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輕輕指向天空。

    “要是蟲鬼真的是從天上來呢？”

    “黑暗舟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具備飛行的能力……”

    “我指的不是飛，而是……掉下來。”公主已經完全擼起袖子，露出光潔的纖細手臂。

    “掉下來？”艾伊琳不敢設想，“可這兒是唯陽帝國，平麵距離地麵達1358米高，是什麽樣的人，能從‘上麵’掉下來？”

    隻見公主黛兒用手拾起一枚石頭，用力往天上扔去，石頭“咻”地一聲竄出去，又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下落。

    艾伊琳聯想到早上的白日流星。

    “不不不，這絕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公主黛兒歡喜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但是你還記得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傳回來的最後一封信上寫著什麽嗎？”

    “‘黑暗舟成員有了變動’……但是想要把一具蟲鬼扔上唯陽的領土，所需要的力量之大，又何止天方夜譚！這絕不可能！”艾伊琳平時冷若冰霜的臉也漲起紅色，“身為武者，我深知人體力量的極限！”

    “可他們是蟲鬼。”公主一邊的袖子緩緩滑下，另一邊卻還高高束起，語氣平淡如初。

    “蟲鬼的世界也存在邊際。”艾伊琳理智地回應公主黛兒的猜想：

    “先不談把一具至少百斤重的蟲鬼扔上唯陽所需的力度，光考慮起降過程中蟲鬼的存活率、落地的精確度……若是這種高度的落地，所造成的破壞程度可不止一處地麵焦黑。”

    意識到自己的僭越，艾伊琳微微頷首：

    “黛兒公主，我無意冒犯，但……這實在是難以置信！”

    “我也隻是猜想，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五十。不過……”公主黛兒若有所思，“如果他們是從更高的地方扔來、蟲鬼放在一個足夠堅固的容器，以及落地前有緩衝……情況便又大不相同。”

    艾伊琳啞口無言。

    “正如我一開始所說的：‘有時候隻要你敢相信，答案就簡單得可怕’，比如尼爾堅硬的棺材，不正是一具極好的保護倉嗎？”公主黛兒雲淡風輕地補充。

    “但如此高度的墜落——”

    “下落時刻要是有巨大的降落傘呢？”

    “這……”艾伊琳一臉驚惑，“公主殿下，這太牽強了，況且現場並沒有發現傘布。”

    “興許被燒掉了吧，現場不是起了大火嗎。”公主把剩餘擼起的衣袖放下，艾伊琳驚奇於公主的想法，但仔細一想竟覺得有些道理，隻是如果蟲鬼是從零汀高原上扔下的，那麽“流星”的方向便解釋不通了。

    零汀高原貼近唯陽南部區，但流星則是從唯陽的西部貴族區直指東部貴族區，艾伊琳將疑惑問出口。

    “不。”

    得到的卻是公主黛兒一句簡短而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回答。

    隨即公主黛兒清了清嗓，徹底說出心底的想法：

    “如果……黑暗舟是從零汀高原先投下兩具蟲鬼到東部貴族區呢？然後他們再從東部貴族區單獨將尼爾扔到西部貴族區，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接二連三的奇思妙想使艾伊琳呆滯在原地，又一定程度上促使其頭腦加速活動，上一秒剛想質疑為何不直接將蟲鬼投放到東部貴族區，下一秒又轉念脫口而出：

    “原來如此……”

    艾伊琳茅塞頓開，“零汀高原與唯陽之間高度的落差必然會導致落點準確度的誤差，但從唯陽中部區為起點則要近得多，那麽公主您的意思就是，東部貴族區尚有一隻蟲鬼？”

    艾伊琳臉色大變。

    “我的意思是：很有可能。”緊接著公主黛兒問艾伊琳：“你喜歡爬山嗎？”

    艾伊琳再次愣神，很快明白公主指的是什麽：

    “除了東部貴族區，我們得派人查查零汀高原了。”

    “遵命，公主殿下。”

    太陽已經落下，明亮的月光如薄薄白紗籠罩著整個唯陽帝國，二女走在由灰燼和屍骸構築的廢墟中，那副窈窕青春的模樣與死寂破敗的景物形成鮮明對比。

    在艾伊琳手持螢石散發的淡光下，公主黛兒用嬌貴的手捧起一缽黑灰，眼神充滿新奇。

    無論是黑夜，還是灰塵，都讓她感到無比有趣。

    “艾伊琳，距離即位儀式還有幾天？”

    公主黛兒靈動的眼眸俏皮地瞥向艾伊琳，後者連忙提起裙擺，遮住腳邊一具顯眼的焦黑屍體。

    “回公主，還有三天。”

    公主黛兒瞄了一眼地麵，不露痕跡地收回視線。遠處聳立的殘垣斷壁後麵傳來聲響，有人在靠近。

    艾伊琳第一時間進入防衛姿態，公主黛兒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自己先行躲避，讓艾伊琳一個人去打探一下情況。

    隻見艾伊琳身穿利落的軟甲，利用倒下的家具和磚塊，三下五除二輕盈地攀上一麵未塌的破牆，然後又閃電般地折返，整個過程不過十來秒，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要說是一枚扣針落在棉花上也不為過。

    “是新彌彭斯的人，新麵孔，叫做羅連。”艾伊琳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了狀況，“公主，要幫你把他打發走嗎？”

    “不用。”

    公主黛兒莞爾一笑，“是西格莉德所說的那個‘奈爾裏洛水晶檢測不出的蟲鬼’？”

    “是他。”

    “正好，我有事想要召見他。”公主用潔白的衣裙抹了抹髒黑的手掌。

    艾伊琳沒有詢問原因，正要跟公主一同走出暗處，是公主黛兒將艾伊琳推回到黑暗處。

    “公主這是……”

    公主黛兒狡黠地微笑，答道：“這次我一個人會見他，因為就連我也很好奇，一個跟人類生活了十七年的蟲鬼，究竟會是個什麽樣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