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莊家能賺錢,就是逮住了散戶的人性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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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瑞朗笑了笑:“架子越大,越證明底氣不足。”
    又過了十多分鍾,一行人走進了包間。領頭的一位,是個30多歲的年輕人,身材瘦弱,麵色微黃,掛著一副金邊眼鏡,左右手分別戴著與自己體型不相符的大號手表與佛珠。
    此人叫馬複興,圈外人大都不認識他,可在資本圈卻是聲名赫赫。他被譽為京城猛莊,近些年坐莊的多隻股票,都在股市裏掀起陣陣腥風。
    落座後,馬複興操著一口純正的京片子說道:“對不住各位,路上太堵,耽擱了時間。”
    袁瑞朗微微一笑:“如今在北京城裏開車,不堵才不正常。”
    馬複興叼著一支煙:“丁總最近很忙吧!昨天親自打電話約我吃飯,今天一早又說臨時有事來不了。”
    “咱們丁總就沒有不忙的時候。”袁瑞朗知道,馬複興之所以姍姍來遲,大概就因為丁一夫爽約,心中有些不快。這頓飯,丁一夫原本打算親自出席,隻不過臨時有事,便委托袁瑞朗代勞。
    馬複興笑著說:“丁總不來正好。我這個人,見著大領導就緊張。和老袁在一起就輕鬆多了,天南海北聊天也沒啥顧忌。”
    馬複興接著說:“不過我說老袁,你怎麽訂這麽一館子?裝修還馬馬虎虎,可味道忒不正宗。你看這銅鍋,竟然不是用炭燒的,而是用小煤氣包,這哪是老北京涮肉的味道?”
    袁瑞朗說:“知道你喜歡天壇公園門口的南門涮肉。但那裏太嘈雜,不方便談事情。今天就將就一下。”
    馬複興夾起一坨肥牛肉扔進銅鍋,然後問道:“談什麽事?”
    袁瑞朗說:“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當然是金盛集團的事。前段時間你和華子賢聯手,把股價炒上了天,看得我們心驚膽戰。”
    “誰跟他聯手?”馬複興一怔,“這話可不能亂說。”
    “別緊張。”袁瑞朗說,“我有確切情報,華子賢被抓是因為牽涉進一樁行賄案,跟股票沒什麽關係。你想想,真要是因為股票的事,你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兒吃涮肉?”
    “別他媽提了。”馬複興罵罵咧咧地說,“原本想著大幹一場,沒想到華子賢這丫的居然被抓了。”
    袁瑞朗說:“你也別罵人家。在金盛集團這隻股票上,你已經賺得不少了。”
    “沒到口袋裏的錢,不能算數呀。股票現在停牌了,等開盤後我能安全撤出,那才叫賺錢。老袁,到時請你喝酒。”馬複興說。
    袁瑞朗哈哈大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勁。我剛想說的,你就先幫我說了。好吧,咱們就來談一談複盤後的事。”他接著說:“複盤之後,你可不能逃之夭夭。大莊家一開溜,股價就會雪崩式滑落。”
    “我沒聽錯吧?你叫我堅守?”馬複興吃驚地說,“華子賢被捕,公司前途未卜,我不獲利了結,還要堅守?憑什麽?”
    袁瑞朗放下筷子:“金盛的事咱們放一邊。我先請教一下,莊家平常坐莊,都是怎麽操作的?”
