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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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鄒易臉上雖然驚懼,但更多的是興奮,甚至近乎狂熱,心中擔憂,讓他冷靜些。丁湖等人剛才失了血,精神都有些萎靡。秦仇問鄒易,為什麽就我能聽見,他們都聽不見。
鄒易苦笑道:“這是亡靈與領頭人獨有的聯係方式,尋常人是聽不到的。隻不過,”他頓了頓,接著道,“亡靈大軍威力再強,終究見不得光。當務之急,是趕緊讓一水帶著虎符和子午劍趕到領頭人該在的地方。群龍無首,難免生亂。咱們兵分兩路,我和一水趕去湖南洞庭湖,其他人火速去烈山支援大頭的人馬,務必阻止林思祚等人融合三屍神。”
眾人商定完畢。鄒易似乎想到什麽,衝秦仇道:“如果可以,希望你們能把林思祚手中的虎符奪來。”秦仇點點頭。鄒易說融合已經完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撤離。
眾人剛下祭壇,我和王曇同時感到胸口發悶。我倒還不覺得如何,王曇差點直接倒地。丁湖和張養韜扶住他,問怎麽回事。我搶著道:“看來咱是出不去了。有人來了,很多人。”
張養韜聽言就想發動潛能,我止住他道:“不用看了,是林思祚。”
我告訴他們,剛才下祭壇的瞬間,我眼前閃過一道畫麵。畫麵中,林思祚與一名年輕男子並肩走在頭裏,身後還有何阿寬、茅太清和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孩——卻不是謝紅玉。另外還有十多個荷槍實彈的彪形大漢。這些人顯然知道井下有人,腳步十分匆忙。
井下沒有信號,我們無法給烏典赤或者米朗達打電話;我身上覺醒了也不知道是誰的第二潛能,能夠用意念跟附近的人通話,有些像千裏傳音或者托夢,不過不知為何,意念散出去沒多久就被截斷了。鄒易驚覺過來,悶聲道:“是三屍神。看來咱們還是算漏了,他們這是請君入甕。”洞裏倒是有槍械,但除了我,其他人都不怎麽會用,這井下的進出口又隻有一道。沒奈何,隻能硬碰硬了。我們都端了槍,各自找隱蔽,靜候林思祚等人到來。
等待的時間尤為漫長。我心中暗下決定:待會兒要真幹起來,好歹我是五行太歲之首,有責任保護這些人,不能再有人因為我受傷或者犧牲。窸窣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我們都握緊了手中的槍,卻聽林思祚不緊不慢地道:“都出來吧。大家朋友一場,沒必要躲躲藏藏。”
我們無奈歎息,都準備放下槍出去。鄒易從旁拉住我,讓我將子午劍就地藏好。我心道還是他心細,依言照做,舉起手,毫無畏懼地站了出來。秦仇等人也都聚攏過來,冷冷地和他們對峙。林思祚仍舊如我們初識他那般儒雅,絲毫看不出竟會是這整件事的幕後主使。
站在他身旁,穿著黑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想來就是南宮家的二少爺南宮池。見我怒目看向自己,南宮池嘴角一揚,麵不改色地冷笑了一聲。鄒易告訴我,南宮家兩位主事,對外都稱少東家,有混淆視聽之意。這南宮池在族中排行老二,南宮城則排行老三,老大南宮洛兩年前因病去世,這才讓他倆順位繼承了主事的位置。南宮池心性乖戾狡黠,不可不防。
與林思祚和南宮池並肩站著的,是個穿著紗衣、風情萬種的年輕女孩,以及背著雙手、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茅太清”;何阿寬小心翼翼地躲在林思祚身後,竟似對我們有些忌憚。
最令我在意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站在何阿寬邊上,一個胸脯豐滿,長相普通的女孩。
那居然是陸友兒!
見我怒瞪著自己,陸友兒同樣譏誚地笑了笑。我沉聲道:“我二叔呢?”陸友兒還未開口,南宮池搶先道:“自然是死了。曾一水,你也算聰明人,我們怎麽知道虎符的事,你難道猜不到?”我咬牙衝陸友兒道:“枉我二叔對你——”林思祚似笑非笑地打斷道:“你也別怪她。她本來就是我的人。你們能在我們這兒安插眼線,我們怎麽就不能禮尚往來?”
見我們默然不應,林思祚笑道:“那死老頭以為派人端了我的盤口,拿軍力來壓我,我就沒有翻身的可能了?他錯了,你們也錯了!活人軍隊再強大,總也鬥不過已經死過一回的走屍大軍。神州大陸,有多少當年的英雄豪傑,忠骨長眠,卻不得安息。他們在等待一個機會,等待一個人,帶領他們揭竿而起,重建這個社會的新秩序!而我,就是那個人!”
