道如同縮放的3d地圖,看得清清楚楚。
    米又指著遠處的山腳對我們道:“你們看,那兒好像是我們進來時的入口。”我見米又手指的地方,隱約能看到幾個墨蚊般的人影在緩緩移動,心道還真是景區入口。
    張道綸不感興趣,冷冷地問:“我們怎麽下去?”跛唐衝北坡斷崖看了一眼,皺眉道:“按上回的路,我們先下去。半坡有道瀑布,瀑布底下有條掛壁公路,不過早廢了,路麵不安全,下去要小心。順著公路往下走,下到最底的崖間石道。石道盡頭,就是峽穀。”
    我聽著就頭大,不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大夥兒不再多話,相互扶著往坡下走。坡間裸露在外的岩石風化十分嚴重,一踩就碎,極易打滑。很多地方我們需要踩著草頭,確定落腳踏實了才能繼續前進。“上山容易下山難”,這絕不是經驗之談。
    我們下到崖間,山風迎麵撲來,我們都有些站立不穩,連忙退至一米開外。左前方坡麵濃蔭覆蓋的地方,露出一條半米寬、黑洞洞的裂縫,有流水的聲音從裂縫中傳來。看來這兒就是跛唐說的瀑布上遊。跛唐雙手反掌撐地,從坡麵忽而滑向那條裂縫,瞬間沒了影兒。我們正暗自納悶,就聽他在裂縫下喊道:“一個個下,我接著你們。”
    我們依言,相繼滑了下去。等鄒易和跛唐接住我,我發現這裂縫底下的空間遠比在坡麵上看要寬敞得多。坡麵兩邊的底部,是兩道向內傾斜的壁麵。從遠處看,這結構就如同沙漏般,兩頭寬中間窄。壁麵兩側有可以立腳的灘道,山澗從中間奔流而下。
    跛唐讓王英和我從包裏拿出登山繩和鐵鉤,一頭在山澗中一塊巨大的灘石上繞圈固定。他自己用登山鎬在繩上繞了兩圈增加摩擦,同時讓鎬子能夠在繩上自由移動,雙手抓著登山鎬的柄,向後傾斜身子,確認牢靠,雙腿撐著瀑布崖麵,再一蕩,就沒了影兒。
    過了五六分鍾的樣子,我們看到灘石上的繩索來回晃動,知道跛唐已經安全到了掛壁公路上,如法炮製,抓著登山鎬往崖下滑去。掛壁公路頂端的崖麵與路麵垂直,我們安全地相繼下到路麵上。瀑布形成的水簾從身旁傾瀉而下,驚險無比。
    我們順著掛壁公路往下走,到了崖間石道。頭頂傾瀉而下的瀑布在石道邊與裸露的巨大山岩相撞,在崖間騰起了一片白蒙蒙的水霧。我估計這片陡崖之間有斷層,才會形成石道、掛壁公路這樣的分層景觀。跛唐默不作聲,帶著我們沿石道往下走。
    我們邊走邊從登山包裏拿些幹糧充饑,不知不覺間已下到崖底。我忍不住抬頭望了望雲霧繚繞的山崖,有些不敢相信我們居然真從這麽巍峨的高峰上下來了。
    我看了看手表,竟然還不到夜裏七點。夏日時間長,夕陽餘暉將對麵山崖染紅,顯得格外妖嬈壯觀。我們停下腳步,四處觀察峽穀的環境。到底還是於人傑眼尖,指著左手邊那片霞光漸漸黯淡的崖麵大叫道:“你們快看,那上麵有字!”
    我們都仰頭望去,果然看到那片平滑的崖麵上,刻了一大堆鑽紅色的字符。字符像古代漢字行書一樣豎排,從右往左,字數越來越少。最後一行隻有三個字符,沒有標點。
    那字符既不像現今的簡化漢字,又不似古代的篆隸行草,倒有些像早前的甲骨文或者東巴文,不過筆畫比甲骨文更飽滿些,也比東巴文圓潤得多。我看得不得要領,轉頭問鄒易,這會不會是之前我們在千屍洞中見過的永州女書。
    鄒易搖頭道:“我雖也看不懂女書,但這些文字,筆畫明顯比女書艱澀得多。”
    我倆正暗自納悶,身旁的莊閑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示意我看王英。
    王英正凝視著崖麵上的文字,口中喃喃低語,眼裏閃動著複雜的神采,竟似乎看癡了。
    說真的,這一路過來,我一直沒注意身後這個沉默的年輕人。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格,又或者隻是因為他是王家人,雖然他在洞中將我從大守宮舌下救出,但我仍舊對他沒什麽好感。我有些看不起王曇,自然地也就恨屋及烏了。不過王英這人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個任爾八方風雨我自巋然不動的人,所以他會這樣,不光我感到奇怪,其他人也很困惑。
    米又悄聲對我和莊閑道:“他好像在念上麵的字啊,可我怎麽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張道綸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小王,你認得上麵的字?”
