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驚破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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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號碼頭斜對過,岷江大道複興巷,是吉州有名的酒吧巷。大大小小的酒吧、咖啡屋布滿其間。
    鄧一川帶著江明燕,穿過馬路,來到一家叫“往事”的酒吧。
    過馬路時江明燕問了一句:“你老婆呢?”
    鄧一川說:“跑了。”
    江明燕大約沒猜到,鄧一川老婆會跑掉。更沒想鄧一川說起這事來,如此輕鬆,一時語塞。不過她看鄧一川的目光,還是跟往日一樣充滿著膜拜。
    是的,在江明燕心裏,鄧一川就是神,大神。是他們這輩子的福星。
    “這女人,向來不知珍惜你。”過了馬路,江明燕終於吐出一句。
    進了酒吧,鄧一川征求江明燕意見,坐哪?江明燕說隨便,我聽你的。
    這話好像以前就說過無數遍。給他們張羅生意的時候,不管遇上啥事,江明燕都這態度,都會說一句:“我聽你的,你說咋來就咋來。”
    鄧一川知道,江明燕這裏,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這信任一半來自於對他們的幫助,另一半,來自於他和江明燕相同的人生經曆。
    沒經曆的人,看問題總是幼稚可笑。被生活捶打過洗禮過,在生活的浪裏紮過猛子嗆過水的人,看世界的態度,還有認識問題的能力,總是那麽相近。
    兩人找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坐下,鄧一川問江明燕想喝什麽?江明燕說喝啥都行,喝啥都沒心情。
    鄧一川勸:“不管發生什麽,對生活還是要有信心。”
    “我沒你那麽有能耐,也沒你那麽超脫,我是女人。”江明燕愁雲漫上臉說。
    “女人怎麽了,女人更要活得豁達一些。”鄧一川笑著道,聲音裏明顯有一種裝出來的不在乎。
    事實上鄧一川也不想再沉重,他發現前段日子自己活得太過於暮氣沉沉,消極中帶著膽怯,畏懼著帶著懷疑,反正都是負能量。甭說跟當秘書時比,就連在文聯工作時的那個狀態都沒了。
    而他還不到三十歲,一個三十歲的男人,正是血氣最旺,進取心最強,對生活也是最最熱愛的時候。一場變故將他挫敗成這樣,實在不該。
    人應該越挫越勇,膽應該越練越大,鄧一川想改變自己,盡快從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中突圍出來。
    他剛才那樣跟江明燕說話,也是怕自己身上的沉重氣影響到江明燕。在他印象裏,江明燕雖然不大愛說話,但始終是一個對生活充滿希望鼓蕩著熱情的女人,身上永遠散發著一股不倦的熱烈氣息,這種氣息說簡單點就是為生活奔,為未來謀,哪怕處境再艱難,現實多不堪,在江明燕臉上,都很難看到哀愁和憂鬱,她對生活總是熱情高漲,樂觀的勁頭就好像她天天能揀到大元寶一樣。
    鄧一川不由得想起,最初她跟盧愕創業的時候,江明燕像男人一樣扛著梯子,哼著流行歌曲,攀上爬下,將那些笨重的鋁合金門牌還有霓虹燈箱懸掛在人家商鋪上方的鏡頭。那時候大家都叫她女漢子,她也樂意當女漢子。
    可此時,看著江明燕,鄧一川心裏卻是一陣苦。
    當年勃勃向上愛說愛笑的江明燕,臉上除了愁雲,再就是茫然,再也覓不到過去那種風采。
    她的臉變得又黑又瘦,眼角四周甚至起了密密的皺紋。此刻那些皺紋如蚯蚓一下漫過鄧一川的心,讓鄧一川一下就把自己的不幸給忘掉了。
    鄧一川用手掌拍拍沙發,說了聲:“坐吧燕子。”
    燕子是他們對江明燕的昵稱,鄧一川此時叫出來,感覺竟有點潮濕。
    江明燕聽話地坐下,鄧一川喚來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又要了幾樣小吃。
    “沒想到啊,我們會在碼頭上見麵。”鄧一川說。
    “我也沒想到呢,看見你,都不敢認呢。站遠處看大半天,確定沒認錯,才走過去。”江明燕老老實實說。
    “你跑碼頭上做啥?”
