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雷公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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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馬清醒,看到身邊其他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叫嚷著追上去,心道發生什麽事了?我步伐大,幾步追上鄒易問怎麽了。鄒易說剛才鬆林下有人,看到我們,就跑了。
我問那人長什麽樣。鄒易搖搖頭,說自己也沒看清。跛唐發喊的時候,他隻看到一條人影在鬆林中一閃,跟著就消失在羊腸小道盡頭。
正說話間,我們聽到安叔在前頭罵罵咧咧地喊了句“我跑你媽——”話沒說完,突然哎唷一聲,像是被人襲擊了。我們疾跑過去,就看到他滾倒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莊閑問怎麽回事。安叔捂著腰間道:“我剛看到老唐追著那人往深處跑,怕他出事就跟了上去,跑著跑著老唐就沒影兒了。正不知道咋回事,就見有個人影伏在樹梢上。我以為老唐著了道,想給他報仇。沒想到那人手腳比我快,我沒看清呢,腰上就給打著了。”
我暗暗心驚:安叔是保鏢,手腳自然不慢,黑暗中那人卻能一擊中的,這眼力和速度,都快趕上丁湖了。可丁湖如今身在四川,不太可能會跟蹤我們到這兒。如果不是丁湖,又會是誰?這人為什麽要暗中監視我們?岩洞裏的怪物,以及米又之前說的封山術士,會不會跟他有關?不知怎麽,我竟突然想到了烏典赤。
當初在大雄村楊先文家,他可是露了一手空手奪白刃的俊俏功夫。
可如果是烏典赤,他理應向著我這邊,沒理由不現身相見?還是說,我們這群人中,有他忌諱,或者可能對我們不利的人?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我們?
天上依舊電閃雷鳴。我歎了口氣,終於懂了什麽叫不眠之夜。我不再胡思亂想,生怕跛唐出事,看安叔被楊淘淘和米又扶起,還能動彈,打著手電就往安叔說的方向追去。
鄒易似乎對我喊了句什麽,我沒聽清,隻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知道他在左近,心裏一寬,更加有恃無恐,邊大聲喊“唐叔”邊用狼眼手電在密林中瞎晃。
天上雷聲一陣緊似一陣,讓這叢林的雨夜顯然格外恐怖。我正跑得專注,突然瞥見鬆葉叢中閃過一點光亮。我起初以為是手電光,跟著立馬反應過來——這不可能。
這光太弱了,而且稍縱即逝。隻那一瞬間的工夫,我竟突然發現,那光是紫色的。
正納悶間,我猛覺得頭頂天靈蓋的位置有些麻癢,如同有人在那兒輕輕吹了口氣,而且感覺頭發似乎不聽使喚地豎了起來,蹭蹭地想要往外跑,下意識地感覺不妙,正愣著不知如何是好,猛聽得有人大喝了聲“小心”,跟著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撞了開去。
我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就聽見一記震耳欲聾的嘶啦聲,感覺身旁的鬆樹被豎著劈裂,似乎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我耳朵裏嗡的一聲,立馬感到一陣刺痛。
我顧不上檢查自己是否耳鳴,起身看到眼前已是一片壯麗的火紅色。離我最近的那株雪鬆在紅光中,喀拉呻吟著,慢慢倒了下去,不一會兒就轟地燃燒起來。
其他人都聞訊趕了過來。借著火光,我發現撞開我的那人居然是跛唐。他渾身冒著灰煙,臉朝地背朝天躺在燒焦的鬆葉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沒想到他會舍命救我,想起先前在貞豐縣,也幸虧他拚死相互,才保得我爹屍身周全。幾天下來,我接連欠了他兩個人情,鼻子一酸就想撲過去,就聽他氣若遊絲地喝止道:“別他娘的再動了,老子沒力氣救你兩回。”我轉悲為喜,大叫道:“你沒死?”
跛唐吃力地翻了個身,苦笑道:“不被雷劈死也得被你氣死。你們誰還有力氣,幫我教訓教訓這愣頭小子。大閃電的還打手電,不怕遭雷劈。”
我反應過來,慌忙關了手電。鄒易悶聲將他背起,沉聲道:“快走,這兒不能呆。”
他讓所有人跟緊他的腳步,不時抬頭看鬆樹梢,用腳尖在地上探步,動作跟跳探戈似的。我見他臉色陰沉,知道情況不妙,也不去打擾他,隻跟在後麵提心吊膽地往前走。
這樣跟掃雷似的停停走走了許久,我們好不容易走出那片鬆林,感覺每個人都累得夠嗆,紛紛用手去抹汗。安叔問鄒易剛才緊張兮兮的是什麽意思。鄒易指著我,哭笑不得地道:“他會被雷劈,不是因為開手電的緣故,而是中了陷阱。”
見我們聽不明白,鄒易往最近的一株雪鬆走去,在兩米不到的地方停下,指著樹幹道:“你們仔細看,那樹幹上是什麽?”
