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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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她明明是個錙銖必較素來愛撕逼的人,此時此刻竟也喪失用十個拳頭還她一個巴掌的穀欠望。
方頌祺真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拿起以往的那種架勢抽她,且杏夏做到這種程度,打她個半身不遂都解不了氣才對。
她強迫自己恢複幾分鍾前的怒火,抬腳要踹杏夏。
從呆愣中晃回神的杏夏落著淚為自己辯白:“阿祺,這其中有誤會,你都聽別人說了些什麽?我們來一件一件捋清楚好不好?我們認識兩年多了,彼此都了解——”
“再彼此了解,人也是會變的。”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束縛住,方頌祺硬生生卡在半空,怎麽都落不下去。
這讓她特別煩躁,嘴裏的話好像也是在說她自己。正式接受治療前,她擔心過自己會受其他人格記憶的影響,變得不是自己了,眼下仿若便是一語成讖出現端倪。
不再有穀欠望打人的她,怎麽還是她?
煩躁之餘,方頌祺更感到一絲恐慌。
杏夏正因她的動作而閃躲,明明還沒碰到,就似乎預見到自己的下場,驚嚇地不顧地肮髒抱住頭往裏蜷。
好幾秒未等來方頌祺的動作,杏夏複謹慎抬眼。
方頌祺厭惡無比:“你踏馬既然敢做,就該想到露陷後的下場!”
她用力將手機摔回去給她,杏夏看著手機屏幕的碎裂,因懼怕愈發抖,淚如雨下:“馮孝剛逼我的……我沒辦法不按照他的要求做……阿祺,我無依無靠沒有背景沒有後台,我惹不起他……”
“所以你認為你惹得起我?”方頌祺冷嘲,“是我對你的容忍讓你錯產生了自信嗎?”
上回在香港,她的確選擇了接受杏夏的求和,但她清楚得很,那都隻是表麵上的平靜,兩人的關係不可能再回到過去。這段時間以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如此。
程全私底下的提醒,她不去聽,不是因為她相信杏夏,而是輪不到程全那個人渣來插一腳。何況她有自己的判斷,無論許敬行蹤的被泄露,還是出現在翁思宜那裏的杏夏的外套,她均未完全放下對杏夏的懷疑。
這些,她自認為已經是她對杏夏的容忍。
然,杏夏顯然不這麽認為——
“‘容忍’是麽……”她喃喃,臉上還有水漬,這個時候又笑,仰臉看著方頌祺笑,“我做什麽了需要你來‘容忍’我?難道不應該是我一直以來在‘容忍’你麽……”
方頌祺的吊梢眼眯起。
這是終於坦誠對她的真實感受了……?
方頌祺沒有反駁杏夏的這句話,因為她對自己有認知,她這種爆炸性格,能存在於她身邊和她處得來的,一般都得忍受她的各種糟糕。
不過以前杏夏要是這麽說,或者哪怕表現出一丟丟希望說教,方頌祺鐵定又會炸,因為既然都是她身邊比較親近的人了,無論怎樣都得護短於她,即便她是不對的那個人,她身邊的人也應該得支持她。
如今不一樣,她可沒再把杏夏當作身邊比較親近的人。
她哂笑:“說得好似我強迫你容忍我、和我做朋友一樣。你踏馬既然早就受不了,還假惺惺做什麽?和我鬧翻不就好了?強行留在我身邊當受氣的小媳婦做什麽?”
“我踏馬脾氣再臭、人品再糟糕,起碼沒做到像你這種地步!我是殺你全家了你來報仇?還是看不慣我禍害其他人想替天行道幹掉我?”
杏夏原本要說的話好像就這麽被她堵住了,不過方頌祺不聽也罷,基本能猜到個大概——無論曾經周澤在杏夏麵前譴責她拿杏夏當仆人使喚(第053章),抑或程全在杏夏麵前的挑撥,應該全是杏夏的心聲。從她這裏長期受到的欺負,被嫉妒助長為恨意。
方頌祺總結完畢,承認自己身、上可能存在一些容易叫人嫉妒的東西。這不是她自戀,她隻是客觀陳述。
雖然她偏激、狂暴甚至有時候像個瘋子,但旁觀者清這句話是個大道理,她看杏夏就看得特別透徹:“你以為你和其他人交朋友就不會受到‘欺負’了?我奉勸你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滿臉寫著‘自卑’兩個字!你的性格注定了你走到哪兒都是受‘欺負’的那一個!你在別人跟前永遠是個抬不起頭來的唯唯諾諾的弱者!”