    “還能做啥,跟你一樣,找盧二。”江明燕沒叫盧愕,直接叫成了盧二,語氣怒怒的,要炸。
    “你也知道他在二號碼頭?”
    “我是聽別人說起,他最近常在碼頭上混,跟一個叫蠍子的年輕人。”
    “蠍子?”鄧一川眉頭蹙了一下。二號碼頭混世界的人,李逹都熟悉,但在看守所,黑旋風李逹並沒跟他提起過這人。
    莫非碼頭的江湖又變了?
    “叫羅什麽蠍,是個混子,就是幹黑社會的,盧二想跟著他收保護費。”江明燕說。
    “什麽,他也想收保護費?”鄧一川驚訝極了。
    “混不下去了,沒了你,他狗屁都不是。一分錢賺不回來,天天讓討債的追著滿世界躲。就想混到黑社會,以黑吃黑。”
    “錢呢,裝璜做得不是挺好的嗎,怎麽眨眼又沒了錢?”
    “讓範家賤人騙了。”
    “範伍健?”
    “除了他還能有誰?當然,還有你那個丈母娘。”
    “管葉綠什麽事?”
    “事情多呢,以前有你,就覺得他們都是好人,可哪知道,你丈母娘也不是個善人啊。計謀深的,三哄兩騙,等我察覺時,盧二這雜種就把好幾百萬虧了進去。”
    “虧,不是說騙嘛,怎麽又說虧?”鄧一川直感覺讓江明燕給說亂了,思路怎麽轉都跟不上。盧愕的錢怎麽能讓他丈母娘騙掉呢?
    江明燕歎了一聲,拿出紙巾抹了把淚。鄧一川居然沒發現她眼裏有了淚水,女人一流淚,男人就短路。鄧一川慌在了那裏。
    “讓我怎麽跟你說呢,總之,你這兩個發小,還有你老婆和丈母娘,都不是東西,有些事髒得我都說不出口。”
    江明燕這樣一說,鄧一川似乎有點明白過來。心裏猛地疼了幾下。
    以前大家在一起,不管是盧愕還是另一個發小範伍健,都拿他丈母娘和老婆當寶,見了麵,總是變著法子奉承,哄她們開心。他因事外出不在吉州的時候,章小萱和葉綠也常常會跟盧愕、範伍健攪在一起。
    尤其範伍健,對他丈母娘,嘴那個甜,比親媽還親。
    以前他不是沒懷疑過,真的有過。尤其章小萱一見著範伍健,馬上兩眼發光,他心裏,就有不妙的念頭冒出來。
    還有,丈母娘葉綠對範伍健的態度,也總是讓他怪怪的。
    但那念頭瞬間就被他掐滅,懷疑誰也不能懷疑自家兄弟啊,那樣做,還是人嗎?
    可此時……
    見他尷尬,江明燕說:“沒事,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提不提無所謂。我現在找他,就是想把我媽的救命錢要回來。”
    “救命錢?”鄧一川不明白江明燕話裏內容。
    江明燕苦笑一聲,說:“知道那天早上你為啥能在醫院碰上他嗎?”
    鄧一川搖頭。江明燕這才告訴鄧一川,盧愕去醫院,是騙錢的。江明燕也好久沒見著盧愕了,她母親病了,住院,盧愕突然跑來。江明燕還以為他良心發現,知道陪陪老人了。加上那些天她太累了,就給了他卡,讓他去交住院費。誰知他竟拿著卡跑!
    “這混蛋,不,渾球!”鄧一川氣得罵起來,又問江明燕卡上多少錢,盧愕取走沒?
