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自然是沒有去告狀的，因為房間裏那倒黴催的兩個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弄出了老大的一聲動靜，讓原本想當沒看見的桂叔和桂嬸裝傻不下去了，隻好過去看，那兩人被嚇，一會兒高四兩就揉揉屁股揉揉頭地出來了。

    張野反正沒事幹，就抱著胳膊看著他笑：“喲，你揉哪兒呢？至於嗎你，就這一會兒功夫，你還能屁股和頭都疼了？”

    高四兩直接給了他老大一個白眼，心裏是有苦說不出。屁股疼是剛剛摔的，而頭疼，是好不容易好好說上話了，被一驚一乍的桂花給一嚇，撞窗棱上撞的……

    出了正月，一切按部就班。高四兩，哦，是高平，跟桂家的大丫頭定親了。所以開春後為了避嫌桂花就不能去河邊幹活了。不過如今河邊一片繁榮，想去幹活的姑娘媳婦大有人在，張野又在村裏找了三個姑娘，四個媳婦婆子，去河邊給工人們洗衣做飯。每天一早是呼啦啦地一群人往河邊走，到了傍晚又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往村裏走，倒是不寂寞。

    開了春，不管是河邊還是村裏，大家都忙活了起來。河邊的碼頭已經建好了，第一批石頭房子也建成了，隻是天天都在敲敲打打的，還沒人搬進去住。

    曼青兩邊忙活，但隻要有工錢拿，她也是充實得很。眼看已經仲春，曼青看河邊不是特別忙，就告了假，回來把地裏的花生豆子都種上。

    這年曼青家的田都交給了桂叔和桂富，收成了他們給她三成就行，算是佃了出去。如今桂叔和桂嬸桂富平時也在河邊忙活，春忙的時候也是抽空忙，實在沒空幫她，就叫了桂花過來幫一陣子。但桂家其他人忙，桂花也是要在家洗衣做飯的，出來幫忙也就是一會兒。

    先將荒了一冬的地裏茂盛雜草給清理了，然後挖地，再一點點地點種子，掩埋，還得澆點水……這還剛剛是拔草呢，曼青早就已經起繭的手上又多了幾個泡。

    到了傍晚，總算地裏的草拔得差不多了，桂花匆匆忙忙地拎著剛剛拔草找出來的一大把野菜往家裏趕，她得趕緊回家喂雞鴨豬狗並做晚飯了。曼青看看天色，心想還能再忙一小會兒。如今高家也是雞鴨成群，但好的是鴨子自己會回家，而高老摳，現在總算會喂雞鴨了。

    開了春曼青就忙得團團轉，高老摳不單自己做飯洗衣服，有一次實在看不得雞鴨圍著他一直叫一直亂拉屎，就皺著眉從女兒平時舀玉米的袋子裏弄了一勺來喂他們，發現頓時世界太平了。曼青回家後發現了，雖然說隻喂玉米很是浪費，但這個行為值得鼓勵，當天晚上吃飯時就明確地把這項任務分配了給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吹胡子瞪眼。

    自此，高老摳終於不再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他承擔了做自己的飯洗自己的衣和喂雞鴨的工作。曼青也不指望著他給自己做飯，也實在是他做飯太難吃，她還不如自己累點，動動手，吃點好吃的。

    曼青不急著回，繼續埋頭整理雜草。這時不遠的路邊突然響起了馬蹄聲，很快，馬蹄聲朝她這邊來了。她抬頭一看，是已經好幾天不見了的張野。

    曼青用胳膊擦擦臉上的汗珠，半仰著頭看他走過來，“你不是去縣城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野看著麵前灰撲撲的姑娘，心裏滿是心疼。好在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麽明朗，讓他稍稍放心了點。“中午回來的，下午去了河邊，忙了會兒，知道你今天沒去碼頭，就過來看看。——這些草要怎麽弄，全弄到外麵去嗎？”