我和於人傑下意識地就想上前去看,被鄒易攔住了。他指了指雷電交加的夜空道:“就在這兒看,等閃電。”說話間,正好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得林間有如白晝一般。
隻一秒左右的工夫,我就已看清,那古銅色的樹幹上,蠕動著一排不起眼的灰白色的細線,轉頭問鄒易道:“這是……白蟻?怎麽會這時候出現?”
鄒易點點頭道:“這是誘餌,給雷公蟲吃的。”
“雷公蟲?”莊閑推了下眼鏡,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給蜈蚣吃的?”
鄒易笑了笑,招手讓我們離樹幹遠些,輕聲道:“雷公蟲是個泛稱,不一定就是蜈蚣,也可能是錢串子,也就是蚰蜒。傳聞雷公蟲、錢串子一類的節肢動物,身體結構特殊,是天然導體,有它們出現的林區,基本都會遭遇雷擊災害。”
說話的當頭,山雨又悄然來臨,我們都有些猝不及防,不過這倒也化解了火情。
鄒易帶我們走到一處岩腔下躲雨,繼續道:“這類蟲晝伏夜出,喜歡陰暗、溫暖、避雨的環境,所以林區雨天時,經常躲在樹冠的樹葉叢裏。”
見我們聽得入迷,他笑了笑,指著鬆林道:“雷公蟲喜歡吃白蟻。剛才我注意了下,並不是所有的樹幹上都有白蟻,隻有我們追著那人的那一圈,隔著一兩棵樹會有白蟻出現,而且很有規律,所以我估計,這是有人事先設計好了的,用白蟻做餌來設置陷阱。”
米又問他剛才一直在抬頭看樹冠,難道是在找雷公蟲?這黑燈瞎火地怎麽找?
鄒易道:“雷公蟲引雷有幾秒鍾的時間差。雷電下來之前,雷公蟲的尾部會發出很弱的紫光,這就是引雷信號。我們隻要避開有紫光的樹冠,就不會被雷擊中。”
我想起先前看到的紫光,心道難怪。
安叔幫著鄒易把跛唐放下,斜靠在岩壁最裏側,隨口問道:“你怎麽知道這是陷阱?有可能是巧合罷了。”鄒易望著黑漆漆的夜空,聲音變得飄渺起來。他淡淡地道:“家師在世時經常教導我,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陰謀。”
他似乎察覺自己有些走神,收回視線,看著我道:“這是雷公擋,是地方陣術。古時西南夷憑靠當地熟悉的地理氣候環境用來抵禦外敵的,不過據說已經失傳。古時迷信,認為這是在借用雷公的威力和正義來抵擋侵犯本土的外族人,所以叫雷公擋。雷公擋布置得當,效果可以跟諸葛武侯的八陣圖相媲美。這是我以前在湘西時聽說過的。”
於人傑身上有傷,被我攙著,仍不忘挖苦他道:“吹得跟真的似的。如果真那麽厲害的話,那咱神州大地上的山林不早都燒完了?還能等到今天?”
鄒易衝他笑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雷公擋畢竟隻是鄉野傳說,不能盡信。況且,就算真的存在,這其中也有個概率問題,道理就跟雷雨天開手電一樣。”
我見米又從我們遇到鬼臉天蛾、大守宮,再到不久前撞上雷公擋,就一直欲言又止,看我們的眼神也有些躲閃,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在羞愧什麽。
鄒易也發現了她的異樣,溫聲問道:“小米姑娘,你怎麽了?”
米又搖搖頭,咬著下唇,小臉漲得通紅,幾乎快哭了出來。我想起她先前封山押碼時說過的話,柔聲問她道:“你是不是覺得,這些東西,都是在你開山之後才出現的?”
米又蹲下身子,把腦袋埋進雙腿間,點了點頭,竟小聲嗚咽起來。
跛唐在黑暗中歎息道:“丫頭,這事不怪你。沒有你,我們走不了那麽遠。再說上回我們過來,也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誰都有生疏的時候……”
結果跛唐這話正好戳中米又心中那道疤。她越發自責,嗚咽聲也越來越大,弄得身旁的楊淘淘有些不知所措。我和莊閑正要再勸,一旁的張道綸冷冷地道:“他說的沒錯。凡事都有因果,這件事不怪你。更何況,我們接下來的路,還得靠你開山。”
米又止住哭,抬頭看向我們,見除了張道綸,其他人都微笑看著她,起身擦了擦眼淚,仍舊和楊淘淘一道,攙著受傷的安叔往前走。
張道綸雙指捏決,好像在掐算著什麽,跟著衝我們幽幽地道:“天官難覓,小鬼擋道。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有人故意在沿途設伏,想阻止我們去皇仙川。”
我們都沉默不語。經過鬆林這一折騰,我們瞬間傷了兩人,即使沒有張道綸的神算,所有人也已經意興闌珊。大家強打精神,決定等天亮雨停,再考慮接下來的路怎麽走。
我不知道跛唐傷在哪裏,隻給他喂了點水,就扶他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斜躺下來,叮囑他好好休息。跛唐試了好幾個姿勢,都覺得不是很滿意,弄得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裝的。
我正打算眯眼打會兒瞌睡,跛唐趁其他人不注意,招手示意我靠近,在我耳邊低聲道:“小心點安叔。這狗東西,剛才想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