    馬複興拿起筷子大口吃肉:“你也是行家,這點小把戲還不知道?就不要明知故問了。”
    袁瑞朗指著身旁的方玉斌:“玉斌,你就說說莊家的手段,讓老馬這樣的行家點評一下。”
    被袁瑞朗點了將,方玉斌立刻坐直身板,說道:“坐莊大致分成四步。第一步是選票,就是選出一隻大小合適,前景無須多麽優秀,但幾年之內絕對不會倒閉的那種公司的股票。第二步就是拜票,去拜會該公司領導,告訴他們莊家想投資這隻股票,請他們配合。上市公司如何配合呢?就是在莊家吸籌時,在公報上盡量將業績放平,或者適當隱藏利潤,這一點很容易做到,隻要對報表進行適當調整就行了,比如將某些損益一個季度提完,使報表看上去虧損。”
    “接下來的第三步就是靠砸盤來吸籌。”方玉斌繼續說,“拜票成功之後,就要開始進一些籌碼,這些籌碼主要用來砸盤。砸盤所需的籌碼通常會用某一天大漲的方式來吸收,而不會每天慢慢去收集,因為這樣會使股票天天上漲,反而難以收到足夠的籌碼,還容易被散戶搶,使莊家的成本提高。因此猛然一個大漲,那些短線獲利的散戶可能就繳槍了,莊家需要的籌碼也到手了。當然,此時收集的籌碼並不準備獲利,而是用來把股價砸下去。這時就需要來個低開!在下跌途中,莊家逐步用單托底,形成自己的底倉。經過幾天的連續下跌,有些割肉的籌碼就會回補自己的倉位,此時莊家一定不能讓他們回補,必須迅速地吃上去形成追風盤。就這樣邊托邊砸,莊家就會得到更多價格更低的籌碼。”
    方玉斌又說:“最後一步就是拉抬股價、高位出貨了。當籌碼收集足夠多時,公司的業績也會轉好了,因為在莊家收集籌碼的過程中,公司將後麵幾年能想得出來的損益或者費用,都在那一年半載中攤完了,後麵的報表當然好看。這時候莊家拉起來毫不費力,也無須多大成本。當股市裏的其他人看到這隻股原來這麽優秀,必然跟風者眾多。”
    馬複興笑了起來:“沒錯,這些都是坐莊的基本套路。”
    袁瑞朗又問道:“坐莊的過程中,有什麽要特別提防的嗎?”
    “當然有了!”聊起自己熟悉的話題,馬複興不假思索地答道,“第一是躲避監管機構,他們捏死個把蒼蠅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坐莊時不能讓監管機構抓住把柄,可以考慮多戶頭,或者拉幾個私募大戶集體作戰。第二,考慮產業資本的問題。如果我們拉的時候,其他莊家看到利潤可觀,結果大量拋出籌碼,那就慘了。因此,最好做之前就和他們溝通,而且還要了解他們手上的流通盤是多少。”
    馬複興繼續說道:“第三,要提防老莊。如果這隻股沒有被老莊放棄,那我是盡量不會去碰的,因為一旦被老莊反做,局麵就複雜了。”
    一口氣說完,馬複興放下筷子:“老袁,咱們今天不是來開股市研討會的吧?”
    “當然不是。”袁瑞朗點燃一支煙,“隻是聽你這麽一說,我愈發覺得咱們應該搞好關係。據說你最近正在布局一隻科技股,碰巧這家公司也是榮鼎投資的。在拜票環節,如果身為大股東的榮鼎堅決反對,上市公司估計不敢同你合作。拉抬股價時,如果我們趁機獲利套現,更夠你喝一壺。”
    馬複興的臉色陰沉下來:“你這是威脅我嗎?”
    “應該叫提醒。”袁瑞朗說,“前段時間你使勁拉抬金盛股價,我們基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見股價實在漲瘋了,才稍微拋售了一點,讓股價逐步企穩。之所以這麽做,可是看在你老馬的麵子上。如果榮鼎從頭到尾唱對台戲,你能賺這麽多?大家在一個圈子裏混飯吃,互相體諒點,總不是壞事。”
    “其他事都好說,可這件事不是擺明叫我貼錢嗎?”馬複興依舊搖頭。
    袁瑞朗說:“挺過這陣子,你不僅不會貼錢,還會賺錢。可要是大家分頭行事,局麵會更加慘烈,到時誰也走不了。”
    “腳在我自己身上,還有走不了這一說?”馬複興似笑非笑。
    袁瑞朗抖了抖煙灰:“這幾天,我會陸續找金盛的大股東協商,希望複盤後大家不要拋售。如果協商不成,榮鼎隻能獨自行動。複盤後,我們搶先砸盤。以榮鼎手裏的股份,砸幾天停牌應該問題不大。隻要打掉獲利盤,把坐莊的人套在裏麵,到時攆你你都不會走。”
    馬複興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是典型的自殘。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我恰恰認為這是最不壞的方案。”袁瑞朗搖著頭,“你想啊,來幾個一字跌停,把莊家與大戶套住了,以後再慢慢拉抬股價,我們要應付的不過是那些割肉的散戶。可要是放任你們出逃,護盤所需資金會大得多。”
    馬複興還在逞強:“無論護盤還是砸盤,都需要大量資金。如今的金盛,賬上根本沒錢。”
    袁瑞朗說:“金盛的確沒有錢,但榮鼎有啊。丁總已經決定,拿我們的錢為金盛護盤。這一下,你該放心了吧。”
    “丁總倒是仗義。”馬複興的語氣終於軟了下來。隔了一會兒,他又不安地說:“過去金盛全靠華子賢一個人撐著,如今他被抓,企業的前途可不大妙。就算把股價勉強撐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銀行催貸,墊資的廠商上門討債,還有華子賢借的那些高利貸,都會把金盛壓垮。企業玩完了,股價還能挺得住?”
