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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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養韜收起褲腿,見我們吃喝得差不多了,領著我們去書房。我們在書房沙發坐了不到一分鍾,就有仆人端了茶水過來,一一給我們倒滿,弓身出去了。張養韜吩咐管家在門外候著,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半步。管家點點頭,掩門出去。
    茶香嫋嫋,眾人兀自品了會兒茶,張養韜開口道:“這下各位放心了麽?”
    說實話,從見到張養韜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他身上那種寵辱不驚的氣質,跟我二叔很像,而他處事待人的態度,又與我們在貴陽有過匆匆一麵的林思祚相似。
    我以往很少接觸這些富家子弟,這些日子,卻接連認識了丁湖、茅一揚、莊閑、林思祚和張養韜,原想著這些人衣食無憂,本該過著花天酒地的神仙日子,卻個個深陷養屍行當不能自拔,不解的同時,心裏隱隱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難道他們都是靠這個發跡的?
    而且,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心裏就一直有件事不能釋懷:我們四個人中,我和丁湖幾乎對自己是五行太歲的人選一無所知;王曇大抵知道一些,卻又不是很明白;而我們三個,幾乎可以說,對自己的這個身份感到厭惡,但眼前的張養韜,卻似早就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問張養韜何時知道自己這個特殊身份的。張養韜非但看著風度翩翩,人也精明,聽出了我話裏的潛台詞,毫不避諱地道:“實不相瞞,最早知道這件事時,我也消沉了很久,甚至想過輕生。但是,”他苦笑道,“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隻兩樣,怕死和認命。”
    “米家的前輩找到我時,我正接手我爸的生意。那會兒我不像現在這般從容淡定,也是個愣頭小子,做什麽都毛手毛腳。米家的人幫了我許多。我原以為,他們對我的幫助,隻在我成年並接手我爸生意之後,卻沒想到,其實從小到大,他們就一直在暗中保護和幫助我。這件事,是在我有次洗澡時,無意間發現自己映在鏡子裏的大腿刺青,我爸告訴我的。”
    張養韜看了眼米又和米洛,眼中滿是感激,接著道:“那時候,我同樣心懷誤解,認為自己不過是他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本想找王曇傾訴,他卻避而不見。連我最好的兄弟都躲著我,我以為全世界都已拋棄我,本想就此了結一生,幸虧米家及時勸阻,救了我一命。之後我才知道,王曇那陣子,也對自己的身世和命運充滿痛苦、迷惘,並非不想見我。”
    張養韜示意我們喝茶,繼續道:“其實這二十多年來,為了我,米家付出了太多,但他們不說,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他們總說,這是他們的使命和責任,能被委派過來保護我,是他們的光榮;但其實在我心裏,他們早已不是恪盡職守的保鏢,而是我的親人。”
    米洛似乎被他的話嗆到了,誇張地咳了幾聲,氣得米又揪著他的耳朵,連連喊疼。
    張養韜似乎對他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嗬嗬笑著,麵向我和鄒易,試探著道:“聽米又說,你也是五行太歲的人選;而你,是他的……保鏢?”
    我從未想過,原來當初雲笈道人與太爺爺、茅太清與我爺爺,以及現在鄒易和我之間,是這樣一種保護人與被保護人的關係,以往對鄒易的猜忌、質疑,此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感激和愧疚。我倆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米又從旁補充道:“和鄒師兄一樣,我們當初接到家族委派的任務時,其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長輩們從來隻下命令,不會告訴你任務的目的,小輩們也不敢詢問,隻有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自己去慢慢摸索和領會。我要糾正張哥一個錯誤,我們這兒不叫保鏢,可能更確切的詞,應該是門客。相信你們自己都有所了解,我們這一代,不是唯一的門客關係。”
    於人傑想了想道:“不對啊,這樣邏輯不通。按你的說法,你看啊,鄒小仙兒是小曾同誌的門客,你是張先生的門客;往父輩,或者祖輩上說,茅老先生是小曾同誌他爺爺或者他爸爸的門客,而你爸爸是張先生爸爸的門客。要是這樣下來,那豈不是說,張家和曾家代代都有能成為五行太歲人選的子孫?那又何必等到咱小曾同誌這一輩兒?”