    王英的臉在漸黑的峽穀間稍顯陰厲。他輕輕點頭道:“這是水書,是水族先民用來記事的文字。崖壁上的文字,大概意思是留書之人在此遭遇不測,好在逃出生天,最後是一句誡文:‘此妖邪作祟,火行命格者避趨之,恐反煞噬之’。”
    這誡文意思倒也不難理解,無非是說五行命格屬火的人在這裏會遭遇不測。我們麵麵相覷,都看向張道綸。張道綸撫著下巴道:“把你們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告訴我。”我們依言照做。張道綸皺眉閉眼,用手指慢慢掐算,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道算出什麽沒有。
    張道綸算罷睜眼,眼神從我們這些人身上一掃而過,歎了口氣。我和於人傑正要問他什麽結果,鄒易攔下我倆,搖頭道:“別問,天機不可說。”張道綸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讚許的笑意。我撇撇嘴,轉頭問王英怎麽看出來這些是水書。
    王英解釋道:“水書也叫反書,顧名思義,它的字形結構,基本上是漢字的反寫、倒寫或者部首重組。當然,字形相似,意思卻並不一定相同。這跟日本的片假字有些相似。”見我們聽得仔細,他頓了頓,玩味般笑了笑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紅崖天書?”
    我點點頭,回道:“我來貴州前聽人說過,紅崖天書在關嶺縣境內的紅崖山上,相傳最早發現它時,岩上紅光如火,火光過後,就出現了這些字符。據說迄今無人能破譯上麵的文字內容,其神秘性,不亞於古埃及的金字塔和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
    王英似笑非笑道:“紅崖天書隻是夜郎天書的冰山一角,就已經成為千古之謎,讓世人孜孜苦求。如果把大夜郎國所有的崖刻天書集齊起來,可不知是種怎樣的光景?依我看,這皇仙川的崖刻天書與那紅崖天書,說不定都是當初夜郎古國留下來的東西。”
    我們不置可否。紅崖天書目前尚無定論,我們不可能單憑他三兩句就相信這些東西跟古夜郎國有關。說話間,夜幕降臨,我們在峽穀匯入大江的山澗旁找了片開闊的空地,拾了些枯枝雜草準備生火。跛唐說夜裏渡江不安全,晚上先砍些木頭做筏子,等天亮再下水。
    我和莊閑、鄒易去砍樹,米又和楊淘淘留在火堆旁,把登山繩拆成一股一股的細繩,於人傑幾人去抓河魚。我們用細繩將成排的小樹樹身捆緊,放在河岸邊。準備妥當,所有人圍坐在火堆旁,吃著烤魚幹糧,偶爾閑聊幾句,睡意襲來,相互靠著就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大家洗漱完畢。我們幾個男的抬起木筏,往山澗下遊走去。
    跛唐領著我們走到江邊,把木筏扔進水中,用木杆穩住。他俯身用手掌在江中探了探,回頭對我們道:“照這個流速,我們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洞門。大家留意江岸,別漂過了。”
    我們都點點頭。跛唐當先跳上木筏。我、鄒易和米又跟他一組,莊閑、安叔和楊淘淘一組,於人傑和張道綸、王英一組。幾個人拿木板當船槳,順著大江水流的方向往下劃。
    沒多久我們就看到了跛唐所說的洞門。那是口延伸到江水中崖麵下的大洞。江水在這兒分成了兩股,一股湧進洞內,一股繞過崖脊繼續往下遊走,水流分外湍急。
    我望著那黑漆漆的洞門,突然覺得特別像魔鬼張開的大口,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