    袁瑞朗不疾不徐地說:“你說得沒錯。但你知道,丁總今天為何爽約嗎?”
    馬複興搖了搖頭。袁瑞朗說:“就在咱們聊天這會兒,丁總也與楊偉國在一起吃飯。”
    “丁總去見楊偉國了?就是那個江州市委書記?”馬複興問。
    袁瑞朗點了點頭:“金盛倒或不倒,關鍵還在銀行。隻要銀行繼續發放貸款,我們就不用太擔心。要說服銀行,光靠咱們肯定不行,還得政府出麵。”
    馬複興臉上露出一絲興奮:“楊偉國怎麽說?”
    袁瑞朗說:“楊偉國最怕的就是金盛倒掉。金盛是江州的大企業,解決了當地上萬人就業。企業破產了,這麽多人上哪兒吃飯?還有,華子賢在江州搞高息集資,弄出好幾億高利貸,就這麽垮了,債主們不得上街鬧事?”
    “所以呀,”袁瑞朗接著說,“楊偉國不僅答應出麵做銀行的工作,還在考慮指派一家實力雄厚的國企為金盛注資兜底。”
    “這個法子好。”馬複興拍著桌子,“隻要江州政府肯出麵,我就算吃了定心丸,保證複盤後不拋售手裏的股票。”
    袁瑞朗微笑著說:“有你這句話,我對複盤後的金盛股價更有信心了。”
    馬複興卻擺起手:“金盛的股價,該跌還得跌。有些時候,砸盤也是為了護盤。”
    “什麽意思?”袁瑞朗問。
    馬複興說:“剛才說了那麽多坐莊的門道,有一點卻漏掉了,就是要緊盯大盤,順勢而為。砸盤或拉盤時,得根據大盤走勢變換打法。當大盤大跌時,你必須深砸下去,這時候成本很低,隻用少量籌碼將關鍵點位砸開即可,會有止損盤幫你接著砸下去。當大盤漲時你去拉,同樣無須買多少,隻要將關鍵點位的籌碼買掉即可,有人會將股價推上去。”
    “因此,金盛的股票複盤後,與其逆勢而為,不如順勢操作。”馬複興接著說,“複盤之後,如果立刻動用資金來接散戶的拋盤以強行穩定股價,一定會事倍功半。不如先砸幾個大單,把股價打下去。同時對外放消息,說金盛的基本麵很好,隻是因為華子賢的個人問題,使得股價被錯殺。中午以後,再組織大資金進去拉股價。到時散戶會覺得,利空出盡便是利好,也跟著搶反彈。或許不要咱們費多少勁,人家就把股價拉起來了。”
    袁瑞朗哈哈大笑:“看來坐莊靠的不是經濟學,而是心理學。莊家能賺錢,就是逮住了散戶的人性弱點。”
    離開餐廳時,已是晚上9點多。袁瑞朗坐上汽車,痛快地伸了個懶腰:“北京這邊的事辦得差不多了,我明天還得趕去江州。金盛集團這個爛攤子,可夠咱們忙活的。”
    “我正要跟你匯報。”方玉斌說,“剛才在餐廳時,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伍俊桐打來的。他讓我明天去一趟總部,說是費總找我。”
    伍俊桐是榮鼎資本總裁辦主任,被公司二把手、總裁費雲鵬視為左膀右臂。伍俊桐長得一臉和善,但口碑並不好,有人說他是笑麵虎,還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伍公公”。
    袁瑞朗問:“費總召見你幹什麽?”
    “我也稀裏糊塗。”方玉斌說,“論起級別,我根本沒資格見他。到公司這些年,我連費總的辦公室在哪兒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詢問金盛集團的事情?”袁瑞朗說。
    “不應該呀。”方玉斌說,“費總要了解情況,大可以直接問你。他幹嗎跳過幾級,叫一個副總監過去?”
    袁瑞朗說:“費總召見,不能不去,有什麽事到時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