“你?”文君冷笑道,“一個通敵叛國的小醜?一個借由地底下黑暗力量,妄圖翻身的惡魔?你覺得,就算你贏了,全天下的民心,會就此歸順於你?即便是他們,也不見得就心甘情願吧!”見文君手指著自己,妙齡女孩、何阿寬和“茅太清”都下意識地避開了。
林思祚不為所動,意味深長地笑道:“說我通敵叛國?你們有證據?倒是你們,跟一個來路不明的陰陽師後人走得那麽近……你說,這種事要傳出去,民眾更願意相信誰?”
見我要發作,鄒易用力攔下,也不爭辯,冷冷地問道:“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林思祚挑眉道:“可別這麽說。我一直都覺得我們是朋友,而不是對手。要不是有你們幫忙,我林思祚也走不到今天。既然這樣,你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隻要你們把他,還有他身上的東西交給我,往後還能一起坐下來喝喝茶。你們覺得如此?”
見他點名要我留下,秦仇等人都聚了過來,圍在我身前。林思祚身後的護衛兵見他們滿臉敵意,也都往前站了一步,握緊了手中的衝鋒槍。“茅太清”三人見狀,也假意護在了林思祚和南宮池身側。眼看氣氛劍拔弩張,鄒易卻搖搖頭,走到我麵前道:“給他們吧。”
他這話一說出口,不光我們感到驚愕,連林思祚等人也有些意外。鄒易不慌不忙地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輪能力,五行太歲不及三屍神;輪兵力,活人鬥不過死人。我們沒必要為某個人或某些人賣命。我們的命是我們自己的,也是家人的。”見文君等人要反駁,鄒易接著搶道,“隻不過,我們也有個條件。虎符可以給你,一水卻不能留下。”
林思祚隻是微笑看著他,也不搭話,似乎在斟酌。鄒易嘴角一揚,道:“反正東西給了你,天下陰兵盡為你所用。一水對你構不成威脅,沒必要趕盡殺絕。你要不樂意,我們這些人拚個魚死網破,到頭來坐收漁利的是誰,相信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雙方沉默了許久,見我要說話,鄒易悄悄衝我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我信得過他,也就沒說什麽,很不情願地將懷裏的冰鑒虎符掏了出來。
南宮池在林思祚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林思祚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衝我們微笑道:“既然你們那麽有誠意,我林思祚要是再拒絕,倒顯得無理了。”見他伸手,我又看了眼鄒易,見他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虎符遞過去。南宮池滿臉向往,伸手要接,被林思祚瞪了回去。
眼看林思祚就要將虎符拿在手裏,他身旁的“茅太清”突然皺眉道:“有人!”
與此同時,我眼前浮現一大隊人馬往這邊匆匆趕來的畫麵。電光火石間,能依稀看出,領頭的正是米朗達和大頭等人。我們生怕林思祚突然發難,都繃緊了神經。林思祚卻不慌不忙地衝身後的何阿寬道:“攔住他們。”何阿寬會意,衝他點點頭,領著幾個人去了。
我們都知道何阿寬的能耐,料想他肯定是要用祝由術將米朗達等人困住,我有心用意念傳音通知他們,卻始終施展不開,也不知道是“茅太清”還是他身邊那位妙齡少女在搗鬼。
說到這位妙齡少女,我心中雖隱隱覺得,她才是真正的謝紅玉,先前我們燒的,不過是她從地下找來的一副皮囊,但不知道為何,又拒絕去相信這件其實已經很明了的事實。
見林思祚目光炯炯盯著自己,鄒易搖頭道:“不是我們叫來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東西既已在你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林思祚摩挲著手中的虎符,又慢悠悠地從自己兜裏取出另外一枚,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兩枚合而為一,口中喃喃道:“祖祖,您的心願,阿祚一定會為您完成的。”話音剛落,他周身忽然升騰起一股陰森可怖的黑氣,就連他身邊的人都有些始料未及,急忙退開。
與此同時,我們都聽到一陣刺耳的,好似超聲波的“吱吱”聲,如電流般,迅速鑽入大腦。所有人都痛苦地緊捂耳朵。一些定力差的,早已經抱頭在地上翻滾,不住地哀嚎。
林思祚閉著眼睛張開雙臂,身子平白無故地在半空中慢慢升起。鄒易在我耳邊低聲道:“這家夥入魔了!”我沒空搭理他,因為我眼前分明出現一幅令我這輩子回想起來都會驚顫的畫麵——無數拿著冷熱兵器的走屍,仿佛受到召喚一般,正浩浩蕩蕩地朝我們這邊走來。
畫麵中的天空陰雲密布,四周又全是墨一般的濃黑,我看不清走屍的容貌,也分辨不出這些走屍哪些是伏屍不化骨,哪些是紫僵白僵。所有走屍都勾著腦袋,扛著武器,一步一頓地往前走,遠遠望去,渾如壓城的黑雲。百萬大軍齊頭並進,發出令人心緒不寧的嘶吼。
我被自己眼前如夢似幻的場景震撼了,沒留神身邊的秦仇和鄒易走上前來,異口同聲地大喊道:“紅兒(師父)!就是現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見林思祚身旁的妙齡少女和“茅太清”突然出手,一左一右,同時拉住了林思祚的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