    這春天的野草生命力最是強勢，若是不弄到地外麵去，不到幾天，全部又會瘋長起來。

    “嗯。弄到那頭去吧！——要不拿來喂你的馬？”

    張野很滿意她的賢惠，點點頭，幾下就把草堆弄到了地頭一開闊處，再把馬牽過去，讓它在那慢慢嚼用。曼青則跟在他身後，把掉下來的雜草一根根地撿起來，也扔到地頭去。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不一會兒，一塊半畝大的地裏已經幹幹淨淨了。曼青慢慢地直起腰，錘錘酸痛不已的腰背，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很是欣蔚地笑了。

    張野回頭看著她的笑臉，心裏也滿是溫馨，“累了吧？這麽大的一塊地，你就自己一個人給弄完了？明天挖地我給你叫幾個人來，一天就弄好了，你就不用來了！”

    曼青現在也不矯情地跟他客氣了，聞言抿嘴一笑，“好呀，我還正愁一個人什麽時候才能挖完呢！這拔草還是桂花來幫了我，我們都弄了整整兩天才弄完！不過碼頭不是正忙著嗎，誰有空來給我挖地啊？”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隻要給工錢，肯定請得到人了。”張野有點小得瑟，他努力至今，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些成果，不在喜歡的小姑娘麵前得瑟，他還上哪裏找成就感去？

    曼青這會兒也樂得奉承他，“張老大可真厲害，有你出馬，一個頂十個！”

    張野站定，斜斜地俯視著麵前這個小娘子，聲音裏滿是戲謔，“你剛才叫我什麽？”

    曼青知道他想聽什麽，但實在臉皮薄，就故意裝傻，“啊，叫你張老大啊，大家不都是叫你張老大嗎？”

    其實曼青心裏想叫的是“大英雄”，他是她的英雄，在她最無助最需要支撐的時候，他從天而降，幫她支撐起整個家，和整個世界。他看起來像隻熊，但喜歡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他辦事利索有能力，這鎮裏上下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求他辦事；他如今財力雄厚手握一方發展，據說縣城裏也有不少老爺們在巴結他……但他現在身上掛了幾根雜草，站在專心吃草的大馬旁邊，身後夕陽的餘暉，田間地頭的蔥蘢，都把他襯成了這天地間最最偉岸的大英雄。

    她一個人的，有點壞壞的大英雄。

    張野看她裝傻，就突然前進一步，瞬間拉近了跟曼青的距離，“把你剛才說的再說一遍？”

    曼青被他嚇了一跳，看著他突然放大的臉，“啊”地叫了一聲，“你幹嘛啊，嚇死我了！”

    “你剛才叫我什麽？”張野正覺得好玩呢，才不會放過她。

    “那個——”

    “那個什麽？看我！怎麽，你現在都不敢看我的嗎？”

    曼青被他的話激得勉強抬起眼睛，按捺住嘭嘭亂跳的小鹿，對上他濃眉下的眼睛，然後就發現他的眼睛在不斷放大，放大，驚得她都忘了後退——直到額頭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輕輕地一印，然後那粗重的呼吸和毛發才離開了她。

    “你——”反應過來的曼青頓時臉紅過耳，呐呐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以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張老大張大哥是他們叫的，我的名字隻有你能叫！”

    “你怎麽可以——”

    “哈哈，我當然可以！等夏天一忙完我們就定親，明年春天你就十五了，你一滿十五我們就成親！”

    “呀，”曼青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出來，“誰跟你說這個了？”

    “嘿嘿，這些我來忙活，你等著成親就行！”張野偷親了一口，心情大好，於是大手一揮，“明天我就叫人來給你挖地，下種子，你都不用操心了！”但他突然想到一事，看看並沒有人的周圍，又改了口，“下種子我來幫你吧。我挖坑你點種子，很快就忙完了！”

    主要是在碼頭人太多，不要說偷親一口了，就是多說幾句話還得找沒人的空隙。這山邊的地頭多好啊，今天偷親了一口，改天還可以拉拉小手，再多親幾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