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咫尺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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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星沉掃了一眼丘幕遮, 繼續動作,原來他是要拿床上的那瓶凝霜露。
    他邊拔開瓶蓋邊淡淡道:“在這裏,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麽,你還有反抗的餘地?”
    一句話說得丘幕遮啞口無言, 但是這台詞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楚星沉說的不錯, 這地牢不僅設有對外防禦結界,還有減弱靈力、壓製魔氣、幹擾五官六感的結界。別說丘幕遮現在身體受損,就算他恢複了全部實力,在這地牢裏待著,也不一定能打得過楚星沉。
    楚星沉將瓷瓶裏的凝霜露倒了一點在瓶口,用手指一抹, 接著朝前走了一步, 向丘幕遮伸出手。
    臉頰上傳來冰涼的觸感,丘幕遮有點愣, 楚星沉竟然是替他抹藥膏?
    楚星沉那張臉仍冷得跟冰塊似的, 但是手上的動作不可謂不溫柔。
    溫柔得丘幕遮都有些心裏發毛了。
    “別亂動。”楚星沉道。
    我沒亂動啊。丘幕遮無奈,隻是你弄得我臉好癢,我想抓一下而已。
    地牢裏安靜得可怕,隻能聽到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滴答、滴答”的水聲。
    丘幕遮保持著被迫微微抬臉的姿勢半天沒動, 臉部肌肉都要僵了。
    塗個藥膏而已, 你是要塗到天荒地老嗎!
    終於, 楚星沉把手指移開了。
    丘幕遮努力不著痕跡地往後挪了挪, 殊不知自己這點小動作全部落到了楚星沉眼裏。
    丘幕遮道:“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楚星沉道:“一個人就算變換了外表, 也還是會有很多東西改不了。你雖然喬裝成了柳河源, 但你說話的方式,舉手投足間的小動作,依舊是丘幕遮。”
    丘幕遮道:“這麽說,你早就認出我來了。是在江州楚門的時候,還是去雲靈山的時候,還是追尋墨紅的時候?”
    楚星沉不鹹不淡道:“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隻是覺得這個叫柳河源的人,和你有點像,後來我越來越發現,你們不是有點像,是很像,我這才開始仔細地觀察你。直到追蹤墨紅的時候……”他頓了一下,“我才確定。”
    丘幕遮道:“你為何當時不拆穿我?”
    楚星沉黑如點漆的眸子裏跳動著岩壁上的火光,他微微偏頭,嘴角竟然帶了點笑意:“師叔既然很喜歡這種把戲,陪你玩玩不好嗎?”
    我靠啊,拜托你能別用這種調調跟我說話嗎!
    丘幕遮被他笑得心裏發毛,但麵上仍裝得不動聲色,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
    可偏偏,楚星沉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邊往床邊走繼續施加壓力,一邊道:“師叔把我甩得團團轉,原本很開心得意吧?”
    並不!腦補要不得,請不要給我加戲!
    丘幕遮挺直腰杆,從容道:“現在整個修真界都在通緝我,我不喬裝改扮一下,就這麽直接出來等著被你們抓嗎?”
    楚星沉停下腳步,低聲問道:“那為什麽連我也騙?”
    丘幕遮一愣,這個問題,他還真是從未想過。或許他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而且現在看來,被耍得團團轉的那個人反而是他好嘛。
    不待他答話,楚星沉緊接著又問:“為什麽要去江州楚門?為什麽要和我一起探查楚門血案的真相?”
    “…………”
    丘幕遮:趕緊的趕緊的,趕緊編一套說辭出來啊。
    楚星沉的眸光跳躍如火焰,丘幕遮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麽,可能下一秒就要命喪地牢了。
    “我早就離開楚門了。”丘幕遮努力直視楚星沉的眼睛,“楚氏遭屠殺,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的,我很遺憾。”
    楚星沉沒有繼續逼問,丘幕遮正要鬆口氣,卻聽楚星沉道:“在去雲靈山的路上,我記得你問過我,‘假如最後證實楚家滅門案,丘幕遮真有參與其中,你會怎麽辦’。”
    “……………………”
    丘幕遮在此鄭重表示,請廣大青少年朋友不要學習我這種自己挖坑自己往裏跳的傻逼行為!
    鬼特麽知道他當時為什麽要問那麽一句話!而且,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楚星沉的記憶力這麽好,不僅能記得別人說話的方式,還能記得別人說過的話?
    可怕,可怕。
    “怎麽不解釋?”楚星沉聲音低沉,“還是……解釋不了了?”
    丘幕遮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非要覺得我騙你,我似乎,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了。”
    要他說什麽!他雖然用著原主的外殼,但是對當年那段往事卻毫不知情好嘛!他雖然感性上相信原主並沒有勾結魔族殘害楚家人,但是理性上卻明白,這並非是百分百確定的事。在真相浮出水麵之前,言多必失,為求自保,他能做的,也隻有咬死不承認了。
    楚星沉看著他,喃喃道:“你沒騙過我嗎?”