    江明燕含著淚說:“一共六萬多,是我媽的養命錢,全讓他取走了。”
    “那你怎麽不去報警?”
    江明燕苦苦地笑了一聲,捧起咖啡,沒喝,隻是放鼻子前聞了聞,放下道:“你讓我怎麽告,他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成那樣,我心裏好受?”
    鄧一川忽就無話。
    兩人又幹坐一會,似是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其實是太多的事堵在嘴邊,一時不知咋說,隻好用沉默來代替。
    就在這時,鄧一川手機猛地響了。是老丈人章永森打來的。鄧一川沒接。電話很快又叫響,很煩人。鄧一川估計是章永森從外麵回來了,這陣子他真像個外調員,不停地往外跑,說不找回葉綠母女他心不甘。
    “接吧,別耽誤事。”江明燕說。
    鄧一川接起,電話那頭章永森顯得很急:“一川你哪,馬上到家裏來,有急事兒。”
    “什麽事?”鄧一川問。
    “電話說不清,很急,你馬上趕過來。”
    鄧一川看著江明燕,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江明燕說:“有事就回吧,這種地方我也不習慣,很少來呢。”
    鄧一川跟江明燕賠了幾句不是,要了江明燕手機號,說改天有空再找她。就急著打車往水岸花園趕。
    章永森果然剛從外麵回來,進門還不到一小時。潘美蓮正給他做飯呢。
    “有啥事,這麽急地把我催來?”鄧一川邊坐邊問。
    “大事。”章永森悶騰騰道。
    說著抓過一酒杯,給鄧一川滿了一杯。潘美蓮菜也端上來了,還怪鄧一川不來家裏吃飯。
    “是不是哪些招待不周啊,一次門也不登?”潘美蓮說。
    鄧一川衝潘美蓮笑笑,心裏道,他不在,我老往你這跑,成什麽了?
    “來,先幹了這杯。”章永森心事很煩重的樣子,潘美蓮跟鄧一川說話,他也沒反應,好像心裏裝著石頭一樣。
    鄧一川道:“說事吧,酒我就不喝了,身體不允許。”
    “不允許這杯也得端上,不喝這杯,我說不出。”
    一聽章永森這樣說,鄧一川就知道定是不好的事,抓過酒杯跟章永森碰了一下。
    剛把酒喝下去,章永森就說:“我找到她們娘倆了,一川啊,這娘倆幹的事,我都沒法跟你提。還有你那個發小,簡直!”
    “範伍健?”鄧一川脫口就問。
    章永森回過目光,吃驚地瞪住他:“一川你都知道了?”
    話到這份上,鄧一川還能怎麽說?果然讓江明燕說準了!一把抓過酒瓶,又倒滿一杯。潘美蓮嚇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想攔鄧一川,又沒敢攔,傻傻地看著他倆。
    鄧一川連著喝了三大杯,胃裏已經火辣辣的,心裏痛得要出血。眼淚幾乎要狂奔而出。但他忍著,不想讓章永森和潘美蓮看到他的狼狽樣。
    他在心裏一遍遍惡叫,範伍健,你個狗娘養的,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想想這些年,他為範伍健付出的,還有對這個雜種的信任,關心,鄧一川就覺自己是個傻蛋,全世界最無知也最無能的傻瓜。
    他身邊怎麽就盡是這種人呢?
    難過了一陣,鄧一川抬起頭來。故作輕鬆地衝章永森說:“沒事,真心沒事。該發生的遲早會發生,誰也逃不掉。”
    “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章永森重騰騰說。
    “那你想要哪樣?”鄧一川自嘲地說。又抓起酒杯,不自己斟了一杯。
    潘美蓮被他的樣子嚇壞了,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奪過他的酒杯說:“一川你就別喝了,酒多傷身體。”
    鄧一川苦笑一聲:“我這身體,還怕傷嗎?”