    米又搖頭笑道:“不是這樣的。聽父輩們提起過,五行太歲的人選百年難遇,之所以八極各家要竭力保護五行太歲人選的家族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就是怕這些家族橫遭突變,斷了香火,再想找其他的人選,就難上加難了。不過聽說,爺爺輩的時候,確實找過幾個。”
    我瞬間想到陳美鳳,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茅家總盯著我們曾家不放。起初我以為他們定是對高祖父當年的那隻錦盒有所圖;後來嫌疑解除,我又以為他們是對我這個人有所圖;再後來鄒易的分析,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他們爭權奪利的犧牲品;現在來看,雖然米又這番話並不能讓我對八極的態度改觀多少,但至少從出發點上看,我還是讚同他們的。
    但同時,我又產生了許多無法忽視的疑問:既然他們口口聲聲說,養屍是逼不得已的,而他們守著養屍盤口,隻是為當年所造惡業贖罪,那他們幹嘛又要費盡心思地尋找五行屍的人選?這不是又走到老路上來了麽?況且他們怎麽就知道,我們這些不幸被選中的人,會心甘情願地成為試驗的小白鼠?陳美鳳、丁湖和王笑,難道還不夠警醒我們麽?
    米又和張養韜聽完我的提問,也都無奈地搖了搖頭。張養韜道:“套用一句不是很恰當的話,‘欲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我雖也還未明白八極尊長們的意圖,但這些年來,米家為此做出的犧牲,大家有目共睹。我說過了,我這人認命。”
    我沒有他那麽高的思想覺悟,看看聊得差不多了,轉移話題,問米又之前說的蠆屍,打算怎麽去找。米又搖搖頭,還未開口,王季突然道:“你們說的,是太陰屍吧?”
    見我們都盯著他,王季顯得有些得意。他喝了口茶水,不慌不忙地道:“實不相瞞,我們王家,當初確實有人晚節不保,投靠了武派,王英哥也是那個時候跟過去的。王、張、莊三家其實早有察覺,命我假意也投靠武派,做雙麵內應。我就是那時候,聽說了太陰屍。”
    王季說,武派當初其實探討過將王笑轉化為太陰屍的可能,一來他不僅身兼王囊仙和金興兩個古人的轉世身份,前後擁有跨千年和跨百年的屍傀基礎,是難得的人選;二來倘若煉成,眾人隻當他是常人,自然不會防範身邊最親近的人突然發難。
    但是後來,武派發現想要馴化王笑實在太難。王笑身上有三個人的影子,這就好比三重人格,別說王囊仙和夜郎王興這樣的古人他們無從下手,就是王笑本人,他們發現即便他已被王囊仙攝魂,但他的主觀意識還在,而且一心向善,並不願意受武派差遣。
    至於先前惹出那麽多事端,其實並非王笑本意,而是身上兩個古人的怨念在作祟。
    我們並不關心他是不是有替王笑洗白的嫌疑,畢竟他身世可憐,即便當真出於他本意,害死了那麽多人,我們對他也恨不起來。相反,我們始終對八極“得不到就毀滅”的做法心懷不滿。於人傑失了耐性,擺手讓王季別再在米又跟前說王笑的事,說說重點。
    王季有些尷尬,假意喝了口茶作掩飾,接著道:“與武派合作的勢力,我們現在還沒查出來。與武派合作的王家人,都會向一個叫細佬的人匯報情報。有次細佬跟底下的人說,上頭正在著手準備一個大計劃,用來對付他們想要對付的人,讓底下武派中的精幹和與他們有合作關係的人都留份心眼。王叔公回來後告訴我們,他們的這個大計劃,就是養太陰屍。”
    “除開王笑哥是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他們還在西南,乃至全國尋找擁有這類特質的古屍。後來有人上報,說是雲南米家的盤口中有具上好的古屍,但據說屍身鼓鼓囊囊的,好像填滿了什麽東西,且蚊蟲不斷,怕是不太幹淨。細佬扇了那人一巴掌,說幹淨還能叫幹屍?那叫蠆屍,是苗嶺米家的傑作。隻要能將作為盆的蠆屍主體意識恢複,會是不錯的選擇。”
    “那人是誰?”“那蠆屍長什麽樣?”米又和鄒易幾乎同時問道。
    王季搖頭歎道:“還不清楚,不過貴州張家猜測,那人應該是武派安插在米家的眼線。相信你們也都清楚,如今文武兩派之間博弈,滲透進來的內鬼越來越多。至於那蠆屍,”王季皺了皺眉道,“因為年日久遠,相貌已分辨不出,隻能大概看出是具女屍。”
    “女屍?”沒等我們反應過來,王季接著又道:“聽說體格很小,應該還是個孩子。”
    不知怎地,我竟突然想到我們過來時,在路上遇見的那個古怪的紅衣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