“嫉妒我的業務能力?嫉妒我交了沈燁這麽好的男朋友?嫉妒我有後台有背景?你弄死我,難道你就能搶走這些?幾歲了,還這麽天真?你就是承認你從正麵光明正大幹不掉我,所以才背後玩陰的?”
方頌祺嘴皮子翻得都幹了。其實本該是杏夏對她罄竹難書的罪行加以數落的時候,她倒把話筒搶走,啟動超強戰鬥能力。
杏夏被淹沒在她的唾沫星子裏,臉色發白。
可方頌祺真正想啟動的是開打揍人模式。
再次嚐試啟動失敗,她放棄。
費嘴起碼比費手腳省力氣。她這麽安慰自己。
再睨一眼杏夏,方頌祺用上看狗屎般的眼神:“你踏馬以後離我遠點。否則別想繼續留dk上班!”
撂完話她去洗手。
隔間裏沒動靜。
她離開的時候最後往裏瞍。
杏夏還坐在地上,抱著膝蓋,臉埋進兩膝間。
跨出女洗手間,方頌祺發現程全在外麵。
“方同學,就這樣?你什麽變這麽心慈手軟了?”程全一副沒看成好戲的失望表情。
方頌祺自鼻間哧聲:“你當初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求我時是什麽樣子,不記得了是吧?”
往事不堪回首。程全登時黑臉。
“沒你事兒的時候就別踏馬地瞎摻和。”方頌祺沒再折返包廂,踩著噠噠噠的鞋跟直接離開k歌房。
沒打成人,她心裏既窩火又憋屈,可惜俱樂部已經關門,否則她一定會去捶幾下沙包解氣!
回公寓的路上她跟吃了炸藥一樣沒間斷過對杏夏的咒罵。
沈燁在電話的另外一頭耐性聆聽,在她提出每一個諸如“你說是不是該把杏夏五馬分屍淩遲處死?”的問題時,均給予她肯定的回答。
次數多了,形成慣性,在她說“我當年時腦袋被屎糊了才會出手邦她還讓她當我的室友的吧?!”的時候,也差點直接應“是”。
方頌祺聽得多了,則也察覺出問題:“你怎麽回事?不是總阻止我用暴力解決事情嗎?今天怎麽全在鼓勵我暴力?”
難道杏夏的惡劣程度都刺激得他轉性了?
沈燁輕輕笑。他自然不是鼓勵她暴力,而是今晚的事情結果已出,她現在隻是口頭上說說,他不介意配合她紓解情緒。
“笑屁啊你!”方頌祺氣鼓鼓,“我踏馬差點栽在她手裏好不好?”
“嗯,不幸中的萬幸,幸好你無恙。”沈燁籲氣,“我這個男朋友當得太不合格了,不說沒有及時對你英雄救美,連事後的調查都沒你動作快。”
他還沒找著合適的機會套馮孝剛的話,她已經把人揪出來,順帶解決掉之前沒結果的曆史遺留問題。
“你應該老實告訴我,你今晚去參加聚會是為了釣杏夏,萬一出什麽差池也能有個照應。”沈燁苛責。
“女人之間的戰鬥,男人沒必要插手。”方頌祺從前往後捋一下頭發,揭穿,“你不就是擔心我又下手沒個輕重,弄出第二個高一銘出來?”