    “到底怎麽了,你們兩有什麽瞞著我?”潘美蓮將目光轉向章永森。
    “我那賤女兒,跟著範伍健跑了,還有她那不要臉的娘。”
    “什麽?”潘美蓮驚得大叫起來。
    “不會吧,這怎麽可能?她放著一川不要,跟一個不務正業的跑了?”潘美蓮連著表示想不通。
    “那小子不是無業,他玩騙術,在這邊搞傳銷,知道房子錢去哪了嗎,還有葉綠拿她姐的五十萬,都讓他拉去搞了傳銷。”章永森恨恨道。
    “天啊。”潘美蓮嚇的聲音都變形了。“五十萬,房價,一萱真是瘋了。”
    “沒錯,她是瘋了。”章永森接著道,“她現在不但被姓範的迷的神魂顛倒,自己也成了神經病,把自己想成了股神,想成了那個什麽股神巴啥特。”
    “巴菲特。”鄧一川居然還有心情接話,還有心情說出巴菲特的名。
    “對,就這個名。她不承認自己賠了錢,楞說是投資,將來十倍百倍地賺回來。”
    “瘋了。”潘美蓮道。
    “瘋的不是她一個,她,那個範伍健,還有葉綠,全都魔上身,一句人話也不講。”
    “他們現在在哪,你咋不讓她回來?”潘美蓮焦急地說。
    “回來?他們現在在做發財夢,在廣西一個州,搞什麽填海造田工程,說是這個工程隻要成功了,他們就是世界級的富翁。”
    完了。聽到這,鄧一川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一點補救的可能都沒了。
    人要是被惡魔纏上,真是沒救的。
    “一川,咋辦?”過了很久,章永森問。
    “還能咋辦,離婚唄。”鄧一川居然平靜了下來,聲音裏一點發怒的意思都沒了。
    就這麽一忽兒的工夫,他似乎把啥也想通想透了,不再讓自己糾結不再讓自己痛了。
    “我不是問這個,離肯定是要離,我是問,房子錢還有葉芝那五十萬,咋辦。指望她們,可是一點沒戲啊。”
    “就當是我給她的離婚費吧,葉芝阿姨的錢我來還。”鄧一川思考一會,道。
    “一川你能這樣想就好,我就怕你想不過,做出什麽傻事來。”一聽鄧一川不在乎錢了,章永森心情也放鬆下來,他還怕鄧一川揪住這房子不放手呢。
    “我女兒呢,小露呢,你見到她沒?”
    “見到了,他們把小露送到一家私立幼兒園。孩子倒沒事,啥也不知道,白白胖胖,養的也好。”
    鄧一川揪著的心放下。他已想好,辦完離婚手續,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小露要回來。
    這事就說到這,章永森還想說,鄧一川叫了停。說不想再聽這兩個女人,一句也不想。章永森就把話原吞了回去。
    鄧一川本以為,章永森就帶來了這樣一件新聞,哪知緩了一會章永森又說:“回來的途中,我在省城見到了葉芝女兒陳默。”
    “陳默?”鄧一川突然站起來,反應比前麵章永森提到章小萱和範伍健更強烈。
    “她哪也沒去,就躲在省城。”
    “那她怎麽不回來,難道不知道阿姨已經不在了嗎?”
    “知道。”章永森說著話,頭垂下去,臉上也是一副悲苦表情。
    “那她……”鄧一川不知怎麽問了。
    章永森連著喝下幾杯,說:“一川你也別怪她,我感覺她也有說不出的苦衷,事情或許不像我們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鄧一川幾乎要瘋。
    章永森忽然像個人生導師一樣,給鄧一川上起課來:“一川啊,你也不年輕了,遇事不要老那麽急,不要隻站在你立場上去想。不是陳默不回來,是她能回來嗎,一川你想過這事兒沒,好好用腦子想。”
    就這一句,鄧一川忽然明白,陳默一定是遇上更不堪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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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了,祝大家狗年旺旺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