    他隻流露出了一瞬間的迷茫和脆弱,但很快,這種神情就在他臉上消失,就像從來出現過一樣。
    丘幕遮:“我什麽時……”
    他突然沉默了。
    他好像,的確騙過楚星沉。
    楚星沉略含譏諷道:“看樣子師叔也還記得。三年前,在秋鳴山麵對齊天大蛇的時候,師叔假死,不就是為了刺激我去替師叔你報仇,殺死齊天大蛇嗎?”
    是的,是這樣沒有錯……丘幕遮在心裏把頭點點。
    “可是師叔怎麽認定我就一定能殺死齊天大蛇呢?”
    你當然能!而且隻有你能!除了你沒有別人可以……
    “還是說,在師叔心裏,我如果能殺死齊天大蛇再好不過,要是殺不死,也能為你爭取逃跑的時間,大不了後來替我收屍。不,也許……”楚星沉自嘲般笑笑,“師叔連屍都不一定替我收。”
    那不可能,給你收屍還是會的…………開個玩笑。
    丘幕遮堅定道:“你不會死的。”因為你根本不會死,所以我根本不擔心。
    聽到這句話,楚星沉眸光一顫:“師叔這麽相信我?”
    丘幕遮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從小到大。”
    這是大實話,沒有半分摻假。
    但楚星沉似乎沒那麽相信,他負手站定,表情有些莫測:“所以即使在生死關頭,哪怕我命懸一線,師叔也可以坐視不理,就因為相信我?”
    那倒不是,丘幕遮心道,我想救你來著,奈何身體素質不過關,沒來得及當這個英雄。
    楚星沉的這個問題,他沒辦法據實回答,因為一旦透露自己身體出現的異樣,就等於把一個可能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在這裏,不僅隻有他和楚星沉兩個人,多的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對待他的人。
    楚星沉一直沒再說話,似乎在執著地等著他回答。
    兩人僵持了會兒,丘幕遮忽然道:“你用白阿劍劈了我的麵具,當眾拆穿我的身份,是否心中痛快了?”
    楚星沉嘴角微微抽了下,半晌才道:“你以為,我是故意的?”
    “…………”不然呢?任誰看都是這樣吧!
    楚星沉閉上眼,眼珠在眼皮下很重地滾了滾,他側轉身去,麵向那一方幽幽水潭,聲音低沉:“有人改變了白阿劍的行進軌跡。”
    “什麽?!”
    “白阿殺死魔獸後,本該直接飛回我手裏,但在途中有人趁亂以氣擾之,改變了它的行進方向。當時魔獸爆炸後魔氣四散,空氣裏又有各種靈氣激蕩,以至於我沒辦法分辨那股能量到底來自哪裏,出於何人之手。”
    丘幕遮道:“你怎麽確定一定是有外人幹擾?畢竟當時我們挨得太近,也許是你自己一時手滑才……”
    楚星沉驀然把身子轉回來,微惱道:“會不會傷到你我心中沒數嗎?”
    話一出口,丘幕遮愣了,連楚星沉自己都愣了。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但空氣,偏偏就安靜了。
    丘幕遮把剛才那句話剔除腦海,幹咳了一聲,打破安靜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想借刀殺人?”
    楚星沉道:“也許想殺了你,也可能,隻是想拆穿你的身份。”
    丘幕遮:“可是在場眾人,除了你知道我就是丘幕遮,誰還……”
    等等,還有一個人有可能知道——那個和他一起穿越來《至尊》世界的人!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絞楓林之戰,有一個假冒陸默軒的家夥就曾經試圖對他下殺手!
    靠靠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來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糟糕,太糟糕!
    隻是,他有什麽地方值得別人三番兩次暗殺的?那人是誰?目的到底何在?
    楚星沉道:“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和什麽人結下了仇怨。現在局勢緊張,魔族蠢蠢欲動,還有一個潛伏在暗處的鬼影。沒有什麽地方比縹緲山的地牢防守更嚴,你待在這兒,比哪裏都安全。”
    “………”
    此話有兩個意思,第一,縹緲山地牢守衛森嚴,你想逃是逃不出去的,第二,將你關在這裏,其實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多麽感人!
    丘幕遮:“那我要謝謝你了。”
    楚星沉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他走得很慢,在上了台階快要出去時,頭也沒回地道:“楚門的血案,就算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總有辦法搞清楚。”
    門砰地關上後,丘幕遮便癱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數蒼蠅——這可能是他以後臨睡前唯一的娛樂活動了。他用手指輕觸臉頰上的傷痕,凝霜露已經融入了肌膚。
    忽然,門口鏈條嘩啦一響,又有人進來了。