提到這,她沒忘記向他要獎勵:“這次你得陪我大戰個三天三夜我才值當。”
沈燁前一秒剛從她的話裏聽出她的不高興,下一秒就語塞得幹咳。
幹咳後,沈燁柔聲:“小方,你做得越來越好了。”
先不討論是不是最妥當的處理方式,但麵對這麽大的事,她能不把杏夏往死裏整,絕對是她控製自我情緒的一個裏程碑。
方頌祺則在電話這端沉默。
“怎麽了?”沈燁敏銳嗅到她的異常。
方頌祺已從出租車上下來,往公園的方向走。他的誇獎入耳時,她便駐足,此時倏爾蹲身,盯著地麵的沙礫:“這根本不是我……”
比起和杏夏的開撕,她更在意的是這個。
現在充斥滿她腦子的想法是:她可能應該弄死杏夏,以證明她還是她自己。
她隱隱有種感覺,感覺其他人格的那些記憶還帶著它們各自主人的意識一般,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第入侵她的思想。
她當初僅單純地害怕找回丟失的記憶會影響她對自己與身邊的人的關係。現在似乎更恐怖。
馬醫生也有不對的時候,說什麽隻要她想做自己,沒什麽可以阻攔她。她明明就被阻攔了!她已經漸漸開始不是她自己了!
沈燁在說什麽,她沒聽進去。
弄死杏夏的想法仿佛從抽象的念頭變出了具體的形狀,它的形狀是像聲音一樣的光圈,隨著光圈從裏朝外擴散得越來越大,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強烈得方頌祺想馬上付諸行動,要回去k歌房再找杏夏。
找到她!打得她殘廢!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惹她!
起身的時候,一輛車的車燈忽然朝她打過來,刺得方頌祺別開臉,抬高手臂擋住眼睛。
草!誰踏馬有病啊?
方頌祺再往裏頭的陰影站一些,避開光。
車燈恰好也在這個時候被關掉。
而那輛車停在路邊,駕駛座上下來的是……魏必。
“方小姐,”魏必行至她跟前,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剛剛為什麽一個人蹲在地上?身體不舒、服嗎?”
方頌祺循向望去車子的後座。車門緊閉,車窗亦緊閉,即便有人她也看不出來。
“小方……?”聽筒裏沈燁帶著焦慮的聲音在短暫的自動屏蔽後恢複清晰,方頌祺腦子裏的強烈念頭也在車燈的打照後中斷,扶著額頭呼出一口濁氣,“我沒事。”
既是回應沈燁,也是回答魏必。
沈燁更是鬆氣。在此之前他已喚過她幾次,均未得到她的回應。他都走出房間差點要去找她。
“遇到姑父了麽?”他認出魏必的聲兒了。
方頌祺轉問魏必:“你們老板在車裏頭麽?”
魏必朝車子看了一眼,才點頭:“嗯,先生在車裏。”
方頌祺轉回去回答沈燁:“是遇上你姑父了。”
她這模式叫沈燁甚覺好笑:“姑父找你有事的話,我等會再給你打。”
“我睡前給你打。”方頌祺也大大方方地收線,然後瞅魏必,“什麽事?要我上車和你們老板談麽?”
魏必:“不用。既然在這裏碰到方小姐,我就不再開車拐進去了,直接和方小姐你說。就是訂在後天和數學係的那位教授見麵,方小姐覺得合適嗎?”
方頌祺考慮一秒鍾:“我回去問過我弟弟後發消息告訴你。”
“也行。”魏必點頭,沒其他事,上車走人。
方頌祺目送車尾燈,翻個大白眼。
這事兒明明電話裏就可以說,哪裏需要特意跑來一趟?撒謊也不打草稿,魏必的業務水準下降了。藺時年來公寓樓下偷看她又不是第一次,還需要遮掩?
…………
公寓裏,許敬還沒睡,剛把宵夜從廚房端出來。錢師傅晚飯的量多做了一些,預防他們姐弟倆夜裏肚子餓無處覓食。
方頌祺在k歌房裏隻吃了點爆米花喝了幾口酒,見狀坐下來和許敬一起,正好問他見教授的事。
確定下來後,她如約給魏必發消息。
“收到了方小姐。”魏必回複,“這位教授的一些喜好我一會兒也發給方小姐,方小姐適當帶些小禮物去拜訪是無傷大雅的。”
“ok,邦我向你們老板轉達謝意。”方頌祺一手抓筷子一手抓手機,兩邊不耽擱。
這幾天藺時年可真有意思,什麽事都直接讓魏必對接了,明顯故意躲她。
終於放棄對小九的執念了?
嗬。
手機丟一旁,她專心吃放。
沒兩分鍾,又進來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